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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又病

    “恩。”

    “太好了!”林缨激动地转过头,冲着廊下大吼,“冰姑姑,姑娘醒了——”

    冰娘跌跌撞撞地奔进卧房,然后立在榻前,把溶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然后又才屈下身:

    “奴婢给姑娘请安。”

    “起来吧。”

    “是。”

    冰娘站起身,见止水还跪着,不悦地质问:“姑娘昏着,你要跪就跪,姑娘醒了,你还跪什么?”

    “奴婢有罪,请姑娘责罚。”

    “……”

    溶月听得莫名,林缨低眉解释:“姑娘昏了十来天,止水跪了十来天,说万一——她以死谢罪。”

    “止水,我没事了,你起来吧。”

    止水不仅不起,还干脆扑到地上:“姑娘虽然没事了,但姑娘要得东西却没了,奴婢还是该死。”

    “那就将功补过吧”

    “请姑娘吩咐,不管上刀山,下油锅,奴婢——”

    “我想吃莲子羹,你去水榭挖两株莲蓬。”

    “欸?”

    “不肯吗?”

    “奴婢不敢。”

    止水忙起身。

    不知是起得太急,还是跪得太久,她膝盖一软,又摔回地上,林缨跑去扶人,止水笑着摇摇头:

    “不要紧。”

    冰娘瞅着她踉跄的背影,不安地蹙眉:“姑娘,奴婢也去吧,等莲蓬一摘上来,就给姑娘炖羹汤。”

    “好。”

    人一散去,卧房又静。

    林缨笑眯眯地说:“姑娘,不然您再睡会儿?”

    “扶我到窗边坐坐。”

    “是。”

    七月中,金陵已入秋,树叶被风卷落,飘满庭院,奴婢低眉,忙于清扫。

    一个奴婢瞧见她,连忙斜眉暗觑,接着,院落里的奴婢,回廊下的奴婢,纷纷投来窥探的目光。

    “他疑心冰娘了?”

    “是。

    三殿下走前,下了一道命令,不许姑娘在大婚前,踏出兰雪台半步,若姑娘出去了,便要杀了——”

    “所有人?”

    “是。”

    “那就不出去了。”溶月笑笑,拢上窗扉,“王夫人呢,还好吗?”

    “王夫人好不好,奴婢不晓得,但除了左相一人,左家、奉常、典客府的人在昨日,全被斩首了。”

    “天子为什么没杀左相?”

    “听说有人接囚,救走了左相。”

    城内的左家亲信被一网打尽,哪还有人能救左伯棠?多是江家找不到谋逆的证据,拿左伯棠作饵。

    “去王家吃酒的那日,江家出了什么事?”

    “二夫人死了,江家不发丧,直接把她的尸身装进一口薄皮棺材,让奴婢大半夜抬上了紫霞山。”

    “赵家没闹?”

    “赵家不仅没闹,家里的嫡女还在前几日,和长房的十公子定下亲事,只等过了年,便要成亲。”

    “绿竹——”

    这话没说完,李夫人牵着个人,领着二十个奴婢,声势浩荡地走进兰雪台:“溶月是不是醒了?”

    “姑娘,奴婢去瞧瞧。”林缨疾步到廊下,“奴婢给大夫人、三夫人请安,不知二位夫人来寻我家姑娘,有什么要紧事?”

    一个身材消瘦,面相刻薄的妇人走到人前:“奴婢姓严,奉皇后娘娘凤命,来教宁姑娘大婚礼数。

    若宁姑娘醒了,请她出来学礼数。”

    “回严嬷嬷,姑娘将醒,身子还——”

    严嬷嬷眉头一皱,呵断林缨:“哪来的刁婢,竟敢违抗凤命?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杖责三十。”

    “且慢。”溶月扶着墙,走到廊下,“严嬷嬷,我来了,这就开始吧。”

    “恩。”

    礼课设在庭院,大夫人、李夫人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一边惬意地吃着茶,一边看溶月学规矩。

    虽说金陵入秋了,但艳阳高照,没一会儿,豆大的汗滴滑过溶月两鬓,一滴接着一滴往地上砸。

    严嬷嬷高举着戒尺,面无表情地重复:“含胸,挺肚,手在身前,垂眸,步如莲花,不急不躁。”

    “是。”

    走了一刻钟,溶月眼前一黑,身子向前倾倒,跌了个嘴啃泥,大夫人憋不住,捂住唇,咯咯笑。

    “三弟妹,你瞧她的模样,像不像狗吃屎?”

    “大嫂莫胡说。”

    李夫人驳了一嘴,和大夫人笑作一团。

    林缨急忙跑上前,扶起溶月:“姑娘,您没事吧?”

    “没。”

    许久,李夫人停下笑,装模做样道:“溶月,舅母不想瞧你笑话,是母亲不放心,非要我们看着。”

    “舅母辛苦。”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李夫人眉角一挑,“林缨,松手,耽误你家姑娘学规矩,小心皇后娘娘治你罪!

    “婢子不怕。”林缨不肯松手,溶月却是用力一拂,站直了身,“你若闲着,便去收拾卧房。”

    “可——”

    “去!”

    “……是。”

    林缨含泪告退。

    溶月接着走路,走着走着又摔了,头两次,她很快爬起身,到了第三回,她身上没力,费了许多劲也站不起。

    严嬷嬷大怒,抡起戒尺,抽上她的背。

    夕阳西下,晚风转凉。

    大夫人抵不住疲惫,拢着哈欠,扶起比她更疲惫的李夫人:“严嬷嬷,今日先到这,明日再继续。”

    “是。”

    严嬷嬷沉脸小退:“宁姑娘,时间紧迫,您的规矩太差,从明儿起,奴婢会更尽心竭力地教导您。”

    “有劳嬷嬷。”

    “不敢。”

    严嬷嬷屈身而退,待李夫人等人走出兰雪台,溶月身子一软,又要栽倒,冰娘、林缨、止水齐齐奔到她左右:

    “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

    “怎会没事?!您的脸白得都没了血色!”林缨眼眶一红,气得落下两行泪,“江家太欺负人了!”

    “我欺负他们这么久,也该轮到他们欺负我两日。”她心平气和地笑了一声,“冰姑姑,莲子羹炖好了吗?”

    “好了,奴婢去盛。”

    “恩。”

    冰娘炖得莲子羹味道极好,溶月一连吃了两碗:“过几日,等我有力气了,和姑姑学做莲子羹。”

    “姑娘想吃,尽管说一声,奴婢来做。”

    “不一样,总之,过两日,你教我。”

    “是。”

    闲话说完,溶月靠上坐榻,迷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林缨附耳低言:“姑娘,奴婢伺候您安歇。”

    “几时了?”

    “戌时。”

    她抬眸,望向窗外,庭院暗沉,西厢房的烛火在树后若隐若现。

    “绿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