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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下聘

    接下来的半月,她终日窝在房里,不是靠在榻上,翻阅话本子,就是坐到水榭,描池子里的鱼。

    林缨瞪着纸上的红鱼,实在憋不住:“姑娘,您若心里不痛快,可以告诉奴婢,也可以出去散散心,就是别——”

    “这天气出去散心,你想热死姑娘吗?”

    冰娘端着一碗乌梅汤,走进水榭:“姑娘,正院修好了,三夫人说,最多两日,老夫人就能搬回去了。”

    “知道了。”

    眼见溶月心情欠佳,冰娘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天热,姑娘喝口汤,解解暑气。”

    溶月不答,一心描鱼,见此,林缨憋不住火,怒问:“冰姑姑,天气再热,也不能让姑娘闷在院里。”

    “什么叫闷?金陵大户人家的姑娘,谁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姑娘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

    两人越吵越凶时,止水走进水榭:“姑娘,心如来了,说二夫人想在走前见见姑娘,给姑娘赔个不是。”

    “不能去。”冰娘忙说,“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没了,二夫人恨得要死,怎可能同姑娘赔不是?”

    溶月抬起头,有些惊讶地问:“二姐姐和五姐姐死了?”

    “是。”

    “怎么死得?”

    “说是转走水路的时候,五姑娘不小心被二姑娘挤下了船,等捞上来的时候,五姑娘已经没了气。

    但朱姑爷说,二姑娘是故意谋害五姑娘,把二姑娘送上了公堂,昨日午时,二姑娘被衙门砍了头。”

    她料到江聆玉和江旻玉会反目,姐妹二人必有一死,但她没料到,活下来的一人,又被朱易安杀了。

    “如此说来,是不能去,劳冰姑姑去回了心如,就说我身子不适,走不了门。”

    “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这就去回了她。”冰娘屈身退走。

    她一走,溶月转头问止水:“如何?”

    止水摇摇头,面上浮起焦躁:

    “回姑娘,院里、院外、中庭、各门、各墙皆有守卫,无论奴婢怎么试,都没法避过这些人的耳目。”

    她一说完,林缨连忙补道:“姑娘,奴婢试过同院里人套话,但她们要么不搭理奴婢,要么说不到两句,就被人打断。”

    “这就是你刚才忍不住和冰娘吵起来的原因?”

    “姑娘,奴婢不想吵,可奴婢实在憋屈!”

    “越是憋屈,越要沉住气。”

    人若身陷难境,能主动出击,当然好,若不能,便只能以逸待劳,因为,她不动,自有人会动。

    她拿起画笔,又描起红鱼,鱼初见轮廓之际,冰娘兴冲冲地奔进水榭:“姑娘,主子来下聘了!”

    怎么可能?!

    这一惊,叫朱笔划过鱼身,把鱼切成两半。

    林缨却喜不自禁地问:“冰姑姑,真得假得?”

    “这种事难道能有假?聘礼这会儿就横在房里。”

    “姑娘——”林缨冲到石桌前,一边抽掉她手里的笔,一边迫不及待地催促:“咱们快去瞧瞧吧。”

    “恩。”

    聘礼果然在房里,是一口小小的红木箱子,停在七宝的脚边,林缨瞪着箱子,难掩失望地咕哝:

    “这是聘礼?”

    聘礼没有规制,随男家贵贱而有多少,但再少,聘金、聘饼、香炮镯金、生果、三牲、酒、鱼不能少。

    这些东西,如何装不进一个箱子。

    七宝躬身行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

    “谢姑娘。”七宝笑着直起身,“夫人,奴婢替主子,来给您送聘礼。”

    下聘亦没有规制,随男家对女家态度而有别,但差别再大,下聘的人总是亲眷,不会是生人,甚至奴才。

    “夫人,主子让人算了日子,八月初八是最近的良辰吉日,主子会在这一天亲自到江家抬姑娘。”

    “太好了!”冰娘连连点头,点着点着,她激动地落下一行泪,“奴婢恭喜姑娘守得云开见明月!”

    “奴婢们也恭喜姑娘!”

    一时间,房里全是恭喜声,唯有溶月笑不出来,她不仅笑不出,心里更是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七宝,你家主子呢?”

    “回夫人的话,主子在来的路上,被陛下请进宫了。”

    七宝打开红木箱,箱子里放着十枚青铜制的飞钱。

    一枚青铜制飞钱,存额至少十万两,这个小小的红木箱子里,装了一百万两。

    “这还差不多。”林缨登时喜笑颜开,她弯下腰,不客气地伸出手,“姑娘,今儿您可得大赏一番。”

    话音未落,回廊下响起王夫人的一声怒斥:“我有事见月儿,你们再不去通禀,休怪我不客气!”

    溶月斜眸,问冰娘:“怎么回事?”

    “奴婢去瞧瞧。”

    须臾,面色不善王夫人被请进房,她面上的不悦在瞥见红木箱里的十枚青铜制飞钱而迅速淡去。

    “我说那些奴婢怎么敢拦我,原来是房里有宝贝!不过——”王夫人话锋一转,“月儿哪来的这些钱?”

    林缨笑答:“回大夫人,这是三殿下送来的聘礼。”

    “欸?”王夫人又皱起了眉,“秦三殿下来下聘,怎么没去前堂?直接送兰雪台,不合规矩吧?”

    房中的喜气洋洋,被这话冲淡了。

    七宝拱手:“大夫人此言差矣。

    一来,主子是西汉储君,求亲不宜张扬,二来,姑娘和江家关系寻常,东西送到房里,更为妥当。”

    “也对。”王夫人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张喜帖,笑着递给溶月,“春泽亭明日办喜事,你一定来吃席。”

    “我能不能去,得问冰姑姑。”

    “这叫什么话?!主子去哪里,哪有问奴婢的道理?”

    王夫人又怒,欲斥责冰娘,七宝忙说:“宁姑娘,明日主子也去吃酒,您可不能不去。”

    “要去,一定要去。”冰娘伸手,接过喜帖,“大夫人,姑娘和您说笑呢,姑娘明晚上一准儿去。”

    真是玩笑吗?

    王夫人狐疑地张口:“月——”

    “大舅母放心,”溶月打断王夫人,拿帕子拢了把果脯塞进她掌心,“月儿明日一定去春泽亭吃酒。”

    “好。”

    王夫人抓紧果脯,快步走出兰雪台,到了院外,她摊开掌心,抖落果脯,只见帕子上写着四个字:

    房中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