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陷落》 第1章 让她分手 江市正值梅雨季。 明桉一上车就被驾驶位上侧过身来的男人吻住,他手掌微凉,搭在她的腿上,从裙下向上、勾住。 “你别在这儿,他一会儿下班,从公司楼里出来会看到。”明桉小声抗议着,她躲着,向后仰了些,那湿热的吻便悉数都落在了她的脖子和锁骨上。 魏泽骞喉结滚动,漆黑的眼底交织满了欲望,连同声音也晦涩沙哑:“谁看见?” “你男朋友?那就请他也来车上坐坐。” 明桉不禁呼吸一怔。 兴许,她谈了三四年的这个男朋友还真的不会拒绝,毕竟魏泽骞是他最想要巴结讨好的上司。 只是这个男人有的时候实在是太过恶劣了。 从不小心惹上他开始,明桉就觉得自己上了艘根本下不来的船。 她明明在他这次出差前,就发短信提出要结束这段不道德的失轨关系。 “专心点,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了。”魏泽骞几乎就用一只手掐住了明桉盈盈一握的细腰,他粗砺的指腹在她后腰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那垂下来的黑色发丝从未烫染过,柔顺得像是丝绸一般,亮着光泽。 雨水滑落在贴着防窥膜的车窗上。 黑色雨刮器始终在左右摇摆。 这辆越野车的避震专门做过改装,性能极佳,但架不住车内的激烈,起伏在地面积着雨水的凹坑里。 明桉身上裙子的肩带已经滑落了一半,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魏泽骞也没帮她拉上。 相反,他袖口卷起,青筋暴凸的手臂将她披散着的长发都一把抓了起来,然后以一幅更散漫的姿态,满意欣赏着。 明桉眉目清绝,冷白色皮肤在车内亮起的灯光下仿佛浸着一层薄雾月光,后背很薄,凸出的蝴蝶骨纤细漂亮,又被窗外的雨水打得破碎。 似乎也有水溅到了这男人的衬衫上。 明桉将手伸了过去,戒指不小心划伤了魏泽骞的下巴。 “啧,碍事。”魏泽骞不悦地说着,扣住明桉的手指后,将戒指摘了下来。 明桉下意识地想拿回,突然想到她和这男人一起醉酒后,发生意外时,他在脱她那条背后有拉链的裙子时,也说的是“碍事”。 汽车正对着的高楼,最后一盏灯熄灭了。 魏泽骞突然用力,没给明桉反应的机会,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冷漠的声音里忽然携带几分令人害怕的威严感:“明桉,我让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你反过来给我发想结束的短信?” “再让我收到一次,你别想自己下车。” 明桉被这灼热的气息烫到浑身颤栗。 她自己爬回了副驾驶,将滑掉的肩带重新整理好。 不远处,她的男朋友就快要走出公司大门了。 明桉提前下车,差点儿就因为腿心的酸胀感而呻吟出声,她撑起伞,关上车门前,眼底透露出了一抹冷意,又将那枚戒指重新戴上后,才低声回答道:“要和他分手,还是和你结束,都是我的权利。” “不如魏总先和你的未婚妻提悔婚?” 还坐在车里的男人似乎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明桉笑着弯起了眼眸,声音却很清冷:“所以,魏泽骞,你有未婚妻的事情原本是想瞒我多久的?” 杨信逸从公司里出来,看到独自一人撑着雨伞在等他的明桉,立刻冒雨跑了过去,而后从明桉手里接过伞柄,笑着露出了牙齿:“桉桉,辛苦你雨天还来接我回家了。” “没想到我们老板今晚出差刚回来,就要我留下加班。” 有雨丝不断飘在身上,明桉扯起唇角回答:“没事,我也刚到没多久。” 这个点,又是雨天,有些不好打到空车。 明桉尽量绕开着水塘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弄湿了,黏潮的有些难受。 “最后一班公交应该还没结束,我们跑起来吧?”杨信逸牵起了明桉的手,又很愧疚道:“桉桉,对不起啊,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都没辆车,下雨天还要你陪着我赶公交。” 明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杨信逸却有劲了,故意往她前面走点,开口道:“上次我们一起去看的那辆奔驰E还不错吧?” “你再考虑下,先刷信用卡凑个首付出来,车主就写你的名字,我们买下来吧,以后我也可以天天来接你下班……你也知道的,我现在为了先买我们以后的婚房,手头很吃紧,但不管怎样,房子我和你保证,也只会写你一个人的名字。” 话音刚落,二人身后就有一道很高的刺眼车灯往前射去,将树影照得群魔乱舞。 “啧,有车了不起啊,这么没素质!”杨信逸转过头,对着停在他身后的一辆黑车就张嘴骂,眼神却突然笔直。 ——巴博斯G900,全球限量,这台还是唯一改装过的。 杨信逸很快就认出这是自己上司的车。 他立马走到了车门边,看着逐渐降下的车窗,对着坐在里头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说道:“魏总,您是出差完回公司了吗?我今天是最后一个走的。” 车里光线昏暗,魏泽骞的神情叫人看不太真切。 不过,他领口的几粒衬衫扣子全部都解开了,露出修长流畅的脖颈线条,搭在黑色方向盘上的一只手,骨节修长。 魏泽骞用余光扫了一眼车外,淡淡问道:“跟女朋友回家?我送你们。” 明桉立刻瞪了这男人一眼,但已经来不及,杨信逸又是弯腰又是道谢,自己坐上了副驾驶,还安排她坐到后面去。 车内还弥漫着未完全消散的旖旎味。 杨信逸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一转头,看到自己上司的下巴上有道鲜红的划痕,身为男人,他立刻秒懂。 “你们住哪?”魏泽骞言简意赅地问着。 杨信逸脱口而出道:“壹号华府。” 魏泽骞假模假样地在导航上搜起了地址。 见状,明桉颇为无语地偏过了头,陷在后排座椅里。 那里的房子就是她跟魏泽骞第一次发生意外以后,他出于补偿,亲自买下送她的。 杨信逸在他的公司里上班。 他这个当上司的,都不知道白天明目张胆地来找过自己下属的女朋友多少次了,门锁密码都烂熟于心。 一路上,杨信逸的嘴都没有停下来过,“魏总,您这次出差还顺利吗?您要我加班赶好的方案,我已经全部都完成了,明天一早就拿给您助理。” 对于工作上的事情,魏泽骞显得意兴阑珊。 他抬眼,看着后视镜里正在车窗玻璃上写着什么东西的明桉,眉毛轻挑,“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杨信逸侃侃而谈:“我女朋友是导演系的,一直想拍部属于她自己的电影,有部剧本都修修改改好几年了,但是她公司不景气,还大材小用,都是安排她去拍一些综艺、广告之类的东西。” “是么。”魏泽骞眼神直白,“她这么漂亮。” “她自己也能当电影女主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谦虚,杨信逸拍了拍明桉放在腿上的手,像是一种客套的回答,语气里大男子的傲气却藏不住:“也就这样吧,我和我女朋友从大学相识,到现在都快有六年了,有的时候也会看腻的。” “魏总,您也懂的,男人嘛,都是喜欢新鲜感的动物。” 明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就想开口骂“那是禽兽”。 魏泽骞却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句,“嗯,比如,你女朋友对我来说,就挺新鲜的。” 明桉紧抿起唇,抬起眼,还在后视镜里和这个男人对视了,不禁一颤。 他故意蔫着坏,明目张胆地戏谑道:“明小姐,你怎么又开始抖了啊?” 第2章 和男友的上司 雨势总算有了要停一会儿的架势。 杨信逸尴尬地笑着,主动附和道:“魏总,您不在公司的时候,说话还真是有幽默感啊。”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我却还是很爱我的女朋友的,我们之前甚至都已经见过了双方家长,预计下半年就要准备订婚的事情了呢。” 坐在后排的明桉闭了闭眼,手指揪紧着。 她最在乎的爷爷是真的很满意杨信逸这个孙女婿。 那次他们一起回去,杨信逸还瞒着她,花光好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一支上等的野山参送给老人家补身体用,难怪他之前一直吃泡面,问也不说原因。 临走前,杨信逸还主动握起她失明了的爷爷的手,让爷爷一点一点摸着他的五官,郑重认真地说着:“爷爷,你要好好记清楚我的轮廓,我发誓绝对会一辈子对桉桉好的,否则就由你来亲自杀了我!” 那个瞬间,明桉真的有了想结婚、想定下来的冲动。 同时,每次当她想要提出分手,心脏深处都会隐隐作痛。 魏泽骞目光下敛,冷着脸,看了眼车内的后视镜后,他转移了话题,问道:“公司调整组织架构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们研发组和营销组这次合在一层楼,还适应么。” 杨信逸脸上毫无异样,甚至还比起了一根大拇指,“魏总英明,研发组和营销组待在一起,宣传效率提高了不少。” “营销组的那些同事们,工作也都很认真,尤其是苏主管,能力超强。” ——强,到了床上。 车子很快抵达了壹号华府。 杨信逸下车时没注意,放在身上的手机直接滑倒了座椅底下,他只好弯腰盲捡,手指不小心被一根尖锐的短针刺了一下。 他捡起手机的同时,把那刺他的东西也一起拿了出来,是枚银色的蝴蝶耳钉。 款式有点小众,他却很眼熟。 明桉站在后面,见这男人迟迟不关车门,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起来:“你怎么了?” “桉桉,这不是你今天戴的……”杨信逸举着那枚蝴蝶耳钉,转身说道。 明桉眼眸微微眯起,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都变凛冽起来。 是她今天戴的耳钉没错。 估计刚才太激烈,耳朵上不小心掉了一只,都不知道。 趁着夜色黑,明桉自然地将长发全部都搂到肩膀一侧,遮住了那只她还戴着同款耳钉的耳朵,镇定自若地反问:“你在说什么?” “这个不是我的东西。” 杨信逸不信,“可是我刚刚好像还看见你的耳朵上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他说话间,欲朝着明桉走去,想撩开她的头发,仔细去比对。 还伸在车里的手腕却突然被抓住。 魏泽骞力气很大,神色都没变一下,就掰开了杨信逸的手指,取走他捏着的那枚蝴蝶耳钉,淡淡解释道:“这是我未婚妻的。” 他看了明桉一眼。 “魏总,您有……”杨信逸深感诧异。 他话都还没有来得及全部说完,就被明桉用力甩上车门,拉走了。 此刻,杨信逸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 二人站在正在上升的电梯里,他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想到明桉今天竟然允许他留宿了。 虽然说他们相识六年,恋爱差不多也谈了三四年,但彼此之间的接触就只不过停留在牵手而已。 他好几次提出,想要提前发展关系,并且允诺一定会负责,但是明桉就是不肯点头。 今天这个随时会继续下暴雨的晚上,机会倒是来了,绝对不容错过! 然而,明桉开了门,自己走进去了之后,就立马又把门给关到了只剩下一小条细缝,她温温柔柔地开口说道:“信逸,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也快早点回去休息吧。” “桉桉,不如今天晚上就让我也睡在……” 杨信逸话都还没有说完,面前就闪过一阵短促的疾风。 大门已经被“砰”的一声关上。 他下意识地对着门挥起了自己的拳头,但也没气太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输入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锁屏密码。 手机界面瞬间就改变了,像是重新组装了一个新的后台似的。 杨信逸轻车熟路地在置顶对话框里输入了两句话,发送。 【宝贝,洗干净没?】 【大灰狼马上就要来吃掉你咯!】 过了一会儿,他又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了一份姜枣茶,敲门说道:“桉桉,我给你买了驱寒茶,睡前记得喝,不然今天淋了点雨会感冒的。” 明桉没出声音,背靠着门,听到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才放松。 她腰有点酸,只好慢慢地走路。 客厅的沙发上随手搭着一件昂贵的手工西装外套,主卧内,一条团在一起的领带还被遗忘在角落里,没人收拾。 卫生间里,有关魏泽骞的私人物品就更多了。 他的毛巾、浴袍、剃须刀,甚至还有几条男女士的贴身内衣物,暧昧的放在一起。 明桉本来想都收拾了扔到杂物间里去的。 她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 突然,很想知道杨信逸如果发现她和他拼了命巴结讨好的上司睡在一起,会是什么表情。 就像她当初第一次发现他和别的女人在外面开房那样么? 这种报复,还远远不够。 * 翌日一早,明桉就赶到公司去开会了。 她照例先在电脑上登录进自己的邮箱,里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桉姐,副总让你现在去一趟她的办公室。”有个实习小职员嘴里咬着一个还没吃完的肉包子,跑来明桉身边说道。 明桉点了点头,把工作牌挂在了脖子上以后,就敲门走进了副总的办公室。 赵西荞正低头看着桌上的提案,听到推门的动静声,头也不抬地说道:“窗台上有杯冰美式,你拿着喝吧。” “好。”明桉走过去,把咖啡拿在手里,然后乖乖坐在了这位女副总的对面。 好半晌之后,赵西荞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然后才抬头说话:“明桉,答应让你拍的电影剧本又要延后了。” 她也很遗憾,毕竟前不久她和业内几个算认识的行业大佬一起聚会,这群人都夸同一个镜头转场很有灵气,那是明桉执导的两分钟,比其他导演执导的两小时都要让人记忆深刻。 赵西荞叹着气,继续说道:“公司这段时间收益不景气,扑了很多作品,昨天高层开了一下午的会,决定优化员工。” 说白了,就是裁员的意思。 明桉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那批名单里,是有我的名字在吗?” 赵西荞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她拿起桌上的另外一杯咖啡,轻抿了一口,回答道:“不过,我帮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隔壁台近期准备做一档金融类的综艺,我们公司可以塞个副导演进去,只要你能拉到一个他们想要的人的投资,并且让那个人也要出席节目。” 明桉第一反应是想到了比尔盖茨。 难如登天。 直到赵西荞把资料给她,第一行名字那栏,赫然写着“魏泽骞”三个字。 他是商界新贵,海外留学时,履历就辉煌到不敢想象,业内更是有很多谣言在传,他是京城魏家的唯一继承人。 不过,魏泽骞一直都很低调。 或者说,他厌恶任何媒体与镜头,连采访都从来没有接受过一次。 明桉心咯噔了一下。 她想,她还不如游过冰冷的太平洋,试试去求比尔盖茨来参加节目。 “你男朋友不就在魏泽骞的公司里上班么,明桉,你努力试试看吧。”赵西荞叹了口气,安慰道:“至少先把你的这份工作给保住了。” “以后,你才有实现你想拍女性电影这个梦想的机会,不是吗?” 明桉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副总的办公室。 她和魏泽骞的床上关系。 只要彼此在穿着衣服时,都不会承认。 谈何请求。 傍晚,明桉回到小区。 保安把她给叫住了,脸色有些为难:“明小姐,您男友下午的时候带了很多人去您家,我们……我们没拦住,抱歉。” 明桉皱了皱眉。 不知道杨信逸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路上,突然想到家里昨天因为赌气,故意没有收起来的那些男士物品。 有些慌了神。 还没到最好的时机,事情不能被拆穿。 明桉手指颤抖,门锁密码都输错了两遍,第三遍时,门直接从里面打开了,杨信逸把她抵到了墙上,直接说道:“桉桉,今天下班,我叫了几个熟悉的同事一起来家里吃饭。” “魏总也来了,他在今天的会议上还亲口表示很器重我,一会儿你可得帮我在他面前好好表现,多说点我的美言,让你未来老公好升职加薪,听见没?” 第3章 想故意勾引我 ——魏泽骞也来了? 细窄的门缝内,光源刺眼。 明桉愣了愣,被杨信逸搂着腰走进了屋内。 那男人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身上的外套闲散拉开,他左手扶着一只玻璃杯,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像是,这家的主人。 杨信逸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明桉的左脸颊。 明桉很及时地转过了脸,但还是没能完全躲开,她皱紧了眉头,杨信逸又贴着她的耳朵,低声提醒道:“快给魏总笑一个。” 她抬眼,和魏泽骞四目相对。 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现在系着的领带,是卧室里那条一直被遗忘在角落里的。 明桉看了眼屋子四周,发现少了很多东西。 “哇,弟妹长得好漂亮,杨信逸,你小子够有福气啊!”有个男同事上下打量着,不禁说道。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一起附和了起来:“你们两个人一回家就亲,真是恩爱死了,让我这个单身狗怎么活!” “这么一想的话,小杨,你上次提到过,你和弟妹婚期也快了吧?” 杨信逸点了点头,“快了快了,一定请你们吃喜糖。” 见状,明桉也只能配合着笑笑。 一只手却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搂着她的这个男人推开。 魏泽骞忽然将玻璃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神情难明。 “不行啊弟妹,他不好好跟你求婚,你可千万不能就轻易答应了!” 这个问题都不等明桉回答,有位胖胖的眼镜男就站了起来,大声开口:“小杨把这么贵的小区都买给自己女朋友了,还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就是最大的保证,还要什么求婚?” 明桉冷笑了一声。 原来她男朋友在外面都是这么吹嘘的。 杨信逸脸上似乎也快速闪过了几分尴尬,他立即转移话题道:“我先去做晚饭了,你们随意,就当自己家就好!” 明桉还等着他一个撒谎后的解释。 他却低声对她命令道:“你快去魏总身边陪他,记得一定要说我平常在家也很努力的工作。” 明桉懒得搭理,看了眼在客厅打着牌的几个客人,转身就走进了主卧自带的浴室里,想先冲个澡再说。 她速度比平常快。 水声戛然而止时,才想起来自己忘拿干净的内衣进来了,毕竟这个家,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住得多。 现在哪怕裹条浴巾出去也不好,万一有客人不小心闯入进来…… 正烦躁着时,没有反锁的浴室门把手突然转动了两下。 魏泽骞直接进来,顺便锁上。 雾白的水汽氤氲。 “是你啊,你能出去帮我拿一下衣柜里,我干净的内衣吗?”明桉看见是他,松了很长一口气。 魏泽骞却不为所动,还反而朝着她继续走近,眼眸漆黑成一团,克制地盯着她,喉结缓缓滚动了起来:“外面这么多男人在,你洗澡连衣服也不拿,胆子够大?” 明桉往后退着,小腿贴到了浴缸冰凉的瓷砖上,地上太湿,她的拖鞋也滑,险些整个人就要向后仰倒。 还好眼前的男人及时伸手,一用力,就将她揽进了怀中。 明桉嘴唇有些发干,一只手紧紧捂着身上裹着的浴巾,害怕会松开。 她耳朵好像被这个男人给含住了,魏泽骞沙哑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灼热与痞意,“还是看见我在。” “想故意勾引我,嗯?” 明桉感觉到自己的脊椎骨有一阵微弱电流涌过,耳垂也在灯光下,又红又薄。 她下意识地想推开身前的这个男人,拧紧着眉头说道:“谁要勾引你,你放开我,我自己出去拿衣服。” 明桉走了几步,手刚碰到门把手,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失重感让她惊呼了一声。 魏泽骞眼神里强势的侵略感裹挟着几分晦涩的占有欲,他随手扯过一旁架子上的毛巾,铺在大理石的水池台上,然后把她抱了上去,还打开水龙头,动作略微粗暴地把清水抹上她脸上,刚才被别的男人嘴唇碰到的地方。 水珠全部都流了下去。 “你疯了!快放我下去!”明桉扭过头,被眼前的男人一手摁着腰,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跳下洗手台,小腿贴到冰凉的瓷砖上时,人都哆嗦了一下,眼眸里满是生气与抗拒:“不然我叫保安上来了!” 魏泽骞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你还是省点力气。” “这里的房子是我买的,今天也是你男朋友求着我进来的。” 所以,叫保安上来,该滚的人也不是他。 魏泽骞另一只手抬起,摸到贴在墙上的牙膏架子上,还有一个上次没用完的套。 然后用牙咬着,撕了开来。 他又凶狠地吻上了明桉的嘴唇,不给她任何挣扎、反抗的机会,唇齿间略微含糊不清地流露出话来,“你男朋友知不知道卫生间的架子上有套,嗯?” 明桉脑袋已经发昏了,指甲都掐到了魏泽骞的背上,她因为忘记回答,唇珠还被这个男人给惩罚性地咬了一下。 只好像只猫似的,被这男人的话带着,含糊不清地回答:“不知……他怎么可能知道……” “都是你买来放这里的。” 魏泽骞终于勾了勾唇角。 他的一只手撑在水池台的边沿,肌肉线条在空气中拉出硬朗与涩感,淡淡的青筋暴起着,在白炽灯下张力十足。 明桉忽然感到一冷。 浴巾掉落在了地上。 她小声推拒着:“魏泽骞,你别……” 外面不仅有很多客人在,就连她的男朋友也在厨房里炒着菜。 “乖,想叫就咬我,别让你那个正在外面给我们做饭吃的男朋友听见了。”魏泽骞低声道,眼眸愈发深邃,“昨天给杨信逸布置的工作太少了,让他那么早就下班。” 害,一点都不够。 水声重新流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咚咚咚!” 蓦地,有人在浴室外面敲门。 那人焦急地喊道:“弟妹,你在里面吗?我想先进来上个厕所,外面那个卫生间已经有人在用了。” 明桉及时咬住了嘴唇,听见敲门声越来越重,才尽量平稳着呼吸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正在洗澡!” 外面的人也只好憋着离开。 魏泽骞真的拧开了水龙头,洗起了手。 见他这样气定神闲,而自己却喘气不止时,明桉鼓起腮帮子,凶凶地瞪了这男人一眼。 没过一会儿,杨信逸竟然也走到了卫生间的外面,不过他没有敲门,直接就拧了门把手,却因为门是反锁着的,而没能打开。 他出声说道:“桉桉,是我,我能进来吗?” “不能!”明桉更凶的回答。 杨信逸目的也不在此,干脆就在卫生间外面问道:“好吧,那你看见魏总了吗?他怎么突然不见了,难道是已经离开了……” “我……没有看见。”明桉回答着。 她视线一直都紧紧追随着眼前这个正在清理着洗手池凌乱台面的男人,现在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了。 也庆幸,卫生间的门不是玻璃的。 外面休想看见里面一点。 “你是不是没照顾好魏总啊,真是的!”杨信逸止不住抱怨了起来。 魏泽骞听完以后,抬起了头,看了明桉一眼。 似乎是真的认同一样。 明桉脸又烧了起来。 站在外面的杨信逸浑然不知,还说道:“我这就立马给魏总打个电话,不能让他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魏泽骞的手机就放在洗手池上。 明桉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侧边上的静音键没开。 她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所有光一下子熄灭。 第4章 结束不轨关系 被打了电话的手机先开始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由轻到重地震动了起来。 紧接着,铃声就要响起。 “嘭!” 取而代之的是一记巨大的响声。 明桉都被吓着了,一只手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不可思议地看向刚才把手机砸到墙上的魏泽骞。 “桉桉?刚才是什么声音,你不小心摔倒了吗?”站在卫生间外的杨信逸敲打着门,着急问道:“你没有事情吧?快让我进来。” 明桉回过神来,平着气息,淡淡回答道:“没事,就是梳子掉在地上了。” 杨信逸没能打通魏泽骞的电话,他并不死心,还打算去楼下找找,怕魏泽骞还没走多远,这倒是正好给了卫生间里的两个人,出去的机会。 “没有下次了!”明桉还是觉得生气,瞪着自己身旁神色餍足的男人,不满控诉道。 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件家居休闲服,是一条差不多到膝盖的方领裙子。 魏泽骞突然“啧”了一声,把裙子抢走。 然后又从衣架上扯了件长裙扔给明桉。 他什么话也没说。 走出卧室,看见失魂落魄的杨信逸从楼下回来,也只是言简意赅地带过了一句:“刚才在书房。” “嗯嗯,您随意就好,一定饿了吧?还请移步餐厅吃晚饭。”杨信逸恭敬地赔着自己的笑容,总觉得面前的男人似乎有些改变。 但是他看不出来,又不敢开口过问。 餐厅的桌子虽然是长方形的,但并不算大。 杨信逸叫来的同事们只能全部挤在一起,肩膀靠着肩膀,却还是把一个长边都留给了魏泽骞一人,不敢与他同坐。 明桉从卧室里出来,瞥见有空位,正想坐下时,却被杨信逸赶到了对面,而他本人则是坐到了魏泽骞的旁边,手里还拿着瓶红酒。 “魏总,喝点吧?我一定要敬敬您。” 魏泽骞也是心情好,难得给了面子,主动把杯子举起,“行。” 饭桌上没有怎么聊公事。 明桉也没有什么兴趣听,她小口扒着自己碗里的米饭,时不时地能感受到坐在正对面的男人,眸光有意无意地落到她的身上。 魏泽骞轻轻摇晃着高脚杯里三分之一不到的红酒,突然低声说道:“公司马上要团建了,你们研发部和营销部这次正好是第一批去玩的吧?” “是是是。”戴着眼镜的胖胖男人点头回应,他乐呵呵地说道:“我老婆知道今年团建在海岛上,快要羡慕死我了,她天天嚷嚷着江市的梅雨季,快要把她都淋得发霉了。” 屋子里也还潮得厉害。 魏泽骞敛起了眸子,淡淡道:“那就带上家属一起。” “啊?这次团建还能带上家属的吗?那女朋友行吗,那种以后一定会结婚组成家庭的女朋友。”有个男同事激动地都脱口而出了。 魏泽骞没正面回应,撩起眼皮子,直勾勾地看向了明桉,“明小姐也一起吧。” “谢谢,不了。” 明桉想也没想就拒绝。 她最近倒也真的没有要去哪玩的心情,马上自己的工作都快不保了,比起情场上的背叛,她更不想被自己的事业失利。 杨信逸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公司在提升部门组长时,也会考虑员工的家庭关系,当然是很希望那种和睦、亲密的了。 他当即不满地看了一眼明桉,教育道:“桉桉,你就听魏总的话,跟我一起去团建吧,这种机会多难得啊!” 难得个屁。 明桉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人都把他女朋友给睡了。 是,要上赶着亲自给她和魏泽骞制造机会么? 晚餐吃的时间不长,桌上的菜撤下,换了盘冰箱里洗干净的车厘子出来,四个同事也喝得醉醺醺的了。 见状,魏泽骞让楼下等着的司机先送这群人回去,正好一车。 他继续待在这个家,等另外一个司机过来接。 “我再去切点水果,冰箱里还有凤梨、山竹那些呢!”杨信逸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总算是到了,现在这屋子里已经没有公司的其他人在。 他立马走进了和餐厅接着,连门都没有的敞开式厨房里。 不过,水池靠窗,还是得背对着餐厅才能洗东西的。 明桉从桌子中间的盘子里拎起一只车厘子,正准备放进嘴里时,她的手忽然被坐在餐桌对面的魏泽骞抓住。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魏泽骞抓着她的手,强行把她拿着的那个车厘子放进了他的口中,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明桉感觉自己的指尖被轻轻舔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正在洗着水果的杨信逸突然回过头,“对了魏总,您对水果没有什么过敏吧?” 杨信逸看着眼前一男一女的动作,有些怔愣。 还好明桉的反应比较及时,闪电似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魏总,您脸上刚刚有个脏东西,我已经帮您拿掉了。” “行,那多谢你,明小姐。” 魏泽骞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眼睛半眯了起来,既慵懒,又充满了难以忽略的危险。 杨信逸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要问什么了,以一副“原来是这样”的放心表情回过头,继续专心致志地洗着清水里的水果,还放到菜板上认真切着花样。 明桉生气到抬起腿,踢了一下对面的这个男人。 下一秒,她的小腿反而被抓住,动弹不得。 桌底光线晦暗,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混蛋,放开我!”明桉用嘴型说着。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只当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他的手掌慢慢向上,更大胆了起来,也用口型无声回应:“我还有更混蛋的。” 灯泡异样地闪烁了一下。 明桉脸都熟到有些发烫了。 没过一会儿,杨信逸就端着弄好的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魏泽骞在同一时间站起了身,说新的司机已经来了,他要走。 杨信逸一路送到门外。 明桉轻轻拍了拍自己通红着的脸颊,余光一低,就注意到了刚才魏泽骞坐着的地方多了一张餐巾纸。 上面还写了两行字。 她走过去,拧着眉头捡了起来。 那男人的字迹很好辨认,她就只机缘巧合地见过一次他在文件上签的名,笔锋大气犀利,没有任何的刻意,苍劲有力。 【车里等你。】 【下楼来拿你的。】 恰在此时,杨信逸又进了屋,看到明桉手里的纸似乎黑乎乎的时,好奇地就想探过脑袋来看。 明桉随即就把纸巾撕碎,蹂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她顺便弯下腰,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袋系起结,低声说道:“我下楼去扔个垃圾。” 她出门以后,头都没有回一下,神情很冷。 不过看见在楼下巡逻的保安时,还是弯着唇角,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天暗得很快,随时又是要下大雨的节奏。 路边也就停了一辆豪车,还打着双跳灯。 没有什么司机在,魏泽骞一个人坐在车里。 明桉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眉梢间染了些许怒气,所以音量都不自觉地拔高了,“魏泽骞,你做什么要这样?” “把我当成是玩物,对你来说很好玩么?” 她承认,家里那些突然“消失”的物品,肯定是这个男人的手笔,估计他提前叫人来收拾了,所以她也就原谅了他不打招呼的上门。 但是,从卫生间发生的事情开始算起,他的那些行为真的全都太过分了! 挑衅杨信逸? 还是,故意让她难堪。 杨信逸在厨房里也打结了一个垃圾袋出来,怕里面的食物残渣留到第二天会有臭味,他便关上门,也下楼去丢垃圾了。 结果一路上也没看见同样下楼丢垃圾的明桉的身影。 他直接叫住从旁边经过的保安,指着身后的高楼问:“喂,保安,你看见住在第31层的业主没?就是长头发,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女生,她是我……” 杨信逸都还没有来得及介绍完。 刚才明桉打过招呼的这个保安立刻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您说明小姐是吧?我看见了。” “不过她好像出去了,她男朋友在路边的车上等她来着。” 杨信逸脸上的五官都团在了一起,语气很差:“什么她男朋友?” “你长没长眼睛,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好不好!” 和这臭保安也没什么好说的,杨信逸直接扭头就走,去看小区门口的路边还有没有车。 保安则是一头雾水地停在了原地,他摸不着头脑。 明明就是那位魏先生陪着明小姐一起回来的次数更多些啊,所以他今天看到魏先生也在登记去31层的一群人里时。 他就那样告诉了明桉——您男友下午的时候带了很多人去您家。 明桉话说完以后,车里就陷入了一片沉静。 不过,是她单方面没给魏泽骞开口说话的机会,“你如果再这样,我们就结束这段原本就不轨的关系吧。” “魏泽骞,你让我爽的同时,也很不爽。” 男人没说话,咬了根烟在嘴里,手上的打火机被他轻轻转着把玩,似乎没有要点烟的意思。 车里氛围灯很暗。 明桉转过了头,看他。 那些细碎的黑发带着深层次的光影,垂落在他额前,他的眉骨很硬,不说话时,就像是立体的深邃雕塑,连眸光都黯淡。 明桉不卑不亢,散落着的长发又黑又直,她冷淡地拉开了车门。 刚站到地面上,眼前就笼下了一片阴影,杨信逸瞪着眼睛,像是现场抓到了自己出轨的另一半。 他神情凝重,直接就把明桉给拉到了一旁,然后一只手撑在打开着的车门上,弯腰准备查看另外一个男人的长相。 魏泽骞直接转过了头,让他看。 杨信逸一愣,刚才还嚣张的气势瞬间像是被一盆冷水给泼灭,连点火星子都荡然无存了,他颤抖着嘴唇喊道:“魏……魏总,怎么会是您在车里啊?” 第5章 下跪有什么用 湿热的风卷起了枝头摇摇欲坠的落叶。 杨信逸全身都绷紧着,抓着车门的手指泛着白色,他特别不安。 “车门能关上了么。” 魏泽骞睨了他一眼,语气寡淡,与其说是拜托,更像是在威胁命令着。 他的气场令周遭一切都不寒而栗。 杨信逸甚至不敢多余思考什么,立刻点头哈腰地将车门给关上了。 那车一脚油门出去,轰鸣的声浪嚣张刺耳。 魏泽骞瞥了眼后视镜,里面的人愈变愈小,他把嘴里的烟丢到了副驾驶上,回过神来时,才发觉挡风玻璃上全是雨滴。 暴雨倾盆而下。 明桉沿着墙边凸出的一点屋檐,快速走着。 在她身后,杨信逸一边追着,一边愤怒地质问:“明桉,难道你不用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 “你下楼丢垃圾丢到了男人的车上去了是吧?你是不是觉得我老板比我有钱,所以就故意对他搔首弄姿,你痴心妄想,想当魏太太是不是?” 来往避雨的行人不少。 有些人好像也挺清楚了杨信逸口中的龌龊话,好奇地朝着明桉的脸看去。 明桉回过头,呵斥了一声:“你给我闭嘴。” 她已经走到了保安室前,也不畏惧远处陌生人打量的目光,淡淡说道:“不是你为了升职加薪,要我好好陪你老板的么?” 如果这男人的顶头上司不是魏泽骞这种。 哪怕是个又丑又胖还没分寸的老男人。 杨信逸也要她为他牺牲些什么吧。 “明桉,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了!”杨信逸一只手都叉到了腰上,他底气更足,毫无廉耻地骂道:“我说的陪,可不是要你和魏泽骞两个人单独相处的那种陪!” “你怎么不干脆帮我陪到他的床上去,谁知道你们两个人在车上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 话音刚落,有个褐色短发的女人从保安室里走了出来,她澄澈的眼眸里闪烁着微光,像是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花似的,看着杨信逸喊道:“信逸……” 杨信逸脸色瞬间惨白,先看了一旁的明桉一眼,他有些愤怒地皱起了眉:“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不等这短发女人开口回答。 明桉就收到了自己这位男朋友的解释,很合理,他说:“桉桉,你别误会,这个是我们公司营销组的主管。” “苏主管,您也真是的,就是合作的项目再忙,你也不能在我下班的时候独自一人过来找我啊!” 明桉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她也不瞎,看见了这女人一直悉心捂着小腹的双手,就连脚上穿的鞋子也是平底防滑的。 杨信逸朝着对方走了过去,不忘说道:“桉桉,你先回去等我吧,我和她谈完工作上的事情就回家,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保安还借了把雨伞给明桉。 不让她淋着雨。 * 明桉重新回到了第31层。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以后,才想起要去把门锁密码给换了,先前也不知道杨信逸是怎么偷看到的。 正走过客厅,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明桉看着上面的号码备注,神色不禁变得柔软了下来,她没有耽搁,立马点了接通,笑嘻嘻地喊道:“爷爷,您今天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打我电话呀!” 电话那面不断传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和蔼亲切的老头儿声音才缓缓响起:“欸!桉丫头,你晚饭吃了没?爷爷就是想你和小逸两个人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你们两个人最近没有吵架吧?” “有什么好吵的。”明桉很快搪塞过去,也转移了话题:“爷爷,您的身体呢?最近雨下得很多,家里还潮,您眼睛又看不见,一定要多多注意,不要滑倒了。” 老人家摔倒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这老头子也是倔强,一大把年纪了,还死活不肯去养老院里,天天吃的三顿饭都还需要靠自己烧柴火。 “你不用担心爷爷,爷爷这样都多少年过来了,早就习惯了……倒是你,一年比一年大了,也可以和小逸商议起婚事,好好安定下来,让爷爷从此了无牵挂。” 明桉下意识地沉默了。 甚至一个晃神,都没注意到门锁又开了。 明爷爷也发现了自己孙女的不对劲,立马从椅子上惊站起身,摸黑向前走着:“桉桉,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你不要怕啊,爷爷这就来找你!” 明桉眼角湿润,听到电话里有像是椅子倒地的声音时,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着急喊道:“爷爷,您别乱走!” “我和信逸感情好着呢。”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手机就被走进家里来的杨信逸给抽走了,杨信逸语气温柔,礼貌地喊着:“爷爷,是我,小逸。您放心吧,我很爱桉桉,怎么会舍得和她吵架呢。” “嗯嗯……您真的不用担心……您交给我的玉佩我也有一直好好保管着。” 听到那“玉佩”二字,明桉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了拳头。 挂断电话的杨信逸又走到了她的面前,把手机还给她,还抬起手,轻轻地从她的头顶摸到了发尾,“桉桉,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抚好爷爷了。” “他还让我们两个人有空就一起回去吃饭呢。” 明桉直接倒退了一步,脸上的厌恶一点也不加掩饰。 杨信逸似乎愣了愣,抬起的手空腾在半空中,只好讪讪收回,他舔着自己的嘴唇,虔诚道歉:“桉桉,对不起,刚才在小区楼下的时候,是我太冲动了,我那真的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会担心你的。” “来,你把你的手给老公看看,老公刚刚拽疼你没?” 见他直接就把手伸了过来。 明桉利落地甩开了。 杨信逸伸过来一次,她就甩开一次。 家里的气压愈发低沉,像是飘进了黑云。 三番五次被这样对待,杨信逸也有些不耐烦了,他眸子里蹿动着两团怒火,大声吼道:“明桉,你到底怎么了?你现在怎么变了这么多!” 他竟然恶人先告状。 明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向外疼着,但还是忍住了,扬起下巴,迎着这面前男人的目光反问道:“我变什么了?” 杨信逸似乎顿了顿。 他来回踱步,突然像是挖掘到了什么,暴跳如雷地指着餐桌上那盘还没有吃光的车厘子喊道:“你知道现在这些反季的水果有多贵么?你冰箱里还全都是的,你要是一个月赚的多,不能省下来,为我们以后的婚姻、孩子考虑吗?” 这话乍一听。 明桉还以为自己是花了这男人什么钱,必须要感到愧疚才行。 事实上,这些水果也不全都是她自己买的,魏泽骞偶尔也会带点来,说是合作商送的,就给她吃。 但不管怎样,其中哪一样和杨信逸有关系? “还有还有,你一个人至于租这么好的房子住么?我让你搬过来跟我住,或者我搬进来,省一个人的房租,你却三番五次拒绝我。” 杨信逸越说越恼火了,他直接走到了明桉身前,瞪起红了的眼睛:“所以你也别怪我怀疑你,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才能住上这里的房子的?” “你们那一行,女的本来就全部都会被潜……” ——“啪!” 清脆又嘹亮的一记巴掌声。 明桉扇了面前这男人的脸颊,太过用力,她自己并拢在一起的手指都发了麻。 杨信逸简直不敢置信,耳朵里的一阵轰鸣声缓过以后,他直接单手拎起了自己手边的台灯,举起就想往明桉的脑袋上砸。 明桉没有丝毫躲避,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太过淡然,语气冰冷:“你给我滚出去。” “如果不想我现在报警,告你私闯民宅的话。” 一听这话,杨信逸松开了手里的台灯。 玻璃碎片全部都散在了地板上。 他“砰”的一声,双膝跪地,抱着明桉的腿,还自己扇起了自己的巴掌,苦苦祈求道:“不不不,我不滚,桉桉,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会对你口不择言的。” “我真的爱你呀,再说了,情侣相处也没有不吵架的,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嗯?” 明桉向后抓了一下自己头顶的长发,累到两条腿都有些站不住了,她慢慢蹲下,扒开着这个抱着她小腿的男人的手,真心劝道:“杨信逸,你别再继续狗叫了。” 下跪有什么用。 能让那些荒废了的年月都重新来过吗。 她也很想跪这个男人。 可,他就是不死,没有灵堂。 “你既然不肯走,那我就打110吧,麻烦警察过来处理。”明桉冷静地开口说道。 杨信逸斟酌再三,见她脸上似乎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并且真的解锁了手机时,连滚带爬地出了门。 他在大门背后喊道:“没关系的桉桉,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等你消了气后我们再聊,反正不管怎样,你都别伤害自己,也别和我提分手,好吗?” ——伤害自己? 明桉唇角不自觉地牵扯出了几分讥讽之色,她又开启一点点门缝,外面的男人跟条狗似的,立刻吐着舌头凑上来。 “桉桉,怎么了,你后悔了?是又想我进来吗?” “滚!”明桉把他忘记拿了的鞋子给踢了出去,冷笑道:“杨信逸,我都懒得问你刚才在小区楼下的那个女人是谁了。” 也不想猜,那个女人是不是怀孕了。 杨信逸捡回了自己被提到墙边的鞋子,也不穿上,他就靠在大门旁边的墙上,装作深情地说着:“桉桉,我是不会走的,再冷再难熬,我也不走,我就在这里等你。” “等你一消气,一开门,就能看见我的身影。” 他也不相信,明桉会一直闭门不出。 至少,明天总要起来去上班的吧? 女人都是很好哄的。 尤其是,认定了以后还要结婚的那种女人。 明桉一句话都没说,关门以后,还把门上特地安装的插销给卡上了。 她以为自己会什么事情也没有。 毕竟早就知道了自己曾经很喜欢的男友,也是真的待她很好,未来甚至还要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男友,出轨了不止一次的事情。 所以,她选择做出了更加荒唐的事情来。 和男朋友的上司纠缠在一起。 浴室的花洒喷出冰凉的水。 明桉抱着膝盖,任凭水流到她的背上,她埋下自己的脑袋,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 * 保安室接到匿名的举报电话,说小区里进了一个可疑人员。 这通电话很有威力,上头都立马施压了下来,要现在的夜班队长带着队员,立刻进楼仔细巡查。 ——尤其是,第31层。 第6章 为我怀上一个 清晨的天空,浅蓝明净。 在出门之前,明桉特意多留了个心眼,先看了一下门上的猫眼,见外面没有人了才走出去,顺便换了个复杂的门锁密码。 复杂到,她自己都需要记录在手机备忘录里。 她还把昨天保安借给她用的雨伞还到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始终没注意到,那伞上竟然还画着一个“ZQ”的独家标识。 明桉今天来公司是做好了被裁员的心理的。 她做不了那个金融的综艺,毕竟昨晚刚和不轨的正主单方面吵了架,她再去死乞白赖的,马上生活也快要走上卧轨了。 “明桉,你很让我失望。”副总赵西荞在听了她的来意之后,眉头紧簇,她低声道:“我认为你至少也要为来之不易的机会而努力一把吧?” “我曾经还低三下四求过一个当时正红的女明星,求她出演公司制作的电影,所以现在才能够坐上副总的位置,守护我想守护的人。” 这段往事,明桉也是略有耳闻的。 可是她一想起综艺要拉投资的对象是魏泽骞时,就怎么也鼓不起勇气。 赵西荞语重心长:“桉,还记得我的座右铭吗,人生就算失败了99次,也要再努力一次……” “知道啦,知道啦!”明桉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认命似的回答道:“那我就努力为我失败的人生凑个整数吧!” 她去到了魏泽骞的公司,先联系了这男人的助理,毕竟杨信逸也在这边上班,她必须要绕开研发部才行。 助理很尽责,接到她的电话以后,立马下楼来接。 明桉突然摸到自己的口袋里还有一个早餐没吃的鸡蛋,就握紧,很生硬地塞进了对方手里。 助理一愣,起初还以为自己手心里硬邦邦的东西是枚手榴弹,他见明桉向上飘的眼神,苦笑道:“明小姐,我已经告知了魏总,请您先在办公室外面等一会儿吧,魏总正在里面开会。” 这么早就开会。 他可真的是很敬业。 明桉坐了下来,不停地在心里组织着一会儿要说的语言,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快有一个多小时,她坐得腰都酸了。 于是站起身,把脸贴上办公室外的玻璃,朝里面打量着。 ——明明就只有魏泽骞一个人在! 他还对着电脑发笑。 所以是在大白天的和鬼开会吗? “魏泽骞,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耍人玩儿呢?”明桉气得直接推门而进,“如果你不想见我,大可以让你的助理通知我直接离开啊。” 凭什么要她白等! 黑色办公桌前,男人清冷的目光投来。 明桉咳嗽了一声,声音忽然软下去很多:“昨天晚上是我说错了好吗!” “我也没那么的……不爽……” 蓦地,延迟了一下的电脑发出声音,是个口音纯正的意大利人在说话,“魏总,是您的女朋友来了吗?” “她似乎在对您撒娇。” 魏泽骞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结束了视频会议。 此时,明桉真的想在地上挖个洞,然后躲进去一辈子不出来,是她眼界狭窄,脑子也不好,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原来大老板还是有视频会议需要开的。 “我,真的错了。”