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星阑跑出酒店后一路狂奔,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只是不想停下,不敢停下!
酒店距离海岸线并不远,跑了十几分钟后,她渐渐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一口气跑到这里,花光了短时间内能积攒的所有力气,她撑着膝盖弯腰喘息。
脑中一片混乱,心神大乱,几乎无法思考。
真是疯了!
一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不是亲手足,胜似亲手足。
一个同生共死朝夕相处,不愿做兄妹,偏是真兄妹!
步星阑仰起头,真的很想问问老天爷是不是在玩她?
下午三点多日头很毒,她沿着海边漫无目的往前,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不远处建着公车停靠点。
她走过去等了十分钟,车来了。
上头人不多,三三两两坐在前面,她走到最后落座,不关心这辆车会开往何方,只是不想停下。
似乎只要不停下,那些能把人逼疯的情绪就追不上她。
这是一趟环岛公车,每到一个标志性站点就会停靠十几秒。
望着外头有些眼熟却又陌生的景致,她忽然想起刚上岛那日,驰向野带着她环岛漫游。
也是这样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他们没有目的,走哪算哪。
不知过了多久,公车经过了他们第一次去吃的韩式海鲜餐馆。
她下车沿着站台往回走,很快走到那家面馆门口。
老板娘竟然还记得她,立刻热情地用韩语打了声招呼。
步星阑礼貌回应,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其实根本没有胃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来了,看着墙上的菜牌,选了驰向野上次吃过的海鲜凉面。
老板娘朝里间招呼一声,步星阑听出她喊的是“亲爱的”。
看她一个人坐着发呆,老板娘一边倒茶一边问:“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大帅哥呢?”
“忙。”
“你的韩语说得真好,上回我还以为你是韩国人!”老板娘又热情攀谈。
步星阑低声回应:“不,华国人。”
对方点头,“韩国人口本来就少,能活下来的就更少了,确实不容易见到,不过你那位朋友长得好像我们国家一位明星,超帅的!”
她说了个韩星,步星阑不是很了解,只能低头喝茶。
老板娘还在继续夸,后头传来男人的声音:“老婆,谁超帅啊?有我帅吗?”系着围裙的老板端着面碗走出来。
老板娘连忙接过端给步星阑,又折回去轻轻拍了男人一巴掌,抽了两张纸给他擦汗,抱怨天气闷热,猜测是不是快下雨了。
中年老板从冰柜中捞出一瓶汽水打开,递给妻子。
老板娘喝了一口又递回去,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喁喁细语着。
“就一瓶,我刚刚喝过了。”
“哥不嫌弃你!”
步星阑的耳畔蓦地响起这段对话,明明只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却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看着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凉面,是驰向野喜欢的口味。
没有辣,没有酸,是食物本身的纯粹味道。
就像他这个人,直白又纯然。
她猛地站起身说了句“抱歉”,快速走到收银台边付完款,大步跨出面馆。
老板娘追出来喊了一嗓子,她埋头疾走,很快离开小街范围,继续沿着环岛公路往前走。
夕阳渐渐回归海平面,余晖流连天际线,岁月流转,生命短暂,只有朝升夕落永恒不变。
她从黄昏日暮走到夜色笼罩,天上没有繁星,更没有月亮,前路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处。
等回过神才发现,竟然走到了特战部队宿舍楼附近。
她抬头望着夜幕中的大楼,十五楼那个熟悉的方位漆黑一片。
看了许久,直到脖子酸涩,眼眶乏力,那抹暖色灯光依然没有亮起。
想走,双脚却像是有自我意志般转了个弯,往大楼内走去。
一楼有访客登记室,她走过去问:“大叔,十五楼的驰队长回来了吗?”
中年男人探出头瞅了眼,恍然道:“好久没见了!你不是有权限吗?上去等吧,不过驰上尉好像也挺多天没回来了,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知道了,我落了点东西,上去拿一下,很快就走。”步星阑匆匆解释一句,往电梯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特地解释,人家根本就不会在乎。
电梯很快将她带上楼,沿着过道走到底,停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前,她犹豫了很久。
还有权限进去吗?这道门依然会为她敞开吗?
