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骞隔天就打算回去魏家。
他主要是回去取自己的户口本。
临走前,不仅换了个新的门锁密码,还不断地嘱咐着明桉,“乖乖,如果有陌生人叫你开门,你绝对不能听他的话,知道吗?”
“有任何问题都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然后再报警,好吗?”
他这么说,是因为有信心自己能够比警察来得更快。
明桉却有些想笑。
她又不是什么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屁孩,
不过,在这男人格外认真的眸光注视下,明桉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你也是!”
“遇到任何不能一个人解决的问题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风雨无阻地去接你的。”
好像,魏家是什么龙潭虎穴。
也好像,魏泽骞这次出门是要奔赴战场。
魏泽骞下楼后,还关照了周边保安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心总是隐隐地悬着。
他一进那家门,仿佛进了个庄重威严到什么人情味都没有的法院里,而他的父亲今日也在,看见他回来以后。
“啪——”
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
魏泽骞偏过头,耳膜传出了些钝痛感。
他有些不耐烦地用舌尖顶了顶脸颊,抬起眼,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屈服或是畏惧。
“为了个女人,你大费周章地做到这一步,把整个魏家的面子都毁了。”
“魏泽骞,你真是没有分寸,亏我在你身上注入的所有心血了!”
魏父破口大骂着,鬓角白发都滋生了。
一旁,魏母只是安静地“观赏”着这一幕。
魏泽骞忽然唇角绽放出一抹刺眼的笑意,他也没退缩,眯了眯眼后,懒洋洋地反问道:“这就没分寸了?”
“我还觉得不够,一定要苏家破产才行。”
不然,明桉受到的那些惊吓,由谁来负责?
他自愿负责。
但是,苏家需要忏悔,并谢罪。
“呵!”魏母从沙发上缓缓站起身,评判道:“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儿子竟然还有这么有人情味的一面,你对那女人是个深情种。”
“但是以前,怎么没有这么仁慈地对你的亲弟弟呢?”
魏泽骞身体一僵。
他不再像是从前那般,一听到“弟弟”二字,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而是掀了掀眼皮子,回答道:“也是您和父亲默认的,不是么?”
——为了所谓的家族脸面与公司股价。
他们夫妇二人在得知小儿子确实有精神问题后,毫不犹豫地连夜将人给送到了国外的精神病院里去治疗。
又或者,可以称之为是“关押”。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在为这桩事情悔罪。
现在,也该结束了,不是吗?
二楼的楼梯口,有轻微的动静声转瞬即逝。
“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魏父再次忍不住提起喉咙,大声喊道。
魏母此刻也拧紧了眉头,满脸的不解:“你......你到底为何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大儿子向来听话、服从,甚至连青春时期的叛逆期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那个姓明的女人的错!
魏泽骞也不想再继续隐瞒,反正他父母如果派人去调查,迟早都会清楚。
他敛了敛眸,低声道:“因为,她怀孕了。”
在父母尚未来得及错愕的反应下,魏泽骞的神情仍然很平静,他停顿片刻,嗓音有力:“我既然敢直接告诉你们,就表示我的手里不是什么牌也没有。”
“如果明桉从此刻开始,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我都会算在魏家头上,这些年来,您跟父亲为了进入政治界,那些龌龊的勾结,也该受到所有人的评判了。”
是非对错,德配不配位,众人自有判断。
魏父差点气到心梗,被佣人搀扶着去吃药了。
相较之下,魏母还算镇定,似乎早有预料一样,她反问:“那个女人真的怀孕了?”
魏泽骞没有正面回答,冷声开口道:“您放心。”
“孩子不会有爷爷和奶奶。”
户口本不在这个家里。
魏泽骞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以后,也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走到前院停车的地方。
蓦地,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嗓音:“哥!”
魏泽骞缓缓转过身,难掩眉眼之间的诧异。
——眼前男孩小他五岁,就是他的亲弟弟,魏祈鸣。
他皮肤很白,身材很瘦。
那发着红的嘴唇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带有几分病态。
“你刚才是在家里找这个东西吗?”魏祈鸣拿着一本红棕色的户口本,问道。
他毫无要求地递给了魏泽骞。
魏泽骞眉眼微动,嗓音不自觉地开始泛哑:“嗯,谢谢......你这是回来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僵硬而尴尬。
一点也不像是亲兄弟那般。
毕竟这个弟弟被送出国以后,魏泽骞即使有几年在国外念书,离那家精神病院很近,也没有过去看他一眼。
“是的,是妈妈允许我回来的!”魏祈鸣高兴地说着,身上穿的白色衬衫,蓝色短裤,仍未完全褪去少年气,他就好像是一个正在求着表扬的小孩。
“医生说我表现也很好,现在和你......和正常人是差不多的。”
魏泽骞只是点点头,沉默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通以后,神情与语气几乎一秒无缝切换,柔情到仿佛能够化出蜜来,“嗯,别担心,什么事也没发生,我这就回来了。”
“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吃的回去,巧克力麦芬?”
魏祈鸣听不清楚电话对面的女人回答了什么,他攥紧着自己的手,任由痛感在身体内蔓延着,想到刚才他自己在二楼楼梯口听到的那些对话。
他问道:“哥......你有女人了?”
“嗯,是你嫂子。”魏泽骞并没有否认。
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这么大方地承认。
他说完以后,便上了车。
看着渐渐消失的汽车尾灯,魏祈鸣甚至折断了自己一只手上的无名指指甲,他心里有道发疯似的声音在呐喊着——希望哥哥还能回头再看他一眼。
但同时,又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说:“别天真了,当年就是你哥哥举报了你,送你进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的。”
“你根本就没病,你是最健康的人!”
魏祈鸣忽然想到“嫂子”二字。
好刺耳,好令他情绪愤怒。
就像是在精神病院里,有人把他最最最心爱的玩具给抢走了。
他一定要再抢回来!
即使用吃饭的小叉子捅了那个人的脖子,又能怎么样?
魏泽骞买了一整盒巧克力麦芬蛋糕回去。
在路口等最后一个红灯时,他低下头,看着蛋糕盒子,幸福地笑了笑。
视线里,那本红棕色的户口本突然闯入进来。
他便顺势拿起,翻开,看了一眼。
——有关于他的一整页,被撕碎蹂躏后,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