明桉在前方男人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之下,主动低下头,她搅弄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着:“但你如果不原谅我,好像也不太对……” 她难道在知道他有未婚妻后,连一个可以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吗! 魏泽骞始终没说话,半晌后,他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窗边,低声问道:“要喝水吗?” “谢谢,您人真好。”明桉回答着。 她跟在魏泽骞的身后,距离有个两三步那么远,不敢靠太近,但为了综艺的邀约,还是硬着头皮不逃跑。 银白色的烧水壶里“哗啦啦”流出水柱。 玻璃杯很快就被倒进了一半开水,一半温水。 魏泽骞伸出手,明桉下意识地就要去接那杯子,却发现她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把杯子拿出这个男人的手。 她只好不解地抬起头,眨了眨眼。 “明桉,我仔细思考过了,是我不爽。” 魏泽骞声音很淡,他倚着身后的桌子,眼眸在背后阳光照耀下,高深莫测,“将近一个月,都是我在伺候你。” 彼此都是成年人,还为对方经谙事。 明桉自然也懂那个“伺候”的意思,她不敢否认,立刻赞同道:“确实是我昨天太冲动了。” “魏总,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被狠狠地打上一……笔钱。” 明桉不肯昧着良心,只能忍辱负财。 她是真的害怕自己说出了某句话,就让人有名正言顺打她一顿的理由。 魏泽骞轻笑了一声,杯子也松开了。 似乎是不想搭理她。 明桉也不再浪费时间,把包里的文件统统都拿了出来,不仅介绍节目的类型与内容,还提到了很多、但对这个男人来说是九牛一毛的片酬。 魏泽骞简单扫了一眼,兴致不大,却觉得提案报告做得不错,简洁明了、要点清晰。 他的指节弯曲了起来,反扣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两声,突然,直勾勾地盯紧明桉,冷声道:“我不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影响到彼此的工作。” 一码归一码。 这也是明桉意料之内的台词了。 明桉点点头,识趣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她心里想着,一会儿最好在这公司的垃圾桶里顺个大箱子回去,不然辞职都没办法搬私人物品了。 见她这副模样,魏泽骞双手撑起,托了托他自己的下巴,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缓缓说道:“不如给你一句话的机会,尝试说服我。” 一句话? 还真是大方得很。 明桉心里虽然在嫌弃,脑子却已经开始转动了起来,她很恨自己平常怎么不多看些锻炼口才方面的书,这会儿越紧张,就越不会说话。 但机会只有一次了。 在面前男人静静等待的眸光之下。 明桉咽了咽口水,理直气壮地开了口:“魏总,我这辈子只被绿过,却不红过一次,你难道不心疼一下我吗?” 她那么可怜。 就是路边的狗见了,也要把骨头让给她才行。 魏泽骞僵了僵,还好神态掩饰得很好。 他端起手边的杯子,没喝就又放下。 说了个“你——”字之后,再无下文。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日光灯好像都熄灭了,一股紧张且窒息的感觉蔓延在每个角落里。 明桉渐渐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干脆闭上眼睛,以一副“完全豁出去”的姿态,直接走到办公桌的对面,“昨天晚上……其实我男朋友的那个出轨对象亲自找上门来了。” “她很有可能是怀孕了,当然,这也只不过是我的猜测……我真的挺惨的,不是吗?” 还单纯的以为,只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心里就会好受了。 魏泽骞收回了眼,有些想笑,却是连到嗓音都闷沉了不少:“明小姐,你这么好的口才,只当导演真的可惜了。” 如果,姓杨的那个男人是因为她的这点内外不一致的性格,才选择出轨的话,那他也只能骂那个出轨男“愚蠢”了。 “谢……”明桉理论上觉得自己应该是需要礼貌地道上一声谢的。 然而,她才刚开口,面前的男人就站起了身,步步靠近着她,害她也只好不断地往后退着,额头上都蒙上了一层细汗。 “怎……怎么了……嘛?” 魏泽骞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就这样把明桉给逼到了一个墙角,他眼皮闲散地耷拉着,鼻子很挺,在脸颊上打下一小片阴影。 领口衬衫解开着的扣子,隐约露出着他的锁骨线条,恣意慵懒。 明桉咬了咬唇,身前男人脖颈间凸起的喉结好像要贴到了她的脸上一样,魏泽骞哑着嗓子对她命令:“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就出去吧。” 话都已经聊到了这种地步。 换做是其他邀约对象,明桉肯定识趣地转身就走了,她如果没有特别的目的,也不喜欢一直浪费时间。 然而,面对魏泽骞。 她用指甲掐了自己一下,抬起脸时,眼尾都有些泛红了,特别可怜地问道:“就真的不能再多给我一次机会了吗?” 这难道也不能被他们之间的关系所左右? 魏泽骞皱起了眉。 好了,他都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果然,每个男人都一样,床上和床下都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明明他之前连缩短时长的要求都答应过她! 明桉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准备离开了。 她刚转过身,腰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揽住、收紧。 男人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全部都堆砌到了她的颈窝间,丝丝灼热的热气钻入进她的耳朵里。 魏泽骞勾着唇角答应:“可以。” “你陪我去参加公司这次的团建,然后试着——睡服我。” 办公室玻璃上的那些帘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部都被拉上了,密不透风,外界也看不到里面一点。 明桉不小心打翻了那杯温开水。 她蹲下去想捡起来,又被魏泽骞捞起。 男人的胡须刺了她一下,明桉蓦地失去所有重力感,被抱到了那张宽敞整洁的办公桌上。 意乱之间。 魏泽骞的声音还是很清楚,带着分明的玩味,却又显得认真:“既然你说你男朋友的出轨对象怀上了他的孩子。” “那按照你想以牙还牙的协议,桉桉,你是不是也该为我怀上一个孩子,嗯?” 第7章 去换给我看看 为了参加ZQ这次的团建,明桉特地向公司请了年假。 起初,她的上司赵西荞是不同意的,认为她这是在关键时刻还偷懒贪玩,但得知明桉真正的去意以后,不仅假批得飞快。 她还专门送了明桉一个礼盒,神秘兮兮地要她到了那边的海岛上再拆开看。 明桉准时上了私人轮船。 身后,是殷勤帮她拎着包的杨信逸,不停缠着她说道:“桉桉,谢谢你最后还是陪我来参加公司团建了,我爱你......对了,最近不是阴雨天很多,我还特地寄了很多可以治风湿的膏药给你爷爷,我们昨天还打了很长时间电话呢,我让他老人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明桉轻轻牵了牵唇角,掌心不知何时攥紧起来的。 “不过,你还记得下特大暴雨的那天……”杨信逸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突然说道,却又欲言又止。 他想开口问的是——在魏泽骞出差回来的第一天,他们两个人真的没有在公司楼下遇见吗? 为此,他还特地去保卫室查看监控。 但是保安却很遗憾地说:“那天晚上监控正好黑了,是第二天才及时抢修好的。” 明桉拧了拧眉,见这男人不继续说,她也懒得问下去。 众人现在所乘行的这艘轮船自然是魏泽骞私人所属的。 他先上船,一改往日正经严肃的西装,身上现在穿了件很休闲宽松的蓝色衬衫,青筋凸起的手臂上还佩戴着一串紫檀,很沉稳。 人都到齐了以后,魏泽骞才站到中央位置,虽然语气漫不经心,却天生充斥着一股领导力:“这次团建没有预算上限,大家玩得开心,尤其是各位员工的家属。” 带家属的,加上明桉,一共有三个人。 明桉本来就在一个角落里无所事事地站着。 蓦地,魏泽骞看向她,嗓音低沉礼貌地说道:“明小姐,如果有什么需求,请尽管提。” “好的,谢谢魏总。”明桉朝这个男人点了点头。 两个人既恭敬又生疏。 解散以后,明桉就被另外两名家属拉到了一旁去,她们三个人立场相同,所以还组建了个群聊。 其中一个嘴角有痣的女人说道:“这次旅行也太棒了,我听我老公说原本是安排坐飞机的,不知道是谁晕机,所以魏总特地安排了轮船送我们去岛上。” “是啊是啊,这种多金、帅,还体贴的男人世界上哪里还找得到第二个,未来那个做他太太的女人,真是要幸福死了。” 明桉面无表情,也不搭话。 然而话题却还是引到了她的身上,那个嘴角有黑痣的女人推了推她的肩膀,“妹子,我们这儿就你还没结婚,你还有机会啊!” “好了,你别乱破坏人家年轻人的感情。不过,我们虽然没有做魏太太的机会了,现在去死,说不定还能等着投胎做魏总的小孩啊!” “也不知道魏总是喜欢儿子多一点,还是喜欢女儿。” 明桉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白日里的办公室。 她脸颊不禁发烫。 那个男人大概不重男也不重女,却重欲。 轮船上的空房间有很多。 明桉不争也不抢,默默选了间最小的,她把行李箱摊开在地上,想把睡衣什么的先翻找出来。 蓦地,门“嘎吱”响了一声。 明桉头也不抬,语气却非常不悦:“不好意思,我选了个单人间,你就别一起住了。” 她以为走进来的人一定是杨信逸。 谁料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轻笑声。 明桉抬起了眼,魏泽骞抱着双臂靠在柜子上,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行李箱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 意识到时,明桉藏都来不及。 魏泽骞半蹲下,将她的那条一半都快掉到地上的内衣给细心塞了回去,然后懒洋洋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喜欢黑色。” “我还是更喜欢你穿白蕾丝的。” 明桉愤愤地盖上了自己的行李箱。 魏泽骞也不再逗她,笑着问道:“一会儿轮船上能玩冲浪,你要不要去?” “轮船上冲浪?”明桉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了,又很快摇了摇头,“算了吧,我没有带泳衣,而且我也不是真的来玩的。” “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男人问道。 明桉怀着同样的疑惑,打开了她带来的红色盒子,里头赫然安静地躺着一套很性感的比基尼。 她脸被打得太快,但还是咬着舌头解释道:“这个不是我带的……这是我们副总送我的……不对,你怎么知道的?你有透视眼啊?” 魏泽骞当即笑了一声。 没好意思说盒子上写的英文“Bikini”都比她的眼睛还要大了。 他眯了眯眼,淡淡回答道:“真有透视眼,我也不会用在这里。” 明桉感觉自己被深深地看了一眼。 下一秒,她的腰被这个男人勾住,魏泽骞在她耳边低声诱哄着:“去换给我看看,嗯?” “作为交换,我也会看看你交上来的那份提案。” 明桉转身,走进了卫生间里。 这套比基尼是烈焰般的红色,惊艳不俗,与平常最普通的款式也不一样,一侧肩膀斜着拉到了另外一边,带子还系成了一朵红玫瑰的样子。 魏泽骞原本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直到听见很轻微的脚步声,他才缓缓抬起了头,然后彻底怔住—— 她的皮肤白皙光滑,像是最上等品质的羊脂玉,在红色衬托下,更为泛冷。腰很细,轮廓线条曼妙而迷人,却又不失饱满感,柔顺发亮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时。 视觉冲击力更加强烈了。 “怎么样?难道不好看吗?”明桉大大方方的,觉得既然都穿上身了,她也没必要扭捏什么,只是一直都等不到面前男人的回答。 心里还是有些被打击到的。 魏泽骞真的不说好看,也不说不好看,他从地上的行李箱里拿了件针织面料的防晒衫出来,往明桉头上一罩,语气都凶了很多:“把你的头发都扎起来。” “想玩冲浪,还要臭美?” 明桉“切”了一声。 其他员工都对这轮船上的冲浪没有什么兴趣,年龄也是一方面原因,相比起来,他们更加愿意留在餐厅里吃五星级的免费海鲜大餐。 而杨信逸得知明桉要玩时,脸都有些黑了,“桉桉,你不是知道我很害怕水吗,平常连游泳馆都不去的,所以你也别玩了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魏泽骞就出现了,利落开口道:“我带她。” 说罢,就牵起了明桉的手。 冲浪在船尾的甲板上,白花花的水流已经开始流动起来了,看着很刺激。 明桉挣扎着自己被身前男人握紧的手,有些着急地喊道:“魏泽骞,你快放开我!” 她男朋友还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坐着呢,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魏泽骞却不以为意,给她从旁边拿了块板子,然后又低下头,把她身上的罩衫系紧,随后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又怎么样。” ——“明桉,我们光明正大。” 第8章 你觉得我是小三? 杨信逸见到眼前的一幕时,整个人都差点儿就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了。 他定睛一看,自己的上司又只是很认真地在教自己的女朋友冲浪而已,心里就像是被软绵绵地揍上了一拳,疼却没留下痕迹可以报警。 “逸,吃小番茄吗?”褐色短发的女人捏起一颗红彤彤的圣女果,塞进了杨信逸的口中。 原本杨信逸是想发火的。 但是他见正在冲浪的人也没有注意到,便怀着一种刺激的窃喜感,又躺了下去,时不时地偷偷摸一下身旁女人的大腿。 好不带感。 明桉也注意到了,只不过没表现出来。 她专心致志地学着冲浪,一开始,魏泽骞只让她趴在冲浪板上,水流还是很湍急的,配合上周围不断吹来的咸湿海风。 真的很像在海面上漂流。 “啊!”明桉突然被一个激流吓得失去了平衡力,冲浪板也倾斜了。 还好魏泽骞就在她旁边,一只手始终虚虚地扶在她的腰上,见她趴了一会儿后,低声说道:“好了,你可以试着慢慢跪在板子上。” 毕竟是冲浪,总归是要站起来的。 然而明桉却死活不肯了,她怕得不行,最多也就朝两边伸直双臂,像是小木船的翻桨一样,划划水。 气得魏泽骞都骂了一句,“小乌龟。” 海面上泛着波光粼粼的金点。 明桉又玩了一会儿就要魏泽骞拉她起来,一旁的休息椅上,不知何时,杨信逸不在了,现在就只有那个短发女人正在用手机自拍。 在起身的那一秒,明桉忽然勾住身前男人的脖子,她仰起头,嘴唇正好贴在魏泽骞突出的喉结上,亲密而暧昧:“魏总,我们要不要也报复一下她?” “她刚才一直在偷偷喂我男朋友吃圣女果欸。” 魏泽骞被撩起了一身的火。 眼前女孩儿湿了的针织罩衣,此刻被风吹得簌落落的,里面穿的红色比基尼更是若隐若现了起来。 让看者,血脉喷张。 他咬了咬后槽牙,一个转身,将明桉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也将她露在外面的后背用手挡住,嗓音沙沙的:“怎么报复?” “你让我亲一口?” 短发女人似乎注意到了冲浪区的气氛旖旎。 就当她准备翻转手机的镜头时,魏泽骞和明桉已经走了上来。 不远处,杨信逸也拿着干毛巾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先恭敬地递给魏泽骞一条,然后又体贴地给了明桉,笑得柔情蜜意:“桉桉,冲浪好玩吗?” “赶快把身上的水擦擦,不然要感冒的。” 话音刚落,魏泽骞手里的那条干毛巾就裹到了明桉的身上,他正对着阳光,所以眼睛被光线刺得微微眯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将那毛巾一边裹得很紧。 明桉都懵了。 来不及反应,魏泽骞又拿过她手中的另外一条毛巾,给她擦起了湿漉漉的长发。 “魏总,我来就行了吧……”杨信逸见状,连忙想要插手,却被魏泽骞给有意无意地推到了一旁去。 明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只感觉她自己被宽厚的绒毛巾揉着脑袋,很想钻出来看看。 杨信逸一个踉跄,险些滑倒。 当他站稳时,脸色骤变,直接抓住了魏泽骞的一只手,暗暗发着力气,咬牙提醒道:“魏总,您似乎有些越界了吧,明桉是我的女朋友才对!” 明桉头发上的水珠已经都擦干了。 魏泽骞没嫌弃这块已经用过的毛巾,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视线随即垂下,盯着杨信逸抓着他手腕的手看了一会儿,抬起脸时,神色凌厉:“所以?” “你觉得我是小三?” 杨信逸被吓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的手自然也触电似的甩开,立马在魏泽骞面前伏下身子,“这……这当然不是了,您怎么可能是小三呢。” 魏泽骞轻笑了一声,转头离开。 在这男人经过时,明桉很清晰地感受到了,热息扑卷着她的耳尖,魏泽骞用只有他和她才能听得见的音量,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明桉,我、是。” ——是三。 ——并且还是,知三当三。 明桉深吸了一口气,思绪陷入混乱,就像是被坚硬的韧丝缠捆着,她连外界的话都听不进脑海里了。 视线里,那个褐色短发的女人似乎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朝着魏泽骞离开的方向消失在了拐角处。 “桉桉?桉桉?” 杨信逸不满自己女朋友的出神,直接拽着她的胳膊,把她给拉到了一旁无人的角落里。 他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了似的,咄咄逼人地喊道:“明桉?你醒过来没有!” 还“你男朋友现在可就站在你的面前呢,你确定要继续想着别的男人吗?啊!” 最后一声带着震颤的怒吼,将明桉拉回了神。 她拧紧着眉头,看着在她面前发火的杨信逸,白沫飞溅。 “像魏泽骞那种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他是绝不可能和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有结果的,就算有什么一时的好感,也只是想玩玩你罢了。” “所以,明桉,你别想着离开我,攀高枝。” 明桉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她推了下挡住她路的杨信逸,“你说完就让开。” 然后,擦肩而过。 那些下作的话却始终徘徊在她脑海里。 什么玩弄、什么攀高枝。 她忽然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艘轮船上最好最大的房间门紧紧关着。 明桉咬住了嘴唇,将自己身上湿了的罩衫脱掉,她皮肤白皙,黑色长发披散开来,有几缕半隐半现地遮住了红色的上衣。 单薄的包裹下,呼之欲出。 明桉抬起手,敲响了房门,声音发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魏泽骞,开门。” “是我。” 第9章 撩火 门内,似乎有水声戛然而止。 没过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魏泽骞刚冲完澡,黑发浸湿,额前凌乱的发丝微微卷着,有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滴到锁骨之上,又缓缓流向腹肌的纹路。 他没穿衣服,只有腰间松松垮垮地裹着一条白色浴巾,暴露在外的肌理线条流畅分明,尤其是那根在下方,若隐若现的腰线,弧度贲张。 瞥了眼站他跟前的明桉。 魏泽骞眯了眯眼,随即往门框上一靠,黑眸兴许被长廊上的灯光晃了一下,浮现出几分散漫,玩味地问道:“几个意思?” 不是,才只分开了一会儿而已。 明桉脸色有些发白。 她用指甲用力地掐紧着自己的掌心,脑海里闪回着刚才在甲板上,杨信逸和另外一个女人偷藏着亲密的画面。 还有,他说什么这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而她,普普通通,一文不值。 “没什么意思。” 明桉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一股涩劲。 或许是为了报复回去。 下一秒,她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亲着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就是想——勾引你。” 她推着魏泽骞往房间里面走去。 顺便,把门给踢上了。 铺着洁白床单的床就在身后,干净整洁。 明桉亲得很用力,似乎也只有她一个人有所行动而已,她毫无章法地在面前男人的嘴上乱咬着。 最后,都脚尖都垫酸了,也得不到回应。 她抬起头,才发觉魏泽骞的神色有些冷淡,在她蓄意的撩拨之下,也只是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 “我......”明桉瞬间有些慌了神。 也意识到了她此刻不被回应的难堪。 正想扭头就跑时,身后的男人反倒拎起了她的手臂,抬得很高,他的半张脸匿在光影里,唇角挑起着,哑声问道:“想跑哪里去?” 明桉愣了半拍。 她整个人直接被横抱起来,然后扔到了床上,黑色长发都披散开来。 尚未来得及反应,天花板上的那盏灯就被挡住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男人的脸。 他一只手正好撑在她耳朵旁的床上。 渐渐压低,气息迫近着。 明桉喉咙口发干,呼吸也变得难以控制地急促了起来。 魏泽骞用指尖轻轻挑起了她耳边的一律碎发,挠得她脸颊痒痒的,又不让她动,只更低下一些头,像是在玩她。 慢悠悠地戏谑着:“明小姐,我都还没开始呢。” “你怎么就喘成这样?” 明桉感觉有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背后,摩挲着那根上衣的带子,也不解开,慢慢把玩着。 这好像,一直都是他的癖好。 明桉眼里的不安逐渐被取代。 她拉长脖子,向后仰到了枕头上。 炙热的吻一路沿下,力度越来越重,让她下意识地就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蓦地,一切停止。 魏泽骞直起了腰,已然坐到了床边,下颌线崩得很紧,甚至多出了几分凌厉。 明桉感到不解,又有些不太好受,她也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里湿漉漉地问着:“你怎么了?” 这声音,都快化出滩水来。 魏泽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里压制着几分不爽,连神情都阴翳起来,“明桉。” “在我的床上,你还敢想着别的男人?” 明桉否认道:“我没......” 最终,她还是自己咬住了舌尖,止住一切辩解。 因为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如果不是有杨信逸的刺激,她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反常的事情,一时情绪上头,就来找了这个男人。 但现在,她就这样被晾下来,也挺生气的。 明桉气鼓鼓地瞪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颇有微词地反过来抱怨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给我开门,为什么要让我进来?” 既然都发现了。 还,把她抱到床上,算怎么回事? 魏泽骞见她这样生气,心情反倒是好了。 明桉的下巴被他单手抬起了些,禁锢感稍显强烈,这男人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像是在逗弄一只猫似的。 他唇角勾起,语气暧昧:“桉桉,这是还给你的。” “谁让你先撩了我一身的火。” 确实,很火,从上到下。 明桉脸颊早已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她双腿夹着被子,不断舔着自己干涸的嘴唇。 刚想说话时,魏泽骞把两根手指放进了她的嘴里,眼眸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与挑衅,他刻意拖长着尾音,恶劣问道:“难受?” 明桉无法说话,只能呜呜咽咽的。 她乖乖点头。 面前男人轻笑了一声。 还以为,他会给。 魏泽骞却只是贴近了,压低声音道:“活该。”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明桉,惩罚似地开口道:“今天你只能自己玩。” “到不了也受着。” 看,下次还敢不敢。 明桉最后自己累得睡着了。 * 夕阳落在宁静的海面上。 一会儿,轮船上的餐厅就要开饭了。 魏泽骞掐了时间,打算去明桉住的房间帮她拿身干净的衣服,不然这小姑娘起床闹的脾气,真不是他可以受的。 一开房门,从左边走过来的男人正是杨信逸。 他看见魏泽骞,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立刻低下头,礼貌地打起招呼:“魏总,您也休息好,起来了?” 面前的男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就在杨信逸抬起头的瞬间,目光不自觉看向了门缝内,那露出的床的一角,被单凌乱,被子里则是鼓鼓的。 ——有人正睡在里面? 这艘轮船上,一共两个部门,彼此之间都是熟人。 杨信逸难免好奇了起来,里面还躺着的那个女人会是谁,于是他又弯下了些腰,想看看床边摆放着的拖鞋长什么样。 突然,视线全黑。 魏泽骞倚在了门框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材质奢华的打火机,他手指骨节修长,轻巧地玩弄着打火机,一转,盖子一弹,明火就跳出来了。 “看什么?” 魏泽骞掀起眼皮,嗤了一声,问着。 杨信逸连忙摇头,“没看什么......魏总,我没看什么......” 他梗着脖子,继续往前面的电梯方向走,后背上都起了一层不寒而栗的小疙瘩,懦弱的连回下头也不敢。 直到走进了电梯里,关上门。 杨信逸猛然想起——明桉不在她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 刚才,他可是亲自去敲过门,想找她起床去餐厅吃晚餐的。 第10章 走捷径 杨信逸怒火中烧。 他很难不去猜忌,刚才他站在魏泽骞的房门外,匆匆看到床上有个女人的那一眼,很有可能就是明桉。 那可是他交往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啊! 他都没有过...... 不行,他不允许明桉犯下任何错误。 杨信逸准备冲出电梯,却又突然犹豫住了,双腿仿佛被灌了千吨重的铁浆,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呢? 恰在此时,电梯自动运行起来了,还响起“电梯下行”的提示音,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打算一会儿给明桉打个电话,好好问问。 现在,电梯里,信号也不好。 魏泽骞拿着衣服重新回到房间时,明桉已经起床了,并且还洗了个澡,她用毛巾擦着自己的湿发,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出声问道:“你去哪了?” “给你拿衣服。” “哦。”明桉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声。 魏泽骞挑了挑眉,把手中的裙子搭到了沙发上,他反问道:“生气了?” 按照明桉的性子,也不会同他多说什么。 可是下一秒,明桉却放下了手里的毛巾,点着头,神色认真地回答道:“嗯,生气。” 她直言道:“你说好了要看我的提案的。” 这也是她来参加这趟团建的真实目的。 魏泽骞失笑,收起了自己的思绪。 他,还以为呢。 “那你讲给我听?” 明桉觉得也可以,反正整份提案都是她亲自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所有要点全部都了然于心,她正准备开口。 一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备注只有“逸”一个字。 魏泽骞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晦涩的光芒,他开始朝着明桉的方向走去,一只手闲散地插在口袋里,神情却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你......你干嘛?”明桉不解地问着,她一往后退,小腿撞到了床边,整个人就仰着倒了下去。 身前的男人很快俯身,压了下来。 魏泽骞的手指轻放在了她的嘴唇上,低声戏谑道:“嘘,不是用你这里讲。” 自动挂断了的手机,又因为杨信逸的第二通电话开始“嗡嗡”震动起来。 明桉也在颤着,不由自主地就想伸手去拿旁边的手机,魏泽骞拉回了她几次手,都没有用。 最后,手机到了这男人手里。 他语气有些凶,“行,让你接。” 手机听筒立马就贴到了明桉的耳边,音量不小,整个旖旎安静的房间都能够听得清楚。 杨信逸嗓音欣喜,“桉桉?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人在哪里呢,我过来找你。” 明桉思绪还算清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咬着舌尖,反问道:“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就是一会儿要吃晚餐了。” 魏泽骞听到,莫名勾起了唇角。 他在一旁躺下,把明桉抱进了怀里,一只手还可以轻轻捏着她的耳尖,不停地打转,粗哑的声音仿佛有砂纸磨过。 “你男朋友不能做。” “我做。” ——真的,像极了一个男小三。 还是最为嚣张那挂的。 电话另一头,杨信逸似乎若有若无地听见了什么杂声。 明桉感觉自己的锁骨上方被重重咬了一口,她含含糊糊地回答道:“不用找我......我刚洗了澡,还要吹头发。” 魏泽骞似乎很喜欢看她这样的窘迫。 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着。 杨信逸也不省心,又一个劲地继续追问着:“可是我刚才去你的房间找你了啊,明明没有人在......” “我......嗯......我换房间了......” 明桉都快要哭出来了,眼睛很红。 唇齿间的声音就要止不住,溢出来。 魏泽骞终于好心,帮忙挂断了这通电话。 他窸窸窣窣地拆开包装,嗓音低沉:“你应该谢谢我。” “舍不得让别的男人听见你的叫声。” 明桉气到发狠,在魏泽骞的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 事后,她的头发被吹干了。 明桉还是进了卫生间里换衣服,出来时,魏泽骞也穿上了一件休闲的亚麻衬衫,长袖卷上去了一些,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 他整个人都很松弛,听到动静声后,抬起些头问道:“你先去餐厅?” 免的,让人发现是从同一个房间里出去的。 明桉抿了抿唇,在即将走到门口时,又突然折了回来,她瞪着面前这个唇角挂笑的男人,声音严肃:“魏泽骞,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就是想故意让她男朋友发现么。 明明大家都见不得光。 魏泽骞没恼,吊儿郎当地圈住了她的腰,还想在她微微张开的嘴唇上亲一口。 明桉立刻撇过头,躲开,没让他亲。 “怎么了?”魏泽骞还是没生气,不过却松开了她,转而坐到身后的沙发上,他长腿交叠,拿起一根烟咬在嘴里。 脖子上的青筋隐隐叫嚣着,他问道:“刚才不舒服?” 明桉立刻将视线投向了他。 目光交汇。 她眼睫轻颤了两下,声音也变冷了起来:“所以,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 把她践踏在毫无尊严的地方。 魏泽骞缓缓转过头,睨视着她,似乎有几分不耐烦了,他脸色阴沉:“那你呢?” “不是为了玩,是单纯利用我报复你那个出轨了的男朋友?还是,你想走捷径。” 明桉呼吸都停滞了几秒钟。 她想走捷径? 反驳的话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口。 事实好像就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这段关系,她怎么可能见得上魏泽骞的面,更别提让他看自己写的提案、拉投资了。 或许是因为心底掩藏不住的羞耻心开始蔓延。 明桉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话。” 是她异想天开,以为床上一时的亲密与温柔,会让两个人在穿上衣服时,也是同样如此。 她的心脏忽然泛起一阵不正常的酸涩。 魏泽骞用手指夹住了那根烟,眼睫敛起,投射下一小片阴影,他压低了声音,慢慢回答道:“没关系,我也想走捷径。” “所以,明桉,你别装贞洁。” 第11章 魏总喜欢的人在场 邮轮上的餐厅很大。 清透的一整面玻璃窗后,蔚蓝色的海水呈波浪形涌动,空气中似乎带着些许海风的咸湿味。 明桉穿的是一条白色长裙,款式很简单,吸睛的是V字型的领口设计,露出了她两边精致突出的锁骨。 她在走进餐厅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抬起眼后,才发现是那位褐色短发的女人。 在她说完“抱歉”后,对方用很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明桉又低下头,还以为是自己的裙子上沾了脏东西。 “小桉,快坐这儿来!” 有位员工的女家属热情招手喊道。 明桉一坐下去,这位女家属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翻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瓶青草膏,“你这里怎么会这么红?是被蚊子叮的吗?” 向下看去。 果然,裙子领口半遮住了一个很大的红印子,隐隐约约还看得见些齿痕。 明桉连忙用手捂住,又接过了那瓶青草膏。 女家属“啧啧”了几声,感叹道:“这船上的蚊子也太毒了。” 就在此时,杨信逸坐到了明桉旁边唯一的空位上,后面还有气定神闲的魏泽骞,他仿佛事外人,淡若地拉开了明桉对面的那张椅子,坐下。 众人纷纷开始感谢起魏泽骞的款待。 今天晚上的海鲜,价格都不便宜。 杨信逸则是紧紧盯着明桉,试图从明桉的脸上找到任何可以佐证他心里猜忌的证据,他凑到她的耳边,有些生气地问:“你在哪洗澡的,房间里没看见你啊?” “我换房间了。”明桉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态度甚至有一些冷淡。 见状,杨信逸反应了过来。 他侧过身,一只手搭在了明桉坐的椅子的椅背上,这角度,就像是把她肩膀揽在怀里一样,他语气宠溺地问道:“还在生老公的气呢?” “我承认,那些话是难听了一点,但是桉桉,我都是因为爱你爱到嫉妒才会这么说的,而且那种男人只会让你受伤。” 明桉轻嗤了一声。 她受什么伤。 被骂装贞洁吗,也是,她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还这样出格,确实没必要。 “那你呢?”明桉突然抬起眼皮,反问。 杨信逸怔了怔,开始剥起了虾,他将虾肉直接喂到明桉的嘴里,笑着回答道:“我?” “桉桉,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绝不让你受伤,也不会让你因为我而掉下一滴眼泪。” 终于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样一幕。 有个单身的男员工挤着眼睛打趣道:“够了,杨信逸,你少和你这漂亮的女朋友在这里打情骂俏啊,虾都给她剥上了!” “不给我未来老婆剥,难道给你剥啊?”杨信逸没好气地回答着。 众人的视线也都离开了刚才一直在感谢的魏泽骞,被杨信逸逗笑后,餐厅气氛都好上了不少。 明桉嚼着嘴里的虾肉,感觉很柴。 蓦地,她的对面响起一声刺耳的声音。 魏泽骞的椅子在地板上划动,他又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明桉也抬眼望去。 这男人神色倦怠地靠到了椅背上,他身上的亚麻衬衫本来就宽松,刻意没扣上的两粒领口纽扣随着肢体动作,更是敞了开来。 露出结实劲壮的胸膛,拉起的每一根线条都凌厉分明,在灯光勾勒下,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息。 “呀!” 又是那位当了妈妈的贴心女家属,她看见魏泽骞的脖子上也有红痕,又从手提包里掏出了青草膏,“魏总,您也被蚊子叮了吗?” 每个人都更认真地看了过去。 明桉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揪紧裙子。 那是她用指甲抓的。 而这男人眼底泛起的戏谑,很难不让她担心——他会直接说出来。 魏泽骞右手搭在桌面上,饶有兴致地转动着一只倒了红酒的玻璃杯,他姿态慵懒,指尖轻敲了两下杯子后,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是蚊子。” 一瞬间,明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魏泽骞眯了眯眼,声音冷下:“船上有只爱偷腥的小野猫挠的。” “砰!” 明桉不小心打翻了自己手边的果汁。 她“嗖”地站起身,从众人这场开始找猫的话题中逃去了卫生间,白裙子上是溅到了几滴黄色的橙汁。 明桉拧开水龙头,用力地搓洗着污渍。 不知不觉间,身后多了个人也不知道。 苏皎溪勾弄着自己褐色的短发,靠在水池旁边的墙上,嗓音娇娇柔柔地说道:“你和魏总的关系好像很好?” 透过镜子,明桉看着她。 几滴水珠在灯光的折射下,有些扭曲。 明桉没有回答,言笑晏晏地问道:“你和我男朋友的关系好像也很好。” “前不久,你还来小区门口找他了吧?” 苏皎溪的脸上毫无慌张,她解释道:“我们只是公事而已。” “我们也只是公事。” 明桉笑着,用同样的回答来搪塞。 她暂时还不能拆穿对方,毕竟杨信逸拿着爷爷交给他的那块玉佩,至关重要。 她更不想,爷爷受到什么刺激而大病一场。 爷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了,还非说要等她结完婚以后才去医院里做个全面的大检查。 所以明桉只好先一步离开,裙子湿的那块粘在皮肤上,有些不好受。 后方的卫生间内,苏皎溪又重新打开了水龙头,她洗手很用力,甚至都有些脱皮了。 * 餐厅里,一桌人跳过之前聊的话题,开始玩起了真心话挑战。 明桉入座时,酒瓶子正好转着指到了魏泽骞。 问题都是随机的,手机软件上可以暂停。 魏泽骞也没扫众人兴致,点了一下屏幕。 【在场是否有你喜欢的人在?】 挺平淡的一个问题,大家似乎都不抱有什么期待。 魏泽骞却敛了敛眼睫,回答道:“有。” 一个字,让在场的人心里都炸开了锅。 毕竟这次是公司团建,来参加的人都是熟悉的同事们,单身的女员工更是没有几个,可以猜中的概率极高。 明桉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新倒好的果汁。 “那......魏总......您喜欢的人是谁啊?”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壮着胆子问道。 魏泽骞挑了挑眉,反问:“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吧?” 没想到眼镜男还是不心死,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他还撒起娇来了,“哎呀,魏总,您就告诉我们吧,反正这儿加上去卫生间的苏主管,也没有几个单身的女员工了呀!” 其他女性,都是陪同员工来玩的家属。 肯定没可能。 魏泽骞轻笑了一声,眸底的玩味被一抹晦涩取代,他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反问道:“我喜欢的。” “一定只能是单身?” 明桉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下一秒,这道低沉的声音朝她说。 “明小姐,小心一点,不要又打翻了杯子。” 第12章 囚禁在岛上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明桉总算想透彻,眸光微动着。 一旁,杨信逸很贴心,特地帮她将果汁推里面了一些。 魏泽骞面上快速涌过了几分不悦,突然开口道:“下一个玩真心话的,能指定人吗?” 他是老板,自然所有人都不敢有意见。 眼镜男点着头回答道:“当然可以啦,魏总,您想问谁真心话呀?不会是要问我们的绩效考核吧哈哈哈......” 明桉感受到了一股直勾勾的目光。 令她赤裸。 果不其然,魏泽骞身体前倾,将两只手都放在了桌面上,盯着她,语气凌厉地问道:“明小姐,上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在谁的房间里,做了什么。 彼此都心知肚明。 明桉很镇定,垂下来的眼睛里甚至带有几分讥讽,她抬起头,看了魏泽骞一眼,满是明晃晃的反击。 紧接着,明桉就转过头,猝不及防地在杨信逸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笑着回答道:“就在上一秒呢。” 丝毫不顾坐在对面的男人脸色都发青了。 也全程,都不再给他一眼。 此时,从卫生间里回来的苏皎溪也正好撞见了这一幕,眼神在两个男人身上徘徊了一会儿。 杨信逸则是受宠若惊,给明桉拿了很多种水果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还夸奖道:“老婆,你真的是冰雪聪明。” * 深夜,船才停靠在岸边。 月光下的海岛万籁俱寂,朦胧的金光倾洒在海平面上,也倒映出了楼房的黑影,沙滩上有一只麻绳做的秋千,轻轻晃动着。 很原始的美,没有任何商业性存在。 所有人正在依次排队下船。 明桉还站在很高的甲板上,突然伸出了双手,将眼前所能给看见的景象框住,她在构思着一种月亮与大海颠倒的镜头。 蓦地,她的腰被人从后面很硬地抵住。 魏泽骞的气息很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借着无尽的昏暗,他趴在她的耳边,语气威胁:“胆子挺大?” “你晚上睡觉最好把门给我锁紧了。” 明桉发了个冷颤。 身前,先下楼梯的杨信逸还转过身,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温柔说道:“桉桉,小心脚下。” 明桉借着这把力先一步下船,远离了在后面的魏泽骞。 这座私人岛屿由一对老夫妻照看,虽然是晚上,但也不难看出他们平常打扫得很用心,还栽了不少健康的蔬菜与漂亮花卉。 看见魏泽骞下船,老人摩挲着手掌走来,脸上有几分歉意:“魏总,真的抱歉啊,有一间准备好的房间突然爆了水管,可能住不了了......” 也就意味着,得有一个人去挤一挤别人的房间。 原本这些一起过来的家属的名额就是后来才增添上去的,夫妻也定的是一间房间。 明桉见有几个人面露为难,想到其中一位女家属还大胆说今晚要和老公要二胎,她主动松口道:“没事,我和我男朋友住在同一间就好。” 本该如此的。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房间在二楼,不算大,但是基本的家具都有,一张很大的床靠着窗户。 杨信逸害怕自己身上有汗臭味,所以一进房间就拿着毛巾和睡衣走进了浴室里。 明桉则是站了一会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真的去把房间的门给反锁上了,然后换了身舒适方便的体恤和长裤,想着要不要出去采景。 正当她刚套好宽松的薄衫时,窗外忽然有一道黑影,推开窗户以后,利落地翻了进来。 这可是二楼,外面只有锈迹斑斑的水管! 魏泽骞不忘拍拍手上染到的灰尘。 “你疯了?!”明桉被吓得不轻,想到她男朋友还在浴室里时,又不敢出太大的声音,只能瞪着这擅自闯入进来的男人。 “我疯?”魏泽骞冷笑了一声,将明桉逼着靠到了墙上,他低声道:“你在船上亲你男朋友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明桉眉毛都拧紧在了一起。 她抬起头,气势也不弱:“你也说了那是我男朋友,所以我亲不亲他,关你什么事?” “再说了,你自己也有未婚妻啊。” 那天夜里,她都看见了。 这男人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某高定珠宝品牌的短信,他所订购的钻戒已经在调货中了,是一份以“挚爱”冠名的生日礼物。 ——要送给,未婚妻。 魏泽骞顿了顿,眼眸鹰隼,“明桉,那不重要。” 不重要? 明桉气到有些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久,她才仰起头反问:“那什么是重要的?” 面前的男人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回答道:“你晚上不准住在这里。” “到我房间来找我。” 明桉才不会这么干。 她不出声,也就表明了态度。 魏泽骞似乎被刺激到了,直接擒住她的下巴,用力吻了上去,想将气息都灌入进她的嘴里。 “啪——” 明桉甩了这男人一巴掌,力度不算大,几乎只有指尖划过了魏泽骞的侧脸。 她紧贴着墙,没办法太过挣扎,只能不停地推着,“你松开我!” “魏泽骞,我讨厌你,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 “你讨厌我?” 整个房间里忽然暴涨了一股戾气。 魏泽骞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动作温柔地摸了摸明桉散开来的长发,从上到下。 明桉腿软了起来。 浴室里,水声已经停止。 杨信逸似乎在用毛巾擦拭身体了。 “不要......”明桉逃避似的,感受到有一只手伸入进了她衣服的下摆。 魏泽骞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摁在墙上,没有什么痛感,甚至他的语气都一反常态的柔和,低下头闻了闻明桉的头发香味后,笑着喊道:“桉桉。” “你怎么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猫,都是水。” 明桉紧张地在咽口水。 她的眼神瞥向别处,想找机会挣脱。 魏泽骞看出了她的想法,嗓音瞬间暗哑下来:“我是说过对你舍不得。” “但我不介意一辈子都把你囚禁在这座岛上。” 浴室里,杨信逸已经换上了睡衣,一边推开着磨砂的玻璃门,一边问道:“桉桉,我洗好澡了。” “你现在要洗吗?” 第13章 小妖精 明桉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 杨信逸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立刻皱紧了眉头,他问道:“房间里不是开着空调吗,你怎么还把窗户开得这么大?冷气全部都跑掉了。” 说罢,他便想走过来关窗。 明桉眼皮一跳,及时用身体挡住了,她用余光向着一楼瞥了眼,发现有道黑影在穿梭。 算是松了口气。 “那你现在要洗澡吗?”杨信逸问道。 “晚点吧。”明桉摇了摇头,思绪还没有全部缓过来。 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猛然想起刚才魏泽骞把她抵在墙上时,威胁的话。 ——囚禁她,在这座岛上。 明桉嘴唇微颤。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杨信逸走过去开了反锁上的门,看着头发银白的老人家,有些纳闷:“什么事情?” 