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黑如墨,林循的房间关了灯后便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林循侧躺着睡在靠里的位置,微微蜷缩着身子,脸蛋对着墙,后背紧紧贴着祁南逞的肩膀。
他小声呢喃:“床很小,将就一下。”
祁南逞轻“嗯”一声,睁着眼注视着黑不溜秋的天花板。
不到一分钟,林循便睡着了,轻微均匀的呼吸声钻入祁南逞耳里。
他偏头看着林循的后脑勺,伸手轻轻抚过对方的发丝,随即缓缓闭上眼。
“滴滴滴”
凌晨五点整,闹钟响起。
林循微皱眉头,只觉身上束缚着什么。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窝在祁南逞的怀里,后背紧贴着对方赤裸的胸膛,炽热的体温有些烫人。
他轻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异动,大家都是男人,很正常的反应。
闹钟的响声惊醒了祁南逞,他不自觉地收紧扣在林循腰间的手臂,哑声道:“循哥,要起来了吗?”
林循神色自然地掰开他的手,坐起身,低声回答:“嗯,起来吧,待会还要去乐福超市。”
两人不过睡了两个多小时,脑子还未完全清醒。
“床板比较硬,睡得不舒服吧?”林循起身下床,随口问了一句。
祁南逞坐起身,视线跟随着林循移动,“不会,我喜欢睡硬板床。”
林循问:“你要回去换衣服吗?”
毕竟祁南逞此时穿着的衣服太过残破了,穿出去会被人笑话。
祁南逞垂眸看了眼破洞的裤子,弯唇笑:“不用,多了几个洞,还挺潮流。”
小时候,再破烂的衣服他都穿过,怎么可能会嫌弃林循的衣服,他巴不得每天都穿。
林循穿戴整齐后问:“随你,今天是周六,不用去学校吧?”
“嗯,不用上课,但是早上得回去开会。”祁南逞下床,站起身,块垒分明的八块肌肉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林循面前。
他眼里闪过一丝羡慕,被祁南逞捕捉到了,勾唇笑道:“以循哥的实力,很快就能练出腹肌。”
林循不置可否,金越健身室可以免费锻炼,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花费在健身上。
目前首要任务是解决温饱问题,其他问题只能稍稍滞后。
两人洗漱后,共乘一辆自行车,就着清晨朦胧的暗光,一路颠簸往乐福超市方向而去。
搬运货物的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便到了下班时间。
林循仰头喝完半瓶水,拿起干毛巾抹了抹脸上的汗珠,看着旁边全身湿透倚靠着货架的祁南逞,提议道:“你还是回家换套衣服吧。”
祁南逞点点头,问:“循哥回家吗?一起。”
林循拒绝道:“不了,我想在附近逛逛。”
祁南逞沉默片刻,发出邀请:“要回去学校看看吗?图书馆在周六日也是开放的。”
林循眸光微闪,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有学习的机会,自然需要好好珍惜。
看着他那双闪烁着求知光芒的黑眸,祁南逞笑了笑,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总算有了少年人该有的表情,很可爱。
回到筒子楼,林循站在一楼等待,没有上去。
“昨晚死去哪里了!我告诉你,别学你爸那套,大晚上跑出去就不回来了!”
三楼陡然传出一道尖锐的女声。
不用猜测,左邻右舍便知道这是许红芳在教训儿子。
林循蹙了蹙眉,心想这个泼妇到底哪里不知足,小逞勤奋又刻苦,学习成绩更是长居第一,正常父母早该烧高香跪谢祖宗了。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让她对自己儿子这般怨恨,仿佛将他当成了仇人,一点儿也不盼着他好。
三楼,祁南逞直接将房门关闭,按了反锁,耳朵自动屏蔽门外的噪音。
面对歇斯底里的母亲,他除了无视,别无他法。
“咚咚咚”,房门被敲得摇摇欲坠,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嗓音,“给我开门!今天不说个明白,你别想出去!”
祁宝悦被惊醒,跑出房间,黑着脸阻止道:“妈,哥又不是不回来,能不能别吵了!”
许红芳两手叉腰,气上头了,连女儿也也跟着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整天只向着你哥,有把我看在眼里吗!”
祁宝悦气红了眼,大声反驳:“什么叫吃里扒外,我哥是外人吗!”
许红芳被噎了一下,猛地一脚踹在门上,继续骂:“每天早出晚归,不见你拿一分钱回来孝敬我,白眼狼!”
“妈,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哥的学费和伙食费都是自己赚来的,平时家里的开销也是他给的钱,包括这张沙发、头顶的风扇、厨房的冰箱等东西都是他买的!我哥他到底欠了你什么,非要把他逼死吗!”祁宝悦彻底崩溃,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为祁南逞感到不值和心痛,她甚至希望他离开这个家,离开这对冷血的父母。
门忽然开启,祁南逞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没听见许红芳的谩骂,他几步走到祁宝悦面前,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压低声音说:“傻瓜,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掉眼泪。我准备回学校,你要来么。”
祁宝悦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去了,我和同学约了去公园写生。”
“嗯,那我先走了,注意安全。”祁南逞抬手揉了揉她鸡窝似的头发,柔声说了一句,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口,看都没看许红芳一眼。
她气到全身发抖,伸手指着门口支支吾吾,最后骂:“真是白眼狼,非要把我气死才安心!”
祁宝悦平复心情,哑着嗓子问:“妈,我真的不理解,我哥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怨恨。”
许红芳眼底快速闪过一道寒芒,冷下声音道:“他生辰八字和我相克,只要看到他,我就来气。”
“呵,无稽之谈。”祁宝悦冷笑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门“砰”的一声被大力关上,她仰起头,眼眶再次涌出泪水。
“为什么要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哥明明可以飞往更高的地方,却被束缚在这里。真是替他感到不值,祁南逞,你就不能狠下心一走了之吗?”
她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两手抱着膝盖,埋头低声啜泣。
祁南逞之所以会继续留在容城,祁宝悦猜测很大可能是因为自己,她痛苦的同时又觉得惭愧不已。
她抬起眸子,目视前方,湿漉漉的眼睛里满含坚决,如果她再强大一些,哥哥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她被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