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连忙冲过来,要把景秀拖走,溶月轻抬素手:“让她求。”
“是。”
景秀大喜,以为溶月肯救她,跪得越发卖力,不过须臾功夫,她光洁的额头就多出一个血窟窿。
上一世,景秀是长春馆的天,她说往东,楼里的姑娘不敢往西,如果有人敢,她就逼她像条狗一样,跪地求饶。
她也跪过几回,最恨的时候,她想着,总有一天,她要叫景秀也像条狗般跪在她面前,求一回。
说起来,她下跪的时候,景秀最喜欢说什么?
“本姑娘去庙里求菩萨,还得交个十两香火钱,你求本姑娘救命,又打算给本姑娘多少买命钱?”
此时的景秀哪里还有钱?
“没钱,对吗?”
说着,她眉目一沉,学着景秀的口吻,冷斥:“瞧你这年老色衰的丑模样,是不可能有钱了,既是没钱,就去死吧!
来人,押走!”
景秀被拖走了,楼里的姑娘全被拖走了,刺史府的衙役冲溶月拱手:“宁姑娘,卑职们贴封条了。”
“恩。”
“等等——”绿竹一声急喊,“宁姑娘,楼上房里还有奴家的一些东西,求姑娘准奴家去拿回来。”
溶月不说话,目光扫向衙役,衙役笑言:“请这位姑娘随卑职来。”
“有劳。”
等衙役陪着绿竹走进长春馆,溶月低眉,问江宁府的奴婢:“长春馆没了,我该怎么处置绿竹?”
奴婢们摇摇头,不知道怎么答,一个小厮机灵,立刻回:“宁姑娘是世子妃,世子妃怎么说,奴婢照做便是。”
“好!绿竹,我暂且替世子看着,你们回去禀告世子,等他想好怎么折腾她,再来寻我要回去。”
“是。”
“去吧。”
“奴婢告退。”
江宁府的奴婢才退走,绿竹抱着个包袱,走出长春馆,她难掩惊讶地问:“宁姑娘,他们怎么走了?”
“你也可以走了。”
“姑娘要放奴家走?”
“恩。”
绿竹想了想,摇摇头:“世子脾气不好,姑娘若没有经他同意放了奴家,世子不会饶过姑娘的。”
临漳什么脾气,她很清楚,所以,她没想放过绿竹,她敢放她,是知道她不会走,但如果她肯走,她也不会抓她回来。
可惜,不管命运重来多少回,痴情的绿竹都会薄情的杨柳新,踏上不归路。
“你想见杨状元?”
“是。”
“想在哪里见他?”
“紫霞山下,黛水破亭。”
“我帮你送信,但他来不来,我不能保证。”
“多谢姑娘。”
绿竹屈了个身,抱起包袱,奔向城北,等她走得没了影,溶月吩咐止水:“跟上去,别让她死了。”
“是。”
等绿竹走远,衙役又问:“宁姑娘,卑职可以贴封条了吗?”
“贴吧。”
当黄底黑字的封条在长春馆大门上交错,金陵城最盛极一时的青楼,至此湮没在淮水两岸的靡靡之音。
“回府。”
马车掉头,走上归程。
距江宅还有一里地,一侧的巷子里突然奔出两个人影,江春玉拦到马车前,劈头盖脸地质问:“月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八妹妹怎么在这儿?”
她被杨柳新抱着,游了半座金陵城,然后,他们在皇城前分别,杨柳新进宫复命,她打道回府。
到了门口,她怕家里人盘问,发现她当街扑进杨状元怀里的事,于是躲进巷子,等溶月一起进去。
“家里人见我一人回去,岂不是要害了月姐姐?”
“为了护着我,八妹妹受累。”
“好说。”
江春玉爬上马车,二人一同归家。
车子驶过宅门,她看见王夫人立在垂花门下,正在同阍者掰扯:“我要见月儿,你凭什么拦着?”
“奴婢不想拦王夫人。
但,一来,王夫人不是江家人,不能随意进出江家,二来,月姑娘不在府里,就算奴婢不拦,夫人也见不到。”
“我不信,除非你让我进去看一眼。”
“王夫人,奴婢好言相劝,您若非要不讲理,奴婢可要不客气!”
“我就闯了,你待如何!”
王夫人抬步欲走,阍者大袖一甩,扬声怒喊:“来人啊,把王夫人撵出去!”
“是——”
眼看江家的奴婢要欺上来,溶月猛地拉开车窗:“住手!谁敢动王夫人一根毫毛,我剁了他的手!”
奴婢大骇,慌忙退走,王夫人奔到车窗前,急言:“月儿,我有要紧事寻你,你快随我走一趟。”
溶月不说话,目光斜向冰娘,冰娘心念一动,扬声笑言:“原来王夫人要离开金陵,想和姑娘把酒辞别啊。”
“对对对,我要走了,来和月儿话别。”王夫人连连点头,“月儿,酒宴已经备好,你快随我去吧。”
“夫人别急,等我去和长辈说一声。”
溶月拉着江春玉,一同下了马车,二人刚走上抄手回廊,李夫人身边的婢子芸香,跑到她们跟前:
“奴婢给月姑娘、八姑娘请安。”
“有事?”
“回两位姑娘,老夫人说,王夫人要走,江家理应送一送,让月姑娘和八姑娘一道去送王夫人。”
说着,芸香递上一个木盒子:
“这是老夫人送给王夫人的别礼,请月姑娘、八姑娘带给王夫人,并状告王夫人,前路多凶险,盼她多珍重。”
“知道了。”
“奴婢告退。”
芸香一退,江春玉一边探出手,打开木盒子,一边不悦地咕哝:“累了一天了,还不让人消停!”
盒子里放着十两银子,江春玉登时笑开了花。
“走,给大伯母送行去。”
江春玉抱着盒子,急急返身,溶月却立在廊前,目光微深地望向内宅,冰娘上前半步,悄声问:
“姑娘,是哪里不对吗?”
“王夫人说请吃酒,这话说了不到半刻钟,老夫人就差芸香来传话,说明垂花门后早有人候着。”
“姑娘的意思是……?”
“江家有事发生,老夫人不想我掺和,这才放我去喝酒,又怕我一个人去不妥当,让八妹妹跟着。”
“不管江家发生什么事,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