老人解释道:“我老伴刚才多收拾出来了一年房间,所以你们可以不用挤一间了。” 杨信逸直接就摆手拒绝:“没事,我们可以一起睡的,我们本来就是情侣。” 他话音刚落,明桉就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到了门前,她回答道:“那我去住吧。” “正好我晚上想去外面采些海景,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明桉跟着老人走到了那间新的房间。 特别大,意式的黑色低奢装修很容易就能够猜出房间的主人是谁,她坐在床边,安静地等待着。 魏泽骞一定会来。 不是他让她来找他的吗。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个动静,明桉最后蜷缩在床角的位置,等到睡着了过去。 * 翌日,一早就有人来敲门喊吃早餐了。 老人家都是用柴火烧出来的馄饨,浓香四溢。 明桉换好衣服来到餐厅,看见已经有很多人坐下了,魏泽骞也在,他喝着一杯黑咖啡,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放在膝盖上的财经杂志。 全程都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 “呀,明小姐你下楼来啦,快来吃这个热乎乎的馄饨......咳咳!”昨天借了明桉青草膏的那位女家属笑着喊道。 明桉点了点头,好奇问道:“你的声音怎么哑啦?” 她自己一说完,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脸比烧起来的柴火还要红。 可不,他们就是要二胎的那一对! 楼梯口,杨信逸和苏皎溪一同出现,餐桌上也没剩几个位置了,他们便直接坐在了一起,不过并没有什么肢体接触。 这次的团建也不是专门来“享福”的。 有员工本着凝心聚力促发展的精神,制定了一系列活动,现在大家就要分成两人一组,分别在岛上找晚上要吃的食材,比如捞鱼、挖笋这些。 “我们有家属的就直接一组吧,省得抽签什么的了,怪麻烦的。” “好好好,不然如果抽到和别人的老婆一组,也怪尴尬的。” 杨信逸抬起头,视线直接就看向了明桉。 他正准备开口时,明桉的手已经伸到了那个抽签组队的箱子里,她拿出一只乒乓球,念出了上面写的编号:“我是8号。” “另外一个8号是谁?” 餐厅安静了下来,大家左右摇头看着。 直到,后方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回答道:“是我。” 魏泽骞缓缓从椅子上起身,不疾不徐地向前走来,他身姿很正,众人自动退到两侧,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他抛了抛手里的乒乓球,在经过明桉时,没有停住脚步,只说了一句:“走吧。” 明桉愣了愣,迈着小步伐跟上了。 其他分好组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去干自己抽到的活儿。 杨信逸就这样被“落下”,看着自己女朋友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气到咬牙切齿。 “逸,那就我们两个正好一组吧,我看到后面有座很高的山,要不要去打个野?”苏皎溪主动挽上男人的手臂说道。 “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啊?”杨信逸仍旧没有收回视线,突然出声问道。 苏皎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趁着没有人注意,她将手伸进了这男人的裤子里,调皮地捏了一下,挑逗道:“像我们两个人这样近吗?” 杨信逸“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握住苏皎溪的手,亲了亲,笑骂道:“你这个小妖精。” 苏皎溪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她趴在杨信逸的肩膀上,气吐如兰:“那也是你爱的呀~” 不曾想,杨信逸却忽然沉默了,没出声回应。 魏泽骞和明桉这组的任务是去林子里挖笋。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隔着不少距离。 海岛上昨夜里下了场雨,尤其是泥路,泥泞不堪,明桉虽然穿的是平底鞋,但也很不好走路,她扶着树,保持平衡。 走在前面的男人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事实上,他手里还拿了一把长柄的雨伞。 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不会下雨的。 “啊——” 明桉走了神,倏地就被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石头给绊倒了,手也没能够抓稳一旁的树干,于是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左边膝盖受了伤,蹭破皮的伤口里全部都是地上的脏泥土与细碎石子。 她没办法第一时间站起来,干脆就坐在了那块害她摔跤的大石头上,膝盖微微弯曲着,感觉伤口都崩紧了,疼得厉害。 没过一会儿,面前笼罩下了一片阴影。 魏泽骞折了回来,看到坐在石头上的明桉,放下了手里的雨伞,他半蹲下,看了眼那伤口。 不深,就是蹭破了点皮而已。 但他还是开口问道:“摔了?还能不能走路?” 明桉始终低着脑袋,用手指在伤口的周边扒拉着,她倔强得不行,就是不开口说话。 像是打定主意要和某人“冷战”一样。 “行。”魏泽骞也没惯着,已经站起了身,他不痛不痒地冷声说道:“我自己去找笋吧,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坐着,等别的人过来找你。” 他余光微微下敛了一些,又轻飘飘地说道,“不过你得小心一点,这种草丛里蛇很多,岛上备的血清种类也没几种。” 说完,就动作缓慢地转过了身。 明桉咬住了嘴唇,好像真的听见了周围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声,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她这人,小的时候就留下了阴影。 最害怕的动物就是蛇类了。 明桉伸出手,拉住了男人的衣角。 魏泽骞挑了下眉,等着她主动开口。 明桉不敢跟他对视,声音也虚虚的,“你......别走,带我一起。” “行吧。” 魏泽骞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伸出了一条手臂,等着明桉自己牵。 有些野草上还有新洒的雄黄粉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踩住,不让明桉发现。 第14章 不好做 海岛上的天气阴晴不定。 方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乌云密布了,雾气渐渐从地面上笼罩起来,虽然还没有下雨,但海浪已经在壮阔地翻滚。 明桉抓住了魏泽骞伸出的那只手,从地上站起,膝盖处的伤口一下子崩紧了,令她疼得皱起了眉头。 “背你?”男人言简意赅地问着。 明桉摇了摇头,神色稍显抗拒。 她又扶起了旁边的树干,靠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着。 差点儿又是一个踉跄。 魏泽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在她转过头来的一个眼神之下,又松开了些,却没撤离,只是虚虚地揽着。 他眼眸微暗,“你还在怕我?” “昨天晚上吓到你了?” 明桉没出声,怔怔地站着。 周遭刮起了大风,吹得她的两边耳膜都鼓鼓的,很不舒服。 魏泽骞抬起手,把她凌乱的碎发全部都勾到了耳后,眼睛半眯着,语气不善道:“谁让你要和别的男人一起睡的?” 明桉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 然而,她嘴才刚张开,魏泽骞就又打断了。 “少跟我说什么那是你的男朋友。” 魏泽骞脸上浮现过一刹戾气,目光紧紧盯着明桉说道:“姓杨的要是真的想对你做点什么,你能逃得了?” “能......”明桉小声地回答。 “你能个屁!” 魏泽骞真是气得不轻,心里的不爽全部都写在了脸上,他想想,又觉得好笑,眼眸一弯道:“你哪次从我身上逃成功了?” 明桉脸都红了起来。 也任由着,魏泽骞把她给向前扶了几步。 有条从山间小谷中流出的清水小溪乍然出现,清澈见底,连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魏泽骞继续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桉桉,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可是我真的是不想打扰其他人。”明桉终于转过了头,直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神色很认真地解释着:“他们......要生二胎的。” 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去妨碍! 许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小诚恳笑到。 魏泽骞说了个“你——”字之后,莫名停顿。 他搂住了明桉的腰,让她紧贴自己,另外一只手轻轻地在她平坦的小腹处打着转,嗓音有些沙,笑着说道:“但也确实。” “有科学证明,好的环境可以更自然受孕,也利于胎儿发育。” 明桉感觉心底泛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微痒感,她甚至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不等反应,整个人就被抱到了溪边的一块巨石上。 魏泽骞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只手掌却不安分,触碰到了她裙摆的边沿,然后慢慢向上着,指腹不断在她大腿皮肤上摩挲。 “你......你又要干嘛......”明桉声音小到都快听不见。 她紧张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膝盖上的伤口忽然一凉。 魏泽骞掬起了一捧清水,轻轻洒在她的伤口上,把那些粘着的脏灰尘全部都洗掉,他是半蹲着的姿势,只能抬起头看向了明桉。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玩味:“什么干嘛?” “你把眼睛闭得这么紧,是想我做什么,嗯?” 明桉把手撑在石头上,慢慢地向后仰了些。 魏泽骞在把她伤口里的小石子给挑出来。 这角度,她正好能够看见这男人头顶上的黑发被风吹得乱动,感觉、会很扎。 他挑着石子,竟然还轻轻地吹气。 明桉脚趾尖都瞬间崩紧了。 “放松一点,不然我不好做。”魏泽骞皱着眉头说道,还用手在她的腿上拍了一下,直到最后一粒碎石子被弄出来,他才抬起头。 蓦然发现,明桉竟然把裙子撩上去了很多。 魏泽骞失笑一声,眼底漆黑浓郁,他将嘴唇凑到了明桉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到了。” “又是白色。” 说完,他就拉着裙摆,往下遮住了。 像什么正人君子似的,板着脸教育道:“女孩子这样不好。” 明桉感觉伤口好了不少,也能站起来了。 她自己用手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粲然一笑,眼睛明媚到仿佛海上的日出,“为什么不好?” “不是你让我——别装贞洁。” 她记得可清楚了呢。 连同听到这句话时,心口泛涩的那种刺痒感觉。 魏泽骞似乎愣了一下,插进口袋里的手都握了握拳头,他低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桉,你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只会让我觉得,你好像很爱你的男朋友。” 明桉侧过了身,与他面对面而站。 她的个子明明也不矮,然而如此贴近的距离站着,她似乎只能到这个男人下巴一点。 两人目光交错,无声寂静。 顷刻间,天空下起了暴雨。 叶片被雨水淋得“滴嗒——滴嗒——”地响,大海却反倒安静了下来,只是灰蒙蒙的,盛着阴郁。 明桉头顶上方撑开了一把伞,纯粹的绿色。 那些雨水皆顺着伞的边沿落下,魏泽骞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 他缓缓将伞往她的方向下倾,低声说道:“你撑好了。” 明桉咬了咬唇,又将伞柄扶正,而后转过身,一边小步往前走着,一边说道:“一起撑吧。” 竹笋到底是挖不成了。 他们两人活动的地方离住处近,下暴雨后也有带伞,不用避雨,所以是第一个回去的。 明桉被老太太拉到了屋内的椅子上,老太太找来了碘伏和防水的创口贴,她动作温柔地为明桉消毒着膝盖上的伤口,很是心疼地说道:“小姑娘,你怎么不当心一点?” “这么漂亮的腿,要是留下了伤疤该怎么办?” 创口贴被一点一点扶平整。 明桉丝毫不在意,笑着回答道:“留疤就留疤吧,还好我们运气好,没有在草丛里碰到蛇。” “蛇?”老太太疑惑地蹙紧了眉头,很快回答道:“应该不会有蛇了吧。” “你们要来玩的前几天,魏总就特地打来电话吩咐我的老伴儿,要在住的地方还有那些草茂盛的地方,都洒上可以驱蛇的雄黄粉。” “昨天夜里,岛上下了场雨,所以他今天一早起来,还亲自去你们要挖笋的那边洒雄黄粉呢。” 明桉神情茫然,视线转向了屋外那个正站着打电话的男人身上。 第15章 泳池里 雨停之后,天空很快放晴。 周遭温度都凉快了不少。 明桉摸了摸自己左边脚腕上的一个微小伤疤,那是在她小的时候被一条毒蛇咬过。 当时爷爷真的付出了很多很多艰辛与努力,才救活了她。 从此她也对蛇有了心理阴影。 外面有个露天的方形泳池。 明桉一抬眼,就看见魏泽骞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正脱着上衣。 他的头从衣服领口里出来后,微微甩了甩,额前碎发跳动,更吸睛的还是结实强劲的身材,腹肌分明,每一处肌理线条都散发着荷尔蒙。 明桉不动声色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没有移开视线。 下一秒,这男人就跳进了泳池里。 日光将池子里碧蓝的水照得清澈荡漾,魏泽骞游泳姿势很标准,速度也快,游了一个来回之后,他就正面仰着,躺在了水面上。 明桉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泳池旁边,慢慢蹲了下来。 “膝盖不疼了?” 男人忽然从水中冒出头,即便水下,他被光线折射得歪曲,那些紧实劲瘦的肌肉也掩盖不了,在隐隐叫嚣着。 明桉摇了摇脑袋,撇着嘴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明明草上都洒了可以驱蛇的雄黄粉了。 以及,他怎么就那么确定,她今天一定会去挖笋那边,并且还抽到8号,和他一组。 魏泽骞没有回答。 他突然上扬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坏笑。 “啊——” 明桉脚腕被他抓住,直接被拉入了水中。 她吓得整个人都攀在了魏泽骞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的头,大声喊道:“我不会游泳啊!” “没关系,我会就行了。” 魏泽骞直接把她给带到了另外一边的泳池墙边,明桉看见身旁有个很大的游泳圈,下意识地就伸长手臂,想捞过来。 男人直接一个转身,把她抵到了墙上。 水里,似乎一切力度都消失了。 他声音哑了哑,“夹紧我。” 明桉因为害怕,只能乖乖照做,甚至胆小的都不敢确认一下这泳池到底有多深,她很听话地将两条腿盘在了面前男人的腰上。 这倒也方便了魏泽骞。 魏泽骞的手放在水中,一寸一寸游走在她的腿上,视线则是一直盯紧着明桉的脸,观察着她任何细微到不容错过的表情。 蓦地,他的手停顿在了明桉的左边脚腕上。 像是知道那里有什么似的。 他轻轻抚摸着那道细小的伤疤。 明桉低下了一些头,鼻尖正好碰到了这男人的鼻尖,她微微侧开一些,小声解释道:“我以前有被蛇咬过。” “我爷爷说那条蛇很毒,让我连续发烧了好几天,我一醒来差点儿都不认识他了,就像脑子不好了一样。” 魏泽骞又将手扶到了明桉的腰上。 他回答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明桉是真的惊讶了,她这件事情好像连杨信逸都没告诉过,结果这个男人竟然会清楚? 没等她好奇地再开口问。 魏泽骞就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脑子不好。” 明桉气到直接手握成拳头,捶了这男人一下。 她还以为呢。 想想又觉得好笑,她还真的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在这水中。 魏泽骞的眸子里也映着点光,他用脸更靠近了明桉,嘴唇几乎就要碰到她的嘴唇,若即若离的,低声说道:“来了这么久,终于笑了。” “什么?”明桉还没反应过来。 忽然,她的嘴唇被吻住了。 魏泽骞呢喃地说着,“很漂亮,多笑笑。” 泳池边,响起了脚步声。 明桉耳朵很尖,推开了擒住她嘴唇不放的魏泽骞,她提醒道,“有人来了。” 来的人还真是杨信逸,边走边大声喊着:“桉桉?明桉?你在哪儿啊?” 明桉紧张得不行,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岸了。 面前的男人却忽然一笑,带着点痞意,眼眸里还有明晃晃的挑衅感。 他微微后退了一些,然后直接将明桉整个人都拉进了水里。 明桉感到快要呛水时,嘴唇又被吻住了,魏泽骞不断将自己的气息过渡给她,好让她能够待在水里。 他们沉到了那个大泳圈的下面,正好是杨信逸的视线盲区,其实不到半米的距离。 却瞒着他这个男朋友,在热烈激吻。 杨信逸始终看不到一个人影子,纳闷不已,挠着头,自言自语地离开了,“奇怪,那老太婆刚才明明就说是在泳池这边的啊。” 等他走远了以后,明桉才被托着,浮到了水面上,她迫不及待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一上岸边,魏泽骞从后面搂住她,又低下头亲了起来。 “魏总?” 身后,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传来,不是杨信逸。 他不停地探着脑袋,隐隐约约看见还有一个女人在旁边,但是被挡住得太严实了,根本就辨认不出是谁。 明桉紧张到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皱紧着眉头问道:“怎么办......” 魏泽骞仍然镇定,淡淡地说道:“抱紧我。” 话音刚落,明桉就腾空,被公主抱了起来,她双手环住了这个男人的脖子,聪明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魏泽骞也没犹豫。 在一声“魏总”的呼唤下,直接抱着明桉往屋子的后门跑去。 那里有一个隐藏的楼梯,可以直接上他住的房间。 魏泽骞一路将明桉抱进了房间里,把她给放到了一张墨绿色的单人沙发上,二人身上淌下的水珠,滴到沙发上,印渍很明显。 他们就像是反了一样。 魏泽骞一声气都没喘,明桉是胆小鬼,只是被抱着,动都没动一下,这会儿却喘得不行。 她刚抬起头,身前的男人就又走近了一步,黑影直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明桉不解地看着,两条腿被迫分开。 魏泽骞挤了进来,然后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又亲了上来,他笑着问道:“想不想要吃个甜筒,嗯?” “我......还是先洗澡吧,那个泳池里还有雨水呢......”明桉不停地往后缩着自己的脑袋,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魏泽骞却没给她反抗的机会。 这一次,是直接托起了她,让她挂在他的身上,然后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他笑着哄道:“没关系。” “甜筒洗澡的时候也可以舔。” 第16章 这么快就怀上了 明桉先冲好澡,靠着墙走出了浴室。 也不知道是一不小心牵扯到了哪根筋,她腰酸到都快直不起来,所以咬着牙,朝身后的浴室门骂了一句:“狗东西!” “桉桉,你说什么?” 浴室内,魏泽骞的声音响起。 明桉被吓了一跳,立刻摇着自己的脑袋回答道:“我没说什么,你快一点洗澡吧!” 她换了身衣服,视线瞥到桌子上有笔和小卡片,就气不过地在上面画了一只王八。 然后才心情舒爽地走出房间。 海岛上的风景是真的很好。 明桉的自由安排是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画分镜,这趟被迫而来的旅行还是给了她不少灵感的。 虽然电影暂时拍不成,但是她也不想放弃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热爱的东西。 “桉桉?找了你老半天了,原来你在这啊。”杨信逸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一看见明桉时,就怔住了,他眼眸里仿佛有火苗在蹿:“你怎么换衣服了?” “你跟魏泽骞做了什么事情,还需要把衣服给换了?” 明桉有些烦躁,转过身去,不想看他,但又因为一些其他原因,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游了一会儿泳,可以吗?” 杨信逸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又挡到了明桉的面前,与她面对着面,他动作温柔地摸了摸明桉的头,无奈道:“当然可以啦。” “只是桉桉,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玩水?贪凉对你身体不好的......而且你最近,确实和我的上司走得太近了一些。” 他身为一个男人,会敏感、会猜忌,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明桉低了低头,神色有几分晦暗。 半晌后,她才仰起脸,眼眸也笑眯眯地弯了起来,“信逸,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呀。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以后能够快速升职吗?” “魏泽......魏总最近可满意你了,总是会在我面前,提、起、你、呢。” 杨信逸眼中立刻闪动欣喜的光芒,他两只手都按在了明桉的肩膀上,反复询问道:“桉桉,你是说真的吗?” “嗯。”明桉没有否认,也没有推开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她嘴角轻轻向上翘着,抬起手,帮忙整理起了杨信逸的上衣领口,并问道:“对了,信逸。” “我爷爷之前交给你的那个玉佩......” 两人这段时间吵了不少架,许久都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杨信逸的脸颊一下子都变得粉扑扑了起来,他笑着回答道:“你就放宽心好了,玉佩我好好保管着呢,放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秘密地方。” 明桉眼里快速划过一丝难以捕捉到的情绪。 蓦地,他们两个人的后方,有位女家属在大声喊道:“小逸,小桉,吃午饭了,你们两个人就别在那边腻歪了啊!” 明桉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心瞬间拔凉。 ——魏泽骞竟然也无声地站在一旁。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明桉有种反常的情绪。 好像,她现在和自己的正牌男友待在一起,才是出格了。 明桉想抽回自己的手,走过去吃午餐。 “桉桉,我爱你。”杨信逸突然说道,还低下了头,顺势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后,再揽着她往屋子的方向走。 明桉眼皮都跳了一下。 但是当她再抬眼向前方望去时,早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 下午,明桉在沙滩的一个角落上找到了一艘废弃的小破木船,她也不嫌脏,直接就躺了进去。 画会儿画,或者把带来的一本很厚的书摊开放在脸上,遮住阳光睡觉,惬意到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直到傍晚,被晒得发烫的沙子总算开始降温,明净的海承接着落日余晖。 明桉在去餐厅吃晚餐前,先回房间换了背后脏掉的衣服,她随手拿起床上一件叠好的黑色碎花裙,有什么夹在里面的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是张卡片。 应该是魏泽骞给她画的那只“小王八”的回应? 明桉上扬起了嘴角,笑着将地上的卡片捡了起来,然后一打开,看见上面打印着的文字时,瞳孔都震了震。 【别以为谁都不知道你藏起来的秘密。】 【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明桉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有谁会知道她昨天晚上换了新的房间? 或者是,大家全部都知道。 餐厅里已经很热闹了。 魏泽骞站在半开敞式的吧台之内,正在摆弄着一台很小巧的冰淇淋机。 明桉魂不守舍地走着。 有人向她大声喊道:“小桉,你快过来,魏总正在给我们打甜筒吃呢!” 那男人递给她一只牛乳的甜筒时,趁着周围的人都在各自忙手中的活,在她耳边戏谑着说道:“这支是欠你的。” 毕竟上午“骗”了她。 明桉还在不停地想着那张匿名卡片的事情,一个不留神,手里的甜筒就开始融化起来了。 “小心弄脏了手和衣服。”从旁边走来的杨信逸将她拉到了椅子上,然后抽了几张餐巾纸,帮她裹住了甜筒下面的饼干底座。 明桉抿了抿唇,忽然出声问道:“你下午——” 说了半句,她又停顿住了。 杨信逸一脸神色茫然,追着问道:“嗯?我下午怎么了?桉桉,你想说什么?” 似乎不像是他做的。 也有可能是他伪装得太好了。 明桉摇了摇头,唇角牵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淡淡回答道:“没什么,先吃饭吧。” 晚餐是西餐了,和中午的“农家乐”不同。 前菜是一盘新鲜三文鱼做的牛油果小塔,大家都在吃,明桉也就心不在焉地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然而,她还没有开始嚼,胃里就涌上来一股很难受的反胃感,害她干呕了一声。 明桉立刻捂着嘴跑向了餐厅旁边的卫生间里。 众人都懵了,但也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尤其是那位来岛上想要二胎的同事,调侃道:“小杨,你速度够可以的啊,这么快就让弟妹怀上啦?” “恭喜你要当爸爸咯!” 杨信逸“嗖”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却未曾料到,有道身影翻过沙发,更快一步地进了那间卫生间,还将门关上。 每个人都深感奇怪,难免嘀咕道:“魏总那是怎么了......” “他怎么看上去比明小姐的男朋友还要激动啊。” 第17章 你怀孕了? “咔哒——” 魏泽骞进了卫生间以后,就反手锁上了门。 此时,明桉正低着脑袋在用流水漱口,很想把口腔里和三文鱼有关的腥味全部都洗掉。 她一抬头,在面前的镜子里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那双漆黑一团的眼眸紧紧锁在她的身上,一刻不移。 “怎么了?胃很难受?”魏泽骞问着,声音不自觉发哑了起来。 明桉没有回答他,转过了身,瞪着这个男人,不满说道:“你为什么要进来?” “赶快给我出去!” 他这次团建带来的所有下属现在都在外面。 肯定会引起人误会的。 话说完了以后,面前的男人仍然是一动不动。 他就像是块沉默的礁石,站得很直。 明桉一时之间有些气不过,一只手握成了拳头,不停地往魏泽骞的身上砸,她眼眶都有些泛红了:“你做什么呢啊,快点出去!” 蓦地,她的拳头被男人的大掌反握住了。 还拉高到半空中,令她动弹不得。 魏泽骞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眸子里隐过一丝晦涩的光芒后,他张了张嘴,语气很淡:“明桉,你怀孕了?” 如果仔细听,才能听出他所讲出的最后一个字,微微有些颤抖。 明桉恹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也不计较水池台很湿,她直接靠了上去,神情冰冷地回答道:“怎么可能怀孕。” “就算真的有孩子,也被你亲自做掉了。” 从上轮船开始就是,一次又一次。 毫无节制。 卫生间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头顶白炽灯闪烁,那些贴着白色瓷砖的墙仿佛会延展一般,无尽地挤压着有限的空间。 魏泽骞整个人被阴郁笼罩。 折射在镜面上的光,重新加了一层黯淡,又照在他下颚线紧绷着的脸上,线条凌厉分明,带着戾气的视线,一点一点凝结着。 他声音很克制,却是咬着后槽牙在命令:“岛上有医生,你现在跟我过去做检查。” 话音刚落,明桉的手腕就被他牵了起来。 不同于以往,这个男人听完了她说的话以后,就算是再生气,也至多在她屁股上打两下。 更何况那还是在床上,找不到理诉说。 而现在,魏泽骞似乎是真的生气了,箍筋着她的手腕,要把她带到卫生间外面去。 明桉挣扎间,险些后背撞到水池下面凸出来的一个棱角上,魏泽骞及时用自己的手掌垫了一下。 “你放开我,你都弄疼我了!”明桉丝毫没有注意到。 甩开了这男人的手后,她才紧紧蹙起眉心,往日里透亮的眼瞳此刻早已染上了怒气,连声音都拔高了不少:“魏泽骞,我怀不怀孕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需要你这么上心?” 眼前男人的眼尾也泛起了一抹薄红。 沉寂良久,他尽量耐着性子反问:“怎么没关系?” “你如果怀孕了,孩子除了会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这段关系上,他们都是彼此的有且仅有。 从来不需要怀疑。 她的第一次。 又何尝不是,他的。 明桉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到了地板的花纹上,她无力反驳,只能回答道:“是你的,那我也会流掉。” “你凭什么以为,以我们的这种关系,你能够当我孩子的爸爸?” 话一说完,她才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意识到这话多多少少是有些过分了。 明桉很想解释,心里面又因为那张匿名给她的卡片而烦躁不已,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开口道:“抱歉,我其实不是那个意......” 话都还没有全部说完。 魏泽骞冷笑一声,打断了所有。 他眼神锐利,骤然在她身上扫过,毫无停留,只冷淡地留了一句话:“明桉,你真有种。” 卫生间的门早就被站在外面的杨信逸敲得“砰砰”重响,门板似乎都在颤抖了。 明桉张了张嘴,想说话。 魏泽骞却直接转过了身,开了门锁。 他不顾任何人的视线与话语,冷着脸,径直走远了。 明桉徒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耳旁,杨信逸还不停聒噪地问着她:“桉桉,你刚才怎么干呕了?哪里难受,还是你真的......怀孕了?” “怀什么?别乱说。”明桉都不想搭理了,往前走几步,又被杨信逸给顶回来,她的腰撞上了水池台凸出的硬棱角,当即疼得有泪花在眼中闪烁。 本就不好的心情也一下子差到了极点。 明桉抬起头,冷冰冰地反问道:“你究竟是跟谁做的,你自己心里面难道不清楚吗?” 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大家还都是认识的同事,平常低头不见抬头见。 杨信逸眼皮连续跳了好几下,生气地吼了出来:“那你又是跟谁做的?” “刚才魏泽骞一看到你干呕了,为什么要冲进卫生间来找你,如果你跟他真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他何必要把一个下属的女朋友给放在心上?” “明桉,你是不是怀了他的孩子!” 明桉没有动手,很平静地站着。 她用眼神无声地问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完了没有。 杨信逸瞬间感觉鼻子有些痒,伸出手来抓了一下。 周围人见不对劲,也赶忙劝起了架,大多都是在责怪着杨信逸,“小杨,这个话就是你不对了啊!” “魏总向来很关心咱们员工的身体健康,你怎么能既造了他的谣,还把你女朋友给说得这么难听呢?” 杨信逸也算是缓了过来,一只手撑着腰,似乎很无力的样子,他舔着嘴唇说道:“是我不对,桉桉,我们两个人单独......” 话音未落,明桉就直接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害所有人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晚餐,她挺抱歉的。 “杨信逸,你还愣着干嘛呢,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难道真的不想要了?还不赶紧去追!” “就是啊,就是啊......” 杨信逸听到这些话,迈出腿追了上去。 人群里,只有苏皎溪一人兀自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她在低下脑袋的那个瞬间,唇角洋溢起了一抹不单纯的笑容。 ——好戏,还没正式开场呢。 第18章 是你的了 岛上今夜有放电影的活动。 几位女家属怕明桉不开心,特地拉着她一起去观看,“哎呀,你就别一个人闷着了,情侣之间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回头说开了就好。” “对啊,我和我老公一吵架就提离婚呢,现在别管那些了,听说今天要放的电影很好看,还是魏总之前亲自选的......” 明桉推脱不开,也只能来到了电影院里。 冷气开得很足,她找了个僻静的小角落坐下。 随着周围灯光暗下,电影片名也缓缓出来了——《彗星来的那一夜》。 明桉眼皮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盼望着能够在影院重新上映很久了,但电影故事和镜头很复杂,喜欢的人不多,也就一直都没有可以实现这个愿望的机会。 果不其然,在这影院的其他人看了一会儿,也渐渐都失去了兴致,要么直接离开,要么就睡了过去。 黑暗中,有道身影无声地坐了进来。 明桉看着看着,因为太过放松,最后也睡了过去,她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碎花裙,时不时冷得蜷缩一下身子。 那道黑影则是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她。 魏泽骞很沉默,脱下了自己身上也同样是唯一一件的体恤衫,罩在了明桉的肚子上,怕她着凉。 他站起身,见这影院里没有杨信逸的身影,便慢慢离开了。 反正再过不久,影片结束,这里会亮灯。 明桉最终是被电影里的一声惊悚配乐而吓醒的,她身上的体恤衫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在。 明桉将衣服捡起,搭在椅子上后,就走出了私人影院,她呼吸着夜晚的新鲜空气,沿着一条石子小路,慢慢走向了海边。 未曾想,竟然有两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也在。 苏皎溪穿着一条很性感的红裙,缠在杨信逸的身边,她笑声如同银铃一般脆耳,撒娇道:“逸,你不是最喜欢人家了嘛!” 说着,还送上了自己的香唇。 杨信逸没有拒绝,就那么站在原地。 明桉转过身,背贴到了一棵树上,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并不想要惊扰那二人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杨信逸才烦躁地拉了拉自己的领口,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低声说道:“明桉好像已经察觉到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所以,我们分手吧。” 苏皎溪似乎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什么?在我和她之间,你竟然选择她?” “为什么?”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能理解。 杨信逸却反而松了口气似的,直言不讳:“没有什么为什么,我爱她,我爱明桉,爱我的这个女朋友,我们两个人未来是要结婚过日子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后就传来了一声惊恐凄厉的尖叫声。 明桉和草丛里一条突然出现的野蛇对视着,吓到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她大脑一片空白,想逃走,双腿却偏偏像是瘫痪了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那蛇不断地吐露着瘆人的红信子。 竖起的脑袋还一扭一扭的,仿佛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明桉下意识地往旁边走了一步。 “咔嚓——” 她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一根枯枝。 正好就是这个微小的举动惊扰了这条不知道有没有毒的野花蛇,它露出犀利的牙齿,就要咬上来。 明桉简直快要晕倒过去。 蓦地,她旁边多了个人出来,一手抓起地上的那条蛇,朝着远处沙滩扔去。 但也很不幸的,被蛇咬到了虎口位置。 明桉脸色惨白,反应过来以后,立刻颤颤巍巍地说道:“医生......你快去找医生。” “桉桉,我没事。”杨信逸笑着回答道,将受伤了的手藏到身后,他看着一旁苏皎溪走过来,大概也猜到了明桉很有可能已经听见了什么。 他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刚才已经和她分手了,我深夜和她单独出现在海边,也是为了说分手的这个事情。” 明桉眼神里又重新流露出了一抹冷淡,她反问道:“所以,你们两个人是真的有什么。” 杨信逸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再隐瞒。 他被蛇咬的那条手臂也开始麻木了起来,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一同啃噬似的,他却顾不上,直接弯下双膝,跪在了地上。 “桉桉,我知道我做错了,求你别和我分手。” “我发誓,我从头到尾爱的女人都只有你一个,苏皎溪......她......因为她是主管,我才会巴结她的,对不起,我真的太太太想往上爬了,想给你一个富有的家。” 一旁,苏皎溪翻了个白眼,直接走开。 明桉沉默半晌,声音里,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杨信逸,我们分开吧。” 最后是照看岛的那位老爷爷发现了海边有人,他拉起杨信逸时,杨信逸的嘴唇已经变得乌紫乌紫起来了。 好在这岛上医生有备着解毒的血清。 他不会死。 * 明桉走在回房间的路上,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开始哭的,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为这种事情而掉眼泪,但是眼泪就是越擦越多。 回到房间,她整个人都陷进了那张单人的软沙发里。 和杨信逸有关的回忆也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里。 那个时候,他们刚谈恋爱,正好也面临了毕业之后的选择,杨信逸很被他专业的教授看好,教授还发话要亲自带他考研。 但是考虑到明桉天生缺乏安全感,杨信逸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天,在走出校门时,他牵着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别自责,我就是想早点赚钱养你。” 杨信逸工作后,第一次出差。 明桉记得她发了一场很高的高烧,甚至是邻居打电话给她叫的救护车,她当时挂着点滴醒来。 第一眼就看到了脚上没有袜子,只穿着一双酒店拖鞋匆匆赶来的杨信逸。 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大雪天。 所以,她也真的,不止一次以为,他们两个人是会有以后的。 明桉哭的嗓子有些哑,她抱起膝盖,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整个人轻轻颤抖着。 “嘎吱——” 门被轻声打开了。 明桉抬起头,看见穿着一身黑色的魏泽骞走进来,下意识地就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 她有几分倔强,不想被发现。 因为手背擦得太用力,眼睛周围的皮肤都变得又红又疼了起来。 “你还好吗?” 魏泽骞声音也挺嘶哑的,走进房间以后,就慢慢地蹲在了单人沙发的前面,他眸光温柔。 明桉逃避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回答。 她光是忍住眼泪,不让眼泪淌下来,就已经很累了。 而且,身前这个男人,似乎也不喜欢她因为在想别的男人而哭泣。 魏泽骞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开始要咬自己的指甲,才抓过了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他抬着眼,眼眸很深邃,“没关系的,桉桉,你可以哭。” 明桉有些不解,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的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很大的泪珠子。 “你会觉得难过,是因为你对待感情很认真,所以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魏泽骞笑着安慰道。 他还伸出手,帮忙轻轻地擦去了她的那滴眼泪。 明桉真的空白了很久。 半晌以后,她才仰起头,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暴雨。 倾斜着,落满大地。 明桉抬起手,快速抹掉了自己眼角滑下来的一滴泪水,烦躁地开口说道:“又下雨。” “岛上下雨,江市也下雨。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在下雨。” 魏泽骞轻笑了一声,慢慢站起。 他正好可以伸手,将明桉拥入进自己的怀抱里,轻轻用手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担心,你不会永远都困在雨里的。” 明桉感觉呼吸一顿。 耳边的雨声也在渐渐减弱,她似乎只能够听得见和魏泽骞有关的声音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以及,他捧起她的脸,说道—— “明桉,这座岛是你的了。” 第19章 那你会复合吗? 雨声哗啦作响。 明桉仍旧蜷缩在单人沙发上,她咬着自己的指甲,视线一直紧紧跟随正在窗台前烧热水的男人。 有点冷。 她忽然想起了那件被遗忘在电影院里的短袖,其实根本不需要看款式,光是闻衣服上面的味道,她就知道——是魏泽骞的。 “那个......我现在去帮你拿一下衣服吧。”明桉说罢,就要起身。 魏泽骞倒是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衣服?” 想起来后,他皱起了眉,“不用去拿,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呢。” 这好像阻止不了明桉。 她很执着,摇了摇头后,认真说道:“要拿的。” “衣服在影院里......孤零零的。” 魏泽骞觉得好笑,靠在窗台边,身影挺拔,与外面被狂风吹得群魔乱舞的树枝格格不入。 他站在灯光下,透着股难言的平静感。 明桉被他直白的眼神看了一眼,就听见他声色慵懒地回答:“那你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不怕我也孤零零的?” 烧水壶正好沸腾,发出了刺耳尖锐的鸣叫声。 明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把眼神瞥向了另外一边,又有很想说的话,可是嘴唇却紧紧抿着。 魏泽骞洗干净了一只玻璃杯,在里面灌入一半冷的矿泉水和一半刚烧开的水,他指尖贴着杯壁,确认好温度以后,才将杯子递给明桉。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魏泽骞脸上涌过了几分无奈问道:“好了,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什么孤零零的衣服。 借口实在是太拙劣了。 明桉捏紧着手中的玻璃杯,像是做好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她猛然睁眼,抬头望向身前的男人,低声说道:“对不起。” “晚餐的时候,在卫生间里,我实在是太心烦意乱了,所以脾气很差地把火迁怒到了你的身上......我讲话真的太难听了。”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肯定会对她生气。 结果竟然还跑来安慰她。 那些话,偏偏对她极其奏效。 魏泽骞似乎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对明桉的话,关注点也转变了,他眼眸漆黑,额前细碎的黑发垂落在硬朗的眉骨之上,有几分难掩的疲惫感。 他沉声问:“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烦?” “什么?”明桉的大脑好像生锈了一般,转动得很慢,她将手伸入进自己的裙子口袋里,胡乱摸了一通之后,才找到那张有些泛皱了的小卡片。 上面打印的黑色字体仍然板正清晰。 魏泽骞一言不发地看着,唇角微微压了下来,他神色很冷,在空气中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被拉出距离感,高深莫测的。 半晌以后,才翻过手里的卡片。 仍旧没有任何署名。 “我会去查,你不要放在心上。” 明桉点了点头,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她好像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房间内的气氛也一下子尴尬起来。 夜以及很深。 “那你......”明桉张了张嘴。 话音刚落,她的面前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明桉呼吸再次停止。 魏泽骞两只手撑在沙发的边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压迫感很强,他问道:“那你会跟他复合吗?” 他注视的目光似乎带有诱导性。 复合? 都走到这样一步了,应该不可能了吧。 明桉摇了摇头。 但她还是一定要拿回爷爷交给杨信逸的那只玉佩的,于她而言,很重要。 ——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了。 这个微小的举动不知怎的取悦到了魏泽骞。 他抬起手,温柔缱绻地在她头顶上摸了摸,笑着说道:“乖小朋友,一定要,说话算话。” 下一秒,明桉感觉自己有一缕头发被这男人拎了起来,他好像在闻,嗓音倏地暗哑下来,“不然,桉桉,我也不能和你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明桉战栗了一下。 魏泽骞并没有一直留在这间房里。 他离开以后,明桉就站了起来,将窗户打开一些,有斜针似的细长雨丝不断飘落进来,咆哮的狂风席卷着大海的气息。 暴雨滂沱。 她却莫名平静,甚至享受这一刹那。 好长时间过去,明桉身上的裙子都被雨丝溅得有些湿了,她才感叹一句:“雨真长啊。” 角落里,那把长柄的绿伞寂静沉睡。 玻璃上起了一层的雾。 明桉不自觉地抬起手臂,在上面写下了三个字,一共有“38”笔。 过了一会儿,她盯着“魏泽骞”这个名字,背后出了一声冷汗,慌乱地将它涂抹掉,不留下一点痕迹。 * 杨信逸被蛇咬的毒素虽然已经解掉了,但他整个人还是很虚弱,团建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怎么活动,奄奄一息似的,躺在床上。 明桉得知了,但也没有去看望一次。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小岛主,尝尝这樱桃。”管理岛的老人笑呵呵地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洗得很干净的樱桃。 明桉听到那一声称呼,很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笑了笑,她回答道:“请您别这么喊我。” “魏泽骞......说送我岛,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然而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却正经地摇了摇头,他说:“我帮魏先生管理这个岛也有十来年了,这是他小时候生日收到的礼物。” “我从未见他对其他人开过玩笑。” 明桉愣了愣。 她看着这位慈善的老人,想起了自己的爷爷,现在爷爷还不知道她和杨信逸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一直都引以为傲的孙女,也犯下了相同的弥天大错。 本质上,她和杨信逸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还没分手。 就已经对另外一个男人心动了。 真的,不应该靠近他的,会万劫不复。 老人将一盘樱桃都塞进了明桉手中,笑容淡然:“小岛主,您就安心收下这份礼物吧。” “魏先生要送出去的东西,就一定不会再要回来;反之,他想要的东西,不管用何种手段,都一定会拿到手。” 明桉咬破了一颗樱桃,酸到了牙齿。 她正想问些什么,老人已经走远了,背朝着她挥了挥手说道:“最后一天,我要去为苏小姐的生日宴做准备了。” 第20章 也不清白 明桉沿着一条盛开满彩色小花的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闲逛来到了岛上的一座温室花园。 这花园是透明玻璃围成的,建在海岸边的高石上,不规则鹅卵石铺了满地,在金色阳光照耀下,斑斓的花鲜艳盛开。 温室里,只有一棵树。 很高,绿叶长长的,盛开着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花,像是点点繁星,那花瓣一长条一长条地簇拥在一起。 树下还有张藤木椅子。 魏泽骞一个人坐着,正漫不经心地在一本很厚的牛皮本子上写着什么。 因为是他,明桉才会感到好奇。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这男人身后,刚想探头看一眼本子的内容时,魏泽骞直接阖上了,然后轻轻将她一拉,就把她拉到了腿上。 “你在写什么东西呢?给我也看看。” 明桉看着被随手塞到椅子后面的牛皮本,不禁拧起了眉头,“藏起来做什么?” “难道你是在写我的坏话?” 魏泽骞笑了一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反问道:“那你说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以至于我要写你的坏话,嗯?” 明桉立刻闭嘴了,下意识地收起下巴。 她不想回答的。 但是魏泽骞显然也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男人一只手缓慢地伸进了她上衣的下摆里,正好碰到她的小腹,以顺时针方向,若即若离地揉着。 很暧昧。 他嗓音沙沙地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说打掉孩子的那种气话?” “是你不想生,还是不想生我的孩子。” 明桉觉得有点痒,就挺直了些腰,鼻尖正好蹭到了这男人的鼻尖,她的下巴被抬了起来。 一点也逃避不了。 魏泽骞眼里浮现深邃,“明桉,看着我。” 可这到底要怎么回答?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但是结果肯定只会有一种——与当时相同。 明桉咬了咬嘴唇,忽然分开腿,坐到了魏泽骞的身上,她这样高出了些头,右手扶着男人的脖颈,亲了上去。 魏泽骞似乎一愣,随即两只手都放在了她的腰上,一点一点,加深着这个吻。 他嗓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了,“谁教你的这招?” “你就说有没有用嘛。”明桉上翘着一点儿小尾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撒娇。 对魏泽骞来说,这招是很受用的。 他也暂时不再执着刚才的问题,点了点头,在明桉耳边回答道:“有用。” “但是,小岛主,你现在惹上另外一个麻烦了。” 明桉尚未来得及问,就被很恶意地“顶”了一下,她也瞬间明白自己的身下是什么东西,脸颊绯红直接烧到了耳后根。 “你别......别喊什么岛主啊,我又不是。”明桉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魏泽骞却来了兴致,他挑着眉,一声又一声地问道:“那喊第二岛主?” “还是,岛主夫人?” 热息喷涌。 明桉都热得在吐气了,心脏也仿佛要冲破胸膛,跳动得很厉害。 她小声地说,“魏泽骞,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现在的感觉,实在是旖旎的太不正常了。 “什么话?”魏泽骞安静得等待着,还特地往后面靠了一点,好将明桉的整个表情都尽收于眼底。 明桉在开口时,却又突然停顿住了。 她自认自己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但这一刻,却是很犹豫。 毕竟她才和前男友刚分手一个晚上。 真的心动的话,会不会被这个男人当做是一个太随随便便的人。 “算了。”明桉敷衍着,视线也看向了别处,“等下岛以后,我再告诉你吧。” 反正,她的心跳永远都不会说谎。 魏泽骞挺不爽地“啧”了一声,但也无可奈何。 两人在离开花园时,明桉才想起问道:“里面唯一的那棵树是什么树?” 开的花也很不寻常。 魏泽骞回头看了一眼,边往前走着,边懒洋洋地回答道:“桉树。” “传闻受到她祝福的人,爱都能够得到回报。” 很久很久以后,明桉才在一本诗集之中读到:“蓝桉已遇释槐鸟,不爱万物唯爱你。” 这棵树,霸道到会杀死身边的所有植物,只允许一只名为“释槐”的鸟,在上面栖息。 * 夕阳沉下。 明桉还没有走到餐厅,就被几位女员工以及女家属给拉到了一旁,她们个个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出声说道:“我们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明桉有些茫然。 下意识的,想到了她和魏泽骞的事情。 应该......不太可能吧? “出轨的人是一定会遭报应的,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 明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突然,另外一个人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一定很难过吧?男朋友出轨的对象还是公司的同事,这次竟然还恬不知耻地一起来团建了。” “就是就是,杨信逸倒是很会享齐人之福嘛,真的是恶心死我了!” 明桉这才反应过来。 其实她早就清楚杨信逸的出轨对象就是公司同事,曾经她在公司楼下等杨信逸下班时,因为临时去楼上部门里借了一趟卫生间,而恰巧撞破的。 但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以外,应该就只有她和魏泽骞知晓才对。 她很肯定,她自己从没有说出去过。 那曝光的人自然就是...... “小桉,你就放心好了,这种出轨男女,我们是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的!”一位女员工义愤填膺地喊着,将消息转发到了更多的工作微信群里。 反正公司论坛上,最初的爆料者,也希望大家踊跃转发。 苏皎溪在房间里收到相关消息时,气到脸色铁青,她将手机砸到了白墙上,直接往另外一个房间里走。 房间主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翻阅着一份财经杂志。 听到动静声,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完全无视了。 “是你做的,对吗?”苏皎溪大声质问着,火烧到了嗓子眼,“你就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竟然伤害我?” 闻言,魏泽骞总算是掀了掀眼皮子。 他淡然道:“是你先给她写了威胁的卡片。” 苏皎溪当即冷笑一声,好像她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结果就因为那张卡片? 她恶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回答道:“魏泽骞,你别想站在道德的角度审判我。” “你也不清白。” 蓦地,苏皎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勾起嘴角一抹阴狠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沙发,抽走了男人手里的杂志,扔到一旁。 而后,报复性地挑衅道:“如果明桉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她还会继续傻兮兮地留在你的身边吗?” 魏泽骞脸上升起了愠色。 他神色冷峻,薄薄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你动她一个试试。” “我自然是动不了魏总这段时间的心尖宠的。”苏皎溪笑得灿烂,用手指了指头顶上方,眯起眼道: “但是,咱们头上的人可就说不一定了。” 第21章 订婚戒指 在这岛上团建的最后一夜,是早就安排好的——苏皎溪的生日宴。 明桉原本不想去参加的,她还没窝到房间里,刚才几位热心肠的女员工和家属们就蜂拥而至。 有的给她挑选着衣服,有的把她强行摁在镜子前,化着妆。 “明桉,你必须去参加今天晚上三儿的生日宴,而且还要盛装出席,你是正主,你怕什么?” 明桉差点儿被空气里浮起的飞粉呛到,她不停往后躲着,解释道:“真的不用了。” “我和杨信逸其实已经分手了。” 她不喜欢为了抢一个男人,刻意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争相斗艳,这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青蛙还不遍地都是? 所以,谁想要,让给她就是了。 “你说得对!”那位想来岛上怀二胎的女家属最支持,她把一条明艳的小红裙塞进了明桉手里,解释道:“我们也不是要你去挽回一个出轨了的渣男。” “我们是要你去挫挫那个三儿的锐气!” 和有妇之夫一起上岛玩也就算了,竟然还胆敢在深夜海边偷偷幽会,实在是可耻可恨! 明桉抵不过这么多人的这么多只手,只好服从了。 一到餐厅,明桉下意识地就搜寻起某个男人的身影,他似乎不在。 而今天过生日的主人公苏皎溪,被所有人都“无视”着,大家似乎说好了要齐心协力一起冷淡她,好让她尝到苦头。 只有宣传部的几位员工,怕以后在工作室会被身为主管的苏皎溪穿小鞋,不得不硬着头皮偶尔回应她几句。 这几个人又害怕弄不好人际关系,急得额头上都在冒冷汗了。 好像谁没有骂小三,谁就也是小三一样。 极端分化。 苏皎溪亲自洗着玻璃杯,见一张长桌上的位置都差不多坐满了,她问道:“你们有谁今天晚上想喝红酒吗?我可以开一瓶罗曼尼康帝。” 她说完,全场安静。 没有一个人回答。 甚至还有个搞笑的胖胖直接接了自来水喝。 “小馨,你呢?要不要喝点?”苏皎溪见没人搭理,直接对着自己的下属点名道姓了起来。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瞬间红了脸,不知道是该在这种情况下捧领导的场,还是该也和剩下的所有人一样,继续无视她。 她犹豫着,双手都颤抖起来了,“苏主管,我......” 苏皎溪目光逼迫。 好在一通电话打破了僵局,她走到了屋外去接。 明桉看着刚才的那个女生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主动开口,对着在座的每一位说道:“谢谢各位。” “但是你们真的不用为了我而这样,我也不光彩的。” 何必让一些无辜的人感到为难呢? 没曾想,这番温柔又强大的语气,反倒是更加刺激了这些人。 一位坐在她身旁的女员工轻轻拍了拍她,赞扬道:“妹子,你真是个大好人。” 明桉心有余而力不足。 恐怕她越说,大家越会觉得她这是慈悲宽容吧。 没过一会儿,苏皎溪拎着一个很豪华的双层蛋糕回来了。 毕竟这场生日宴安排在她做小三这件事情被曝光之前,那时她和身边同事们的关系都还相处得不错。 现在,苏皎溪站起身,分着蛋糕,却没有人一个人伸手接,她眸子垂敛着,在银白色的灯光下,晃出了一丝狠厉。 “来,明桉,你吃个大鸡腿吧!”那位想怀二胎的女家属夹了盘子里最大的一只红烧鸡腿给明桉。 其他人见状,也都给明桉夹起了菜。 苏皎溪在内心深处说服自己,不与这般闲杂人等计较,她一个人吃起了蛋糕。 就当她想要夹一只面前盘子里的白灼虾时,有个男生直接把一整盘虾都端走,放到了明桉的手边,“桉桉姐,你多吃一点。” “你今天可真漂亮,就像是主人公一样!” 话音刚落,就有“嘭——”的一声。 苏皎溪板着脸,将手中的筷子摔在了地上,她谁也没看一眼,厌恶地离场了。 约莫过了四五秒钟,众人才反应过来。 “我靠,那小三凭什么还朝着我们发火啊?她做对什么了她......真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欺负她了。” “但是你们刚才都没注意到苏皎溪的脸吗?黑到像是煤炭一样,她一定被我们气死了哈哈!” 明桉沉默地听着。 直到,一个宣传部门的男员工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讥讽地说道:“我估计苏皎溪的主管身份也是靠出卖姿色得来的,毕竟她都当小三了,还有什么下限。” “更何况她还那么年轻,有什么本事能够当上部门主管?还不是因为是一个女的,只要张开两条腿就可以......” “够了!”明桉终于忍不住,也站起了身。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刚才说话的男人,皱紧着眉头反驳道:“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和她的私生活与性别无关吧?” “你不应该带着偏见,说这么侮辱女性的话。” 无论苏皎溪是否插足了她和杨信逸的感情。 这属于原则问题。 明桉扫了在座都闭紧嘴巴的众人一眼。 这其中,虽然有替她鸣不平的人,但也存在不少想借机会看热闹、发泄平时不满的人。 她讨厌被当成枪使的感觉。 也烦躁地走出了餐厅。 苏皎溪就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我——”明桉走近了她,稍微离了些距离,她也不是圣母心,但自己的三观,并不允许自己也在错误的情况下,欺负另外一个女生。 她低声说道:“我不想批判你什么,但是你为杨信逸这种男人背负这么多,眼光确实和我一样差。” “对你工作上所造成的困扰,我深感抱歉......另外,苏皎溪,祝你今天生日快乐。” 明桉说完就想走的。 不料,原本一直垂丧着脑袋,像是在哭泣的苏皎溪突然抬起了头,眼神直勾勾地射来。 ——她笑得好疯! 明桉茫然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举起了左手,她细长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钻戒。 苏皎溪挑起眼尾,炫耀道:“我有我未婚夫送我的生日钻戒,不稀罕你们这群人的祝福。” 这戒指很眼熟,是某高奢品牌的定制款。 价格贵,但也有好处,是确保独一无二的。 明桉屏住了呼吸。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 她曾在一个深夜里,看到了魏泽骞的手机上,有收到预订下这枚戒指的短信。 第22章 未婚妻 苏皎溪戒指上的钻石晃动起来的光线,十分刺眼。 她看见明桉明显错愕了的神情,心情立刻舒爽了起来,趾高气扬地说道:“所以,可怜到需要别人来安慰的人,到底是我,还是假惺惺的你呢?” “不过我未婚夫也真是的,为了引起我的关注,竟然用你这种货色来气我。” 明桉像是从头到脚被淋了一盆冰凉的水。 她微微张开着嘴唇,还是很想具体地确认,“你未婚夫是谁?” ——不能,也不可以是她想的那样! 苏皎溪双手抱胸,转过身,望着不远处走来的一道黑影,回答道:“他来了,你就,亲口问他吧。” 魏泽骞步伐沉重,身后墨色的云,不断挤压着深空。 他刚挂完的电话,手机还发着烫。 母亲在电话里头提醒他,帮他未婚妻订的生日礼物已经送到了,如果他有什么无法判断的事情。 魏家会继续帮忙解决。 但至于到底是解决事情,还是解决人,就无从得知了。 明桉双手攥紧成了拳头,就连指甲都嵌入进掌心里,她像是感受不到什么痛意,抬起了眼,望着身前走来男人平静淡漠的眼神,出声问道:“魏泽骞,你有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就是苏皎溪,是我男朋友的出轨对象,是吗?” 夜晚湿热的厉害。 海与黑夜交织,涌动着宁静。 相比之下,魏泽骞的情绪更不惊,他撩了撩眼皮,只淡淡回答道:“明桉,别闹了。” 闹? 她这是在闹? 明桉不可置信地冷笑了一声,一瞬间噎得都有些说不上话来了。 所以从她喝醉酒那次开始起,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蓄谋已久? 他想通过她,引起自己未婚妻的注意。 就因为她是苏皎溪出轨对象的女朋友吗? 真是可笑。 原来从头到尾的小丑都只是她一个人罢了。 她竟然......还对这种男人有过心动。 明桉鼻尖泛酸,强行忍着眼眶里分泌出来的泪水,她倔强地看向别处,缓了好一会儿,仍然不想放弃:“魏泽骞,我没有闹。” “我要你亲口跟我承认,苏皎溪到底是不是你的未婚妻?” 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是。 但绝不能,这么“凑巧”。 她在给这男人一次机会的同时。 又何尝,不是给快心灰意冷的自己一次机会。 “我们私下说。”魏泽骞低声道,脸上闪过一丝晦涩的神情,他说罢,就想拉过明桉的手臂。 明桉躲开了,直视着他,一言不发。 她挽上去的长发落下了几缕碎刘海,在晚风中飘扬着,红裙失了鲜艳,仿佛燃烧殆尽的火焰,不再摇曳。 一旁,苏皎溪开口道:“有什么需要私下说的,我们是那么见不得光的关系吗?” “还是,泽骞,你从最开始接近明小姐,动机就不纯啊?” “你闭嘴!”魏泽骞吼了一声,连眸子都在震颤。 明桉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 杀鸡儆猴? 亦或是恼羞成怒了。 明桉眼眶泛起了一抹微红,总感觉喉咙口有块石头堵着,生疼得厉害,她表现的却很平静:“就在这儿说吧。” “有什么真相是不能当着另外一个当事人的面说的?” 难道也和杨信逸一样吗。 需要在暗地里,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他亲口说的第一个谎。 她已经被欺骗得感到害怕了。 苏皎溪被吼了一句,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不过她也没有发作,只当着魏泽骞的面,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慢慢吞吞地滑动着。 有一串电话号码备注了“魏家”,尤为显眼。 魏泽骞咬住了后槽牙,顿时烦躁得不行。 他看向了明桉,反问道:“明桉,你相信我么?” 在这种铁证如山的情况下。 明桉觉得,她好像还没有什么足够深的感情来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反驳想象,他也没有给她。 更何况,她才刚被一个谈了四五年的男朋友背叛过。 “不好意思,我不相信。”明桉淡淡说着。 自己咽下了那口波涛汹涌。 餐厅里的众人,一看时间到了,都纷纷起身,“快出来吧,马上就要放烟花了!” 不料,他们刚走出来,就看见了三个人。 彼此间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不明所以。 魏泽骞轮廓深邃,从下颌到脖颈处的线条都拉长,凌厉,他额角的青筋凸起着,喉结滑动,声音嘶哑道:“是,她是我未婚妻。” “你满意了?” 明桉是低下头的原因,没能够知道这男人的最后一句话是在说给谁听。 她还来不及反应。 黑夜里,烟花忽然升空,绽放开来,霎时之间,所有绚烂都如同流星一般滑落。 而那“嘭”的一声巨响。 ——就仿佛,打了她的脸。 其余的员工和家属听到魏泽骞的这句话,惊讶感溢于言表。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苏皎溪竟然是公司未来的老板娘。 刚才,他们还那样刻意地无视她...... 真是完蛋了! 明桉点了点头,一点吵闹也没有,她笑得云淡风轻,不想自己看上去有任何一丝的狼狈,她将眼睛里的痛色隐瞒:“好,既然如此。” “魏泽骞,我们别再联系了。” 利用了她吸引他未婚妻注意力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 反正,这男人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不是吗? 他的未婚妻现在满心满意都是他一人。 魏泽骞似乎有话想说。 明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倾听欲,她强撑着站着,脸上露出了几分疲倦,“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后悔和杨信逸谈过一场恋爱。” “但是,魏泽骞,我后悔认识你了。” 她说完,便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身后,苏皎溪袅袅的音色再度响起,她撒娇催促道:“好了,泽骞,我们也赶快回房间吧,妈还等着咱们两个人跟她视频通话呢。” 原来,都已经是彼此父母互相知悉的程度了。 也对,不然怎么会称为“未婚妻”呢。 明桉自嘲地勾起了唇角。 骤然间,她胃疼得厉害,有一阵酸水返了上来,连呼吸都难受。 她立马趴到了路边,半蹲下去,试图缓解。 苏皎溪冷眼看着,察觉到身旁的男人似乎想动,低声道:“她是装的,不过就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罢了。” “你难道想她毁在你父母的手里么?” 魏泽骞看到不远处有位员工的家属走过去扶明桉,便扯着苏皎溪的衣服袖子,向反方向走去。 一起身,明桉就看到了那一男一女一起离开的画面。 心脏还是很疼,无法缓解。 第23章 拉黑后酒吧撞见 明桉最终是独自一人下船的。 江市已经进入了梅雨季的尾声,空气里仍弥漫着一股空气糜烂的味道。 她毫不犹豫地拉黑了魏泽骞的所有联系方式。 回到家,整理着屋内有关这男人的一切物品,从主卧到浴室,竟然比和杨信逸分手还要麻烦。 两箱东西堆在玄关处,凌乱不堪。 明桉累到躺在了沙发上,蓦地想起,这房子也不是她买的。 所以还该不该继续住着呢? 她真是烦乱得不行,马上工作也要没了,如果住的房子也没有,就真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穷乞丐。 人生有本事还能再更加倒霉一点吗! 隔了一个周末后,是需要上班的周一。 明桉像是发烧了一样,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也没管手机是否开着静音,有谁正在疯狂地打着电话找她。 醒了以后,明桉就把半张脸都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空白的天花板,咕噜咕噜转着。 这床被子,还有着那个男人的淡淡气息。 明桉连续第三天试图说服自己起来换一床新的,但想想,还是一动也不想动。 任由自己成为一具温暖的尸体。 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有人正快速输入着门锁密码。 随着“嘀嗒”一声,门开了。 明桉尚未来得及反应,就有一道身影着急地冲到了她卧室的门口,看见她,又是气又是笑地说道:“你这么大人了,还玩躲猫猫呢?” “赵总......”明桉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 她之前有次早上身体不舒服,也是赵西荞来找的她,见她一个身边连个靠谱的朋友也没有,她便主动以上司的身份,充当起了她的监护人。 这次明桉改了大门密码以后,也不忘发给了她一份。 赵西荞没好气地坐到了床边,盯着她,怒气冲冲地问道:“明桉,你不去上班,躲家里做什么呢?我一整个白天都找不到你人,急得差点儿就要去报警了知不知道!” 说话间,她将手背轻轻地在明桉的额头上贴了贴,没察觉到高温后,才松一口气。 明桉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甚至都懒得从床上坐起来了,她闭着眼睛回答道:“去公司干嘛?” “反正我也拉不到投资,肯定是被公司裁员的下场,不如趁早躺平算了......不对,西荞姐,我这次干脆直接就回乡下,帮我爷爷种地吧?”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可从来都不会有焦虑或者是失眠。 越累,只会越感到幸福。 而且每天都还能吃上爷爷蒸的大米饭! 赵西荞嘴角咧了咧,见床上这个披头散发的“美丽小疯子”真的起身要去收拾行李时,一把又将她摁了下去。 她皱紧着眉头问道:“好了,明桉,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去趟海岛上,没放松愉悦好身心。 怎么反而一副被吸干血了的苍白模样。 明桉睫毛轻颤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吸着鼻子回答道:“我分手了。” 她没有想哭。 在赵西荞准备询问时,又小声地说道:“然后......又好像失恋了。” 话音顿落,胸口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扎了她一下,让她不禁蜷缩起了后背,垂下脑袋的瞬间,黑色长发也一起滑落下来。 将她的脸遮住。 赵西荞听得一知半解,什么分手又失恋的。 她感知到明桉难过的情绪,立刻把她抱进了自己怀中,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不问原因地安慰道:“好了,好了。” “抱抱你,我可怜的小猫咪。” 明桉瘪下了嘴唇,打转着的眼泪还没反应的时间,她整个人忽然被赵西荞给拉了起来,后者转过身,风风火火地从衣柜里选了件超级性感的小短裙扔给她。 “甭管分手还是失恋了,你不能再这么颓废的在家里躺下去,走,我现在就带你去酒吧嗨上一把!” 明桉有些抗拒,连头发都是赵西荞帮她梳的,还用卷发棒卷了一下,大波浪慵懒而迷人。 酒吧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才开业不到一周,听闻是个吊儿郎当的富二代用钱砸的,每天来捧场的人也非富即贵。 赵西荞有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和酒吧老板认识,便送了她两张入场券。 “今天你就放开了喝,醉了也没关系,酒吧楼上就是酒店,房间我已经给你开好了,总统套房,三百大平,一晚上17万,全部报销!” 明桉看着手里被强行塞入的房卡,入场以后,对周遭的乌烟瘴气和灯红酒绿拧了拧眉,她凑到赵西荞的耳边,大声喊道:“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太闹了,不太适合我!” 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读一本书。 不染尘世嘈杂。 等赵西荞和碰巧遇见的商业伙伴刚聊了没有两句,转过头一看时,明桉已经在一楼的舞池里放飞自我了。 扭腰、甩着长发。 无数男人围绕着她,又不敢妄自上前。 “赵总,我们借一步聊。”商业伙伴说道,看见赵西荞眼里流露出的隐隐担忧时,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您放心好了,您朋友在这间酒吧里绝对比她在学校还要安全。” 这里的安保团队可是顶尖的。 更何况,酒吧老板今天还带了不少朋友过来玩呢,怎么可能允许有肮脏之物混入进来。 赵西荞闻言,便点了点头。 她认为,一直都紧紧绷着的明桉,需要一个这样彻底释放的机会。 * 酒吧二楼,不对外开放的私人贵宾包厢内。 几个男人怀里都拥着一个漂亮的女生,又是喝酒,又是抽烟的。 如果不细看,都不知道在沙发昏暗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男人,他身边很干净,什么也没有,除去指尖夹着一根快湮灭猩红的香烟以外。 有人感到好奇,凑到朋友耳边问道:“那人谁啊?怎么来这里既不玩,连口酒也不喝?” 他朋友立马瞪了他一眼,小声回答道:“魏泽骞,京城魏家的那位太子爷,你不认识?” “今天他过来,要么是给面子捧个开业的场,要么就是......躲他未婚妻来了。” 话音刚落,一直安静蛰伏在黑夜里的魏泽骞起了身,他身上黑衣凌厉,透着一股不容人靠近的生疏感。 经过老板身边时,只淡淡说了一句:“先走了。” 魏泽骞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楼舞池里的一道纤细身影。 ——明明是很暗的环境,她却像是能在一切无聊的环境里熠熠生辉,身上穿的不知道是条什么裙子,一大片光滑白皙的后背都露着,还有银色亮片在爆闪。 她只是很随意地扭了下腰,就能够引起周边无数男人的注视与惊呼。 自己却像是浑然不知的。 仍玩得开心,笑得迷人。 是,她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以后,是真的开心。 连这种地方都来了。 魏泽骞眯起了漆黑的眼眸,脖颈处,脉络隐隐起伏着。 他的视线始终都紧紧跟随着明桉。 注意到了,旁边有一个瘦得像是竹竿子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接近着明桉,还在她的屁股上,试图慢慢伸出手。 第24章 真人版陪睡玩偶 闪烁迷离的灯光盛满在了五光十色的酒精里,劲爆的dj舞曲韵律强劲,令一切黑暗因子都躁动起来。 明桉忽然转了个身,朝着自己面前像是根竹竿子一样瘦的猥琐男勾了勾手,她红唇轻启。 “小美人,你对我说什么?”猥琐男脸上的神情从差点儿就被抓到的惊吓一秒切换成了惊喜,他迫不及待地往上凑着。 周围的人,肩膀挨着肩膀。 明桉笑意明媚地盯着对方,声音却很冷淡:“我说——” “你给我滚,敢摸我一下,我剁了你那玩意儿信不信!” 猥琐男立刻灰溜溜地钻出了人群。 他还敢往回看一眼。 明桉立刻举起自己的两根中指,一起比划着,送给了他。 瞬间,她也丧失了在舞池里玩的兴致,看见赵西荞坐在不远处的卡座上,便走了过去。 二楼,魏泽骞停下准备冲进舞池里的脚步。 他又重新回到了那间可以将一楼尽收于眼底的贵宾包厢内,只不过,这次没再坐在角落,而是坐到了门口位置。 “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走了吗?”酒吧老板看见他,一脸惊讶地问道。 魏泽骞点了点头,声音很淡:“嗯,再坐一会儿。” 他不打算解释什么。 半晌后,见这位老板打算从他旁边离开,才掀了掀眼皮子说道:“你能不能开个灯。” 实在是太暗了。 他有点看不清楚她。 “什么?”酒吧老板愣住了,下意识地就想差使手下去照做,直到他反应过来,一声哀嚎:“骞哥,我这儿开的是酒吧,不是图书馆啊!” 竟然要求开灯? 这难道不是在砸场子吗。 明桉坐到卡座上,“咕噜咕噜”喝了一整杯冰镇的白葡萄酒,夹杂着淡淡的荔枝清香,喝完以后,她眼睛都亮了。 见状,赵西荞打了个响指,又让酒保调了一杯,也没揶揄明桉刚才说不适合这里嘈杂环境的那句话,只是关心地问道:“心情有没有爽点了?” 女人这辈子为什么难过都可以。 但绝对不能有一滴眼泪是为男人而流的。 明桉点了点头,其实也没太尽兴。 都怪刚才那个想摸她的猥琐男败坏了她的所有兴致! 赵西荞轻笑一声,又打了一下响指。 就在明桉感到诧异之时,她身边突然围过来了四五个男模,个个长得秀气,像是小奶狗似的,身上的衬衫解开到了胸膛。 明桉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眼神很坚定,仿佛就要入党。 “瞧你那出息。”赵西荞轻轻嗤笑了一声,起身说道:“我先走了,你们几个好好陪陪你们的桉姐,今天晚上必须要逗笑她!” 明桉的脸颊真的在一点一点变红。 一定是她刚才喝了点酒的原因,都举起手来朝着自己的脸扇风了。 “姐姐,你要和我一起玩吗?”一个男生温柔乖顺地问道。 明桉僵硬着,点了点头。 有个男生立马给她倒酒,还有两个则是脱了衬衫,开始在她面前跳舞,甚至还戴上了黑色的眼罩,时而不经意地凑到明桉面前一下。 明桉在心里不停地喊着“救命”。 什么她不适合这里的环境。 她还亲口说过这种违心的话? 她,明桉,就是为今晚而生的! 魏泽骞只是一个晃眼,再次看向楼下时,眼睛都直了,他简直不敢置信明桉在玩什么。 那嘴角笑的,比太阳花还要灿烂。 眼神也一刻不移地盯着两个男人跳舞,有那么好看? 还好,她的坐姿还算乖巧,两只手也一直放在膝盖上,没有想去摸的意思......有个男人直接扣起了她的手心! 她竟然顺从了! “把你手机给我。”魏泽骞冷声说道。 一旁的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反问道:“凭啥我的给你,你自己没手机啊?” 当他反应过来问自己借手机的人是魏泽骞时,立马摸了摸口袋,双手奉上。 但还是被魏泽骞冷到结冰了似的眼神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明桉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震动,她往旁边坐了一些,一只手堵住自己的耳朵,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冷森森地问道。 明桉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实是一串她毫不认识的号码,便奇怪问道:“你是谁啊?” 殊不知,头顶上方正有一个男人死死盯着她。 魏泽骞尽量克制着,低声道:“我有点合作想和你谈,你不是有一个节目需要投资吗?” 他说完,刚才那个牵明桉手的男人又缠到了她的身边,这次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不过却一人一只手的比起了爱心。 真是给他看得气笑了。 电话里,明桉回答道:“哦......不好意思啊,我已经睡觉了,如果你真的想做投资,请明天再联系我吧。” 魏泽骞咬了咬后槽牙,将电话挂断。 然后,下楼。 他要亲自逮人。 明桉一头雾水地看着返回到了主界面的手机屏幕,嘟囔道:“什么骗子,一点儿耐心也没有。” 大晚上的说要投资? 鬼才信呢。 “姐姐,什么电话让你接了这么久呀?”小奶狗含情脉脉地看来,眼神就跟会勾魂儿似的。 明桉猛然觉得,刚才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只怪这酒吧里的背景音乐实在是太火热了,动次打次个不停,电音嗨劲烧耳。 她回答道:“没什么,一通诈骗电话而已。” 背后有另外一个人递来酒杯。 明桉下意识地就接住了,可是对方却还不松手,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拿不过杯子。 这又是什么小把戏? 明桉好奇地抬起头。 在她身后,魏泽骞站在沙发外,上半身下倾下来,正好将她整张脸都笼住,压迫感窒息,令人发颤。 明桉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男人一只手还搭上了她的肩膀,眉目间堆满着阴鸷,哑声说道:“明桉,你睡前音乐听得挺带劲啊。” 他抬起头,细数了一下面前的几个男人。 更为淡漠地开口道:“还有,你这些陪睡玩偶,都是真人版的,是吧?” 第25章 惹怒 明桉的心脏在拼命跳动着。 魏泽骞眼神很冷,驱散了她身边的几个男人,但还是留下一个胆大的,弱弱地问着明桉,“姐姐,这位哥哥是你的老公吗,他看上去好凶的样子啊......” 魏泽骞都被这种语气弄得无语了。 他想不明白,怎么有些男的可以这么装。 “你说什么?”明桉一听,嗓门都拔高了起来,反过去生气地质问道:“我看着像已经结了婚的妇女吗?” 她看起来,似乎更加凶。 小奶狗被吓傻了似的,“那......他是你的男朋友?” 不然干嘛占有欲那么强。 说的话,马上都快把整个酒吧给熏酸了。 明桉翻了个白眼,波澜不惊地解释道:“不是。” “他只是我前男友出轨对象的未婚夫外加上司而已。” 复杂到差点儿令人摸不着头脑。 明桉已经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 好在她包里有赵西荞给的楼上酒店的房卡,起身后,直接拎起自己的包就跑。 魏泽骞跟在后面,愣了一下。 等追到时,明桉已经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明桉不屑地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男人,不想再与他产生任何纠葛。 她按照房卡上的数字,顺利找到了房间。 只能说,这儿不愧要十几万一晚。 高层套房将江市灯光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一切家具都奢华到了极致,全部瓷砖都是意大利进口的黑金色系。 明桉绕到主卧,才发现偌大的床上,竟然还用玫瑰花瓣铺了一个爱心出来,她往旁边躺下,闭上眼睛,暂时休息了起来。 殊不知,楼下,魏泽骞直接叫来了酒店老板。 他用“明桉”这个名字查询,未搜到任何开房记录,便要求查看监控,看看明桉是去的第几层的第几号房间。 前台有些为难。 酒店老板赶来后,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魏总。” 但这情况毕竟涉及到顾客的隐私,越往高层的房间,客人身份也就越非富即贵。 他摩挲着掌心,询问道:“魏总,您查的这人,和您的关系是......” 魏泽骞也意识到了不妥。 无论如何,他应该尊重明桉,便淡淡开口道:“只要我亲眼看到她安全进了房间内就好,我不会要求用你们的万能卡进去。” 毕竟明桉是喝了点酒的。 老板见状,也不能不同意了,吩咐前台去调监控,等待的过程中,忍不住套近乎道:“您这是和夫人吵架了?” 魏泽骞没出声,摸了摸鼻尖。 “唉,我家那个也总和我吵。”老板叹着气,但也没表现得过于不满,他说道:“不过,夫妻嘛,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没什么过不去的矛盾。” 魏泽骞若有所思。 一旁,调出监控的前台将电脑屏幕转动了一下,上面有明桉甩着包,高高兴兴走入一间总统套房的画面。 至此,魏泽骞也就放了心。 他正准备离开时,听见了前台对着另外一个同事说道:“这间房间是那位名叫裴叙言的先生开的,他是酒店顶级vip,待会儿你记得送份果盘上去。” ——裴叙言? ——她住别的男人开的房间? 魏泽骞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先前承诺过的话也全部反悔,他冷声要来了万能房卡,然后一个人乘坐电梯上去了。 眸子冷漠的像是数九寒天里的冰潭。 他用全身力气,克制着自己不断翻涌的怒气。 此时,明桉还浑然不觉。 身下的床太软,她马上都要睡着过去了。 蓦地,门口响起“滴——”的一声。 直到拿到黑影出现在床前,明桉才猛然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先拉了一下自己身上卷皱起来的裙子。 本来就短,再加上她是躺着的原因,只堪堪遮住了一点而已。 “你怎么进来的?”明桉被吓了一跳,撑起胳膊,勉强地坐起来了一些。 魏泽骞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他半边轮廓逆着落地窗外的霓虹光影,轻眯起来的眼眸里,透露着几分危险,“跟我走。” “去哪?你神经病吧。” 明桉毫不客气地骂着,准备伸手去够一旁床头柜上的座机,只需要摁一个键,就会有服务员上来了。 她小算盘打得是很机灵。 但却低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行动力。 魏泽骞站在床尾,直接拽住她的腿,往下一拉,然后轻轻松松地就把她给扛到了肩膀上。 “你混蛋,魏泽骞,你快放我下来!”明桉奋力挣扎着,不仅手在拍着这个男人的后背,就连双腿都在乱踢。 无意之间,她好像确实踢到了什么东西。 扛着她的男人也发出了一声很重的闷哼声。 下一秒,她的屁股就被打了两下。 魏泽骞沙哑的嗓音响起:“明桉,你给我老实一点。” “如果不想我在这里办了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明桉整个人就炸毛了,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哭腔,委屈生气到在发颤:“你凭什么?” 难道是他的那位未婚妻又找上新的男人了? 他又需要重新吸引回未婚妻的注意。 还是,他只是单纯的,感到寂寞。 明桉说完以后,就被放回了床上。 她抬起手,快速胡乱地抹了一下自己快湿了的眼睛,正想站起来时,又被身前的男人给摁了回去。 那些玫瑰花瓣悉数散乱开来。 魏泽骞倾下身,一只手将明桉脖子上披散下来的长发全部撩开,他伸出舌尖,很轻地舔了一下明桉的耳尖,压低嗓音回答道:“桉桉,不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 明桉两只手都被他抓住,举高,拉到了头顶。 力量悬殊。 她的腿一动,也立马被夹住了,动弹不得。 明桉狠狠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也只有一张嘴还能继续硬:“魏泽骞,你是第一个。” “但你绝对不会是我唯一一个。” 话音刚落,魏泽骞的另外一只手就放到了她的腰上,他掌心微凉,缓缓游走在她的皮肤上,倏尔一顿。 见明桉涨红的脸后,才笑着说道:“宝宝,你不该说这种会惹我生气的话的。” 明桉颤栗。 那只手已经沿上,抚上了她的锁骨与脖子,轻轻用指腹打着圈。 魏泽骞的眼里划过一丝兴奋,诱哄着:“这里怎么空荡荡的。” “哥哥给你买个会叮当叮当响的小铃铛系在脖子上,好不好?” 第26章 是你先不乖 ——铃铛系在脖子上。 ——还叮当叮当地响? 这狗男人到底是有什么奇怪癖好! 明桉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在魏泽骞的手沿着她的脖子,就快要摸到她的脸时,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魏泽骞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过他怕抽手会划伤明桉的皮肤,第一时间没动,也没有生气,还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哄道:“桉桉。” “我更想要你换个地方咬。” 明桉气到都想要在床上打滚了,她仰起了些头,想要重新坐起来,清冷倔强的眼眸里,暗含愠怒:“魏泽骞,你快放开我!” “你不能强迫我的!” 话音刚落,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就盯紧了她。 明桉一僵,身上笼罩下来的阴影越来越多,她屏住着呼吸,脖颈间环绕的气息正旖旎地弥漫在房间内的每一个昏暗角落。 她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样。 魏泽骞将手插进了她的发丝之间,俯下身,眉眼间,情欲涌动着,沙哑说道:“桉桉,在我看来,我们这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滚啊!” 明桉气到双腿开始在半空中乱踢了起来。 这倒是正好方便了魏泽骞,将她的腿更分开了些,他挑逗着,低声开口:“乖乖,忘记和你说了,外面的门还开着。” “你是想留下来,还是和我一起下楼呢?” 外面走廊里,避免不了经过的人,来来往往的。 明桉压抑着胸腔内的怒火,真的是一点儿应对的招儿也没有了,她皱紧着鼻子,冷声反问:“我有能选择的余地?” 仔细听,都能够听到外面保洁员推着清洁车路过的动静声了。 那,这屋内的声音也一定能被其他人听了去。 他实在是太无耻了。 魏泽骞似乎很满意她的这副表现,又夸了一句:“真乖。” 还笑着说,“今天的卷发怎么这么漂亮?” 下一秒,明桉整个人就又被扛在了肩上,她的脑袋是倒着的,长发也全部凌乱地倒向地面,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疯婆子。 魏泽骞单手扛着她,毫不费力。 他的那只手紧紧贴在她裙摆的位置上,连风都没有办法掀起,就更不可能出现走光的情况。 二人快到门口时,明桉忽然反应过来,用手拍着这男人的后背喊道:“魏泽骞,还有我的鞋子!” “麻烦。” 魏泽骞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但还是转过身,用另外一只手拎起了那双高跟鞋,扛着明桉进了电梯,一路下去。 他的车不在地下停下车,就停在酒吧外面,离得很近。 明桉被放到了副驾驶上,她扯了扯自己身上歪了的裙子,眼看着魏泽骞还继续站在她身旁,连车门也不开时,更为暴躁地催促道:“你等什么呢?” “要做就快做。” 这话一点感情也没有。 冷冰冰的,令关系的温度都直降零下。 魏泽骞一只手撑在车门上,俯下腰,将头伸进了车内一点,他的目光直勾勾的。 察觉到这男人另外一只手伸过来。 明桉立即转过了脸,半晌后,那只手才拿掉了她快吃进嘴巴里的发丝,魏泽骞轻叹了一声气,开口道:“明桉,我不会强迫你的。” “刚才都是吓唬你一下。” 他怎么可能那么舍得。 也真的是,在得知她住在别的男人开的房间里,那个男人还很有可能随时会回来进去的情况下,理智全无。 再加上她的闹腾,故意凶了些。 明桉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冷笑,她反问道:“这很好玩?” 本来都不想再搭理他,也不和他说话的。 明桉咽不下这口气,手握成拳头,朝着魏泽骞的身上打了一下,她甚至恨不得破口大骂:“你要是真喜欢这套,去找你的那个未婚妻玩啊。” “混蛋,你凭什么把我当成是你利用的工具。” 魏泽骞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敢把这位一直都踩在他头上的小祖宗,当成是利用工具? 但听到“未婚妻”三个字,眸子里也翻涌上来了些冷静与克制。 这到底成了二人之间现在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魏泽骞在车外,半蹲下来,矮了明桉一个头。 