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向野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步星阑和罗德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驰上尉,你们认识?”见他一副要动手的样子,罗德连忙抱住他的手臂,“你是军人,不能对民众动手啊!”
“他不是什么民众,他是杀人犯!他差点害死我的队员!”驰向野挣开罗德,双手拎住那人,咬牙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没有开口,一双黑眸直直望着他。
那目光复杂极了,似悲似喜,像是藏着哀伤,又仿佛带着不甘。
驰向野对上那双眼睛,忽然怔住了。
就在这时,艾利威冲上来喊:“星哥,队长,快下来,发动机起火了!”
步星阑上前掰开驰向野,拉着他扭头往舷梯走。
任她拽着走了几步之后,驰向野反手握上去,凑近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知道。”
绷带人扯了扯衣领,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黑眸中光芒愈发冷冽。
罗德拽着他边走边道:“你怎么回事?别发呆了,刚不是闹着要进驾驶舱吗?喏,那两位就是今天的机长!”
他没有说话,寒凉的目光落在步星阑身上。
温哥华国际机场比卡尔加里要大许多,设有国内、国际和南航站楼,民航站坪有六十个廊桥机位。
先前从各省撤离的一万多名幸存者全都聚集在此,等联邦派来的船只到港后就会分批离开。
机场电力系统仍在正常运作,进入航站楼后,寒冷就被彻底隔绝,中央空调吹出的暖风让人身心愉悦。
新来幸存者被暂时安排在国际区域,经过统一检查之后还要接受隔离观察。
机场工作人员给他们送上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折腾了大半夜,不少人填饱肚子后随意找了个角落倒头就睡,机场多的是椅子和各种可以躺平的地方。
驰向野被军方领导叫走了,罗德带着士兵们过去复命,邦妮和哈里正在安顿已经接受完检查的幸存者。
艾利威凑到步星阑身边问:“星哥,那家伙到底什么人啊?干嘛老盯着你?”
“谁?”她还在思考自己和驰向野这匪夷所思的身世,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果然对上一道目光。
“我连他长啥模样都不晓得,上哪儿知道他是什么人?”
艾利威摘下头盔挠了挠脖子,小声猜测:“你说他干嘛把自己裹成那样啊?受伤了?毁容了?”
“你好奇?”步星阑挑眉,“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艾利威立马摆手,“我不去,他那么凶,动不动就拿刀架人脖子上!我只要一想到那天他把我踢下去差点害死咱俩,我就——!”
他捏紧拳头,一脸义愤填膺,两秒钟之后又泄了气。
“算了,我是军人,不能跟普通民众起冲突,反正去了岛上也很难再见面,从这里走的应该直接都去亚美利加了吧?”
步星阑点头,“应该是。”
两人刚聊几句,人群那边突然起了骚动。
绷带人将某个身穿防疫服的工作人员推了出去,握着刀横在面前低吼:“别碰我!”
步星阑和艾利威对视一眼,连忙走过去,邦妮和哈里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步星阑几人皆是有军衔的联邦军,领头的人立马对着哈里答道:“中尉,这位先生拒绝接受检查!”
另一人接道:“他还带着武器,这也太危险了!”
步星阑扭头看过去,绷带人身体微弓,浑身上下仿佛竖起了尖锐的刺,目光逼人,像是随时准备爆起,跟所有人干一架!
邦妮安抚完防疫人员,分开人堆走进去问道:“为什么不肯配合?上岛人员都要先检查身体!”
那人掀起眼皮冷冷道:“我没说要上岛。”
邦妮愣了,步星阑也无法理解,不上岛?那他跟过来干嘛?
哈里劝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就请遵守规定,如果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说出来。”
说着上下打量对方,耐心询问:“是不方便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暗自猜测那一身绷带底下是不是藏着什么无法示人的秘密。
他扫过众人,突然盯着眼前某一点说道:“让他来。”
步星阑左右看看,确定他是指自己,疑惑道:“为什么?我又不是工作人员。”
一名防疫人员闻言,立刻把抽血工具和其他东西交到她手中,“那就麻烦中士了,赶紧给他弄完,上面还等着汇报!”
对他们来说,不管谁来操作,只要能快点完成工作就行,本来人手就不够,根本没空在这儿干耗!
步星阑就这么被迫接下了这份工作。
正要上前,对方又提出要求:“我不要在这儿,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艾利威看不惯,立刻怼道:“你事情还真多!真当这里是自己家啦?”
绷带人双手一合,威胁似地将两把刀卡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
“锵”一声响,艾利威摸了摸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
步星阑没再废话,找了间没人的休息室,将人带进去。
这里以前应该是母婴室,门口的牌子已经掉了,只剩下几个螺丝痕迹,里头有张木质婴儿床,旁边还有哺乳凳和换尿布的小平台。
她关上门,示意对方坐在圆凳上,拿出登记表例行询问,“姓名,年龄,从哪儿来,做什么的?”
绷带人抬起头,一双黑眸幽幽看过来,半晌没有说话。
步星阑目光微沉,这种放肆的打量让她很不舒服,神色语气都冷了几分。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吗?”她敲了敲检查单底下衬着的塑料板,“麻烦你配合一下,快点完成任务对我们双方都好。”
对方又沉默片刻,终于动了动嘴:“Anselm,十八岁。”
原来他叫安瑟伦,步星阑有些意外,才十八岁?那么末日来临时,他也不过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这个年纪要活下来必然是经历了不少波折,也看过了许多人心险恶,所以性格才会这么乖张暴戾、对人充满戒备吧?
步星阑心底的芥蒂稍稍淡了些,又问:“姓什么?”
“没有姓。”安瑟伦这回答得倒是挺快,“多伦多,学生。”
步星阑刷刷写下几笔,抬了抬下巴,“胳膊露出来,抽血。”
他没动,歪着脑袋又提了个要求:“抽血可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步星阑耐着性子道:“你说。”
“你和那位……驰上尉,是什么关系?”
步星阑眉心微蹙,“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瑟伦又不说话了,只是直直盯着她。
步星阑敷衍道:“他是我的队长,我是他的队员。”
“只是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对于一个陌生人,她根本不想多说,说完直接拿出采血工具,冷声吩咐,“袖子撸上去。”
安瑟伦审视片刻,终于将左手袖管挽了上去,露出缠满绷带的胳膊。
不止是手臂,他的手腕和手掌乃至手指都完全被绷带覆盖,一点皮肤都没露出来。
步星阑忍不住问:“你受伤了吗?为什么要全身缠满?”这个缠法,说他是木乃伊都不为过。
安瑟伦没回答,缓缓将虎口上的布结打开,一点点拆除。
他拆得很慢,像是在故意考验别人的耐心。
步星阑皱着眉忍着想上去“帮他一把”的冲动,靠在婴儿床边静静等待。
终于,他拆掉了手掌部分的绷带,露出了有些苍白的皮肤。
步星阑正想直接从他手腕采点血交差,就在这时,安瑟伦将掌心翻转,露出了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就像是雪白的画布被撕裂,露出了底下狰狞扭曲的色彩和纹理。
暗红色肌肉组织暴露着,仿佛是新伤,仔细一看已经愈合,只是新的皮肉并没有长出来,像是某种大型野生动物留下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