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大伙给力,又努力了三五分钟,终于将尸体弄了出来。
那是一头成年狼,体长一米五左右。
白狼冲上去围着尸体来回绕了几圈,低头拱了拱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狼首,低声嘶鸣着,像一头被抛弃的狗仔。
它尝试许久,见对方始终没有回应,又跑到一旁将先前那块牛肉衔过来,放在尸体面前,爪子轻轻刨了刨地上僵硬的躯体。
步星阑上前蹲在它身旁,轻抚着它的脑袋,却不知还能说什么。
艾利威问:“所以……它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待在这里没走吗?”他问完这句,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埃德蒙顿的冬天漫长而又寒冷,城市内部几乎找不到任何吃的,如果要活下去,应该南下往更温暖的地方。
离开城市进入山林,至少还能捕猎到其他野生动物,待在这里连老鼠都很难见到。
步星阑观察着那具尸体,“看腐烂程度,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去年秋天,后头气温降到零下就被冻住了,所以才能保留一半。”
“也就是说它在这里守了快半年了?”陆谨言问。
“差不多。”
驰向野接着开口,“现在怎么做?”
步星阑摸着掌心里软乎乎的绒毛,思索片刻问道:“我帮你安葬它,好不好?”
白狼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片刻,转头用鼻尖拱了拱她的手指,又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略显粗粝的舌尖划过指腹,步星阑眼前一花,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头浑身雪白的成年野狼。
她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这是白狼的记忆,那头雪白的狼就是地上这头!
她看到的是白狼的视角,雪狼正垂首看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漂亮的脸蛋上含着一抹难以忽视的温柔。
为什么视角这么低,转念一想明白了,这是白狼小时候的记忆。
那头雪狼是它的母亲!
它带着小狼崽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一路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好几次差点丢掉性命。
母子俩相依为命,走了很久很久,小狼崽逐渐长大,画面视野也跟着越来越高。
自白狼有记忆以来,它们就一直在迁徙,途中看到的风景也总是萧条冷寂的,大部分时候都被冰雪覆盖。
直到某一天,它们来到了埃德蒙顿。
看时节应是秋季,路旁的树叶有的已经变成了橙红色,它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空投包裹,里头的食物应该够它们吃上好几个月!
然而当他们找到了这处地下停车场,正准备躲起来度过这个冬天时,却不小心闯入了织梦者的地盘。
感染物是不吃动物的,但是织梦者拥有极高的智慧,她正觉得无聊,好不容易看到两个活物,就以抓捕它们为乐。
她操控着丧尸大军围堵在各个出口,雪狼一边逃跑一边保护白狼,最终,织梦者招来的感染物超过了建筑负荷,停车场出口上方的平台被压垮。
雪狼用尽力气将白狼撞了出去,自己则被压在了沉重的钢梁之下,永远沉睡在这里。
半年来,白狼一边躲避织梦者偶尔心血来潮的抓捕,一边努力生存。
感染物白天活性较低,它就晚上跑出躲着,白天回来刨坑,想把雪狼救出来。
或许它并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只知道自己的妈妈还被压在钢筋水泥之下,只要它不放弃,总能救它出来。
它会把好不容易捕到的小鸟和小动物带回来,塞进钢梁底下的缝隙里。
它觉得只要坚持不懈带食物回来,就能让妈妈继续活下去!
步星阑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白狼会对织梦者表现出那么大的攻击性和敌意。
子弹都打不穿的头颅,硬是被它给生生扯烂了!那得是多么深重的恨呐!
