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金陵城的天气多了一丝炎热,江家庭院里的缤纷一点点坠落,只剩下绿色在枝头茂密。
溶月的脚伤好了许多,虽然不能如常行走,但扶着人的胳膊,在兰雪台内转悠两圈,绰绰有余。
午后,她照例到庭院晃悠,林缨一边搀扶着她,一边在她耳边笑眯眯地低语:“姑娘,老夫人三日没出过门了。”
“又病了?”
“病不病,奴婢不晓得,但昨儿夜里,止水瞧见三夫人领着城南的神医,慌慌张张地进了正房。”
“账册寻到了吗?”
“没。”林缨垮了脸,“不瞒姑娘,止水就差把正院掘地三尺,可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着账本。”
“东西多半不在正院了。”
“那在哪里?”
溶月不说话,目光略过院门,投向前堂:“明日是春闱?”
“对!”
怎么这般激动?”
“事关十两银子,奴婢当然激动。”
“恩?”
“春闱开考,千金坊开了赌局,奴婢押了十两,赌奉常府的六公子金榜题名,若能赢,奴婢就能得——”
“赢不了。”
“能赢!
姑娘是不知道,六公子近来的风头有多盛,千金坊设赌局,全城至少有九成人赌六公子能高中。”
“若是这样,你更赢不了,因为你赢了,便代表千金坊输了,你觉得千金坊可能做赔本的买卖吗?”
林缨停下脚步,想了又想,最终哭着问她:“所以,婢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十两银子,打水漂了?”
“你可以再去下注,赌杨柳新高中。”
“婢子没钱了……”
“你啊……”溶月失笑,“你去同冰娘要一千两,然后到千金坊,押杨柳新高中,只要能赢,我赏你一百两。”
“是!”
林缨把她扶回房,然后兴冲冲地跑去寻冰娘讨银子,不到一刻钟,她又垂头丧气地奔到她跟前:
“姑娘,冰姑姑不在。”
不在?
冰娘是她的奴婢,便她要去哪里,也该知会她,怎可能无端端地不知去向?
“止水呢,在不在?”
“在。”
“喊进来。”
“是。”
止水走进房里:“奴婢见过姑娘。”
“冰娘呢?”
“回姑娘,冰姑姑出去了。”
“去了哪里?”
止水垂眸,不答,见此,她心下了然:“她去了秦府?”
“是。”
能使唤冰娘,又叫止水闭口不言的,只有秦长风。
可就算是秦长风有召,她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地走了,除非,事情紧急,她来不及知会她。
“三殿下出事了?”
“回姑娘,主子不让说。”
“到底怎么回事?!”
“前几日,世子约主子去紫霞山狩猎,进山不到一个时辰,主子遇上了刺杀,被一支暗箭射中。”
“这么重要的事,他不让说,你们就敢瞒着?!”溶月急急忙忙站起身,“备车,我要去趟秦府。”
“是。”
申时一刻,溶月进了秦府,因为无人为阻,她顺利地进到正院,一直走到正房外,才被七宝拦住:
“奴婢给夫人请安。”
“你家主子呢?”
“回夫人,主子在房里。”
“我要进去。”
“请夫人稍等,这会儿——”
她不想等,递给止水一个眼神,止水立刻上前,把七宝强拽到一旁,然后,她一瘸一拐地进了房。
秦长风半敞着衣裳,面色微白地斜靠在窗边的坐榻上,他左肩横着一条白布,布上有斑斑红血。
距坐榻一丈远,杨柳新正襟危坐在一张小方几子上:“有三殿下襄助,学生此次定能一举夺——”
话未说完,他被突然而至的溶月惊得站起身:“学——学生见过宁姑娘。”
溶月俏脸一红,心下大骂自己莽撞,面上慌忙屈身:“三殿下恕罪,小女不知您房里有人,小女这就出去。”
“别——”秦长风跳下坐榻,冲到她身后,撅住她的腰,“好不容易盼到你来,怎能叫你跑了?”
“殿下快松手。”
“不松。”
“房里有人。”
“有吗?”
秦长风假装环顾四周,未等他的目光撞上杨柳新,杨柳新先一步拱起手:“三殿下,学生告退。”
转眼的功夫,房里只剩下他们,秦长风低眉,抵上她脖子,附耳轻言:“房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溶月摇摇头,一边暗道这厮不要脸,一边回身查看他的伤势:“被人伤在了哪里?伤得重不重?”
他按住她的手,笑问:“担心某?”
怎可能不担心?
他活着,她才能活着。
“殿下到底伤得如何?”
“顽顽自己看。”
看就看!
她扯下他的外衫,伸手摸上他的左肩,摸着摸着,秦长风受不住,发出一声难耐又痛苦的:“呜——”
“疼?”
“疼。”
“哪里疼?”
他摇摇头,整个人扑进她的怀里:“顽顽呢?伤都养好了吗?”
“差不多了。”
“那就好。”
秦长风登时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卧榻,他的速度之快,步履之稳,全不像个受了重伤的病人。
“三殿下想干嘛?”
“一解相思。”
他俯下身,溶月大急,连忙追问:“殿下不是伤口疼吗?”
“不。”他瞥着身下,答,“某是这里疼。”
溶月顿觉无语,却不肯由着他胡闹:“三殿下,您才受了伤,能不能别胡闹,万一牵——呜——”
话没说完,他咬住她的唇,溶月试图推开他,但这推拒反而刺激了他,没一会儿,她就被他卷进暴风骤雨般的情潮。
这一闹,闹到三更半夜都没停下,她累得受不住,抓着他的肩膀苦苦哀求:“三殿下,够了……”
“不够。”
秦长风还要继续,溶月却发觉指尖潮腻,她抬手一看,发现手指伤沾满鲜血,她气得一声怒吼:
“秦长风,你给我停下!”
奴婢冲进房,点亮灯火。
借着烛火,她看到他左肩上的白布散开了,半寸长的伤口正在“汩汩”地冒着血。
冰娘气得直言:“主子,郎中说了,您伤得不轻,得好好养着,否则——您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
秦长风自知理亏,不敢说话。
冰娘又看溶月:“姑娘,奴婢不想瞒您,奴婢是怕您来了秦府,殿下便要忘了身上的伤,和您——”
“我错了。”她一边披上衣裳,急急跳下卧榻,一边说,“你赶紧替他处理伤口,我去外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