他低声说道:“我和我未婚妻之间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跟她当中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关系。” 以及,还有他父母的干预。 明桉总算转过脸,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下文。 魏泽骞也没有逃避她的凝视,敛了敛眸底的暗光后,哑声道:“明桉,我现在没办法给你什么虚假的承诺。” 那都是在骗她。 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闭嘴。 不像是她的那个前男友。 他同时也和苏皎溪达成了协议,只要她不在魏家面前提到明桉的存在,不让他的家人发现她,那么他也能对她这位未婚妻出轨了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这极有可能是他可以结束这段联姻的唯一把柄。 但首要为了明桉的安全,一切其他的东西,就都不重要。 明桉从觉得不可置信再到最后都无语了,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的吸引烂桃花。 认识的男的,一个两个,全部都自私到可怕。 她摇了摇头,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失望:“魏泽骞,你真挺像个渣男的。” 比她的前男友,还要过分。 “桉桉,随你怎么说,我都认了。”魏泽骞不怒反笑,语气也柔和下来很多,他趁着明桉没有防备,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所以什么时候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拉出来,嗯?” 明桉推开他,下了车,回答道:“这辈子都不。” 她的包好像落在酒吧或者是上面的酒店里了,迈开腿,就要向着大门走去。 魏泽骞看到她离开的方向,皱起了眉,拉住她的手臂后,轻轻往后一带,就将她整个人抵在了车上。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明桉先开口问,眸子里的月光倒影,晃晃叠叠,她的手还被魏泽骞五指相扣了起来,拉过头顶后,慢慢向后压着。 明桉再次没有办法挣扎,不满地控诉道:“魏泽骞,你才刚说完不会强迫我的,你没办法保证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出尔反尔吗?” “是你先不乖。” 男人嗓音低沉,哑到让夜色都变得更黑。 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暗光,路灯之下,匿在阴影里的半张脸,冷戾而阴郁:“你还想回去?” “明桉,我和你说过惹我生气以后的下场吧?” 第27章 房子还他 安静的夜晚,突然刮起了狂风。 路两旁的树叶被吹得“簌簌”地响,地上灰尘掀起,在空气中不断漂浮着。 明桉莫名咽了一下口水。 ——惹魏泽骞生气了的下场? 面前的男人脸色阴沉,漆黑的眼眸里也像是酝酿着和天空一样的风暴似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看着真的很不悦。 所以,总不能是想要动手打她吧? 明桉眨了眨眼睛,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我......” 魏泽骞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他自己的手机,然后当着她的面,拨通了一则号码。 这架势在明桉看来,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黑社会似的,黑帮老大摇人来揍她。 她正想用尽一切方法逃,电话另外一端已经接通了。 距离挨得很近,即便手机上没有开免提,明桉也能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魏泽骞报了一个酒吧的地址,低声说道:“对,我要举报这里有未成年。” 明桉简直不可置信,眼睛都瞪大了,连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被松开的也不清楚,她震惊到呼吸急促:“你......” “你......你竟然报警抓我,想把我送进局子里?” 她难道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吗! 魏泽骞轻笑了一声,视线睨过她,反问:“明桉,你是什么未成年人吗?” 小姑娘真的是一点脑子也不动的。 明桉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又飞快摇头,她这下反而觉得事态更严重了起来,皱紧着眉头,认真说道:“那你这就是报假警了,违法的。” 话音刚落,一旁就靠着酒吧的警务室先一步行动了起来,进了那间酒吧以后,直接要求负责人把灯全部都打开。 并且每一个人都要出示身份证。 魏泽骞瞥了一眼,淡淡回答道:“楼上的私人包厢里,是有两个未成年女孩在。” 他只是在让那些无法无天的富二代在守法的同时,顺便把自己养得不乖的小猫逮回家而已。 是一石二鸟。 明桉想了片刻,深深地看了面前这男人一眼。 好像是心有灵犀。 她还一句话都没说,魏泽骞眼皮就跳了一下,开口解释道:“我人虽然也在,但没碰她们任何一个人。” 不像是某人,“陪睡玩偶”好几个。 “哦,不关我事。”明桉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都有些折腾的累了。 魏泽骞见状,揽住了她的肩膀,强行又说:“明桉,我连口酒也没喝。” “所以呢?” “所以让我开车送你回去。” 此时,酒吧里有一批被查完身份证的人已经出来了,直接把路边的出租车、代驾都预约了。 明桉如果想打车走,恐怕要排的队伍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等到的,她最后还是坐上了副驾驶,老老实实将安全带系上。 一路上,魏泽骞都没说话。 他似乎真的就只是在很认真地开车,偶尔看几眼车内的后视镜。 车子抵达壹号华府小区门口。 附近最近正在修路,不太好开进去,明桉在车将停未停时,就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她低声道:“谢谢,你就送到这里吧。” 一说完,她就利索地开门下了车。 魏泽骞也不管汽车了,跟着一起下去,追上明桉后,拉住了她的手臂。 “这里的房子还给你吧。”明桉忽然转过身说道,这个事情她其实已经考虑了很久了,虽然面临着即将被辞退的惨境,存款也不多。 但她也不想继续住这个男人送的房子。 无功还不受禄呢。 爷爷从前也没教过她,可以这样厚颜无耻地接受一个男人的弥补。 魏泽骞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话题,他目光落到了明桉不像是在说气话的脸颊上,缓缓说道:“明桉,这房子就是你的。” 甚至,她可以再多跟他要一套。 还回来像什么话。 好端端的大平层不住,非要去挤什么安保不好、周围噪音多、环境还差的小房子吗? 明桉很坚持地摇了摇头,“过户手续我会找人帮忙办理,不过你得再给我几天,我一找到新房子就会把所有东西都搬出去的。” 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上方有道很凌厉的风。 地上的黑色影子显示,在她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棒球棍,正朝着她的脑袋挥来。 明桉一瞬间跟石化了一样,来不及反应。 倏地,她整个人被魏泽骞拉进了怀中,一个旋转,二人位置对调。 她睁大着眼睛,只看到魏泽骞伸出手臂,护住了她的脑袋,然后结结实实地接了一棍子。 骨头都发出了响声。 “操!”拿着棒球棒的男人破口大骂。 明桉探出头,才发现——他是刚才那个在酒吧里,想要摸她,却反而被她骂了的瘦杆子男人。 他竟然......一路跟踪她到了小区门口? 还拿着那么可怕的棒球棍子,想打她。 一定是因为她当时没有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向对方挑衅的比了两个中指。 明桉脸色都白了。 她抬起头,颤抖地看着魏泽骞,想问他有没有事。 魏泽骞却先开口,暗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宽慰,他甚至还能笑着,对她说道:“别害怕,这不是你的错。” 小区门卫处的保安看见是自己的业主受伤了,立刻上前,用伸缩棍制服了闹出事情来的瘦杆子男,并在第一时间报了警。 他们询问魏泽骞需不需要救护车,魏泽骞摇了摇头,被棒球棍击打到的手臂处,一放下来时,确实是疼得像骨头裂开了一样。 但是魏泽骞脸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瞥了眼那个被保安压在墙上,却还是拼命回过头来看的男人,他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护住了明桉,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然后,给私人律师打了电话,要求他一会儿也去警局,并且尽可能申请对方对明桉的人身安全保护令。 魏泽骞挂断电话,脸色骤然阴狠了下来,他盯着那个还在朝这边看的男人,眸子里渐渐笼罩上了一层戾气。 蓦地,他身上的衣服被怀中的小姑娘给轻轻扯了一下。 明桉仰起脸,红着眼圈问道:“你被打的手臂真的没有事情吗?要不要去医院里检查一下?” 魏泽骞那句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没事”,忽然噎在了喉咙口里,他装作虚弱地踉跄了一步。 吓得明桉连忙反过来抱紧他。 也不知道手臂被打到了的男人,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 下一秒,她就听见魏泽骞用没什么力气的声音回答她道:“可能有点事。” “你能不能请我上楼去喝口水?” 第28章 让我留在你身边 明桉扶着魏泽骞上了电梯,这男人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身上,害她都无法伸出手臂去摁楼层数字了,好不容易摁到,颇为埋怨地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重!” 魏泽骞“哼哼”了两声,稍微自己站直了些。 他也没示弱,别过头,在明桉耳边,压低着声音调侃道:“在床上的时候。” “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他也充分理解。 这小姑娘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翻脸的速度经常比翻书还快。 明桉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东西,两边脸颊都泛红起来了,她一言不发地缩在电梯角落。 两人之间,若即若离。 旖旎着一股难言的感觉,令月光都糜烂。 一直到明桉开门后,周遭空气瞬间就寒凉了下来。 魏泽骞盯着入门玄关处的两大箱东西,随手拿出一样,就是他自己的内裤,箱子角落里还有一排甚至没拆封过的保险套。 这让他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 他转过头,视线看向一旁在装作很忙,到处乱摸的明桉,眼皮耷拉着问道:“不跟我解释一下?” 明桉清了清嗓子。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经过宽敞的玄关走廊时,她的脚还踢到了那箱子一下。 听到魏泽骞要她解释时,嗓门拔高,理不直气也壮,“解释什么?” “你刚才才说完这是我的房子,那我身为房子的主人,难道没有权利随意处置一些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吗?” 她太吃不得一点的亏了。 但是抬起头,与面前的这个男人四目相视时,明桉还是心虚了一阵。 她想着,要不还是道个歉,然后自己卷铺盖走人比较好。 下一秒,靠着白墙的男人伸出手掌,轻轻地在她头顶上摸了摸,笑着回答道:“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继续住下来,这些东西随你处置。” “包括,我也是。” 明桉听着最后一句话,眼眸不经意一颤。 她撇开魏泽骞的手,独自往屋里走去,如果不是在往玻璃杯里倒矿泉水时,不小心洒出一大半,都出卖不了她现在外表的镇定。 这间房子,魏泽骞也是老熟人了。 来了以后,他就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接过明桉给他的杯子时,眉头一皱,“我平常会给你倒冷水喝吗?” 哪次他不兑一半冷的,一半热的。 明桉心里涌过一阵莫名的烦躁,倒也没开口说什么,重新拿回杯子后,又往厨房走去。 这一次,她开了冰箱。 从冰箱里拿出没开过的矿泉水,往杯子里倒。 魏泽骞再次接过,点点头,沉默地喝了一口。 他刚放下杯子,就“嘶”了一声,是那只被棒球棍打到的手臂,一动,就有牵扯的疼痛感。 “我看看呢!”明桉满脸担忧,冲到了沙发边上,她蹲下身,认真地观察着这男人的手臂,有些地方发青,有些地方则是磨破皮,还出了血。 明桉起身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拿药箱过来。” 魏泽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总算满意地勾了勾唇,他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意识到不对,又立刻调整了姿势。 将那只受伤了的手臂,故意摆在身前。 他半眯起眼,看着过了一会儿拎着药箱小跑过来的明桉,还挺享受这小姑娘拿着棉签,蘸着碘伏,在他手臂伤口上擦抹的感觉。 不是不疼。 是忘记了,应该要装疼。 明桉很仔细地上着药,方方面面都涂抹到后,她才整个人坐到了地板上,一边拧上碘伏的瓶盖,一边低垂着脑袋说道:“对不起。” “其实都是因为我的错,反而害你受伤了。” 她真的,又生气,又无奈。 心头还有一丝挥抹不去的后怕感。 如果下一次,她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乖乖认了吗?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些可能非但震慑不了对方,还会让对方觉得她更有意思、更好欺负的软话? 明桉唇角下垂着,连眼睛里都是一片暗淡无光。 魏泽骞一愣,心脏口好像被一把钝刀给刺了一下,他将明桉从地上拉起,拍了拍她裙子上的灰尘,嗓音沙哑地说道:“桉桉,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我都看到了,你只是勇敢地保护了你自己。” 他也很庆幸,这小姑娘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就算她有再过分的举动,也是对方龌龊在先。 所以,他会偏袒,也不算是不分青红皂白。 明桉好像是心里一直藏着的委屈感被说了出来,嘴唇都瘪起来了。 其实这些事情以前也有发生过一次。 大夏天的夜晚,杨信逸带她出去吃露天大排档,在他去店里点菜的时候,旁边一桌男人想对她进行骚扰。 明桉记不清当时的自己说了什么话。 只记得,杨信逸回来后,先责怪了她为什么要穿一条很短的裤子。 魏泽骞却说,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桉桉,你必须要明白,不管你去什么地方玩、不管你想穿多么漂亮的小裙子,这些都是属于你自己的自由,没有人可以干涉。” 男人用手掌捧起了她的脸,眸光温柔,他继续沉着嗓音说道:“只是,你避免不了如今社会上一些素质低、戾气重的人。” “下次如果再发生当时的那种情况,你可以更勇敢地牵起我的手,告诉对方,你有男朋友,而且你男朋友打架还很厉害。” 他会保护的。 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保护。 明桉有些茫然。 她在颤动睫毛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弥漫上了一层水雾。 魏泽骞的话还没有全部说完。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严肃冷正地开口道:“前提是,明桉,让我留在你身边。” 明桉猛地起身,还不小心推了面前男人一下,她着急忙慌地把药箱给放回原位,重新走回客厅,干巴巴地说道:“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察觉到这男人又想拿手臂上的伤口说事,她更快一步地阻止:“如果还疼,那你就去医院里做个检查吧,你把单据都保存好,回头来找我报销。” 魏泽骞有些哭笑不得。 紧接着,他人就直接被明桉给拽了起来,不停地推着,推到大门外面。 殊不知,此刻门外还站着一个刚到的人,神情错愕:“魏......魏总?” 第29章 地下情人 长廊上的声控灯宛若白昼般明亮。 赵西荞看着自己面前站的男人,不停地揉着眼睛,又去比对墙壁上的门牌号,她惊讶地出声问道:“魏......魏总?” 她没有眼花吧? 还是明桉为了不被辞退,努力到都把投资商的真人海报贴门上了? 不过——这也太逼真了。 魏泽骞一怔,似乎是认识对方。 他很沉默地点了点头。 屋内,折回客厅去拿手机的明桉又重新跑到了玄关处,她头也不抬地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身前男人怀中,“你手机忘记了。” “小桉,你们两个人......这是在聊公事?”赵西荞狐疑地问道。 明桉都懵圈了,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赵西荞,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回答道:“啊......那个......其实我们......” 蓦地,魏泽骞伸出手,从后面虚虚地扶了一下她的腰,回答道:“嗯,是在聊公事。” “桉桉,你说呢?” 明桉只管点头,忽略了其他的一切。 赵西荞则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人关系一定不简单,谁家合作是在大半夜的家里聊的,而且男方还衣衫不整。 不过,赵西荞也没急着问什么,反而为明桉高兴了一把,“这样的话,小桉,你就不用再担心被辞......” 话都还没有全部说完,明桉就跑了过去,一把捂住了赵西荞的嘴,她瞥了无动于衷的魏泽骞一眼,不满表示道:“已经很晚了。” “魏泽......魏总,您再不回去,不怕开车撞着鬼吗?” 魏泽骞也没为难,低声说道:“好,那我就先走了。” 他走向电梯,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明桉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上赵西荞不解的眼神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她想得很简单,她虽然需要那个男人的投资来保住自己的饭碗,但并不表示着,她要用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来胁迫。 这会抵消魏泽骞利用她气那个未婚妻的事情。 也就等同于,她必须低头,必须原谅一切。 然后呢? ——然后让她做这个男人的地下情人,等彻底被厌恶时,再被一脚踢开吗? 明桉一想到这种情况,鼻尖就发酸。 这简直比杀了她都还要难受。 她的自尊,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两个女人走进屋内,各怀鬼胎。 赵西荞看着玄关处的两厢东西,恍然大悟。 起初几次,她来到这个家里,看到这些男士的私人物品时,只以为是明桉男朋友,那个叫做杨信逸的男人的。 她甚至还在心里腹诽过,这男人出来穿得不怎么样。 私下里倒是很有品味。 如果,这些物品都是另外一个男人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明桉则是端起桌子上的冰水,狂喝了起来,试图以此压下自己燥热不安的心。 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一团乱麻给说清楚。 “你放心好了。”赵西荞倏然间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除非你主动告诉我,不然我不会那么关心你的个人情感生活的。” 她现在过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些八卦。 明桉点了点头,乖乖坐到这位“大姐大”的旁边,手也放在了膝盖上,她眼睛澄澈,又大又亮地眨着,猜测道:“那......你过来,是因为我没住在那间开好房间的酒店里?” 确实很亏,还有点遗憾。 说实话,她现在完全可以再次拎包入住。 殊不知,楼下一直停着辆打着双闪的黑车。 坐到了后排的男人,揉着太阳穴,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一直都不关灯的31层。 “一半一半吧。”赵西荞回答道,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很简约的白色名片递给明桉,她解释道:“其实今天晚上咱们去的酒吧的入场券、以及订的房间的入住资格,都是这位裴总的名义。” “我去年跟他在一场电影的颁奖典礼上认识的,他这次才回国不久......我的意思是,明桉,就算你真的不在我手底下干了,也不要放弃做你喜欢的事情。” 更何况,她还是那么的有天赋。 明桉翻过名片,上面写的名字是:【裴叙言】 一家影视公司的总裁。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裴总明天愿意见你一面,你瞒着公司偷偷去面试一下吧,在他手底下,也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 赵西荞话都还没有全部说完,明桉就紧紧地将她抱住了,还把脑袋在她怀里蹭着,感动说道:“谢谢你,西荞姐,我真的真的太爱你了!” 赵西荞笑了笑,眼眸里快速闪过一丝晦涩。 她已然起身,拍了拍明桉,温柔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裴总确定以后,我把见面地址和时间发给你。” “好的!” 明桉送完赵西荞,就到浴室里洗澡了。 半小时后,她才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家里的大灯也全部关了,只留下卧室里的一盏暖黄小台灯。 楼底下,魏泽骞挑了挑眉,用一个新的手机号给她发了短信。 【忘记问你,身体还好吗?】 【在岛上的时候,难受到蹲下去了?】 明桉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反应很久,才想到发这两条短信的人会是谁,她举起手机,用指甲“啪嗒啪嗒”地在键盘上打着字。 【不关你事!!!】 魏泽骞看着三个感叹号,忍不住上扬起了唇角,他也没再回复,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 一声“嘟”的声音都没响。 机械女声直接播报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和他用自己的旧号码给明桉打电话时的回应一样。 不出所料,又被拉黑一个。 魏泽骞气到冷笑。 前排的司机是交接班,新上岗的,人也比较热情,看着后视镜里一脸黑的老板,忍不住说道:“魏总,您别生气。”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样,我家女儿也是叛逆期,动不动就把我和她妈妈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 魏泽骞代入了一下关系。 好像是不怎么生气了。 否则他也不能冲上楼去,把这小姑娘的屁股再打一顿吧? “你明天早上送份早餐到这边小区的门卫上吧,让他们转交给31楼。”魏泽骞低声说道。 卧室内。 明桉平躺在大床上,一只手忍不住轻轻按起了自己的肚子,她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半晌以后,都没睡意。 第30章 我们不合适 约见的私人面试地点是咖啡厅,上午十点整。 明桉提前两个小时就起床了,想早点过去,给有可能是她未来新老板的人留下个好印象。 她在家里时就约了车。 一走到小区门口,脸熟的保安匆匆将她叫住,递给了她一个不算重的小箱子,保安说道:“明小姐,这是你的快递。” 明桉笑着回答了一声:“谢谢。” “还有......还有......这是有人给您送来的早餐,他说您今天会睡懒觉,让我们晚点再拿给您的,没想到您这么早就出门了。” 明桉也接过了纸袋子,她低头看了一眼,里面好像是一家开在很远地方的小笼汤包店里卖的东西。 她来不及多问什么,网约车司机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了。 在车上,明桉皱紧着眉头,疑惑地拆了快递。 最近,她好像没买什么东西。 盒子一打开,入目即是商品包装上的“剃须刀”三字,还夹着一张粉色的贺卡,写着“生日快乐”。 这是她很早就订给杨信逸的生日礼物,怕到时候有什么拍摄,人在外地赶不回来,至少心意要到。 现在,他们都分手了。 礼物送来的时机可真是好。 明桉叹了口气,准备退货。 咖啡厅开在一座商场的楼下,这个点人流量还不算多,明桉下车以后,把快递盒子折好,扔进了公共垃圾桶中。 她这样手里就提了两个袋子。 离十点还有半个小时。 明桉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咖啡厅窗户边的男人,休闲简单的深蓝色体恤,宽松短裤,很低调,也很年轻。 赵西荞为了方便她认人,有一起发过来一张裴叙言的网图,是他前不久在一期知名杂志上的封面图。 辨认了好几眼,明桉确定了。 她连忙推开了咖啡厅的门,走进去,不想让这位裴总多等,将袋子放到桌上以后,礼貌出声道:“裴先生,没想到您也这么早。” 面前的这位男人听见声音,打量了她一眼,用手示意她坐下,低声回答道:“速战速决吧,我一会儿还约了别人。” “好的。” 明桉连忙拉开椅子坐下,还翻起了包里的简历。 裴叙言则是直接开口问道:“你周末一般喜欢做些什么?” “周末?” 明桉略微诧异,但是一对上面前男人坦荡的眼神时,她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这应该是暗示他的公司有双休吧。 所以,明桉笑着回答道:“喜欢睡觉。” 裴叙言不冷不热地评价了一句,“挺好。” 他又问道:“平常空闲的时间呢?” 明桉斟酌了一下,这问题大概是在旁敲侧击她平常上班爱不爱摸鱼,这肯定是不能说的事情,所以她回答的是:“平常会喜欢看电影。” “不过,我工作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瞎看的!” 裴叙言挑了挑眉,像是突然有了什么兴致似的,他跳过了下一个问题,多问了一嘴:“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您公司拍的电影,就挺好看的。”明桉公式化地回答着,又很担心自己是不是拍马屁拍得有些过了,一点都不显真诚。 恰好,咖啡厅的店员给她上了一杯温水。 明桉连忙端起长长的玻璃杯,喝水时,还不忘偷偷瞄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 对视上了。 ——他竟然也在看她! 明桉直接呛了一口水,咳嗽不已。 裴叙言转过头,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抽出几张纸递给明桉,神情温和,周身都散发出了一股如玉般的温润。 “谢谢。”明桉小声说道,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下一秒,这男人径直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明桉懵了,下意识地说出了实话:“其实......我上一段恋情才结束没几天,我可能没那么快就想继续谈。” 她,也没得谈。 但是面试者问这种问题,是在考虑些什么? 不能够接受女性员工未婚未育? 怕她们休产假,就好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 更讽刺的是,如今已婚一育的女性也在被歧视者,怕二胎政策会让她们回去又生一个;已婚二育的呢,则是又担心她们有两个孩子,哪里还有精力放在工作上。 狗屁世界。 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过。 明桉瞬间也烦躁了起来,如果这位裴总真的是带有性别歧视的人,恐怕她也不可能在他手下做的长的。 首先,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以后就算她真的可以拍电影,在他眼中,那些内容也全部都只会是对社会无用的无稽之谈。 裴叙言点了点头,先开口说道:“那不好意思。” “我家里人催得很急,所以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明桉:? 她真是有些气到无语了。 站起身,都准备走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裴叙言,我们又不是在相亲,你管我和你合适不合适?” “不是相亲?”裴叙言也微蹙起了眉心,扬起下巴,看着桌上的剃须刀问:“那你给我带了礼物?” 明桉“哇”地感叹了一声,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 她回答道:“这才不是给你的好吗,这是很久之前给我那个分手了的前男友买的生日礼物,我是要准备去寄快递退货的!” 裴叙言想了很久,倏尔一笑。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让明桉坐下,解释道:“不好意思,你是赵总推荐的那位......明小姐?” “在你之前,我约了家里人安排的相亲对象过来,我以为你是她......但不管怎样,你回答我的那些问题时,就没觉得奇怪?” 明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觉得奇怪的。 但是,她强行在心里,自己说服了自己。 抬起头后,她和裴叙言再次对视,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切实在是过于离谱。 “咔擦——咔擦——” 咖啡厅外的绿化带里,有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偷拍下了这一幕。 照片里,明桉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半掩着嘴,笑容灿烂。 鸭舌帽男拍完以后,就上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把相机丢给旁边的“同伙”,疲惫地说道:“把照片打印下来,还有我昨天晚上熬夜查的那些资料,都一起传真到ZQ公司的总裁办。” “ZQ公司,真是那个ZQ吗?” “废话,这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ZQ那么厉害的公司?” 第31章 我不是你那个前男友 魏泽骞的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照片,那上面,明桉清澈的眼神璀璨夺目,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即便她用手半捂着嘴了,也依旧难掩灿烂的笑容,酒窝里盛满明媚,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感染力。 桌子上,还有一份包装精美的男士剃须刀,一看就是要送人的礼物。 她还从来都没有送给过他什么! 一旁,还放着他特地叫人去买给她的早餐。 挺好,吃着他付钱的早餐,有力气和别的男人说话了。 魏泽骞冷不丁地发出一声低笑,他捏紧了照片的角落,将那个叫做“裴叙言”的男人,脸都捏皱得面目全非。 他低声道:“把他们两个人的地址给我。” 助理默默退到一旁,小声提醒道:“魏总,可您一会儿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 见面前的男人不为所动,他也只好乖乖地报出了明桉目前所在的位置。 魏泽骞直接拿起车钥匙起身,在走出办公室时,还撞到了迎面走来的苏皎溪,他一句话没说,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给。 苏皎溪站在原地,攥了攥拳。 * 商场一开门,咖啡厅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裴叙言提议去不远处的一座小公园里,边走边聊,明桉同意了,拎起两个一样碍事的袋子。 工作方面的事情,这个男人没问太多。 倒是挺有兴致地聊到了她想拍电影的初衷。 明桉想了想,耸着肩膀回答道:“就是想把我想要说的故事,通过镜头让别人看到。如果你以为我有什么很悲伤的过往的话,我只能说,其实我还挺幸福的。” 她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父母双亡,在她童年时,疼爱她的父亲在工地上干活时,不幸坠落;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却在看到她时,还是会笑着喊她“桉桉”,问她肚子饿不饿。 没过一年,母亲的身体生了很大的毛病,一拖再拖,在还没有来得及转去大城市医院的路上,也去世了。 但她还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爷爷。 即便知道从一个小农村里要供一位艺术生出来并不容易,但是爷爷也从来没有打击过她的梦想,总是默默支持着。 一大把年纪了,还舍不得用她赚的钱,也不愿意去养老院里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 所以,不争气的人,从来都是她。 “那你就应该拍出具有幸福感的镜头。” 裴叙言突然停下,转过身,望着明桉的眼睛,仍然言笑晏晏:“其实我从赵总那边看过几段由你拍摄完成的镜头,艺术成分很高,创意也有,但却莫名的悲伤。” “明小姐,这一行,有天赋的导演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想和你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你,确实不值得我花时间来培养。” 明桉也理解。 大家都要赚钱,没有谁会是免费的慈善家。 她点点头,语气还是很和睦的,“好,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您愿意花时间见我了。” 至此,他们应该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等等。”裴叙言在她转过身时,还是开口叫住了她,他思索几秒,认真地建议道:“你们赵总有些话说得还是挺对的,明桉,我想看看你的能力。” 明桉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这男人继续说道:“ZQ的投资,你继续试试吧,如果成功了,你至少将有两个选择。” “我向来不会劝人在一棵树上吊死。” 明桉皱了皱眉,手里的剃须刀袋子忽然被面前的男人抢走,他说道:“回头我加你微信,把钱转给你。” “这份礼物,就由我来帮你处理吧,你不应该被以前的人或以前的事情折磨。” 话音刚落,公园的入口处横着停下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驾驶位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形修长、肩宽腰窄的男人,他额前的黑发有些乱,却也不影响凌厉完美的脸部轮廓。 一步一步走来时,脸色阴沉。 裴叙言挑了挑眉,先礼貌出声:“魏总?” 真是、稀客。 魏泽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直接将明桉搂入怀中,压低嗓音说道:“跟我走。” “你......跟踪我?”明桉眼里流露出一抹不太愉悦的光芒,视线落在这男人抓住她手腕,不肯松开的地方。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魏泽骞先偏过头,在她耳边不轻不重地威胁道:“桉桉,你不会想要我在这里抱走你的。” 明桉无奈。 一上车,她刚系好身上的安全带,魏泽骞就跟疯了一样,一路开车狂飙,到了一个她甚至都不怎么认识的荒郊野岭。 好在这还是光天化日。 “你到底想......” “你和他什么关系?”魏泽骞打断一切,冷着声音逼问,他极少动怒,此刻淡灰色的瞳仁里,满是锋利感。 周围气压都变低了。 明桉一点儿也不害怕,更为生气地开口道:“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车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像是绷紧在弦上的箭,几乎一触即发。 魏泽骞原本该发火的,却蓦然一笑,解了身上的安全带以后,倾过身,亲了亲明桉的脸,戏谑道:“又没给你喂枪子吃,怎么这么暴躁,嗯?” “你别碰我!”明桉别过脸,躲开了。 还伸出手推了这男人一下。 大概是正好碰到了他昨天晚上手臂受伤的地方。 魏泽骞眼眸顿了顿,抬起时,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明桉,我还没跟你生气呢,你从来都没有送过我什么。” 竟然先让外面的野男人捷足先登了。 明桉垂下了眼。 这意思是,从她出小区门的那一刻,这男人就派人在监视着她了吗? 不然怎么会知道明明是裴叙言拿在手里的礼盒,是她的呢?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魏泽骞故意想揶揄逗她的眼神,慢慢开口道:“真的,就到这儿吧。” “魏泽骞,我不想重蹈覆辙。” 说完,明桉就想要下车。 “咔嗒——”一声,车门落上了锁。 魏泽骞也绷紧了脸,是这会儿,暗下来的眸色里才真的染上了几分怒火,他强行掰过了明桉的身子,不让她躲,声音冷到结冰:“你给我说清楚,什么重蹈覆辙。” “明桉,我不是你的那个前男友。” “但你有未婚妻,不是吗?”明桉反问,特别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窗外阳光有些晃眼。 好不容易放晴的梅雨天,也不比下雨时好上多少。 魏泽骞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你为什么总要介意她?” 相比起来,他好像还要平静。 明桉愣了很久,想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该怎样,她茫然了很久,才张了张嘴,“魏泽骞,我们真的结束了。” “这辈子别再见。” 下车时,她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真是狼狈。 第32章 求人办事就这点耐心 咆哮着的狂风在地面上卷起黄沙。 刹那间,连天空都昏暗了下来。 明桉抱紧着自己的双臂,迎着大风行走,背影单薄瘦弱,好像随时会被吹跑一样。 她的眼泪干在了皮肤上,还挺疼的。 长发也被风吹得群魔乱舞,不停地吃进嘴巴里。 明桉在心里暗暗发誓,迟早要把这麻烦的长发给剪短到脖子上面,她吸了吸鼻子。 一旁,那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跟了上来,魏泽骞降下副驾驶的车窗,隔空朝她喊道:“这里不好打车。” “你先上来,我送你回家。” 明桉充耳不闻,仍自顾自地走着。 见状,魏泽骞抿紧了唇,不再催促,只以5码的速度,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走到了一个路口。 明桉运气很好,一招手,就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停下,在她上车以后的第一秒钟,那辆身后的黑色越野就加速超车。 打着转向灯,很快消失在了一个绿灯的拐弯口。 “小姐,您好,请问您要去哪?” 明桉愣了愣,付给了这位司机出租车起步价的价格后,又拉开了车门,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想自己走走。” 她把拎着的早餐扔进了路边垃圾桶中。 回到家时,天色全黑,整个人也筋疲力尽了。 明桉泡了个热水澡以后,却仍然睡不着,身体虽然疲惫,头脑却清醒到可怕,她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看着电视屏幕上自己最爱的电影。 鼻尖又一次泛酸。 凭什么? 她连一个介意的资格也没有是吗? 魏泽骞打从一开始就是在玩她。 可她却傻到又一次为男人而掉眼泪。 明桉干脆把身上盖的薄毯拉到了头顶上,正想放声大哭一场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爷爷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老爷子乐呵乐呵的声音就响起:“丫头,你休息了没?” “爷爷今天的右眼皮跳了一整天,刚才洗完碗,又不小心摔碎一只,真的是年纪大了......你那边一切都好,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明桉低着脑袋,为了忍住自己的哭腔,都用牙齿死死咬紧了手背,她像是察觉不到什么痛感似的,尽量平静地回答道:“嗯......没什么事。” 这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的尾音,到底是瞒不过电话另外一端从小将她拉扯到大的老爷子。 爷爷无措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丫头,你声音怎么会那么哑,是不是哭了?” “真的没事,就是今天玩了一整天,太累了。”明桉笑着回答道,弯曲起膝盖,把自己的下巴抵了上去,她怅然地说着:“爷爷,我也接你过来我这儿玩一趟吧。” 老爷子把这辈子赚到的钱都给她用了。 自己却连一座小镇都从未迈出去过。 多么遗憾啊。 “不用......不用......我这眼睛又看不见了,去你那种大城市里,肯定不适应的,到时候又是给你添桩麻烦事......” “只要我们桉桉玩得开心就足够了。” 明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像是一串串断了线的珠子,不停从眼眶里扑簌簌地滑落下,她一个劲地道着歉:“爷爷,对不起。” “我真的很差劲吧,您在我身上付出了那么多,我却......” 却在因为一个男人,黯然伤神。 “丫头,怎么会呢?”老爷子一人用不着开灯摸着黑,慢吞吞地移步到了床边,他一伸手,就能够摸到床头的柜子上有个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的相框。 然后想象着,照片里,他的孙女穿着黑色学士服站在大学门口,毕业时那朝气蓬勃的样子。 他笑着说道:“你怎么会差劲呢?你一直都是爷爷眼里最棒的人,是爷爷没用......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当初......他或许真的应该把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让给那更有钱的家庭,这样孩子就不用吃这么多的苦头了。 “您别这样说。”明桉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她一直都知道,爷爷是她的精神支柱。 电话挂断的最后,老爷子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乖孙女,在外头要是真的过得不开心,就回家来吧,爷爷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但只有一点,你必须要答应爷爷,一定要再努力上一把,要不留遗憾了,才能安心地选择你的退路。” * 明桉经历了一整个晚上的思考,也决定再试试ZQ的投资,不辜负爷爷的培养与期待。 她不应该将私人情感注入到工作中,如果她的提案真的具有吸引力,那最后也不是魏泽骞一个人就可以拍板决定的。 还有公司的董事会在。 所以,她这次,按照正规的流程进行了预约。 三天以后,才终于排上号。 明桉赶到了ZQ,没想到前台还认识她,在递给她临时的通行牌时,小声问道:“你男朋友是研发部的小杨吧?” “怎么自从他们团建结束,都没有看见他来上过班啊,不会是跳槽了吧?” 明桉摇了摇头,想回答不知道的。 突然间,桌子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前台脸色煞白,做着心理准备说道:“我先忙了哈,魏总最近心情好像很不好,已经连续发了好几天的火了。” 公司上上下下,哪个不是苦不堪言。 明桉点了点头,去了专门的客户接待室里等待,她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背都不弯一下。 时不时翻阅一下自己已经调整了无数遍的提案。 心情很忐忑。 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已经过去了快有一个半小时,也没这方面相应的负责人过来与她聊。 明桉皱起了眉,意识到自己像是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被干晾着,是有多可笑。 她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下一秒,接待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的负责人,眼眸里也明晃晃地夹杂着几分讥讽,视线在她身上打量好几眼后,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怎么?才等了一个多钟头就要走。” “明小姐是过来求人办事的,就只有这点耐心?” 明桉望着面前出现的人,默默攥了攥拳。 第33章 扇巴掌 苏皎溪嚣张地走进了接待室里。 她嗤笑着,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眼里流露出高傲与鄙夷,赤裸裸地打量了明桉好几眼,满是不屑。 明桉倒是显得不卑不亢,连头都没有低一下,淡淡说道:“比起说是求人办事,我们双方的合作,更应该说是互利共赢吧?” ZQ投资了,不仅会回本,也会提高自身的知名度。 别搞得好像只有她需要为了保住工作,而必须低三下四地委曲求全。 明桉觉得自己唯一失算的是——忘记了苏皎溪是宣传部主管的身份,也能借势来与她对接谈判。 “哈哈,你还真是天真啊。”苏皎溪的笑容里带上了三分滑稽,她气定神闲地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用手在脚边比画了一下,说道:“看清楚了,你的位置在这儿。” 随后,她又把手伸高过头顶,自信地说着:“而我和魏泽骞,在这里。” “我们完全就不是一条水平线的人好吗?” 简直是天差地别。 明桉对这一套很没兴趣,再次出声提醒道:“不好意思,我是过来聊公事的。” 她也识趣,不想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在明知道苏皎溪有可能要刁难她的情况下,话一说完,就准备拿着东西离开了。 “你急着走什么,我也想和你好好聊聊公、事啊。”苏皎溪放下了腿,将某两个字咬得极其的重,她抚弄了一下自己尖长的指甲,缓缓说道:“只要你拿出来的方案足够好。” “我是不会用私人情感来做判断的。” 