她摸着白狼的脑袋,忍不住将它拥进怀中低喃:“我看到了,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驰向野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随时准备出手,谁知那白狼竟然静静任她抱着,异常乖巧,还撒娇似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驰向野又酸了。
陆谨言几人开始清理障碍,步星阑卸下背包拿出保温毯,将雪狼小心翼翼包裹好绑在背后。
白狼又衔起那块生牛肉,三两下就跳上了塌陷的杂物堆,步星阑跟在它后头,越过障碍往外爬。
驰向野不放心,连忙从装甲车后头取了铁锹跟上去,主动接过她的背包。
两人一狼攀过五米多高的废墟,又往上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了地面。
步星阑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拍了拍白狼的脑袋,“走,找个好地方安葬你的妈妈。”
驰向野有些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可他没问,只是默默跟在后头。
出口接近公园边缘,再往西似乎还有些低矮的山丘,一条小河静静躺在脚下,冻住了。
步星阑选了个有树荫遮挡的地方。
“就这儿吧。”她在两棵白毛榉中间放下雪狼,附近还有不少其他植物,最多的就是松树和挪威红枫。
白狼放下牛肉,守在雪狼身边,似乎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驰向野拿起铁锹开始干活,步星阑取出工兵铲上前帮忙,白狼见他们挖坑,也凑到一旁帮着刨土。
地面冻得很硬,挖起来很费力,好在步星阑力气不小,驰向野拥有技巧,一个深约半米的窄坑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挖好了。
他们折了些松枝铺在坑底,将雪狼尸体抱出来放进坑里。
白狼站在旁边安静看着,直到驰向野铲起一锹土准备填坑时,才叫唤了一声。
步星阑摸着它的脑袋轻声道:“跟妈妈好好告个别吧。”
它像是听懂了,衔起带来的那块肉跳进坑里,放在雪狼身旁,低头在它背上拱了又拱,发出低哑的悲鸣声。
它最后一次舔舐着母亲的颈窝,似乎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对方已经离它而去,再也不会醒来。
深褐色眼眸逐渐湿润,滑下两串泪水,落进雪狼脏污的皮毛里。
步星阑从背包里取出熟肉和香肠,放进坑里,冲白狼道:“她不会再挨饿了,这里有树有河,春天到了会很漂亮,很温暖,放心吧。”
两人终于将土坑重新填上,从河道边捡了些石块,垒起了小小的坟包。
白狼只是在坟边静静坐着,仿佛一瞬间沉稳了许多。
步星阑找来一块木头,从中间劈开,用军刀在上头刻了两行字,立在了坟包前面。
驰向野又折了些松柏枝,编了个花环挂在木牌上。
月亮从乌云中探出,清冷光辉照在这小小坟茔上,将“墓碑”和花环的影子拉得很长。
站了片刻,驰向野提醒道:“走吧,下去帮忙。”
两人转身离开河边,白狼跟着起身,远远坠在后头。
它走出一段回头又看了眼,月光下,木牌上的汉字俊秀飘逸。
“这里沉睡着一位伟大的母亲,她的儿子将永远想念她……”
两小时后,装甲车终于成功爬上地面,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天都快亮了,大伙一个个灰头土脸,又饿又累。
他们将车开到背风处,捡了些干柴生火,艾利威掏出一口先前从沃尔玛带出来的煎锅,开始煎肉排。
步星阑轻哼一声,勾起嘴角,“你还真给用上了。”
“我就说不拿白不拿,肯定能派上用场!”艾利威笑了笑,先前的低落已经消散不少。
嫌他一个人煎得慢,陆谨言和高弘又跟他要了两口小煎锅,拨了火堆出去自给自足。
如今再看他凭空取物,大伙都已经非常淡定,只有高弘仍觉新奇,兴奋道:“小艾这个好啊,以后带着他咱都不用背补给了!”
艾利威默默看了眼步星阑,却见她正回头往身后看。
白狼默默坐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不动也不闹,只是静静看着他们……手上的食物。
“这小子倒是很有礼貌。”陆谨言捻起一块生肉丢过去唤了声,“吃吧!”
白狼上前闻了闻,叼起来吞入口中,三两下就进了肚子,吃完又原地坐下,继续盯着火堆上滋滋冒油的肉排。
步星阑拔出军刀插起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冲着它招了招手。
陆谨言无奈苦笑,“星星,你不能把每个都照着大咪养啊,养刁了很麻烦的!”
驰向野纵容道:“刁就刁吧,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养不起。”
步星阑微微一愣,突然迷惘了,她有说要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