抬起手腕靠上去,“滴”一声轻响,指示灯由红转绿,她握住门把轻轻一拧。
“欢迎回来,小步同学。”
灯光依次亮起,后勤管家尽责问候,没有任何改变,仿佛她从未离开。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下,尖锐疼痛瞬间涌上,眼眶酸涩不已。
她关上门走进驰向野的卧室,一切都维持着离开那天的模样,就连放在床头的衣服都没收起。
她放好那套曾经借去穿的睡衣,转头四顾,视线又落在桌角摆着的旧钱夹上。
走过去打开,再次看到那副临摹的画像,心中只剩感慨。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驰向野当年谁也不要,单单选择了自己,是不是因为血脉牵引?
她抽出那张画,用手机拍了下来。
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又可笑,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回来做什么?根本就是无解的事情!
明明比谁都清楚,趁着能割舍时毅然放手才是正途!
她将画像放回去,关上门匆匆往外走,站在玄关处又回头看了眼,而后转身握住门把。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吵闹,杂乱中夹着几道熟悉的声音。
是凌云他们!
现在出去肯定得撞上,她立马松手后退,转身躲进了先前住着的卧室里。
关门前突然想起,连忙喊了一声:“后勤管家,关闭所有灯光!”
整个房间骤然陷入黑暗。
“欢迎回来,驰上尉。”
不过几秒,灯光再度开启,凌云和高弘一边一个架着驰向野,后头还跟着六七个人。
“咱们就不进去了!”其中一人喊道。
高弘艰难挥手,“都回吧,早点歇着!”
其他人叮嘱两句,带上门走了。
“小心胳膊!”
高弘抬脚顶开卧室门,和凌云配合,将身高接近一米九五的男人连拖带拽弄上床。
“艾玛累死我了,比十公里越野拉练都累!” 他站在床边揉着肩膀喘了几口气,俯身问,“队长,要洗澡不?”
“这样还怎么洗?弄点水擦擦得了!”凌云转身,脚步踉跄了下。
高弘连忙扶住责怪:“你也真是,他什么酒量,你什么酒量?陪着发什么疯?”
凌云甩了甩脑袋,指着床上不服气道:“我把他喝倒了!”
“那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他明显就不对劲,逮着谁跟谁喝!老谢都让他祸害成啥样了?抱着嫂子叫妈!”
高弘摇头,“他这摆明了是要灌醉自己,你不拦着也就算了,还跟他拼酒!”
话音刚落,驰向野突然坐起身大喊:“星星!去把星星找来!我要星星!”
高弘吓了一跳,连忙摁住他安抚:“好好好,咱们马上就去找星星,你乖乖睡觉,睡醒就能看到星星了!”
驰向野咕哝:“你不准叫星星!”
“是是是,不叫不叫!”
哄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高弘抹了把汗,压低嗓音,“这俩人什么毛病,吵架归吵架,小步把咱全拉黑了算怎么回事儿?”
凌云瞟了他一眼扭头往外走,刚走两步又撞上桌角,差点摔倒。
高弘连忙冲过去架住他,“得,我先把你送回去,回头再来看队长!”
大门开了又关,步星阑躲在对面听得一清二楚。
驰向野明明酒量很好,从没醉过,可是听刚刚这动静,他不仅醉了,还醉得不轻!
这两人就这么把人丢下,一会儿他热了、渴了、难受了怎么办?万一吐了呢?
呕吐物堵塞气管可是会要人命的!多少醉酒的人就这么一命呜呼,成了冤死鬼!
她贴在门板上,外头只有空调风声,隐约还能听到轻微鼾声。
等了许久也没人回来,她不禁暗骂两人不靠谱!
殊不知去去而复返的高弘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把驰向野的手环带出来。
正要敲门,又想到队长醉成那样,怎么开门?
这要是平时他肯定会想办法进去,比如去跟后勤拿个备用钥匙,可今晚他喝得也不少,脑子确实没有往常活络。
况且区区醉酒,对他们特种兵来说算得了什么?
加上驰向野酒品还行,喝多后也就找了几次“星星”而已,整体还算斯文。
于是他只迟疑了一瞬,转身坦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