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一场盛大的悲剧(一)
顾白水合上了偏殿的门,抬抬手指,门闩从里面自动锁好。
以后不会再有山风吹动,惊扰到殿内的灰尘。
做完这一切之后,顾白水抬起头,沿着来时的路继续向山上走。
山里静悄悄,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走着走着,顾白水的手臂也开始不自觉的摇晃。
他低下头,观察自己的身体。
是长生厄体发生了变化。
双肩下的四条臂膀如枯枝烂叶一样干瘪收缩,最终脱落在地面上;
两肩上,脖颈两侧鼓起的肉球也逐渐消融,回到了平整的皮肤下。
畸形的三头六臂被长生厄体修正,顾白水的脚步也轻松了不少。
它消化了三头六臂。
瞳孔深处,半透明的黄金之路再次登上了一个台阶。
顾白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不是很在意,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疲倦,想尽快走到山顶,休息一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
顾白水来到了琉璃山的山顶。
但山顶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只有一片遍地青草的山崖,和一座朴素干净的老旧木屋。
木屋前种了很多的花花草草,死了一片,仅剩下小部分顽强的活着。
这里,就是那只女仙居住的地方了。
荒废了很久,没剩下什么人气。
顾白水绕着木屋看了看,不出所料,没有再找到另一只女仙。
他早料到不会这么容易的。
“命运”给顾白水安排了很多机会,但错过就是错过了。
摇光圣地偶遇的小女仙,是顾白水修行道路上的一块石头。
他本不应该放过那个小家伙,如果不是突然的惊醒和叛逆……顾白水应该把小女仙带在身边,从瑶池带到浑噩星域,一直把她养大,等到突破圣人王境之后,再一口吃掉。
这是长生会做的事,祂认为小徒弟也应该这么做。
但顾白水不想,送走了小女仙……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只女仙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一次看上去不重要的选择,在此刻显现出了命运的后果。
就这样,
顾白水修行路,断在了这个地方。
“找不到女仙,大概会死在这里……”
顾白水沉默良久,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
他在山崖上寻了一处平坦阴凉的草地,然后放松摆烂的躺了下去。
远处是云,双手作枕,顾白水闭上眼睛。
清风拂面,草絮轻摇,劳累了很久的年轻人,偷偷摸摸的睡着了。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他什么都找不到。
找不到青铜门,找不到二师兄,找不到女仙……也找不到陈小渔了。
呓语回响了很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个个熟悉的脸,一个个走在身边的人,都逐渐远去。
顾白水很累了,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可能还会醒过来,也可能不愿意睡醒。
为什么要修行呢?
顾白水第一次对修行产生了疑问。
是为了寻找真相?
但真相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即使是二师兄这样清醒的人,他又能把真相看的多重?
青铜门外,是残酷未知的现实;
长生一脉三个师兄弟绑在一起,能有多大的机会,胜过那个超脱天道的老人?
二师兄叛逆长生,是因为他本就没有值得珍惜的东西,对生死都没太所谓……一辈子都想找一个有挑战性的目标,轰轰烈烈的作死。
和师兄师弟逆反长生,或者咱们仨一起死在师傅的手里,对苏新年来说都是可接受的结局。
但那是过去啊。
现在,青铜门内有苏新年错过的一切。
即使他知道是假的,知道许夏和老厨子早都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头再来的人生,难道不比真假这种矫情的东西重要的多?
那……对顾白水来说呢?
他的修行有什么意义?
顾白水没想清楚,他只是突然觉得……人生好像可以退缩一次。
他太了解师傅了。
从草原车站离开之后,顾白水就隐隐约约有了一种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此,他产生了惧怕的情绪。
害怕某些事情的发生,促使顾白水急切的想要找到女仙。
不幸的是,他找不到。
幸运的是,他找不到。
找不到,似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拖延,放弃……等待时间流逝,等着长生黎明的到来,任由浪潮淹没自己。
他和师兄们尝试反叛,然后失败了,有什么可耻的呢?
谁行谁就来呗。
顾白水真的很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不动脑子的睡上一百年,
等再睁眼的时候,二师兄会拎着铁锹,依旧吊儿郎当的贱笑着。
“怎么,小师弟,又搁这儿过夜那?”
一百年罢了。
顾白水其实很年轻,有很多可以挥霍的时间。
他只是走的太急了,常常会忽略这件事。
顾白水在山上睡着了。
如果没意外的话,没人能把他叫醒。
……
但意外一定会发生。
没过太久,
一双白净的小手,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偷走了顾白水盖在眼皮上的树叶。
顾白水的眼皮动了动,安静片刻,才慢慢睁开。
长发垂肩,发梢在耳边荡来荡去。
陈小渔跪坐在草地上,低头眨眼,靠得很近。
他没有找到她,她自己回来了。
这条游回来的小鱼,是能把顾白水叫醒的。
但陈小渔歪头想了想,发现躺在草地上的这人太懒了,蛄蛹蛄蛹,不太愿意起身。
有这么舒服吗?
陈小渔不是那种强迫别人起床的人。
她放平双腿,躺在了顾白水身边,感受着身下的柔软,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嘿,是挺舒服的。
两个人没说话,就这么并排躺着。
一人双手枕在脑后,另一人双手叠在腹部,悠哉悠哉的翘起了二郎腿。
翘二郎腿的是陈小渔。
良久,
陈小渔翻了个身,撞在了顾白水的手肘上。
她有些吃痛,蹙起眉头……但想了想,又很自然的抬起后脑,向后蹭了蹭。
陈小渔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别人的手臂,翘起二郎腿的小脚一晃一晃。
反正枕一个人也是枕,两个人也没差。
可为啥要躺在草里呢?
浑身都是树根,当被子用吗?
顾白水身上的树根也脱落了。
他又向上走了一个台阶,尽管……很不情愿,很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