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悦!你个臭丫头跑哪儿去了!快点上来!”一道粗哑的女声在三楼传来。
祁宝悦撇了撇嘴,伸手扯住祁南逞的衣摆,小声嘀咕:“哥,妈妈不小心摔坏了你的水晶球。”
祁南逞蹙眉道:“你就因为这个和她吵架了?”
祁宝悦眼神有些许躲闪,低声问:“唔……那个水晶球对你很重要吧?看你一直摆放在书桌旁边,是女朋友送给你的吧?”
林循见他们聊起私密话语,拿着三明治的手微微收紧,他犹豫片刻,放下手中的垃圾袋,回身走回家里。
祁南逞视线落在他瘦长的背影上,轻声回答:“不是女朋友,是超市搞圣诞节活动赠送的。”
十九年来,他长久居于阴暗的环境,内心早就丢失了那抹纯良,陡然见到水晶球里面有个象征光明和圣洁的白天使,觉得好看,便留了下来。
祁宝悦狐疑地问:“额,哥你那么受欢迎,居然没交女朋友?”
不等祁南逞回答,她接着道:“不过,你的时间基本都花在打工上,确实没时间交女朋友。”
祁南逞抬手敲了敲她脑袋,她痛呼一声,瞪起眼。
“走吧,回家了,明天我还得早起。”祁南逞迈开腿往三楼走,余光扫了眼昏黄的客厅,林循背对着门口,蹲下身整理地上的杂物。
客厅小而空荡,衬得那道瘦弱的身影孤苦又伶仃。
他目光转移到通向三楼牢笼的昏暗楼梯上,脑海里面忽然冒出学校天台处的斗殴场景。
林循那副凶狠又游刃有余的模样,深深刻在他脑海里面,以至于让他忍不住去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祁南逞攥紧拳头,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他竟然在绝境中抵死反抗的林循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拭目以待,究竟是谁更快打破牢笼,率先走出这肮脏又破败的筒子楼。
“哥?在想什么?祁南逞?”祁宝悦在他身后喊了几句,祁南逞依旧不为所动,沉浸在思绪中不可自拔。
祁宝悦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问:“哥,你买了两个三明治吗?”
“嗯,怎么?”祁南逞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嗓音低沉有些许压抑。
祁宝悦两步挤到他旁边,踮起脚压低声音道:“唔……明天你要早起上班,先把我那份三明治吃了吧。”
祁南逞轻声回:“没事,上班那里有包早餐。”
她感叹一句,“你也觉得林循哥很可怜吧?”
“我听周围的邻居说,他每天食不果腹,经常跑去捡面包店的过期面包吃。哎,有些面包都长了霉斑,长期吃这些容易吃出癌吧?”
“我们家条件比他好上一些,以后有好吃的,我肯定要匀他一点。”
“你看他的脸蛋,都瘦到凹陷进去了,整个人瘦骨嶙峋的,我看到都心痛。”
“刚才趁他洗澡期间,我跑去他房间瞅了一眼,惨不忍睹哎。”
祁南逞听得眼皮狂跳,偏头居高临下看着她,严肃着一张俊脸,压低声音教训:“祁宝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很失礼!跑去男生家里就算了,还偷溜进别人房间,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祁宝悦嘟了嘟嘴,幽怨地看着他嘟囔:“你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你不是说要好好报答林循哥吗?所以,我去他家里帮他搞卫生也有错?”
祁南逞抿了抿唇,内心涌起一股无力感,好言劝说道:“悦悦,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但绝对不是像你现在这样,傻乎乎的跑进他家里讨好他。”
他垂眸扫了眼二楼的方向,嗓音越发低沉,“万一他不怀好意怎么办?”
“哥,林循哥不是那种人。”祁宝悦反驳一句,话语里含着满满的信任感。
祁南逞微眯起眼,“呵,这么快就喊林循哥了?胳膊往外拐了?还听不听哥的话?”
他只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中,无法宣泄出来。
这种诡异的感觉很难形容,只知道并不是因为妹妹。
如果继续深入思考,似乎会得出什么可怕的结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的复杂情绪已经消失不见。
他几步走到家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门,不等祁宝悦回答,便抬脚走进住了五年的牢笼之中。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西虽多,却摆放得整整齐齐。
小小的客厅里面摆放着三人位的褐色布艺沙发,靠窗而放,是祁南逞从二手家具店采买回来的,花了两百元。
客厅中央摆放着四角木质餐桌,勉强够四个人同时落座。
桌上仅放着水壶和水杯,干干净净,不像林循家里,堆满了杂物。
天花板上装了吊扇,依旧是祁南逞自个儿掏钱买的。
祁宝悦怕热,一到炎热的夏季,便没有胃口吃饭。自从祁南逞买了吊扇后,这种情况明显改善。
祁南逞目不斜视走进房间,并没有理会坐在沙发上黑着脸的许红芳。
许红芳是他母亲,性格泼辣、蛮不讲理,撒泼起来连祁父都得退让三分。
她一把将手里的电视遥控器摔到前面的小茶几上,骂骂咧咧道:“白眼狼,回到家就一副棺材脸,晦气!”
见祁宝悦走进来,她立马站起身,不满地说:“你也是能耐了,净学你哥那套!刚才跑去哪里了?外面乌漆嘛黑的,也不怕隔壁楼的二傻子把你绑了去!”
祁宝悦不想和她吵,随口敷衍:“没出去,我就在楼梯口待着。”
许红芳催促:“都十一点多了,还不快去洗漱睡觉!”
“哦”,祁宝悦快步走进卫生间。
“祁向东今晚怎么搞的!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许红芳走到靠墙而放的木柜旁,拿起座机拨打祁父的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后,电话被挂断了。
许红芳瞬间气到变脸,再次拨打。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道电子音从听筒里面传出。
她咬牙切齿骂:“好你个祁向东!要造反了啊!挂我电话就算了,还关机!”
许红芳心情糟糕透了,抬脚走到祁南逞房间门口,黑着脸沉声道:“给你爸打个电话,他要是接通了,你就告诉他,今晚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祁南逞坐在堆满书的书桌面前,没有回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就着昏暗的台灯垂头看着书。
小而整洁的房间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衬得那道孤寂的身影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