明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心情,她给苏皎溪递过去了一份报告文书,清爽利落地说着:“那您就先看下第二页吧,我对这个项目做了具体的收......” 话音未落,苏皎溪就厌烦地抬起了手,斜视她一眼,打发道:“行了,我自己有眼睛会看,就是昨天晚上折腾到太晚,没休息好。” “劳烦明小姐去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给我买杯冰美式吧?” 明桉挑了挑眉,没拒绝。 她装作听不懂一切暗示的样子。 只是在楼下,当店员把做好的咖啡递给她时,她一不小心没忍住,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这里有卖敌敌畏吗?” 反正咖啡那么黑。 加进去也不会看得出来吧! 明桉朝着一头雾水的店员说了声“抱歉”,然后就再次上楼了。 一旁的私人电梯正好离完全阖上还有一指的缝隙,魏泽骞站在里面,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眼皮一跳。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助理主动解释道:“明小姐三天前就预约拜访了,一般这种事情,我们不会特别通知您,她今天应该是过来聊一档新综艺投资的事情。” “嗯。”魏泽骞不带感情地打断了。 他一句多的话也没问,似乎毫无兴趣,“不用说了,开会去吧。” 明桉将买回来的咖啡放到了苏皎溪的手边,然后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拿起杯子,故意将咖啡倒在了那份文书上。 每一张纸都湿透了。 她保持着冷静,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书放在桌上,提醒道:“您又没得帕金森。” “乱抖个什么劲?” 言下之意,苏皎溪如果再使一遍这相同的招数,就是承认自己有病了。 “话说回来,你来拜访投资者,就穿得这么寒酸?”苏皎溪开始不悦地挑起了其他地方的毛病。 她眼里确实有依靠奢侈品牌堆砌起来的虚荣感。 明桉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穿搭。 简约透气的竖条纹衬衫,她随性地解开了衣领上的两粒扣子,裤子是适合春夏的白色长裤,她没戴什么饰品,只有耳尖上有一副很小的银色耳钉。 都不是什么贵到价格吓人的品牌。 明桉毫不自卑,反而抬起头,笑容明媚地反问:“我以为你会觉得很好看呢。” 趁着苏皎溪错愕,她才沉下眼神,清清冷冷地开口道:“不然你模仿我做什么?” 这女人现在身上穿的一条碎花裙,不就和她当时在岛上曾经穿过的一件,一模一样么。 苏皎溪涨红了脸,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她断然不可能承认这种有毁自尊心的事情,便站起身,走近了明桉,说道:“你喜欢的男人都喜欢我。” “明桉,你就少在一旁自命清高了。承认吧,你就是羡慕我,我们明明差不多的年纪,我却有魏泽骞父母亲自给我安排的体面工作。” 她撩起明桉的一缕长发,挑衅地用发尾扫了扫她的脸,“他们就是希望我能和魏泽骞多相处一些,才会这么安排的。” “而我呢......本来也是挺抗拒这种家族联姻的,所以才会找你的舔狗男朋友玩。不过,我现在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苏皎溪忽然放声笑了起来,盯紧着明桉的脸,跋扈道:“我看到你喜欢魏泽骞,就有一种想把他给抢回来的想法。” 明桉静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一句话,她忍不住了,开口反驳道:“你真有意思,爱抢男人还一定要往我的身上扯关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喜欢她呢。 就盯着她不放。 话聊到了这个份上,投资肯定是没有希望的了。 明桉此刻的心里也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不过,被恶心到还是有的。 她重新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也看不懂这么复杂的东西,就不为难你的脑子了。” 反应了一会儿,苏皎溪才瞪起眼睛,她直接伸手抢过明桉正准备放进包里的文件,刁蛮任性地撕了个稀巴烂。 将手中的碎纸片往天花板上一扬后,咄咄逼人地辱骂道:“你们这种原生家庭差的女人,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翻越阶层的吗?” “也难怪,没父没母的乡野女人就是缺乏教养,你爷爷的眼睛也一定是故意瞎掉的,嫌你丢人。” 明桉对苏皎溪这种人能够轻易查到她的背景一事,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她绝对无法忍受有人这样羞辱她的家人,当即抬起脸,神色淡漠地回怼道:“那你呢?” “你父母给你做的胎教,就是要你励志当小三?还是你们家就是祖传的小三体质。” 某些字眼深深刺痛了苏皎溪,她整个人瞬间暴怒起来,眼底升腾起怒火,“给我闭嘴!你这种小婊子知道些什么!” “你才是婊......”明桉一句气势也输不得。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响起“啪——”的一记耳光声。 被扇到的右耳膜像是鼓起来了一般,疼得厉害。 这女人竟然动手打了她?! 明桉偏着头,用舌尖顶了顶自己被扇的右脸颊。 下一秒,她丝毫不甘示弱地扇了回去。 这一巴掌,声音还要响亮。 苏皎溪捂着自己的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嘴角甚至都尝到了些血腥味,她看着面前的疯女人,大骂道:“你个贱人!” 明桉再一次抬起了自己的手,从后面抓住苏皎溪的头发,用力向下拽着。 她再学不会跟人放尊重,她就要继续打。 恰在此时,接待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魏泽骞走了进来,被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弄得蹙了下眉头,他眼皮一掀,就看到了明桉揪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头发,准备打人的模样。 第34章 “我都只会帮你” 接待室里是一地的狼藉,飘散到四处的碎纸片,东倒西歪的椅子,还有一杯咖啡在地板上流淌。 魏泽骞眼皮一跳,在看到苏皎溪也抬起手,就要去抓明桉的头发时,他眸子里氤氲上一层薄怒,压低嗓音吼道:“住手。” “公司是来给你们玩的么?” 明桉心尖一颤,和苏皎溪一同松开了手。 她将目光投向空无一物的角落里,很是倔强。 也是在这个时候,魏泽骞才注意到,明桉被长发挡住了半边的右脸颊,红得有些发肿。 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抬起明桉的下巴,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没想到会以这种更加狼狈的方式再次见面。 明桉原本想脱口而出的一句“管你自己的未婚妻去”,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她推开身前的这个男人,冷声说道:“放开,你别管我。” 那句在车上的“总介意”。 到底还是让她心生芥蒂了。 魏泽骞的手被推开,腾在半空之中,他也没收回,转过头,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助理。 助理心领神会,点头后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他则是再一次拽起了丝毫不配合的明桉的手臂,不管她有多抗拒,都不松开一下。 直到看见这小姑娘气急败坏地准备张嘴咬他时,他才低声提醒了一句:“你又想我报警处理?” 说归说,他的手仍然没缩回去。 明桉老实了下来。 她现在没工夫去警察局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来是公司还等着她回去做最后的任务交差;二来是赵西荞昨天刚去出差,这座城市里,没人能把她给“赎”出来了。 “魏总还真是不浪费自己交的任何一分税。”明桉暗暗地讽刺道,也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这个男人将她给拉走。 魏泽骞勾了勾唇。 二人正走到接待室门口时,一直都被“忽略无视”的苏皎溪冲到了前面,她盯着魏泽骞,话语里夹带的火药味很浓:“你身为我的未婚夫,难道不管管么?” “这个女人扇我巴掌,都把我的嘴角扇出血来了!” 明桉不屑地睨了一眼。 她还是觉得——打轻了。 现在,也只等魏泽骞怎么回答。 帮自己深深爱着的未婚妻,教训她,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然而,魏泽骞看都没看一眼那伤口,他目光寡淡,反问道:“我怎么管?” “她连我都扇过。” 明桉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痒,想抽出自己被握紧的手出来挠一下时,另外一只手反而将她的手给扣得更紧了。 让她连弯曲一下手指都不能。 苏皎溪一瞬间无语到了极致,她还想说些什么。 魏泽骞先开了口,漆黑的眼神里点着几分锐气,他没太靠近苏皎溪的耳边,但话确实是只对着她一个人说的。 “我不管你们谁先动手的。” “你要是再动她一下,苏皎溪,我们鱼死网破。” 明桉站在一旁,听得并不真切,只在话的结尾处,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一个“死”字。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到了这个男人的办公室里。 魏泽骞将她推倒在了沙发上,随即俯下身,似乎是想看到她刚才被打的右脸颊,距离太近,他的热息都扑面而来。 明桉不想这样被压着,开始挣扎着乱动了起来,她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哪里能动就动哪里,腿一伸,好像就踢到了某样东西。 “你别动了!” 魏泽骞目光骤然扫下,语气也凶。 他看着明桉随即拧起来的眉头,瞬间有些头疼得厉害,不自觉降低了很多音量,哑哑地开口道:“桉桉。”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明桉愣了半晌,只感觉身上的衣服都紧紧贴着,她很热,也很不好受。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眼神流转着。 并没有那么单纯。 他的气息总是带着很强的侵略性。 二人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直到助理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新买的消肿药膏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明桉也坐了起来。 在魏泽骞给她的右脸颊上药时,她难得没有抵抗,很乖地坐着,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精致洋娃娃。 有一瞬间,明桉喉咙口哽咽了一下。 她好像在面前这个男人的眼里,看见了丝丝缕缕的心疼。 或许,是她眼花了。 也或许,这是魏泽骞装出来的。 明桉冷着一张脸,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制着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不耐烦,她说道:“你要是想报警,那就报警好了。” “反正是你的未婚妻先动的手,别以为我好欺负,我也会找最厉害的律师的!” 话音刚落,她的脑门就被轻轻敲了一下。 魏泽骞将手里的棉签丢掉,认真看了一眼明桉的右脸颊,见全部肿了的地方都涂到药膏以后,他才没好气地回答道:“你笨不笨。” “最厉害的律师就在我公司的法务部。” 明桉很小声地“切”了一下。 紧接着,这男人轻叹了口气,无奈开口道:“还有,她先打的你,你不会躲开了,再打回去?” 还好,不蠢,知道还手的这一点,还是很值得表扬的。 明桉错愕了一下,两只眼睛上卷翘起来的睫毛,轻轻地扑闪着。 她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哪句话。 好像不太对劲。 魏泽骞却很认真,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落地窗照进来的阳光下,他轮廓泛金,有着分明的棱角,与此时此刻语调里溢出的柔情,完全不符。 他说:“明桉,保护好你自己。” “以后不管是别人先打你,还是你先动的手,我都只会帮你。” * 明桉落荒而逃。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ZQ,又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公司里。 赵西荞是副总,现在去出差了不在,找她的人就直接变成了公司的正总,在她刚走进办公室,正总就朝着她扔了一只文件夹。 险些就砸到了脸。 明桉没能完全躲开,肚子上被文件夹重重地砸了一下,她当即脸色白了两个度。 办公桌前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却视若无睹,对她破口大骂道:“你是怎么办事的?刚才ZQ的负责人打电话过来,说不愿意投资也就算了。” “还要封杀所有由我们公司出品的电影和节目!” 明桉捡起了地上的文件夹。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苏皎溪的“杰作”。 大概就是她冲动,扇了她一巴掌以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 明桉认了,回答道:“对不起,是我搞砸了,我会主动申请辞职的。” “你辞职就有用了?”正总鄙夷冷笑了一声,还想继续朝着明桉砸东西,他怒骂道:“公司的损失,你就是当牛做马五百年,你那点薪资都赔偿不起!” 话音刚落,他的私人手机就响了起来。 起初,他的声音还是处于暴怒之中的迁怒,直到听明白电话另外一端人的身份时,立刻恭敬地点头哈腰了起来:“是是是......我们就是......” “什么?!这是真的吗?......真的太谢谢您了......好的好的,您唯一的要求我们一定会满足的。” 明桉已经无心再听这些聊天内容,她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工牌,将绳子小心翼翼地绕好,准备放在桌上后就离开。 正总欣喜的声音等不及地响起,亲自绕过了办公桌,突然拉起她的手,说道:“太好了,魏总刚才亲自打电话过来要给这档节目投资!” “什么?”明桉怔着,像是一截木头。 耳边却还是可以清楚地听见声音。 “魏总只有唯一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你,明桉,去他身边亲自熟悉下业务,也算是为未来的拍摄先做足准备。” 第35章 偷瞄 办公室内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 明桉微微垂下眼,思考着自己听到的话。 ——魏泽骞答应给节目投资了? “这样吧,我现在直接放你下班,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好明天一早就去魏总那里报道。”正总帮她安排着,嘴里白沫都飞溅了。 他不忘说道:“新综艺开拍后,副导演肯定定的是你,这你放心,涨工资的事情我也会看着考虑的。” 这副模样与刚才,那用文件夹砸人的样子。 真是完完全全的判若两人。 正总的心情大概是真的好了,明桉手中的工牌还被他拿过,然后他亲自又给她套回到了脖子上,拍着她的肩膀,赞许道:“小桉啊,你知道的吧,我其实一直都很器重你这个年轻人,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 那所幸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抱有期待。 明桉后退了一步,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礼貌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不答应这个唯一的条件。” “我还是会继续申请辞职的,公司不用赔偿我一分钱。” 她铁了心。 同时,也觉得魏泽骞绝对没安好心。 正总一下子就怒了,又骂道:“你这个榆木脑袋!你要是真的敢离职,以后也别想继续在这个行业里混了,不管是哪家公司,都不会要你这种没有责任心的女导演!” 他会在业内放出声音的,让所有同行都不招录明桉。 看谁斗得过谁。 明桉不为所动,直到看见面前这男人拿起茶杯,被热水给烫了一下,更愤怒地朝她吼:“你一直都是赵西荞负责带的,是吧?” “我就知道她一个女人什么本事也没有,竟然把下属调教成了这副模样,你放心好了,我从你身上损失的钱,都要她给我加倍补偿回来!” “这件事情和赵总无关吧?”明桉眉心微动,眼底也划过了一丝不满。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斗不过的。 为了不拖累帮她的赵西荞下水,最后只能点了点头答应,“知道了,我去。” “但是我做完这档综艺,就会跟您提辞职报告。” * 进ZQ,明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抵触的。 所以在穿搭上,她也反叛了些。 早上起来后,随手在衣柜里拿出了件灰色的针织薄衫,很短很修身,露出肚脐,下半身则是条慵懒的拖地裤。 她也怕当时一起参加团建的那些人将她认出,然后缠着她问连她也不清楚的杨信逸的信息,所以一下出租车就戴上了墨镜和口罩。 把自己打扮得严严实实的。 这个点,进公司的人不算少。 明桉混迹在大部队的人群中,时不时往前面偷瞄一眼,不与任何人对视。 正当她以为自己完美混过,就要上电梯去魏泽骞的办公室里报道时,昨天那位前台突然拍了拍她,笑着说道:“明小姐,你今天又来啦?” “你怎么还能认得出我?”明桉鼻梁上架着的墨镜都滑落了,她不可置信地瞪了下眼睛。 周围人瞥她几眼,停留了一会儿视线后飞快移开。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声。 每个人都抬起头又低下头,恭敬地喊道:“魏总,早上好。” 魏泽骞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人群中,明桉的身上,从上到下,他的眉头越蹙越紧。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穿的啥。 上衣那么短,她的腰都露出来了。 还是很贴身的薄衫,灰色包裹着的弧度圆润饱满,从侧面看,令人心弦都一紧。 公用电梯“叮咚”一声,显示已经到达一楼。 人群密密麻麻地挤了进去,似乎只要电梯不发出超重的响声,他们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站人的间隙。 谁都不想迟到罚款。 明桉也同样如此,她前面的人走进电梯以后,她正想一起跟上去时,身后突然贴上来了一道凉意。 趁着一片混乱,那人的手掌扶在了她的腰间,直接将她拉到了旁边的私人电梯里,淡淡说道:“你不是要去我的办公室么。” “和我一起坐就行。” 没挤上这一趟公共电梯的员工们纷纷转过了头,其中有不少男性。 魏泽骞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点。 将明桉整个人都挡在了他的身后。 到了办公室后。 明桉打量了一眼四周,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只是在靠窗的位置,多加了一套办公桌椅。 浅淡的米白色,桌子上摆着一只透明的花瓶,里面插着色彩缤纷的鲜花,像是春天一样,很令人心情舒爽。 她走近了,才发现同色系的椅子上还有一只丑丑的兔子玩偶,斜横着眼睛,一脸在生气的表情。 这与办公室的整体黑色肃穆环境严重不搭。 一比之下,就好像个幼儿园。 魏泽骞也没解释什么。 明桉心想,这大概都是那位助理弄的吧。 她没被安排什么额外的工作,于是便找了部电影,想拉片。 在人眼皮子底下干活,到底是不自在的。 明桉一直分着心,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在前面办公的魏泽骞。 ——他背挺得好直,难道不酸吗?小学的时候,一定经常被老师表扬吧。 ——前不久受伤的那只手臂好像没事了。 ——哇,竟然还会转笔......那支钢笔是什么牌子来着,价格貌似挺贵的。 笔记本电脑上播放着的电影画面渐渐暗了下来,倒映出明桉正在思考的神色,她再次不经意地抬起头时,面前忽然笼罩下来了一片阴影。 魏泽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桌前的,手背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戏谑道:“你老偷瞄我做什么?” “谁偷瞄你啦!”明桉声音很大,装作很镇定的样子,甚至还耍无赖地倒打了一耙:“是你在看我吧......如果你不看我的话,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嗯,我在看你。” 魏泽骞爽快地承认,眼眸里含笑。 这倒是让明桉的脸颊泛红起来了,她“啪——”的一声,阖上了笔记本电脑,眼神瞥向地板问道:“你......那你看我做什么?” 魏泽骞单边轻挑了一下眉毛,很自然,也是毫不犹豫地就回答:“看你漂亮。” 办公室里明明开冷气了。 明桉还是觉得热得不行,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猛地站起了身,碎碎念叨着:“我......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在绕过办公桌时,她的手臂被魏泽骞拉了一下,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中。 明桉抿着发干的嘴唇,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男人撩起了她的一缕碎发,从后面贴紧着她,一只手在她露出的腰上轻轻转圈打磨着,嗓音沙哑地说道:“真的很漂亮。” “我们桉桉,都把我给看脸红了。” 第36章 心里还有那个女人 明桉屏住了呼吸。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恶意”地抵了她一下。 “我......我真的要去卫生间了!”明桉转了个身,连耳根都又烫又红。 魏泽骞缓缓笑了一声,指路道:“休息室里就有私人的,你可以用。” 然而,明桉就跟听不见似的,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办公室大门,像只刚变异不久的小僵尸,越过门框后,一溜烟就跑远了。 对此情形,魏泽骞也只有无奈摇摇头的份。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摊开在桌面上的文件纸上,全部都是刚才用钢笔划下的凌乱线条,叹了口气。 一整个早上。 他也没心思放在工作上。 明桉搭乘电梯下楼以后,就又慢慢吞吞地乱逛了起来,反正她这也不算是摸鱼,只是工作需要,熟悉业务而已。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一楼层的卫生间里。 很大、也很整洁干净。 墙壁上的镜子连个指纹印子也没有,还镶嵌了一圈灯条,明桉洗了个手,一抬头,注意到了镜中的自己,腰上竟然有红色的指痕!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弄出来的。 明桉向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只怪实在是短,她的脖子又露出一大截,只好不断调整着。 蓦地,卫生间外传来几道脚步声。 像是什么小偷似的,明桉下意识鬼鬼祟祟地躲进了一间隔间里,还心虚地将门给反锁上。 她非常懊恼。 又不是来干什么偷鸡摸狗的肮脏事,她堂堂正正有名义地过来工作,为什么要躲! 明桉想着,手就放在了门把手上,准备出去。 外面的几个女员工一边补妆,一边聊起了八卦,还是和她有关的八卦。 “今天早上新来的那个女生,怎么和总裁一起乘私人电梯啊,她什么身份,关系户?还是女明星,遮得严严实实的......” “听楼上宣传部的小馨说,她是什么......一个研发部员工的女朋友,好像是个导演吧,过来有节目要录。” “原来是魏总下属的女朋友啊……哈哈哈,那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是有当上ZQ未来老板娘的机会在的!” “嘘!!!” 某个女员工的声音忽然小了很多,搞得明桉需要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才能听得清楚。 那人环顾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难道都不知道他们研发部和宣传部这次一起去团建,发生了个很炸裂的瓜吗?” “——苏皎溪是魏总的未婚妻,魏总也亲自承认了,所以她才是咱们公司未来堂堂正正的老板娘!” 明桉感到自己的心脏漏了半拍。 她有种被打回原型的感觉。 缓了缓后,神色清冷地走出了隔间。 那群女员工还在聊着,“但是今天怎么没看见苏主管过来上班?” “她好像一般下午才会来公司,过个一两个小时又走,真是让人羡慕啊,总裁夫人!” 明桉将手伸到了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慢慢地洗着手,察觉到身旁人投递过来的目光时,她也不为所动。 洗好手后,又抽了几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 几位女员工互相看看彼此,不明所以。 其中一个是认出来,明桉就是早上的那位女生的,吃惊到捂住了嘴,拼命回想着,她们刚才应该没说什么坏话吧。 “更新一下你们的最新信息。” 明桉粲然一笑,也不扭捏:“我和你们刚才说的那位研发部的同事,已经分手了。”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卫生间。 * 魏泽骞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 看到门口总算出现那道自己想看见的身影时,还清了清喉咙,他想问明桉,要不要和他一起看电影。 结果,就看见这小姑娘一脸气呼呼地回到了位置上,那放在椅子上的兔子玩偶终究是碍了她的事。 明桉拎起兔子,朝着这张在生气的欠揍表情,狠狠捶下去了一拳。 “这是怎么了?”魏泽骞皱着眉头问道。 小姑娘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他又问:“要不要吃点水果?” 明桉烦了,抬起头,瞪了这个好像无所事事的男人一眼,“你能不能别和我讲话?” “还有,你别打扰我了,你刚才的那种行为算是职场骚扰,我是有法律条款可以告你的,好吗?” 魏泽骞摸了摸鼻子,有些噎,也乖乖地闭嘴不言了。 他忽然想到自己助理昨天说的话。 ——女孩子是很好哄的,买束鲜花,买只玩偶就可以了让她们心情变好了。 现在,明桉都已经在揪那些花的花瓣了。 魏泽骞叹了口气。 想想也对。 他家的这个,是火药包。 还是一点就燃的那种。 上半天的时候,魏泽骞还有个会要开。 他在走过明桉的桌子前,顿了顿脚步,原本想上前的,见她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电脑屏幕。 到底还是没接近,低声说道:“等会儿一起吃午饭,嗯?” 没等到回答,魏泽骞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看着从身后跟上来的助理,吩咐道:“把我办公室的空调温度调高些吧,一会儿你再送个毛毯进去。” “好的......”助理应着。 魏泽骞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别和她说是我要求的。” “就说,你觉得她冷,才给她毛毯。” 助理愣了,在心里咆哮。 那办公室的门一上午都紧紧关着,他真的很想说,他得有透视眼,得有一万分细心,才能发现明小姐有点冷啊! 跟在魏泽骞后面,他无声地摇了摇脑袋。 会议还没开始,各部门组长就已经到齐了,只有一人缺席,魏泽骞看了眼时间,觉得提前十分钟开会也可以。 这样,他就能够早结束十分钟。 然而,正想走进会议室里时,有一通电话在他手机开启免打扰的前一秒里,打了进来。 魏泽骞瞥了眼备注,走到了长廊无人的窗前,点了接通,他语气很淡地“嗯”了一声。 电话另一头,母亲颇为埋怨地责怪道:“你怎么突然把小溪送到国外去培训了?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就找人强行把她送到了飞机上?” “魏泽骞,你是不是心里还有着那个女人?” 第37章 揉肚子 长廊里一片寂静。 窗外的微风拂过树叶,只有一丝“沙沙沙”的声音。 魏泽骞沉默半晌,目光才缓缓抬起,对着手机,有些讥讽地回答道:“有又怎么样。” “您不是跟我拼了性命,也要拦着。” 他的母亲似乎听不见一样,只顾着自己说道:“你的身边现在有和那个女人很相像的人?” 魏泽骞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起来,主动解释有关于他将苏皎溪送到国外去培训几个月的事情,他压低嗓音说道:“现在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如果被人看出能力不足,丢的是两家人的脸。” 魏母倒也赞同这番话,附和道:“当初你父亲要将她直接以主管身份安排到你公司,我就是不同意的。” “这样出去深造一下也好,我魏家的大儿媳妇,岂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魏泽骞已经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匆忙挂断电话以后,他冷着脸走进了会议室里。 明桉看完一遍电影,饿了。 她虽然知道公司的食堂在哪,但是并不打算过去,而是很馋刚才电影里女主角吃的拉面,正好这附近就有一家。 一到午休的点,拿起手机就走。 拉面店不大,是日式的。 除了靠墙有一张很长的木桌以外,其他空的地方,也被放上了几张方形的矮方桌,地上有垫子,需要跪坐着用餐。 明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长桌。 反正她是一个人来吃的。 拉面上得很快,卖相也不错,有叉烧,还有半颗溏心蛋,只不过份量是真的小了点。 明桉皱了皱眉,还是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如果这要放在电影的画面里,她应该怎么接转场,怎么构图呢? 想了一会儿,拉面都快要坨掉了。 明桉连忙用筷子翻了几下,开始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和式风格的木门又被推开。 店很矮,魏泽骞走进来时,还低了下头,视线只在店内扫了一眼,他就看见了明桉,立刻走过去,然后随便点了碗拉面。 地上有其他客人在抬起头看。 魏泽骞将手里的西装外套往明桉腰上一系。 “怎么又是你?”明桉眼神闪了闪,不太开心。 这男人还在拉紧着两个衣服袖管,闻言,挑着眉,淡淡回答道:“怎么不是我?”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吃午饭的吗?” 谁跟他,又是什么时候说好了? 明桉在心里腹诽,那句“你应该去陪你的未婚妻一起吃午饭”再一次卡在了喉咙口,导致她吃拉面的速度都变慢很多。 店内的角落里,还有一对小情侣很引人注目。 女生很瘦,似乎是不喜欢吃拉面,亦或是正在减肥期间,连嘴巴都不愿意张开一下。 那小男朋友就端起碗,用筷子卷起面条,不停地哄她:“小宝乖乖,我们一共就吃三口面面,好不好?” 他一边喂,一边数着。 明桉看了好几眼。 一转过头,魏泽骞点的拉面也上了。 这男人正在看她。 “桉桉......”魏泽骞出声道。 话都还没有开始说,明桉就直接打断了,反问道:“干嘛?” “你的面条要是不吃,就给我吃。” 她正好嫌弃拉面的分量很小呢。 魏泽骞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那桌还在幸福甜蜜喂面条吃的小情侣后,把自己的想法给憋了回去,他用夹了几筷自己碗里的面条放进明桉碗里。 还把唯一的叉烧和溏心蛋,都一起给了她。 就看着这小姑娘大口大口地吸溜面条,他似乎也能饱,只不过当看到明桉把汤都喝了一大半时,眼皮抑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他问道:“你食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了?” 视线不自觉向下,落到了明桉的肚子上。 虽然被他的外套裹着,但也不难看出,是很平坦的,不像是...... 明桉轻轻地“哼”了一声,反驳道:“什么食量变大,是我爷爷教我从小不能浪费粮食而已。” 因为粒粒皆辛苦! 为更好地证明这一点,明桉吃完了拉面以后,途经便利店,还走进去买了一根巧克力味道的冰淇淋。 魏泽骞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要是管,又要被“嫌弃”了。 这种下场就是,明桉还没回办公室一会儿,肚子就疼了起来,她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大点大点的冷汗滴落。 她看见魏泽骞回来,下意识地就想收拾东西回家,不管怎样,躺着总比坐着舒服的。 下一秒,这男人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明桉本以为会被“说教”一通,她头都别了过去,不料,整个人忽然一轻。 魏泽骞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踢开休息室的门后,动作温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 “你......干嘛......”明桉问道,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没过一会儿,站在床边的男人解开了领带,也陪着她一起躺到了床上,他从后面将她抱住,正好一只手可以轻轻地给她揉着肚子。 很舒服。 明桉心里有道尖锐的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这样子是不对的,这个男人已经有未婚妻了!” 但是,她的眼皮很沉,真的很沉。 总想着,再继续三秒钟,就一定会推开他。 可三秒钟是无数的。 明明很大的一张床,她和魏泽骞只占据了很小的一个角落。 “魏泽骞,你最后为什么还是决定投资了?” 明桉小声地问着,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将胳膊枕在自己的脑袋下面,感受着,肚子上的一抹温暖。 魏泽骞给她揉肚子的动作一直都没停下。 他似乎没怎么思考,径直回答道:“因为你写的提案很好,具有商业价值。” 这答案不错,是对工作能力的一种肯定。 明桉却不太满意似的,嘴唇也不自觉地嘟囔了起来,她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只剩下自己的潜意识还在呢喃着,“魏泽骞,我的脸好疼。” 她说着,有些酸麻的手臂伸了出来,把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给拉到了自己的左脸上。 然后,终于可以安静地睡了过去。 魏泽骞愣了愣。 原本以为她说的脸疼,是因为昨天被苏皎溪给打了,但那明明是右边的脸颊。 ——现在,她疼的却是左脸。 魏泽骞欲言又止,盯着明桉的侧脸看了很久,而后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后,缓缓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不敢再多触碰一下。 第38章 介绍帅气弟弟 被调配到了ZQ以后,明桉几乎每天都是卡点上班,准时下班,除非工作需要,她绝对不和魏泽骞多讲一句话。 她甚至觉得,她每天早走三十分钟都是应该的。 凭什么公司九点钟上班,她九点就一定要到,而五点钟下班的时候,她人却没有在家里呢? 这几天,明桉在各个部门熟悉着,也接到了综艺第一版的策划,剧组要她先找些合适的机位,以及定一些有特点的“路人”。 茶水间内,一个设计部的女同事正在泡咖啡,看见明桉走过来,就先将泡好的咖啡给了她,打趣道:“小桉,到时候开始拍摄的时候,你一定要把我拍得好看点啊!” “谢谢,我自己泡就好。”明桉拒绝道,不过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女同事,笑着回答道:“一定,你的左脸更加漂亮,我会多拍拍你的左脸的。” 她低下头,开始操作起了咖啡机。 女同事心情很不错,热情邀请道:“正好我们今天晚上几个同事要一起出去聚餐,你也来一起参加呗?” 明桉本想要拒绝的。 不料,对方直接在她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眨着眼睛俏皮说道:“我给你介绍小帅哥。” “回头见咯。” 明桉转过身,靠在吧台上,轻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喝起了手中的咖啡,忘记加奶加糖,苦到她差点儿五官都变形了。 总裁办的门直敞敞地打开着。 明桉回去时,魏泽骞正在里面打着电话,声音很低,“再加紧一些,我后面的日程需要全部空出来。” 她撇撇嘴,没想仔细听。 正往自己的那张办公桌前走。 蓦地,还在接着电话的魏泽骞忽然朝她走了过来,手机被他开启免提,直接放在一旁柜子上,他则是蹲下,两只手拎起她松开了的鞋带,穿插绕系着。 明桉下意识的就往后面退了一步。 “别乱动。”魏泽骞皱眉说道,将她另外一只虽然没散,但也很松的鞋带抽了开来,重新系着,低声开口道,“不系好,要是绊倒了怎么办?” 放在地板上的手机还在响着另外一人的声音,“好的,魏总,已经帮您调整好安排了,还有关于您预定的......” 魏泽骞系好鞋带了以后,就拿起手机起身,他这段时间都挺忙的,现在还有个临时会议需要下去开。 明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回到座位上后,发现桌子上还摆着一盘洗干净的蓝莓和车厘子。 她抬起头,看了眼早就没人影的门口。 有些说不上话。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这几日一直在和她联系的房屋中介,声音火急火燎的,“明小姐,您现在还需要租房吗?有套不错的房源刚空出来没多久,现在有很多人在抢。” 这中介是赵西荞推荐的,还挺靠谱。 明桉听了这话,当机立断地去看了新房子,是栋很老的小区,还没电梯,低矮楼层不可避免的会有潮湿现象。 连她看的第三层,房间墙角都受潮掉墙皮了,不过这里胜在地理位置好,虽然和邻居家的窗户隔得很近,但是多装扇百叶窗,也不会被侵犯隐私。 “您是赵姐推荐的朋友,我一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这个房子基本上的家具也都有,您一个人住的话,真的很划算。”中介不停地推销着。 明桉急着从魏泽骞给她买的房子里搬出去,便立刻签下了租房合同。 离开时,她最后看了一眼这房子。 天花板真的很低,如果那个男人要进来,估计还得低下些头。 她很快就讥讽地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怎么会进来呢。 中介看在赵西荞的面子上,知道明桉一会儿还得回公司上班,就提出免费帮她去壹号华府将打包好的两箱生活物品先搬进这边的房子里。 这样一来,明桉最快今天晚上就能入住。 明桉也同意了,告知门锁密码,并且叮嘱了两遍——她需要的是放在玄关处左边的两个箱子。 * 下班以后,设计部的几位员工直接在门口“逮”明桉,不管怎样,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们也要带着明桉去聚餐。 明桉实在推脱不了,看着路边站台处已经错过的一班公交,只好点头答应了。 她在路上时就戴起了有线耳机,放着自己最喜欢听的音乐《泪桥》。 然后,脑袋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在办公室时,魏泽骞打的那通电话。 他紧赶着行程,好像又预订了什么东西。 是七夕节快要到了吗,他要给自己的未婚妻送七夕礼物。 明桉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发现离七夕还早。 ——近在眼前的节日,是父亲节。 她挑了挑眉。 聚会餐厅是一间温馨的苍蝇小馆,开在狭窄的小巷子里,连汽车都进不去。如果不是有去过的人带路,恐怕陌生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么一个地方。 夜晚降临,食客却还不多。 但是设计部预定的一张大餐桌上,已经坐着一个清秀的小男生在等待了,他似乎是今年才毕业出来实习,很腼腆。 “小桉导演,你去坐那个小弟弟旁边吧。”白日里在茶水间的那位女同事推着明桉说道,还在她耳边讲起了悄悄话:“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帅气弟弟。” 明桉已经站到了这个男孩子身旁。 虽然不是她主动的,但是她害怕这会儿再换位置,会让对方敏感,多想什么,便还是坐了下来。 反正,坐哪儿也是坐。 她的手机一放到桌面上,屏幕就自动亮了起来,音乐刚暂停,封面还是歌手伍佰的照片。 歌词恰好放到那句“寂寞的人总是习惯寂寞的安稳”。 小男生无意瞥了一眼后,神色惊喜:“你也喜欢听他的歌?我感觉我周围都没什么女生会喜欢伍佰了。” 他说完,害羞地抿了抿嘴唇。 周围几个同事起哄道:“我们小桉导演也太漂亮了吧,怎么一坐下,就把我们部门实习生的小脸蛋儿都给烫红了。” “正好也是要介绍你们认识的,你们现在就加个微信好了!” 小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对明桉说道:“姐姐,要和我加一个吗?” “以后哪里如果有伍佰老师的演唱会了,我们可以一起搭伙去,能省下不少路费呢。” 明桉倒是被他说动了,也不想让他尴尬,便再次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翻找着聊天软件里的二维码。 她正想展示给对方时。 门口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男人。 某位女同事大喊道:“总裁特助,您......怎么会过来这里。” 大家都挺沉默的。 平常这位总跟在魏泽骞身后,同样一身严肃西装、不苟言笑的助理,现在身上穿的竟然是一条东北大红花睡裤。 私服......竟如此独特。 助理有些生无可恋,侧过了身。 他真的很恨自己的顶头上司,想找明小姐,直接来找就是了,何必把他当成是借口,还一起拉来团建。 首先,两个人就不能算是“团建”。 其次,他难得准时下班一次,刚换上美美的睡裤,正想抱着小狗躺在沙发上,精致地敷一张修复皱纹面膜的啊! 魏泽骞站在门前,头顶灯光折射。 他下颌线微微紧绷着,冷俊而凌厉。 老板娘见他是第一次来,安排道:“你们两个人的话,请坐窗边的小桌吧。” 恰在此时,小男生终于扫上了明桉亮出的二维码,“滴——”的一声后,他笑着说道:“我加好你了,通过一下吧!” 明桉无言。 下一秒,那门前男人的声音就暗哑响起:“我出十倍的钱,坐大桌。” 就在,旁边。 第39章 被人撞破 部门在一间无名的苍蝇小馆里聚餐,遇上老板的概率能有多大? 老板出十倍的钱,一定要坐旁边的概率,又有多大? 有位伟大的人曾经就说过,强者从不抱怨环境,死者直接邀请老板上桌。 有位员工两眼一闭,不知道是抱着何种心理,主动开口道:“魏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坐?” 助理是最有眼力见的,余光看到靠近门口有个空位时,他立马坐了过去,扯着借口说道:“店里有点热,我坐这边好吹吹风。” 如此一来,魏泽骞就可以挤在明桉旁边还剩下的一个空位上了。 但,助理也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门口不断经过散步遛弯儿的人,都注意到了他的东北大花裤,很难不将眼神停留。 魏泽骞很自然地拉开了明桉右边的空椅,坐下后,低声说道:“尽管点。” “我来请客。” 众人欢呼,还拿筷子敲起了酒瓶,将聚会氛围推上。 一片嘈杂中,明桉感觉到右边的男人微微朝她靠近了些,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腰上,嘴唇若即若离地触碰着她的耳朵,哑声问道:“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 “你喜欢左边那个营养不良的?” 明桉皱了皱眉。 这小男生比起他,虽然是瘦了点、矮了些,看着也细细的,但是他也不至于攻击人家营养不良吧? “给你看看这段视频,这是去年伍佰老师开演唱会时,我和我的一个舍友去一起去现场录的。”小男生拍了拍明桉,笑着说道。 明桉便礼貌地把脑袋给凑了过去。 她还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只耳机,塞进了耳朵里,演唱会现场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很沸腾。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看着。 魏泽骞只觉得无语。 这实习生未免太心机了些,和别人去看演唱会,还非得点名“舍友”两字,深怕听的人会误会他有女朋友? 那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舍友。 更不热衷于去看什么吵吵闹闹的演唱会,不是更“洁身自好”? 只可惜,明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家馆子的菜的分量很大,每人夹好几筷,都见不到盘底,就更别说大家只喜欢碰杯喝酒。 连明桉都喝了不少杯,脸颊红起来了。 她属于那种越聊越会敞开心扉的人,看完左边男生分享的演唱会现场视频后,就解起了自己团在一起有线的耳机,小声说道:“你等等。” “我给你分享一首他很冷门,但是巨无敌好听的歌。” 兴许是白酒喝得太快,后劲有些大。 明桉看东西都有些晕了,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熟练地解着耳机线。 “我来吧!”小男生接过,帮忙解了起来。 明桉空出手,顺势又拿起自己的酒杯。 没过一会儿,对方就解开了,没有递到她的手里,而是想要直接塞进她的耳朵里。 魏泽骞看着,真想拿把剪刀将耳机线给剪断。 他神色也逐渐阴郁了起来,见明桉还在喝酒,语气略带凌厉地说道:“明桉,你别再喝了。” 桌上的人都动作一停。 以为魏总这是在拿身边的人“杀鸡儆猴”,嫌他们这帮人太能喝了。 还好助理解围道:“哈哈,明小姐最近身体好像不太舒服,魏总向来很关心咱们员工的身体健康,所以才叫明小姐不要喝酒的。” 小男生一听,直接夺走了明桉手里的杯子,把一旁的温水替换给她,认真说道:“身体不好是不能喝酒的。” “等你以后好点了,我再陪你喝,我们不醉不归,好吗?” 魏泽骞听得想冷笑。 他转过头,睨了明桉一眼。 这小姑娘就真的没听出那些话里的绿茶味? “对了,魏总,怎么最近都没有看见苏主管出现呀,她好像好几天都不来公司了。”一位女员工好奇地八卦道。 她也是知道些内幕的。 否则,设计部怎么会在意宣传部有谁来没来公司上班。 明桉装作不经意地抿了口温水,实则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她其实也很想知道苏皎溪最近去哪儿了。 但如果一问,这男人指定又要说她。 凭什么介意。 魏泽骞也没隐瞒什么,淡淡解释道:“嗯,她出国了。” 言简意赅到连个前因后果也没有。 其他人也不敢再继续过问。 明桉敛了敛眸。 蓦地,右脸颊下方贴上来一股热气,魏泽骞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半明半暗,他懒洋洋问道:“你就不好奇一下原因?” 明桉摇头,下一秒,聚会的话题轮转到了她的身上。 “那个......研发部的小杨也很久没看见了啊,之前经常能在茶水间碰到他呢,最近怎么也不在公司?” 信息更新更为滞后的另外一人回答道:“这个问题问咱们的小桉导演呀,她是杨信逸的女朋友,你们都不知道吧!” 此刻沉默的人,都在骂他愚蠢。 明桉身为当事人,只是浅然一笑,“抱歉,我也不清楚,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气氛突然就僵硬了起来,有热心肠的同事帮忙附和道:“就是说啊,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和死了一样的安静,明桉肯定早就拉黑他了,怎么可能还会知道他的消息?” 明桉想了想,很诚恳:“我没拉黑他。” 甚至,连联系方式也全都没删。 魏泽骞眼眸黑了一瞬,脸色松垮。 又喝了一杯水后,明桉起身,去找卫生间了,还好餐馆内就有,是通用的。 她照了一下镜子,然后低下头,慢慢吞吞地洗着手。 天花板上电灯忽然闪烁一下。 在她关上水龙头的那一秒钟,身后忽然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抱住,直接拉到了角落里。 没给她任何的反应机会。 魏泽骞一只手抵在明桉后脑勺与墙壁之间,然后强势地吻上了她的嘴唇,明桉越用力挣扎,他便也吻得越用力。 像是许久没有过。 必须要一次性全部补回来。 明桉渐渐失去氧气,即便嘴唇被短暂松开一刹那,也发起了酸麻,她有些意识混乱。 身前的男人却仍然清醒,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在此刻结冰,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凭什么就只拉黑我一个人,嗯?” 明桉不回答。 她在别过头的一秒,下巴又被魏泽骞给抬了起来,他像是故意的一样,眼里坏笑明显,边亲上来,边压低声音说道:“不说?” “那我们就亲到你会跟我开口为止。” 明桉愈发无力,像是滩水似的,不停在墙壁上滑落着,她也躲不开,意识在熟悉的感觉中,一点一点回笼又沉沦。 卫生间外,有脚步声传来。 那人高兴地问着:“明桉,你上好卫生间了吗?我也来上一个!” 话音刚落,她看着墙角处正在接吻的一男一女,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连手机也掉落在了地上,传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第40章 送车 明桉被手机掉在地上的那个动静声,吓到人都一抖,她眼睛里湿漉漉的,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面前男人一眼。 “没事,我在。”魏泽骞沉下声音,安慰着她。 可明明就是,因为他在,才会有事! 撞破二人“奸情”的女同事还在原地傻傻站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魏泽骞朝着她走了过去,将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捡起,还给她,低声道:“明天找财务买个最新款的给你吧。” 他目光敛起一些,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是怎么来上班的?” 这话,让明桉都捏了一把冷汗。 不至于要开除人家吧? 女同事也是颤颤巍巍的,连说话声音都抖起来了:“我......我平常就是坐公交车来上班的......但是魏总,您放心,我真的一次都没有迟到过!” 魏泽骞只是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 他淡淡开口道:“那你再选辆车吧,百万以内都行。” 由他送,代价只需要学会闭嘴就行。 明桉眼睛都瞪大了起来。 她尚未反应过来,魏泽骞就又走过来,牵着她离开了,而那位女同事则是高兴地涨红了脸,衷心到恨不得敬个礼,“魏总,我保证会守口如瓶的,谢谢您!” 还不忘朝明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要加油。 在走回餐桌的走廊里,明桉手被牵着,始终都跟在魏泽骞的身后,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刚才那种处理方式不太妥当。 便小声嗔怪着:“你应该解释一下的。” 而不是直接就送“封口费”,好像默认了什么似的。 魏泽骞蓦地停下脚步。 周围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在,他双手搭在了明桉的肩膀上,低声回答道:“桉桉,我们都已经亲成那样了。” “还能怎么解释?” ——那样又是哪样啊! 明桉跟在竞步走似的,脑袋不动,飞速地晃动着自己的双臂,回到了座位上。 她情绪不太平静,把自己面前的水和白酒都搞混了,直接一口闷掉了一整杯酒。 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被她吸引,话题再次转回了她的身上,“明桉,你终于回来了啊,我们几个人刚才都还在说你呢。” “你长这么漂亮,都能去当明星了,结果还那么有才,是位导演。” “......对了对了,你那么好的身材是怎么保持的?平时难道很爱运动吗?” 大家似乎都喝得有些醉熏熏。 明桉则是稀里糊涂地听成了,有人要她现在运动,她便很乖地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臂,像是海草似的,在半空中晃啊晃。 身旁,魏泽骞坐下后。 不幸挨了她一巴掌。 他黑着脸将明桉的手臂放下来,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谁,说了一句:“她不爱动。” 哪次结束了,不是要他抱着去浴室的。 没过半小时,聚会结束,喝了酒的也都趴了。 有人提前打了车,还有的则是由一两个没喝酒的同事顺路送。 明桉拍着自己红彤彤的脸,还坐在位置上,她明明点开的是打车软件,但是指尖总是碰到一只长得像“7”的小黑猫软件,跳出来后,提醒她要读书。 她才不读书呢,她的脑袋都飞到天上去啦! 一旁,魏泽骞忽然抽走了她的手机,把她从座位上扶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要走到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条狭窄的小巷需要穿过。 明桉整个人都靠在旁边男人的身上,魏泽骞倒也很乐意受着,不停地把要滑下去的她给搂一下,不忘问道:“你为什么没拉黑你的前男友?” “刚才一起吃饭的那个小男生,你很喜欢?” “明桉,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听谁的歌。” 耳边像是有只蚊子似的“嗡嗡嗡”地飞着。 一气之下,明桉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在走出黑乎乎的巷子以后,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给亮了起来,并且遮掉一半。 魏泽骞开车门的动作一顿,转头一看,这小姑娘气呼呼地鼓着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瞥了眼那亮着的手机屏幕。 还是歌曲软件的锁屏——伍佰。 他压低嗓音说道:“好了,我现在知道你喜欢听谁的歌了。” 然而,明桉想要表述的却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她认真地蹙起眉头,又遮掉了一点手机屏幕。 “怎么了?”魏泽骞问道。 下一秒,他总算是反应过来,唇角抽搐了两下。 ——伍佰遮掉一半,二百五? 他气到想笑,把明桉给塞进了副驾驶,“等回家了再收拾你。” 夜色融融,路上的汽车不多。 明桉大概是嫌热,自己乱摸着,把右边的窗户给降了下来。 魏泽骞看了她一眼,也没在意。 忽然,明桉就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把上半身都探出了车窗外,迎着凉爽的晚风,醉醺醺地唱着歌:“挺见你嗦,爪羊起又落!” 魏泽骞都没时间去管这歌唱得有多难听,他打着双闪,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脸色冷沉地下车,重新把明桉给塞回了车内。 这次光是系安全带还不够,他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扯了下来,直接把明桉的手给捆了起来。 防止这小醉鬼再继续危险的“耍酒疯”。 明桉看着自己被绑在一起,一动都不能动的手,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了旁边男人一眼。 她想要松开。 “没门。”魏泽骞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哑然失笑,“你少装可怜了,以前又不是没有绑过的。” 他们什么花样没有试过。 明桉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她实在想不到魏泽骞白天在办公室时,那通电话里说的订了什么。 难道又是戒指吗。 她温温吞吞地开口说道:“我也要过节。” “什么节?”魏泽骞听得一头雾水。 车子停下,等路口的红灯时,明桉才接着回答道:“父亲节。” 然后,就歪着脑袋熟睡了过去。 * 车子抵达壹号华府,渐渐停稳。 明桉也醒了过来,脸上还有发丝印子,她迷茫地看了一眼车外景致,皱着脸说道:“我不住在这里。” 魏泽骞只以为她是还没醒酒,笑着说道:“你住在这里。” 紧接着,明桉就凭那点儿仅剩下的意识,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份租房合同,大声喊道:“不住!不住!” 车内空气顿时凝固了起来。 魏泽骞眉头紧锁,看到了合同上写的地址,他再次驱车前往。 结果发现是栋老得不行的小区,又黑又乱,路灯也没个几盏,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感觉随时都会蹿出老鼠。 她还住在三楼。 魏泽骞一进门就撞到了头。 明桉倒是很有归属感,进屋后,直接往沙发上一趟,嘴巴里不停嘟嚷道:“小魏子,快给我喝水!” “你的杯子呢?”魏泽骞忍着头疼,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客厅里看到两个未拆封的箱子,估计就是这小姑娘搬过来的私人物品了。 他走过去,先随便拆了一箱。 纸箱上的胶带一撕开,赫然出现了一支粉红色的私密物品——震动静音、拟真伸缩,还他妈的是什么5D肉感。 有全真的,她倒是不用? 魏泽骞将东西拿在手里,额角有青筋暴起。 他走到了明桉面前,见她一脸无辜,心里的气也没消多少,眉眼间堆砌的阴沉仿佛暴风雨前夕。 “我的水呢?”明桉口渴地问道,也有些生气了。 身前渐渐笼罩下一片阴影。 她抬起了眼睛,俯下身来的男人,呼吸滚烫,他的目光里全部都是侵略感,嗓音沙哑到有些压抑:“有我在,你还需要用这种东西。” “宝宝,是我喂不饱你吗?你现在真的有点惹怒到我了。” 第41章 老屋子的隔音 夜色摇曳着,蒙上了一层水雾的星月,逐渐暗淡下光彩,任由带着暖流的风,肆意横冲。 魏泽骞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衬衫,垫在明桉和沙发之间,低声道:“不要乱动。” 他担心这沙发太脏了。 明桉脸颊上再次晕开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红晕,失重感袭来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搂紧了身前的男人,嘤咛出声。 有只带着凉意的手掌不断在她后背上游走着。 “说说看呢,哪个更让你舒服,嗯?”魏泽骞故意问道,顺便换了个方向,由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明桉,眼神里的蔫坏明晃晃的,“还是——” “你想两个一起用?” 明桉憋着不说话,实在是难受得不行了,她就身子前倾一些,用牙齿咬住这个男人的肩膀,不停地喘着气。 好像缓不过来了一样。 魏泽骞还在使着坏,恶意地撞了一下后,他的嘴唇擦过明桉耳边,喷洒出灼热的气息:“宝宝,你觉得我这是几D啊?” “震不震动,伸不伸缩,嗯?” 明桉终于还是忍不住泄出了声音。 她迷迷糊糊的,累到只想闭眼睡觉。 在最后,某个男人还要揶揄她一句,嗓音里带着股餍足之后的哑感,沉下声音问道:“桉桉,你找到你的水了吗?” “我不仅找到了,还喝饱了。” * 东方泛白。 晨曦下的阳光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感,从客厅窗户上投射进来,白墙上晃起了交错的光影。 灰色的单人沙发上,相拥而眠着一男一女。 如此静谧、美好。 直到隔壁邻居家要上幼儿园的小孩儿起床了,哭喊的嗓门简直比鸡鸣还要高,他“咚咚咚”地在屋内跑着,不肯吃早饭。 两间屋子,客厅与厨房是相对的。 小孩儿在厨房里找到了自己的奶奶,还非要奶奶抱一会儿,他看了一下在流水的水池,猛然抬起脑袋,发现对面的房子里有两个人正在睡觉。 便童言无忌地问道:“奶奶,那个叔叔怎么不穿上衣呀......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好漂亮的美女姐姐噢!” 老太太脸都红了,叹气道:“哎哟,天老爷啊。” 随后将自家厨房窗户上的帘子给拉了起来。 明桉眉心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正被搂着,胸上搭了一条很沉的手臂,这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拉出着凌厉蜿蜒的青筋。 巍然不动。 明桉觉得自己快要被挤死,艰难地翻了下身后,发现抱着她的男人竟然立案上衣都没穿,她一下激动,摔在了地板上。 也将魏泽骞给吵醒了。 “你是什么变态吗?赶紧把你的衣服给穿上!”明桉嚷着,见这男人起身,用手把眼睛都给挡住了。 却又还偏偏留了一点指缝。 魏泽骞低哑地笑了一声,指了指早就被扔到角落里的那件衬衫,上面水渍明显,他不加掩饰地回答道:“穿不了。” “被喷泉弄湿了。” 明桉:!!! 她的脑子里仿佛有只烧开了的水壶在疯狂鸣叫。 还是去卫生间里重新洗个澡好了。 一站起身,她又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拉下,反复三次,最后一次,明桉没能够站稳,直接跌坐在了魏泽骞的腿上。 她一动,屁股上立马就被打了一下。 “你干嘛呀?”明桉也怒了,不耐烦问道。 魏泽骞指着放在茶几上的“罪魁祸首”,等着解释,“你这什么时候买的。” “用过几次了?” 明桉抬起眼一看,人都愣住了。 她很快就想明白,是那个愚蠢的房屋中介搞错了箱子,她明明说的是要放在玄关左边的两个箱子! 那里面是她常用的生活物品,而另外两个箱子则是她收拾出来的杂物,可以直接扔掉的。 等等,好像进门人的左边和出门人的左边,是正好相反的。 下次她应该说东南西北的方向才对。 明桉咬了咬唇,不想回答,只想下去。 魏泽骞却不放过她,将她背后披散的长发全部都撩到一边,在她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没有用过一次啦!”明桉都颤栗了一下,仿佛刚才有阵电流从她的血液里涌过,她拿起桌上的东西,皱着眉头说道:“这是西荞姐很久以前送给我的。” “你看呢,包装上面的这层透明塑料膜都还没有撕掉!” ——等等! 明桉脑子里忽然闪回了昨天晚上的几帧画面。 她记得,魏泽骞明明也拿起这个东西看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东西还没有拆封……所以,他那样“生气”,只是做某件事情的借口? 也太坏了吧。 魏泽骞知道瞒不了这小姑娘的聪明劲,看着明桉走进卫生间,也不敢跟上前去了。 这栋小区用的还是太阳能。 热水很难调出来,明桉冒着冷快速冲了个澡,一走出去,屋子里多了早餐,魏泽骞也换了干净的衣服。 估计都是他的助理送过来的。 明桉不太想吃,冷冰冰地开口道:“吃完,劳烦您拿着垃圾快点离开。” 这里是她租的新房子。 原本根本没想让这个男人进来的。 但是昨晚——他甚至不止进了门而已。 魏泽骞在桌子上摆了两副碗筷,闻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用完我就赶我走了?” “那根棒都需要充电呢,你不让我吃点早饭? 明桉直接捞起手边的一个靠枕朝着那没个正形的男人扔去,“你烦死了,快点闭嘴!” “想我闭嘴就过来吃早饭。” 出门时,正好对门的邻居老太太也领孙子去上幼儿园了,她打量了明桉几眼,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你是新搬来的吗?” “是的,您好。”明桉颇有礼貌地打着招呼。 这位老太太却欲言又止,想了想,询问道:“你已经结婚啦?” 明桉摇了摇头,回答她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恰在此时,魏泽骞拎着一袋垃圾走出来了,虽然垃圾袋是黑色的,但也挺透明,里面某样东西的包装盒,看着很清晰。 明桉脸一红,下意识地挡住了垃圾袋。 老太太笑了笑,开口说道:“没事的,小年轻,我们也理解的,所以我这大孙子现在和我一起睡觉,晚上不让他进他爸爸妈妈的房间。” “只是——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真的很差。”老太太捂住了自己孙子的耳朵,小声提醒道:“你们两个人晚上还是要节制一点的。” 明桉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面临这种尴尬的时刻,她头低也不是,抬也不是的。 魏泽骞倒是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很淡:“抱歉。” “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还下次? 明桉觉得,一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第42章 玩玩的? 小区楼道灰蒙蒙的,很破败。 墙壁上到处都是被人涂鸦的广告,诸如开锁、修空调、回收电视机一类。 明桉走下了几层阶梯,发现了在她旁边的墙上还写着一则“男人秘药”的小推销广告,那文案竟然还很有创意,一语双关。 ——秘制配方,做男人“挺”好! 她大概是思考得太入迷了,不小心脚下踩空一阶,整个人向前倒下。 跟在她身后的魏泽骞眼皮都一条,及时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拽了回来,低声说道:“小心一点。” “不然就搬回去住,你在较什么劲?” 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设施、亦或安保情况,都与壹号华府没有办法比。 她倒是尽会给自己找点罪受。 明桉推了一下那只扶着她的手,加快脚步下楼,她冷着脸回答道:“不用你管。” “而且这里也不准你再来了。” 车子就停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可能是妨碍了一些电瓶车的出入,引擎盖上被人用钥匙恶意划了很多划痕,异常扎眼。 魏泽骞却视若无睹,在明桉直接要从他面前经过时,垂下眼帘,单手将她抵到了车门上,嗓音里透着沙哑:“你还在气什么?” “你介意苏皎溪,我已经把她送到国外去培训了,还不够?”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痛到了明桉的内心,她抬起头,皮肤在阳光下白皙清冷,脸颊旁乌黑的发丝被微风吹拂起来,“出国是移民吗?” “难道你未婚妻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我们两个人算是维持着什么关系?等她回来以后,继续偷偷摸摸的,是吗?” 她真的厌倦了这一切,不想再被伤害,更不想当伤害别人的感情插入者。 杨信逸已经是她的前车之鉴。 那么这个男人呢,是重蹈覆辙吗? 魏泽骞眸光漆黑,没有任何起伏,他直勾勾地盯着明桉好一会儿,低声反问道:“你说呢。” “我们算是什么关系?” 出门的人越来越多了,看到门口僵硬杵着的一男一女时,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只不过,全都没有注意到那男人拎着垃圾袋的一只手,紧紧蜷缩,连骨节都泛了白。 明桉深吸了一口气,站得有些腿酸,她偏过了头。 想到昨天晚上。 缓缓开口回答道:“炮、友。” 并且,还是快要反目成仇的那种。 魏泽骞的脸色全然阴沉了下来,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以后,才滚动着喉结,厉声质问:“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明桉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 她只低头看了眼时间,淡淡说道:“上班快迟到了。” 说完,就想往旁边走。 魏泽骞掀了掀眼皮,眼底闪过几分戾气,他反问道:“明桉,你把我当狗一样遛么?” 语气又忽然平静下来很多。 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他低声道:“你要是不想联系,我们就再也别联系了。” 等明桉回过神来时,连汽车尾气都已经消散在半空中。 她一句话噎在了喉咙口,无法说出。 ——就不能,解除婚约吗。 心口中间忽然泛起了一阵钝钝的酸涩感。 明桉用手背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眶。 既然如此,那公司还要去么? 再也别联系的意思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吧。 明桉眼神闪躲了两下,低头继续往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走。 蓦地,她的手机收到了两条新短信。 是她自己公司的正总发来的,文字里带着一股暗戳戳的威胁。 【小安,你是不是在魏总手底下表现得不够好?他怎么还没有把投资款打给我们,我告诉你啊,你虽然现在在其他公司上班,但是绩效也是照样考核的!】 【你的那丁点工资如果不够扣,就扣你分管领导赵西荞的!】 又来这套。 明桉直接熄灭了手机屏幕,她甚至没心情去深究对方把她名字里的“桉”都打错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和魏泽骞才刚断绝了联系。 就要去求他了么? * 明桉赶到ZQ时,时间正好,否则再差一秒钟,她就要迟到了。 等电梯上去时,昨晚聚会在卫生间里撞破她和魏泽骞事情的那位设计部女同事也在,她春风满面的,是打算去楼上找财务领新手机和新车。 她看见明桉,笑着准备打招呼。 明桉却像是一个胆小鬼似的,直接灰溜溜地钻进一旁的火灾逃生楼梯,仿佛做错了什么天塌般的大事。 她一阶一阶爬了三十多层楼,筋疲力尽。 正想走进办公室时,魏泽骞的那个助理起身,将她拦在了门外,礼貌说道:“明小姐,您的办公桌已经被搬出来了。” “魏总吩咐,您如果想要进去......得按程序申请预约。” 明桉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她的那张桌子果不其然已经在外面了,鲜花、玩偶之类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地拿起自己的杯子,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不像是之前的每个早晨,总能一来就喝到温度正好的热水。 “那能麻烦您先帮我带句话吗?”明桉眼珠转动着,看着那紧紧闭上的办公室大门,她开口说道:“就问一下魏泽骞。” “他昨天忘在我屋子里忘记拿的那些脏衣服,还要不要?” 这种小事情,助理按照常规程序,是断然不会去打扰魏泽骞的,他有些犹豫。 恰在此时,魏泽骞亲自从办公室里面走了出来,淡淡地瞥了明桉一眼后,他讥讽道:“扔掉。” “这不是你最擅长做的事情么。” 他说完就离开了,助理也连忙跟上。 只留下明桉一个人站在原地。 明桉睫毛轻颤了一下,去楼下搭乘普通电梯追人。 她不是要和好什么。 只是提醒一下关于投资款的事情。 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既然想反悔,那就一定给个痛快。 公司门口,一辆贴了隐私膜的商务车直接开了过来。 明桉赶到时,那车的后排车窗正好降下,从里面探出了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笑着撒娇道:“泽骞,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就要赶不上了。” 明桉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魏泽骞走向了那辆车。 那男人神色温柔,看着车里的女人,低声回答道:“不用急,我现在有一整天的时间能陪你。” “所以,你们算是结束了,你真是和那个女人玩玩的?” “不然呢,她值得我动心?” 明桉感觉到了一股锥心刺骨般的痛感在身体里涌过,她抬起了些头,在汽车开过时,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后面。 整个人都在发着冷颤。 第43章 你还管得着我? 接下来,连续有四五天的时间,魏泽骞都没来公司一趟,明桉也没有机会能够见到这个男人。 正总因为投资款迟迟不到账的事情,逼得她很急。 明桉头疼得不行,晚上还发烧了。 第二天早上,她到ZQ时,得知了魏泽骞今天总算来公司上班的消息,但是那位助理却依然将她拦在门外,礼貌说道:“明小姐,请您先填表格吧。” 见他还要填表? 明桉皱着眉看纸上的内容,什么姓名、部门、申请理由等等。 她一边拿起笔,一边在心里小声吐槽:“这又不是在探监......” 表格填完后,助理没拖延,立刻就送进了魏泽骞的办公室里,他出来得也快,只让明桉接下来耐心等待就好。 然后,再无下文。 一整个上午等待的时间,明桉还觉得挺好熬过去的,不过午休的时候,她担心魏泽骞以她出去吃午饭不在公司为由,会说第一次的申请过期无效,便只吃了一块放在抽屉里的小饼干。 她连卫生间都没怎么去。 正总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像是夺命的连环炸弹。 直到下午,也没什么动静时。 明桉不耐烦地起身了,直接就想去敲那扇一直紧闭着的办公室门,助理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下,小声劝道:“明小姐,您还是按照魏总的意思来吧。” “再耐心等待会儿,如果惹魏总不快了,我们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做派,像是位“暴君”。 明桉也是铁了心的要见。 她大不了下班也不走,一整个晚上都堵在这门前,魏泽骞总不能永远都不回家,或者跳楼下去吧? 虽然......他的休息室里应有尽有。 临近傍晚,快下班时,突然有个其他部门的男员工上来,他甚至都没看助理一眼,直接就去敲了办公室的门。 “进。” 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 那男员工就这么简单快速地进去了。 明桉当即冷笑了一声。 原来,这“规章”是仅仅针对她一个人的。 她也没去找助理要什么说法,毕竟对方也只是一个拿钱打工的,在等那位男员工汇报完事情,出来时,明桉直接跑到了门前,大声朝里面质问着:“魏泽骞,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也只是有工作方面的问题要和你聊而已。” 助理见状,屁股都夹紧了,他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虚汗,低声道:“明小姐,哎呀……您别这样呀。” “你别拉我,这与你无关,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明桉躲开了对方的触碰。 下一秒,头顶有阴影笼罩。 魏泽骞出现在门旁,皱着眉,居高临下地问道:“吵什么?” 他就要迈步出去。 明桉有些急了,转过身,对着这男人的背影就是喊道:“魏总是又急着要去约会了吗,您对工作就这么不上心?” 这话果然激得魏泽骞回过了头。 他掀了掀眼皮子,漫不经心回答道:“怎么。” “你还管得着我?” 明桉自然是清楚,她绝对没有资格能管,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逐字逐句地回答道:“我知道你是公司的老板,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但是也请你设身处地为下面的员工想想,他们都还等着推进任务好完成交差呢。” 魏泽骞眼底划过一丝嘲讽,他脖颈间突出的喉结滚了滚,哑声反问道:“那你设身处地过我么?” 明桉愣了愣。 回过神来时,这男人已经转移了话题,睨视着她,神情冰冷:“你要聊什么?” “关于投资的事情。”明桉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并要求得到具体的打款日期,她也考虑了很多,碍于两人间的身份,“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的想法,你现在想反悔不投也行。” “我只要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就好,我的上司还一直在等着我给他做汇报。”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被骂懦弱也好,骂爱逃避也可以。 她就是想爷爷了,她要回自己真正的家去休息一段时间,并且带爷爷去大医院里做身体检查。 魏泽骞敛了敛眸,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不想应付的冷淡,他顿了顿,才出声回答:“你们只交了一份商业计划书上来,还缺材料。” 也算是有耐心了。 他补充道:“广电总局的备案材料、制作团队和邀请人员包括制作周期,这些东西都需要。” 有的板块并不是由明桉全部负责的。 她默默记下后,又问道:“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吗?我会整理好后一起交给你的。” 免的,以此为借口,交上去一项就又多出来一项需要的,来回不断乱折腾。 “没了。”魏泽骞爽快地说着,“不过,ZQ收齐了资料以后,还要进行项目风险评估。” 他给了机会,但不会开任何捷径后门。 明桉再次拧起了眉头,问道:“那需要多久?” 面前的男人不甚在意地回答道:“等着。” 或许十天半个月,或许一年两年三年。 明桉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答案,在魏泽骞继续往前走时,她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倏然间,魏泽骞转过身,瞥了一眼她,轻蔑问道:“我下班回家,你要跟着我一起走么?” “明小姐,最近很缺炮友?” 明桉声音哑了哑,没能说出话来。 恰在此时,电梯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女人就是那日明桉在公司门口看见坐在商务车里的女人,她迫不及待地把手机屏幕亮给魏泽骞看,笑着问道:“泽骞,你快看这条裙子漂亮吗?” 魏泽骞真的低头看了一眼,回答道:“有点小了吧?” “你怎么会知道啊!” 他淡然一笑,丝毫都不避讳其他人的存在:“因为——抱过啊。” 如此亲密。 明桉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晕乎乎地重了起来,她迟钝着,仿佛有个透明的密封罩子封闭着她,令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其实,她也能够想明白。 她接受不了这个男人有未婚妻,也接受不了做地下情人的关系,自然也就会有其他女人不会介意。 选择从来都不是唯一的。 至少,她永远不会是那个唯一。 魏泽骞没再给她一个眼神,而是朝着旁边的那个女人,笑着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第44章 因为怀孕了... 那陌生女人在走过时,似乎若有若无地问了一句,“是她吗?” 语气有些质疑、不上心。 很可惜,明桉没能够听见魏泽骞的回答。 他或许会说“是”,或许又只是一笑了之,“你问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明桉拖着疲惫的步伐,也准备下班回家。 是在这时,因班机延误所以还没回来的赵西荞给她打来了电话,“今天晚上有个还算挺重要的圈内导演晚宴,小桉,拜托你替我去参加一下吧。” “不用太紧张,就当是为了你以后积攒人脉好了,就算是你想成为一名独立导演,也不可能故步自封。” 明桉没有拒绝。 只不过她依然不太热衷于那种名声场里的社交,会答应去,只是想帮一直都对她很好的赵西荞一个忙而已。 眼下的问题是,她新租的房子那边只有些日常服,参加晚宴所需的礼服还都留在她先前住的地方,没及时搬。 明桉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犹豫半晌,还是低声开口道:“师傅,麻烦去壹号华府。” 反正她只拿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走。 没想遇见谁,也再也不会踏入一步。 门卫看见她回来,还挺惊喜,热情地打招呼道:“明小姐,好久不见啊,您最近是工作很忙吗?” “还好,我搬家了。”明桉笑吟吟地回答道,已经走了进去,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 她大概是真的累着了。 保安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原本还想说刚才她的男朋友也来了的事情。 不过,他们应该会在家里遇见的吧! 明桉住的一栋楼在里面些,她走到一个拐角口,总感觉自己身后有道阴森森的目光正注视着,然而当她转过头一看时,灌木丛里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明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还好她还记得门锁密码,站在门外,输了一遍就成功进去了。 屋内陈设基本没变,不过多了些灰尘。 明桉刚换好拖鞋,一抬起眼,发现魏泽骞靠在墙边,正敛着眼,神色淡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怎么会来? 明桉正感到讶异,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走出来的依然是刚才亲自来到总裁办的那个女人,她低着头说道:“我好了。” “泽骞,你要不要也......” 周遭空气刹那间凝固了起来。 那女人率先感到了尴尬,贴心且主动地说道:“你们两个人聊吧,泽骞,我先去楼下等你。” 魏泽骞点了点头,低声回应道:“嗯,我一会儿就下去。” 明桉手心攥紧,指甲渐渐掐入进了皮肤里,她明明心里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发脾气,但是亲眼看着这个男人现在已经将其他女人带回这间屋子。 心里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你不是说这是我的房子吗?”明桉出声问道,用尽全力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平常些,实则她的脊背紧紧绷直着,像是一条直线。 魏泽骞孤身而立,对一切都无动于衷,他淡淡地睨了明桉一眼,眯起眼眸:“你不是不要住么。” 明桉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她点了点头。 半晌以后,才倔强地抬起了眼,反问道:“那你有什么话是真的吗?” 好像有个尖锐的钩子在半空中摇摆着。 不停地扎她一下,力度越来越大,鲜血淋漓。 明桉吸了口凉气,到底是忘不了那一句“她值得我动心?” 这个男人,比杨信逸还要恶劣。 她看了眼主卧的方向,一想到魏泽骞已经带女人进去过,胃里都一阵恶心的抽搐,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魏泽骞有些不耐烦了,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 窗外天色已暗,他指尖正在一灭一闪的猩红尤为刺眼,青白色烟雾渐渐升腾弥漫在这间没有开灯的屋子内,模糊了一切。 缓了些后,明桉屏住着呼吸。 她抬眼望去,倚在墙壁上的男人眼眸漆黑,他时而抽一口烟,轮廓晦涩暗沉,周身都被淡淡的烟草气息围绕。 等她站直了以后。 魏泽骞冷笑一声,将手中尚未燃烧殆尽的烟向她轻弹了一下,通红的火星子四窜,又如同流星一样,消散不见。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关心,眉头紧蹙着不悦,也透着半许阴沉,冷漠问道:“明桉,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耍把戏? 明桉无言。 不过,就算胃里再怎么不舒服,她也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身体有一丝蜷缩起来。 两人目光交错,都在僵持着。 不想再搅动这一池的浑水。 那根烟也终于燃烧殆尽。 魏泽骞碾灭了烟头,不给任何复燃的机会。 他声音哑了哑,带着沉重的压迫感,“明桉,永远都只有外界的事情才能推着你走。” “你有心吗?” ——当然,有吧。 不然她现在的心脏怎么会那么的不舒服? 明桉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的左脸颊上淌下了温热的液体,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擦了一下。 然后微微仰起了脸,不让眼眶里其他徘徊打转的眼泪继续流下。 那会显得她太狼狈了。 她根本一点也不想哭的。 魏泽骞视线扫过她,轻蔑一笑。 他缓缓直起身子,走到了明桉面前,背影在最后一点逝去的夕阳下,斜长到了桌角,他语气烦躁,“你又要哭吗?” “除了哭,还会不会别的了?” 从这语气里,明桉听出了些许的厌恶感。 她眼尾泛着红,身体没有一丝晃动,平静地回答道:“我又不是在给你哭丧。” “要你说我什么?” 听完这话,魏泽骞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还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 他也没有回过头一下。 明桉自讽地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很快不爱,而全部都是——从未爱过。 * 上车以后,魏泽骞闭了会儿眼。 副驾驶的女人转过头,问道:“你们俩这么快就聊完啦?” 他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女人大概是看出了他心情不悦,又小声说道:“都是我不好,因为怀孕了,想上卫生间是真的一点也忍不住......唉......” 魏泽骞的神色总算是有几分动容,启动了车子,低声回答道:“没有,这和你没关系。” 第45章 色欲熏心 晚宴在一家高级酒店里举办。 明桉向前台出示了由赵西荞转赠给她的邀请卡,顺利上楼。 她打扮得很简单,一条纯白色的法式长裙,什么多余的设计也没有,但却很有气质。 黑色长发半扎起来,微卷的弧度精致而自然。化了些淡妆,只不过有些发红发肿的眼睛,实在是遮不住。 这家酒店一层楼共有两个宴会厅。 隔壁厅今天也开了,是位小男孩的三岁生日宴,宾客来得不少,大多也都带着小孩子,吵吵闹闹的,无比热闹。 明桉转过身,走向另外一间宴会厅。 其实今天的晚宴,明面上是圈内导演的聚会,实际是为了庆祝一名快五十岁出头的男导最近有部票房大卖的新电影。 因为是替赵西荞来参加的,明桉也不好以她的名义得罪人,或者是失了礼数。 所以她就算再不热衷于做这些事情,也不好不做,在人群里找到那位“主角”后,明桉主动走了过去,笑着开口道:“郭导,您的新片拍得很好。” “人物、情节都非常饱满,看完让人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不过差点印象,这类电影,看完也就抛在脑后了。 “你是......”被称之为郭导的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从上到下将明桉给打量了一遍,在旁边人的解释下,他才得知明桉是代替某个女人来的。 郭导眼里闪过一丝高傲,接受了赞美的同时,突然阴阳怪气了一句:“没想到一个女人,也会对我们男性执导的世纪级爽片拥有见解。” 他这话,晦涩得难听。 周围人却只是窃窃发笑,并不在意。 明桉脸色也没崩,一身白色就像是这人群中唯一的不染,她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艺术从不上升到性别。” “郭总,没想到您和您的作品一样没有边界感,直入人心。” 那部电影里的画面,明桉在来的路上,随便拉了几帧就感觉眼睛痛了,导演将能够想到的一切都不停地叠套上去。 说直白点。 这和在强女干观众的眼睛,有什么区别? 偏偏明桉所讲的这话,外边儿还裹了一层糖衣,听不懂的人点点头,听懂的人则是有火都没地方可以发泄。 明桉还是觉得头有点晕。 她和众人打完了招呼以后,独自走到饮品台边,拿起了一杯看着很像橙汁的果汁,喝了一口后,才发现是鸡尾酒。 这里也没有水。 明桉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蓦地,她的身旁多出来一个穿着英伦格纹西装的男人,递给了她一杯新的酒,并主动搭讪道:“小女生可以试试喝玛格丽特,给。” 出于礼貌,明桉笑着接下了。 这格纹男靠着桌台,吸了吸鼻涕,仿佛吸入进了脑髓里似的,他发表见解道:“我觉得你刚才说得挺好的。” “那类商业性质的片子能有什么艺术含量?导演充其量就是运气好,抓到了当下会爆火的风口而已。” “大家都在捧着他,他就可以自以为是了?还说什么女性不会有见解,我真是替你生气......来,妹妹,咱们一起喝一个!” 明桉听着这男人的喋喋不休,轻轻晃动起杯中液体,有一点点白色粉末沉了下去,彻底融化在其中。 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要是生气,你当时就可以帮忙说句话的。” 而不是,如此,马后炮。 格纹男尴尬地笑了一声,岔开话题,他从西装的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了很多他执导的电影,包括参与制片的都有。 密密麻麻。 他问道:“明小姐,您有什么拍摄的电影作品可否让我鉴赏一下呢?” “不好意思,我没拍过什么。” 明桉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是怎么让面前的这个男人像是孔雀开屏了一样爱炫耀起来。 他从他的留学经历讲到过几天要在伦敦举办的电影展,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那电影展你知道不?《夏花之死》的导演到时候也会去呢。” “唉......我虽然收到了邀请函,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忙着筹备新片,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时间抽空去一趟呢。” 明桉直接打断,“没事,你去不了,我可以免费帮你去的。” 这格纹男立马找补了起来,又和她碰了一下杯,说道:“来,先喝点酒。” 站了太久,明桉实在是头晕目眩到不行了,估计是身体温度又上来了,她扶了扶额头,想去楼下找个药店买片退烧药吃。 格纹男见状,立马殷勤地将她扶到了宴会厅外面,迫不及待地说道:“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带你去楼上开个房间,给你休息吧?” 明桉挣扎着,推了他好几次。 最后一次,这男人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上乱摸时,明桉忍无可忍,吼道:“你够了!” “我根本就没喝你给我的那杯酒好吗,不在里面戳穿你是给你面子,你真的要继续这样得寸进尺吗?” 走廊里很安静,两边大厅的门都紧紧关闭着。 格纹男只当明桉是在欲拒还迎,他脸色的色欲难掩,舔了舔嘴唇,诱惑道:“你跟着我,你又不会吃亏的。” “我可以带你拍电影啊,你难道这辈子都不想有一部属于自己的片子?还有……那个什么伦敦的电影展,哥哥通通人脉,也带你一起去,总行了吧?” 明桉感觉太阳穴里有一根筋在跳动着痛,她整个人都被这个猥琐男搂在怀中,推不开,便想低下头用牙齿去咬。 恰在此时,迎面照来一束亮光。 那间正在举办三岁生日宴的宴会厅开了门,从里面溢出嘈杂的欢笑声,以及,有一道稚嫩的童声问道:“小舅舅,那个漂亮姐姐是不是被欺负了?” 明桉一抬头,看见了一袭黑色西装的魏泽骞,他神色淡然,手里牵着那个刚才讲话的小男孩,低声问道:“你不要去厕所了?” “要!派派要去嘘嘘!”小男孩抱着魏泽骞的腿,大声回答道:“舅舅快点带派派去。” 他没看她一眼,就从旁边走过。 明桉眼神暗了暗,用尽全力推开身旁的格纹男,“你别碰我!” 格纹男依然不识好歹地拉起了她的手,色眯眯回答道:“哥哥今天晚上会让你享福的,所以你就从了哥......” 话音未落,一阵凌厉的风刮来。 魏泽骞突然折回,直接对着格纹男的侧脸就是一拳,他神情泛着一股恹感,居高临下地盯着被打倒在地的男人,问道:“没听见她说。” “放开她?” 第46章 吃醋了? 明桉怔了一下,心脏剧烈跳动。 她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魏泽骞——” 然后抬起眼一看,刚才的那个小男孩站在不远处,正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在数数,大概是这个男人教的,才没有看见如此“暴力”的一面。 魏泽骞感觉耳膜有些阵痛,他神情有些冷峻,紧绷着的下颚线条森然凌厉,睨了明桉一眼后,淡淡说道:“你真会给别人找麻烦。” 他轻轻转动了一下刚才打人的手腕。 明桉眉头紧拧着,反问道:“话说清楚,我找你了吗?” 是他突然自己折回来的才对。 这时,躺在地上眼冒金星的格纹男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他意识到自己被人揍了以后,脸上的怒火冲天。 “你他妈的谁啊,竟然敢......” 话还没有全部说完,格纹男就自己闭嘴了,语气带着丝不可置信,“魏......魏总......?” 怎么会是这位尊贵的主呢! 他和这个女人又是有什么关系? 圈里向来传他洁身自好,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对陌生人大打出手。 格纹男心中的震惊都盖过了脸上的痛意。 魏泽骞根本没将地上的“蝼蚁”放在眼中,他喉咙口也堵着团气,正好没地方发泄,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后,低头命令道:“爬走。” “我......”格纹男不敢造次,更不敢得罪。 斟酌了几秒钟后,他整个人像是条虫子似的,在走廊地板上开始挪动起来。 等着上厕所的小男孩有些着急了,一边在原地踱着脚,一边问道:“小舅舅,你还没有好吗?” 不过,他是真的很听魏泽骞的话。 魏泽骞不让他睁开眼睛,他就能真的忍住孩童的好奇心,看也不看。 “明桉,别继续在我面前找存在感。” 明桉轻哼了一声,靠着墙壁,纵然视线在一点儿一点儿被黑暗所侵蚀,她也强撑着,虚弱开口道:“你也是。” “以及,我以后不管要跟谁去开房,都不关你的事情。” 魏泽骞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再也不想管任何事情,转身就走。 蓦地,背后响起“砰”的一声。 明桉在晕倒前还能够勉强思考的最后一秒里,心想——她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但是,爷爷一定会特别特别伤心的。 *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淡雅的花香,但也遮盖不住原本就有的刺鼻消毒水味。 明桉眼皮动了动,意识挣扎半晌,她才得以缓缓睁开眼睛,满目的白色,她的床边还有一副输液吊水用的架子。 听到动静声,正在记录病情的护士走了过来,用测温枪在明桉的耳边“滴——”了一下,说道:“放心吧,你已经退烧了,不过还是得多喝点热水才行。” 她也不帮忙倒水。 因为,知道那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水温一定是热的。 刚才那个男人,过一会儿就摸一下杯壁,然后往里面加入着沸水。 明桉脑袋还是很重,自己撑着床,慢慢地坐了起来,披散的长发全部都滑落到她的肩膀上,她皱着眉,“嘶”了一声。 护士又问道:“怎么了?你是要找你的老公吗?他刚才给你交费去了。” “不是......” 明桉尚未回答完,病房门就开了。 魏泽骞拿着手里的几张单据走了进来,目光不自觉落在床上女人正在输着液的手背上,他一言不发,冷淡而漠然。 护士登记完信息就离开了。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明桉问道,长时间没喝水,她的声音哑到有些闷厚。 魏泽骞往窗台边上一倚,半讥讽着:“不然你自己晕倒了滚来的医院。” 他就不能好好说话。 明桉深吸了一口,没力气吵架,她尽量好脾气地说道:“谢谢,单据上的是所有费用吗?回头我会一起转给你。” “不必了。”魏泽骞冷下嗓音,眉眼间堆砌几分晦涩,他淡淡说道:“只要你下次别晕倒在我的面前。” “你可以选择不管的。”明桉直接回呛。 紧接着,她就察觉到面前这男人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他唇角似乎突然上扬,玩味说道:“不好意思。” “我平常连条狗晕了都会管。” 明桉无力再说,她现在只想回家,然后一个人安静地躺着。 魏泽骞瞥过眼,见她一动,那手上的针头都开始回血以后,眼底有些愠怒了起来,他问道:“你现在回去,急着开房?” “那也比你慢了一步。”明桉一脸波澜不惊。 这话倒是让魏泽骞觉得不爽了起来,他半眯起了眼睛,嗓音有些沙:“什么意思?” 明桉已经穿好了拖鞋,闻言,仰起脸,对着这逆光而站的男人粲然一笑,她说:“你都把人带回家里了,还问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后,魏泽骞戏谑地挑了挑眉。 他也没解释什么,事实确实如此,他把人带去了那间屋子,只不过明桉现在的表情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你吃醋了?” “要再跟我当一次炮、友么?” 明桉皱眉之余,这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身旁,一只手从她的眼睛缓缓向下,抚到了她的嘴唇,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桉桉,毕竟我们两个在这种事情上,是最合拍的。” 一阵热息钻入进耳朵里,泛着轻痒。 明桉不可抑制地抖动了一下肩膀,眼眸里浮现几分抗拒,“魏泽骞,你滚。” 这男人似乎也厌了。 他叫来护士,眸光垂敛着说道:“你要走就走吧。” “反正你从来就没有错过。” 护士拔完针,收走了吊水架。 明桉摁着手背上还在出血的地方,嘴唇干裂,还觉得有些冷,她身上的裙子挺薄的,一点儿也抵不过阴晴不定、忽冷又忽热的夜晚。 只要下去以后,她能快点打到出租车。 应该也不会吹到太多冷风,又导致复烧的。 正站起身那一秒,明桉的脸上突然盖下来了一件西装外套,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她将衣服拿下。 看见了魏泽骞眼底的冷峻,他的视线短暂停留于她的身上,开口道:“别没出医院又晕。” “想试试躺太平间的感觉么?” 明桉沉默片刻,将外套放到了一旁,她起身回答道:“多谢魏总的关心。” 生疏到如同从来不相识的陌生人。 所以,她也不会借用这件外套,省得日后还要还回去,又避免不了除了工作以外的接触。 * 病房内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停止。 魏泽骞也不知道自己在窗户前又站了多久,好像被吸进了那一片漆黑的漩涡里了似的。 大概,真的也就到这里了。 他过了一会儿,准备走出去。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今天晚上正在和研发部的几个朋友一起聚餐的助理,快速走到餐厅外,询问道:“魏总,请问您知道明小姐最近是搬了新家吗?” “怎么了?”魏泽骞冷声反问,原本是想直接挂断这种和他无关的电话的。 助理及时开口回答道:“因为我刚才听研发部的一个同事说,他昨天和杨信逸一起喝酒,杨信逸好像跟踪找到了明小姐的新住址,还说要带着刀去找明小姐。” “抱歉,魏总,是我打扰到您......” 话音未落,魏泽骞直接狂奔下楼。 连电梯都不等。 第47章 去他家 一轮弦月高挂于夜空之中。 年代久远的老小区泛着古典的旧黄光芒,有些明亮的窗后能够看到走动着的黑色人影,吵闹着、满是温暖的烟火气息。 魏泽骞赶到时,正好遇见了隔壁邻居家的那位老太太,她正带着孙子在楼底下遛弯儿,听到问人后,摇了摇头,确切回答道:“你媳妇儿还没有回来呢。” “我很确定,我今天从下午的时候就在这楼底下聊天......不过,今天好像有个男的去......” 她话音未落,魏泽骞直接就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三层楼就像是一层楼,他连气都没有喘一下。 “嘭嘭嘭”地用力砸着门,喊道:“明桉?你在里面吗?明桉?” 无人应答。 屋内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老太太的孙子撅起小嘴,拉着自己奶奶的手说道:“奶奶,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明明是快递员叔叔......” 魏泽骞徘徊在门外,也尝试给明桉打去了很多通电话,然而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担心明桉有可能是在回来的路上就被杨信逸“劫持”了。 联系好调监控的人后,他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开始重新沿路寻找。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又打电话问:“人呢?监控里有没有看到她?” “魏总,我们这边还没消息......” 电话对面的人刚胆战心惊地回答完,魏泽骞一转身,看到了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个单薄的白色人影,他匆匆跑了过去。 心脏总算落地。 这一刻,才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在一刹那之间,都被抽走了一样。 明桉正开心地舔着手里抹茶牛乳味的甜筒,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她了。” 她抬起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魏泽骞。 瞬间愣住。 “你......” 她刚张口,面前的男人就半蹲下,将坐在椅子上的她紧紧拥抱住。 晚风里,两颗心脏在碰撞着。 明桉有些无所适从,傻傻愣着,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做出其他的回应。 直到她手里的冰淇淋开始融化,才反应过来,问道:“魏泽骞,你没事吧?你身上的衣服为什么都湿了?” 魏泽骞缓缓起身,找人找了太久,此刻仿佛有一根绷紧的弦断了似的,他心底的火气一下子没克制住,语气有些凶:“明桉,你为什么没有回家?” 转念一想,如果杨信逸真的上门了。 他应该庆幸这个小姑娘没有及时回家才对。 明桉还没来得及回答,手里的冰淇淋就被夺走了,正好旁边有个公共垃圾桶,魏泽骞想也没想,直接就丢了进去。 他冷冷说道:“发烧刚好就吃冰的。” “你这是干什么呀!”明桉也站了起来,一脸不解。 这男人和鬼上身了一样,莫名其妙。 她每次发烧,就是馋一口冰的,那支抹茶牛乳冰淇淋都是经历过长达几十分钟的思想斗争以后,才决定买的。 连小卖铺老板都一度怀疑她站在店外那么久,是不是想要偷冰柜。 现在,还没舔过几口的冰淇淋就这么被扔了? 魏泽骞已经缓好了情绪,眼底涌动着的一团漆黑渐渐散开,他沉默半晌,问道:“晚饭呢,吃了吗?” 明桉摇了摇头。 她的肚子好像也会听懂人话一样,“咕咕”叫了两声。 身前的这个男人轻笑了一声,又说道:“那走吧,我也还没吃晚饭。” * 明桉不懂那声“走”字,待她回过神来时,竟然出现在了一栋顶奢级别的私人别墅前,连带庭院和室外游泳池,这里的面积估计有三千多平都不止。 别墅并不是普通设计,几何形状独特而高雅,这里依着山傍着水,环境安静,说是可以疗愈身心的仙境都不为过。 “这里是......” “我住的地方。”魏泽骞淡淡回答道,他输入门锁密码时,掀了掀眼皮子,问道:“怎么,你是不敢进来?” 明桉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一样,转着头四处乱看着,还一不小心吐露了一句心声出来:“你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以前就从来都没想到带我来一次?” 天天都是那么小的车里。 她腰都疼了! 并且,她虽然知道这个男人不穷,有豪车、有公司,周围人也总传他的家庭背景特别厉害什么的,她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人和人难道还能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 直到今天看了这么一栋别墅,明桉才有所感慨。 她想,如果当初魏泽骞送她的是这里的房子。 她就是被分尸了,也一定要埋在这样的风水宝地里! 门开以后,屋内的装潢相对低调。 不过倒是很符合魏泽骞喜欢的品味。 他先走进去,换了拖鞋,才想起家里没有其他拖鞋了。 明桉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站在玄关处不停地眨眼乱看,蓦地,和身前回过头来的男人对视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我是不方便进去吗?” 她难道只可以在外面吃晚餐? 魏泽骞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事,你直接就这样进来吧,不用换鞋。” 对上这小姑娘有些迷茫的眼神时,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家里除了保洁以外,从没来过其他的客人,没多余的拖鞋给你穿了。” 这句客人里,自然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的意思。 魏泽骞说得很自然,反正他也没有撒谎。 明桉点了点头,准备走进去,附和道:“我知道,你的人缘肯定挺差的,都没人愿意来做客。” 不仅是公司的那些下属们,就连他的贴身助理都那么怵他。 魏泽骞用舌尖轻轻顶了顶上颚,很想心平气和下来的,但那句“人缘差”还是让他气笑了一下,他将手撑向墙面,挡住了明桉的去路,懒洋洋说道: “明桉,我觉得你确实不太方便进来。” 明桉直接弯下腰,从这男人的手臂下面灵活地钻了过去,她的眼尾上挑着一股小小的狡黠,回答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已经进来了。” “而且,魏总刚才莫名其妙抱了我的事情,总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还得再赔我一支新的甜筒!” 两人都突然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同时想到些其他的事情。 暂时忘却那——在医院里口不择言吵的架。 第48章 那是他儿子 别墅内的厨房很大,中西厨分区。不过似乎没有多少锅碗瓢盆类的东西,所以看着空空荡荡的。 魏泽骞站在黑色岩板铺成的中岛台前,新换的干净衬衫的袖口挽上去了些,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手臂,上面青筋很明显,流畅而脉络分明。 他切着红、黄、青三种颜色不一的甜椒,用刀姿势熟练,刀尖颇有节奏地敲击着木质菜板,让这个家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明桉抿了抿唇,也走进了厨房里。 她东摸一下,西碰一点,仿佛有什么很深的心事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良久以后,锅子里下入了面条,才小声地问道:“所以——” “你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那么着急的样子,把她也给吓到了。 魏泽骞掀了掀眼皮,模糊了事情的经过,他只说杨信逸有可能要拿着刀去找她,仅此而已。 明桉眉心微动。 她抬起眼一看,身前的这个男人慵懒地倚在了水池边,背后一整扇可向外推开的白色窗户,照射进来了月光,浸润着他。 长夜无声,这儿连蝉的鸣叫声都熄了。 “你知道杨信逸拿着刀。”明桉平淡地问着,眼眸里却有几分愈发坚定的光芒折射出来,“却还是不顾危险地来救我?” 万一,她的前男友真的蛰伏在了那屋子里。 一开门,魏泽骞一走进去,不就会被刺到么? 锅里的面熟得很快,魏泽骞将火调小了些,慢慢用筷子搅动着,想让面条再软些。 他没回答什么。 明桉却反而松了口气,主动打破宁静道:“魏泽骞,你下次其实可以不用再这样了,因为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他。” 相反,杨信逸跟踪她、如果还非法闯入,做出些更违法法律的事情来,她完全就有理由能够报警了。 然后要回爷爷先前交给他的那块玉佩。 魏泽骞敛了敛眸,低声说道:“不会害怕和能够保护好自己,这是两码事。” 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清楚些明桉的性子。 真遇事了,这小姑娘绝对不会软弱。 大概是她爷爷对她从小的教育就是如此,受到欺负了一定要还回去,她成长得很棒。 但勇敢也不等同于是莽撞。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魏泽骞想到了些什么,脸上的神情忽然泛起几分凝重感。 明桉在琢磨不透着,想不通这男人突然又担心上她做什么。 面条的麦香味开始在屋内弥散开来了。 明桉咬了会儿嘴唇,盯着正在捞面条的男人的背影,出声问道:“那你在医院里和我说的那些话,都算什么?” 假的,还是故意羞辱? 魏泽骞将两碗白面端上了餐桌,炒好的甜椒牛肉粒一大半都倒进了明桉的那只碗里,闻言,他不甚在意地反问:“我说什么了?” 见明桉动也不动的样子。 他又走进厨房,把明桉的手拉到了水龙头下,慢慢清洗着。 水是温热的。 明桉看着自己手上刚才沾染上的一点儿灰尘都冲洗干净以后,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她一转身,鼻子就蹭到了身后男人的喉结。 魏泽骞略微弯下了些腰,两只手撑在水池边上,将她困在里面,盯了会儿她的眼睛后,忽然挑了挑眉,戏谑道:“我们难道不合拍?” 或者是,他教得还不够? 明明他摸一下她的腰,她就知道要乖乖地塌下去了。 明桉也不自觉地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去,她咳嗽了两声,转过一点脸,质问道:“你不是很盼着我躺进太平间里吗?” 对一个只是发烧刚好的人说这种话。 她还不如是中了一刀才躺进去的,至少能上个新闻头条还说不一定呢。 魏泽骞意识到明桉现在生气的点后,也是无奈地笑了一声,他说话好像不经过思考,只是顺理成章地就回答:“你如果真的死了。” “明桉,我也会生不如死的。” 暖黄色的光晕晃动着,好像镜头下才会出现的明媚眩光,明暗过渡交错在这个漆黑的夜晚里。 隔了半晌,还是魏泽骞先松开的手,他直起身,淡淡说道:“去吃面吧,要坨了。” 明桉恢复了些理智,想到上一刻的眩光,她半开玩笑地附和:“魏总哄人还真的是很有一套,怪不得有其他女人那么快就愿意跟你回去。” 去的,还是她住过的地方。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些的男人就转过身,眼眸深邃地看着她,他回答道:“只是去上一下卫生间。” 明桉点点头,非常理解:“嗯嗯,我知道的,要先洗澡的嘛。” 洗个屁澡。 魏泽骞都有些气笑了,但存心有几分想逗明桉的意思,他抿直唇线,一脸严肃地反问:“她都怀孕了,你就不能宽容一点?” 明桉脑袋“哗”的一声。 她,要宽容点? 回过神来时,面前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她旁边,拉着她往一旁的沙发边走。 魏泽骞循循善诱道:“还有,你今天在宴会厅外看见的那个小男孩,就是她的第一个宝宝,她现在肚子里的已经是二胎了。” “所以,那也是你的儿子?”明桉皱着眉头问,震惊到什么其他的问题,都全部停止思考了。 她的大脑里真的一片空白。 魏泽骞把她按在了沙发上,随后,他也跟着坐下,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我的儿子?” 明桉侧过脸,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点答案。 不知不觉间,魏泽骞伸出了手指,指尖在她的小腹上,以顺时针的方向,若有若无地,慢慢转圈揉着。 他嗓音有些沙哑,“你不是很害怕生孩子吗,正好我也舍不得,所以我们桉桉直接给孩子当个继母,好不好?” ——继母? 她当就先不说了。 另外一个女人现在都怀着他的第二个孩子,他就这么无情地抛弃了对方? 明桉气到直接用手打身旁的这个男人,喊骂道:“魏泽骞,你真的太混蛋了!” 那手在他的脸颊上拍过一下以后,魏泽骞就反握住了,握得很紧,他算是求饶一样,笑着回答:“好了好了,不吵了。” 明桉还瞪着眼睛。 魏泽骞解释道:“那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你看见的那个女人是我堂姐,她过来这边做个检查的,老公正好......有点其他的事情,委托我暂时照顾一下而已。” 那会儿车子开到了壹号华府附近,又没有什么公共卫生间。 总不能真的憋着一个孕妇吧? “那你为什么说......什么裙子......抱过的?” 明桉真的非常纳闷这一点。 魏泽骞笑了笑。 没想到这小姑娘表面上看着什么也不在意的,原来都默默把事情解释记到了心里憋着。 他颇为无奈地回答道:“就是给你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买的裙子,大人们都想恶搞他一下,因为在他出生之前,都以为会是个小女孩。” 明桉慢慢捋清了话里的意思,也不知是哪根筋突然搭错了,她又问道:“所以二胎也真的不是你的?” 魏泽骞气得直接把她在沙发上翻了过去,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凶狠狠地教育道:“你再给我乱说一个试试看呢?” 这力道虽然不疼。 但是明桉却感觉非常奇怪,她下意识地就挣扎着想起来,一个不稳,反而抓住了魏泽骞,然后两个人因为惯性,一起又重新摔回了沙发上。 距离贴近,几乎没有缝隙。 魏泽骞的视线渐渐向下,落到了那张饱满红润的嘴唇上。 第49章 忍不住了 昏暗的客厅内,沙发上重叠着两道人影。 明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灼热的气息在她皮肤上划过,令她颤栗。 随着男人的嘴唇在渐渐贴近,她的手抓住了身下的沙发,指尖泛青。 在距离还有一毫米即将贴上时。 明桉微微偏过些头。 魏泽骞也没再继续,将下巴抵到了她的肩膀上,埋息在她脖颈之间,隔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好了,吃晚饭吧。” 他先起身。 明桉倏地伸出手,拉住了这男人的衣角。 黑暗掩盖了脸颊上隐却的一片绯红。 明桉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她出声问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和我解释?” 害她误会了那么多,还那么久。 魏泽骞觉得这话——挺倒打一耙的。 他在沙发边坐下,一半的五官都隐匿在了黑影之中,凌厉的线条淡和很多,缓缓开口道:“明桉,是你先说我们的关系,只是炮、友。” 直到现在,这话还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着。 这小姑娘说得果断又坚决。 她是真的诚实,不骗别人,也不骗自己。 明桉拧了拧眉,伸出手,拽住了魏泽骞的衣角,她神色认真,“那我也只有过你这一个啊。”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下一秒,她眉毛都还没有舒展开来,整个人就被魏泽骞给放倒在了沙发上,他随即压下,呼出的气息渐渐与她融合。 “突然......怎......怎么了?” 明桉的尾音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耳后敏感的皮肤正在被身上的这个男人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眼里流转着一抹涩感,脸靠近后,哑声说道:“桉桉,抱歉。” “我有点忍不住了。” 明桉的嘴唇被吻住。 许久未做过这些事情。 她怔愣得不行。 心里潜意识的在想抗拒推开的同时,又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在疯狂叫嚣着——沉沦吧。 就此沉沦一次,没关系的。 呼吸被堵得愈发急促。 明桉不由自主地仰起了些头,魏泽骞的嘴唇擦过她的下巴,沿下到脖子,他短暂停留了一下,也抬起头,重新看向她。 漆黑的眼眸里,翻滚情欲。 但还是耐下性子,沉着嗓音问道:“怎么了?” “面......吃你下的面。”明桉结结巴巴地回答着,脸色已经红得像是苹果,“不然就要坨掉了......” 魏泽骞勾唇一笑,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没事,面坨了可以再下。” 他再次覆下身。 明桉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却还是有嘤咛声无法控制地溢出,她的手抓了一下魏泽骞的短发。 旖旎的气氛铺开在这栋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里。 蓦地,门铃声响了。 一个小男孩抽噎的哭声从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舅舅坏......坏坏......说好了一会儿就回来和派派一起玩的。” “舅舅真的好坏,舅舅根本就没有来!” 魏泽骞听到这道声音,瞬间头疼。 他以前可能没觉得,但现在一想,小孩子确实烦人。 明桉已然恢复了所有理智,从沙发上坐起身,整理着她自己身上被压皱了的裙子,还不忘说道:“怎么回事?” “你欺负你的小外甥儿啦?” 出于礼貌,她是和魏泽骞一起去开门的。 有个奶呼呼的小团子快速地从尚未开全的狭窄门缝里挤进来,直接抱住魏泽骞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呜呜呜......小舅舅......派派总算找到你了。” 带他过来的女人,正是明桉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位。 她其实看着很年轻,衣服穿得也比较宽松,如果不细看,是真的看不出已经是一位三岁小孩儿的妈妈,并且现在肚子里还怀有着二胎。 “抱歉,泽骞,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来你的住处打扰,实在是派......” 话未说完,她就注意到了站在后面的明桉。 堂姐笑着点了点头,拉过自己调皮捣蛋的儿子,教训道:“好了,你别再哭了。” “快看后面那个漂亮的女生是谁,派派得叫她小舅妈才行。” 派派也很听话,眼泪说止住就能止住,看到明桉以后,小小的眼睛都一亮,甜滋滋地喊道:“哇塞,小舅妈漂酿,小舅妈泥嚎!” 明桉脸又红了,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 她还没说完,魏泽骞的一只手抵到她的腰后,将她整个人往前带了一些,然后开口道:“你叫堂姐。” 明桉也乖,立马跟了一句:“堂姐好。”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古怪。 仿佛双方“家长”,领着彼此的孩子互相打招呼似的。 被叫堂姐的女人温柔地点了点头,她其实有挺多的话想跟明桉聊,但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忧心忡忡地看了魏泽骞一眼。 “你先带派派进去吧,我和堂姐聊两句。”魏泽骞立刻反应过来,嘱托明桉这个新上任的“小舅妈”带孩子去了。 他和堂姐走到屋外,稍微掩上了些门。 “泽骞......你堂姐夫他的情况还是不太好,医院那边要我明天过去亲自面谈一趟......如果子弹一直取不出来的话,就真的......”女人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下。 魏泽骞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别太担心,找的国外专家明天就到了,会有好结果的。” “嗯!”堂姐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自己的小腹上,往亮着光的屋内看了一眼后,拜托道:“我明天需要瞒着派派去。” “能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一下派派吗?” 魏泽骞自然是答应下的。 等他送完堂姐上车,回家时,那碗牛肉粒很多的面条已经在被派派吃了。 他便重新去厨房下了碗新的。 明桉见这小家伙一个人吃饭也可以乐得自在,便也走进了厨房里,听见魏泽骞说孩子晚上要留下住在这儿时,不知道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她笑着说道:“那你晚上可有得忙了。” “我小的时候也喜欢住在一些亲戚家里,傍晚的时候通常都还好好的,但是一到夜里准备睡觉时,我就会开始不停地哭闹了。” 亲戚们无论怎么哄都没有用,束手无策之下,只能打电话给她的爷爷,让老爷子大晚上的还要蹬着三轮车来接她回家。 不过,那个时候爷爷一次都没有责怪过她。 在星星闪耀着的田野里,他一边蹬着三轮车,一边笑呵呵道:“哎哟,我们桉丫头这么地爱黏着爷爷,以后嫁人了可该怎么办呀!” 明桉已经忘记,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了。 闻言,魏泽骞淡然一笑。 他忽然转过身,声音不仅软了下来,还似乎有几分委屈似的,开口道:“那你今天晚上也住下来,帮帮我的忙,行吗?” 跟撒娇似的。 令第一次见识到的明桉,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自己的头。 可是,她一点照顾孩子的经验也没有,根本就帮不上带孩子的这个忙啊! 第50章 我们未来的女儿 派派坐在比他人还高的椅子上,晃动着小短腿。他把一整碗牛肉面吃了不少,不过因为筷子使用不好的原因,掉在桌子上的面条更多。 小舅舅和小舅妈都在厨房里。 他撅起了嘴,又不能靠自己一个人跳到地上。 “真同意留下了?”魏泽骞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明桉问道。 明桉却在逃避着眼神,小声回答道:“你要是再说,我就走了。” 她现在的住处虽然很有可能被杨信逸知晓着,无比危险。 但心里隐隐觉得,就是留在这里,也挺“危险”的。 魏泽骞立刻闭口不言。 锅里的新面条熟了以后,他捞进碗中,然后也没端出去,直接卷起一筷,吹凉了以后,递到明桉嘴边,“张嘴。” 明桉还以为是要先尝面条的咸淡。 她微微低下些头,咬住了那筷面,嚼完咽下以后,魏泽骞又吹凉,给她喂了一筷,就这么周而复始着。 直到餐厅里传来小孩儿的哭声。 魏泽骞把手里差不多喂完了的一碗面条放下,很自然地抽过放在中岛台上的纸巾,给明桉擦了一下嘴角,低声问道:“你吃饱了?” “吃饱了!”明桉回答着,语气比他这个做小孩舅舅的人都还要着急,“快点出去看看派派呀,他都哭了。” 一到餐厅,入目即是那张狼藉的餐桌,上面有的面条蹭到了派派的手臂,都被他碾黏了。 魏泽骞倒也没责怪,瞥了眼委屈巴巴看着他的小屁孩,单手将他从椅子上抱了下来,教育道:“有困难,不会自己想办法吗,只能哭?” “这椅子又不高,你可以自己慢慢踩着上面的横杆下来。” 明桉皱了皱眉,有些不太支持这个说法,她也走了过去,说道:“他万一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派派人虽然小,但也是听得懂大人说的话的。 他立刻“叛变”,靠到明桉的身旁,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抓住了明桉的手,仿佛有什么连他最爱、最害怕的舅舅也动不了的靠山一样。 小胸板儿都挺直了。 魏泽骞想笑,又严肃地板着脸,他朝明桉看了一眼,挑着眉说道:“原来——你喜欢这样教育小孩?” 跟他的理念似乎不太一样。 小男孩有什么好怕摔跤的、怕疼的,又不是女儿。 明桉不懂这话的意思。 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就向着她走来,一只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呼出的热气都钻入进她的耳朵里,“那怎么办?” “我好像就对你这一个小孩儿有耐心,或者是——我们未来的女儿。” 明桉脸颊连着耳后根,都是一片深红。 什么就未来的女儿了。 她眼看着就要像一只烧开的水壶似的“炸开”,一低头,对上了派派清澈童真的眼神,马上恢复了不少理智。 抱起派派以后,她就往客厅走,“我们一起去看动画片吧!” 魏泽骞笑了一声,开始收拾起脏兮兮的桌面,把碗拿到厨房以后,他也没闲着,直接清洗了起来。 客厅的电视机声音略微开得有些大。 在明桉用尽所有脑细胞猜对派派想看的“邪恶的独眼蛏子”有可能是动画片《海绵宝宝》里的痞老板后,这小家伙终于安稳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翻身,去把放在不远处的双肩包拖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两根很大的棒棒糖,给了明桉一根,“小舅妈,泥也吃!” “谢谢派派。”明桉笑着收下了,这棒棒糖都快要抵她半个巴掌那么大了。 派派重新坐到沙发上看动画片,一边还很用力地拆者糖果包装,他好不容易用牙齿嘶开,正准备美美地舔上一口时。 身后,魏泽骞洗好碗从厨房里走出来,毫不犹豫地抽走那根糖,精准地丢进了垃圾桶中,他沉着声音说道:“大晚上还吃糖,嘶怕你嘴巴里的蛀牙还少?” 明桉想到,她也有一颗蛀牙。 立马把手里的棒棒糖给藏到了沙发上的抱枕后面。 从小打到,她最害怕的人就是牙医了。 光是听到那电钻钻牙齿的声音,都能吓到哭出来。 派派也没反抗,乖乖从了。 魏泽骞先带他上楼去洗澡。 明桉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海绵宝宝。 蓦地,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赵西荞一落地,就听说了今天在宴会上发生的“刁难”,她风风火火地骂道:“一群傻逼,他们不就腰上挂了只死老鼠么,有什么好拽的!” 这发言,都惊到明桉了。 “对不起啊,小桉,让你经历了那种不愉快的事情。”赵西荞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给你弄一张《夏花之死》的电影展入场票的,但是问了裴总那边,都没办法。” “这个电影展好像只走内部关系,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去亲眼看看的。” 明桉摇了摇头,语气很温柔:“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想过能去看上映,更何况伦敦那么远。” 赵西荞也没再说什么。 突然间,她想到了些什么,又问道:“那你人呢,现在在哪里,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某些素质极低的男导演就像是对圈里的一些小演员那样,想用同样的方式去“潜”女导演。 终究是认为,性别不对等。 明桉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半天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但是赵西荞却秒懂了,会心一笑,“和他待在一起呢?” 彼此都是成年人了,这月黑风高的夜晚有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事情,都心知肚明。 赵西荞想着自己不久前看到过的一份资料,沉默片刻,劝道:“明桉,我有些话可能听起来确实不太负责任。” “但我希望你在爱情里,可以不那么有道德。趁着能享受的时候,尽情去享受,指不定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那种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变故。 可当经年岁月后,回过头一看,受伤的人,就只有相爱的彼此而已,周围人毫发无伤。 明桉在沙发上坐了很久,都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 楼梯上突然响起脚步声。 魏泽骞刚给派派洗完澡,身上的衬衫也有些湿。 明桉听到动静声,抬起头,才发现这男人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漆黑的眼眸里堆砌着几分戏谑。 他哑声开口道:“下一个该洗澡的小朋友。” “应该轮到我们桉桉了吧,走。 第51章 穿他的衬衫 别墅的二楼几乎没有开几盏灯,昏暗而寂静,长廊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从漆黑的远处,跳跃着盛开。 浴室内的水汽还没有完全消散。 明桉被抱着,放到了洗漱台上。 她手掌反撑着冰凉的瓷砖边沿,有些泛青。 “派派呢?洗好澡就睡觉了吗?” 魏泽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贴近着洗漱台,也将手掌撑了上去,他稍微仰起了些头,回答道:“还没,他带了本故事书,自己在看。” 明桉有些诧异这孩子的乖巧。 难道小的时候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太不懂事了? “奶粉呢?派派睡觉之前不要喝奶了吗?”明桉又问。 魏泽骞也是真的耐心好,都已经这个份上了,他还是先回答了明桉的问题,“嗯,要喝。” “我一会儿去给他泡。” 明桉“噢”了一声,点着自己的头。 “那......” “明桉,我们现在算和好了吗?” 两人同时出声。 魏泽骞先一步说完,打断了明桉那些若有若无的问题。 明桉抿了抿嘴唇,眸光微微顿住,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想到赵西荞刚才在电话里的某种劝告,有些犹豫地开口:“可能?” “可能?” 魏泽骞重复了一遍,带着几分玩味。 他挺不满意这个回答,直接对着明桉的嘴唇亲了一下,“答案不对,你重说。” “应该和好了吧......”明桉的声音越来越小,见这男人忽然勾起的唇角,又要贴上来时,她连忙学乖地改口:“和好了,现在算和好了。” 下一秒,她的嘴唇还是被吻上了。 魏泽骞抬起一只手,反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动作很用力,不断攫取着所有的空气,再重新过渡。 明桉憋得脸都有些红了。 好不容易有松开的契机,她连忙抗议道:“我不是都说了和好了吗!” 怎么能还亲? 魏泽骞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哑声回答道:“谁让你说得不够坚定。” 一间客卧内,看腻了童话本的派派开始扯着嗓子大叫起来了:“舅舅!亲爱的舅舅你在哪里呀?快来救救派派!” 魏泽骞“啧”了一声。 “好了,你小外甥儿正十万火急地在找你去救他呢。”明桉有着一种“被放过”以后的喜悦感,她眼眸都笑弯了起来。 魏泽骞没好气地用指尖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将她从洗漱台上抱了下来,低声说道:“你先慢慢洗澡吧。” “地板我已经拖过一遍了,但还是要小心滑倒。” 虽然铺的都是防滑瓷砖,但是架不住刚才的派派就像是头小象一样,会卷着长长的鼻子到处乱洒水。 明桉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在浴室洗完澡,顺便还直接吹干了头发。 这家里没有她自己的衣服,她便随便从衣柜里找了件魏泽骞的白衬衫当睡裙穿,宽宽松松的,下摆正好遮到了她的大腿根部。 主卧很简洁,连电子产品都没有几样。 明桉光着脚乱转着,看到床头柜上还放着两本书,她拿起来,随便翻了几页,都是毫无翻译的英文原版。 床很大,深灰色床单看着有些冷淡。 明桉仰面倒了下去,伸开双臂,像是她的翅膀一样,随意地在床单上挥动了几下。 整个人都被魏泽骞身上的那种淡淡气息包裹着。 她躺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时,刚哄完小孩,并且在客卧的浴室里洗了澡的魏泽骞走进了房间里。 站在床角的位置。 不知望见了什么,眼眸里涌过几分晦涩。 明桉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拉了一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被子,遮住了她身上因为躺下而显得更短的衬衫。 然后问道:“派派呢?睡着了吗?” 魏泽骞摁了一下墙壁上的灯泡开关,整个主卧一下子陷入进昏暗之中,只留一盏复古的小夜灯,还散发着丝状的暖色。 他朝着床上爬去,嗓音有些沙地回答道:“没睡。” “但我骗他说家里有鬼,会专门抓那种大半夜不睡觉,还要下床的小孩儿。” 明桉皱了皱眉。 心想,这男人也太坏了。 怎么能够吓唬一个才三岁大的小孩呢? 人家正是需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的年纪呢。 她正想出声嗔怪,蓦地,左边脚踝上覆上了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掌,一点一点儿向上,若即若离地游走在她的皮肤上。 明桉咬了咬嘴唇,意识到些什么时,她忽然在魏泽骞那只不安分的手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无比清脆。 她说:“其实......内个......我......我现在是生理期。” 紧张到说话差点儿就咬到舌头。 魏泽骞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轻笑,他的喉结突出了一片阴影,上下滚动一番,“宝宝,你别骗人了。” “你的生理期下周才开始。” ——他竟然记得这么准确! 中间两人明明都“冷战”到南极去了。 明桉感觉自己的锁骨向下,蔓延起了一阵湿热感,她拉长脖子,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都摇晃了一下。 只在夜晚里盛开的花,正慢慢绽放着。 她已经开始意乱情迷。 “魏泽骞......” “嗯,我在。” “你......你家有没有那个......” “哪个?”魏泽骞反问,突然也反应了过来,他这里从来没买回来过,瞬间有些头疼道:“你等我。” “我现在出门去买。” 明桉想了想,她刚才一路坐车过来,这别墅建得位置十分隐蔽、安静,离最近的便利店都有十几公里远。 她眼眸里蔫上了一份坏笑,勾了一下身上男人的脖子,在他耳边吹着气说道:“要不——” “我们就不用一次试试吧?” 魏泽骞愣了愣,被明桉这副样子勾得魂儿都没有了。 他先前有句话是真的没说错。 只要明桉愿意。 或许,他真的就是一条会对她随时摇尾巴的狗。 “好。”魏泽骞嘶哑着声音应下,捞过一个枕头,垫在了明桉的身下,好让她没那么难受。 月色泛着温润的水光,枝桠的黑影伸向夜空之中。 “咚咚咚......” 屋外忽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派派没什么规矩,直接推开了主卧的房门,哭着说道:“舅舅,窗户外面有鬼鬼......派派好害怕......呜呜呜......” 第52章 为什么不亲我! 小朋友稚嫩的童声徘徊在偌大的卧室内。 魏泽骞直接翻身下床,差点儿还因为没有站稳而摔倒了,他先瞥了眼明桉,见她衣衫还是完整的,才松了口气。 不过,喉咙口溢出的不自然咳嗽声到底是充斥着几分紧张感的。 明桉还是第一次见这男人这样,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遮住嘴唇,想偷偷笑。 让他骗小孩儿说家里有鬼。 现在自作孽了吧! 派派一张小脸上的五官都委屈得团在了一起,他的眼眶里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泪光,可怜巴巴地喊道:“呜呜呜......派派好害怕......派派想爸爸了呜呜呜......” 明桉见状,心都快要被这个小家伙给哭碎了,她用手拍了拍床边的空位,出声说道:“派派,快来。” 小家伙也是懂察言观色的。 他见只有明桉在搭理他,立刻迈着自己的小短腿飞奔了过去,往明桉旁边一躺,开心说道:“小舅妈,你真好!” 一旁,站着的魏泽骞也总算缓了过来。 到底只是个三岁的小屁孩,他能怎么责怪呢? 见明桉此刻是躺在床的中间的,魏泽骞心里还算满意——至少,今天晚上,他是能抱着这小姑娘一起睡的。 房间内的最后一盏夜灯熄灭。 黑夜原本应该悄无声息。 直到,派派那清脆的嗓音再次响起,“小舅妈,我想要睡在你和舅舅的中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明桉答应得很快,撇开自己身上魏泽骞那只揽着她腰的手臂,和派派换了个位置。 这房间内,只有两个人很快入眠。 还有一个,牙齿则是都快要咬碎了。 * 朝阳升起,清晨的阳光泛着金色。 明桉醒来时,卧室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洗漱一番,换了身长衣长裤,一拉开窗帘,温暖的日光洒落在树叶间隙,斑斑驳驳。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 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在阳光照耀下,通透明媚。 等回过神来时,明桉才意识到自己快要迟到了,她火急火燎地下楼,路过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正端着早餐的魏泽骞都没有停留一下。 她直言道:“我要迟到了,你们公司的人事也会扣我的钱的!” 被两边扣绩效,她很有可能一个月干下来,不仅收不到工资,还要从自己的钱包里倒贴一些。 魏泽骞一只手端着早餐的盘子,另外一只手抬起,拦住了明桉,将她往身后的一面墙壁上一抵,笑着说道:“你是和公司的老板待在一起的。” “谁敢那么大胆,扣你的钱?” 明桉眼睛眨了眨。 这意思就是,她今天晚去公司,魏泽骞也不会让人事扣她的工资喽? 她立刻喜笑颜开,还是第一次这么“享受”,高兴地问道:“那我这算不算,也用上特权啦?” 面前的男人轻笑一声,将那盘子里的一份煎吐司拿起,递到她的嘴巴,让她咬了一口。 魏泽骞摇着头,懒洋洋地回答道:“不算。” “吃老板亲自做的早餐,才是你的特权。” 话音刚落,明桉的嘴唇就被亲了一下。 无论她怎么瞪眼都没用! 不过,吐司面包是真的很好吃。 蓦地,二人下方传出一道气鼓鼓的声音,派派举着一把玩具宝剑,颇为不满地向魏泽骞抱怨道:“小舅舅,你为什么不亲亲我!” 魏泽骞额头上瞬间落下三道黑线,无语道:“怎么哪都有你?” 见状,明桉直接偷笑着抢了那早餐的盘子,拿到餐厅去,一边看手机,一边吃了起来。 派派还在原地僵持着,“舅舅,你现在也来用特权亲亲我。” 小不点儿偷听也只听个一半。 魏泽骞半蹲下,一脸严肃地拒绝了:“不行,你又不是女孩子,我亲你做什么?” 派派若有所思了一番。 本以为这场“小小的闹剧”也就到此结束。 魏泽骞也走到餐厅里,陪着明桉一起吃早餐了,他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一旁桌面上,看着明桉在滑动的短视频。 没过一会,家里的地板都仿佛在震动。 派派像只非洲草原上的自由野生小象,在屋子内赤脚狂奔着,他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魏泽骞在哪,停下以后,气喘吁吁地喊道:“舅舅,派派现在也是女孩子了。” “你快点来亲派派一下吧!” 闻言,明桉先好奇地抬起了头,然后差点儿没把自己刚喝下去的一口热牛奶都给全部吐出来。 ——这傻瓜孩子竟然把她昨天换下来的内衣罩在头顶上,解开的带子悬挂在他两边耳朵旁,乍一看,还真的是有点像扎起来的小辫子。 魏泽骞脸都黑了。 他早上刚给明桉洗完的内衣,在阳台的晾衣架上挂得好好的,现在竟然被这小鬼头弄了下来。 派派仰着小脸,撅着小嘴,满心期待着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舅舅之吻”。 “你跟我过来。”魏泽骞冷声说道,拿下这小家伙脑袋上的东西后,将他给带到了客厅里,面对面而坐。 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派派,你不能这样做,你要知道,男女是有别的。” “你可以学着了解一下女孩子们穿的这些衣物,但是不能像是玩具一样,随意玩弄。” 明桉出于好奇,也是用掌心托举着自己的下巴,不停往客厅里瞄着的。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挺会教育小孩。 只不过,她低估了派派的悟性。 派派一脸天真地问道:“可是,小舅舅你也是男生呀,小舅妈是女生,为什么你早上还可以给小舅妈洗小内内?” “我的两只眼睛都看见咯!” 魏泽骞噎了噎。 他完全被这孩子给带进了沟里去。 明桉真的很难忍住不笑。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明桉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收到了新的讯息,不由自主地就低下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亮起屏幕的手机是魏泽骞的那台。 他锁屏壁纸依旧是系统里自带的,最简约的那一张。 新消息开头几个文字异常显眼。 明桉瞳孔都一缩。 她自然也忽略了客厅里接下来发生的对话。 魏泽骞挑了挑眉,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求学好问”的小家伙,唇角不自觉上扬起了一丝弧度,他低声认真地回答道:“情况不太一样。” “你也可以给那个未来是你老婆的女孩子洗衣服。” ——并且,是只给她一人。 第53章 家里太太做主 明桉有些怔神。 虽然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人点,已经自动灭屏变黑,但是她很清楚地看见了短信前面的几个字眼。 【魏先生,荣邀您参与《夏花之死》内部观影及影展出席资格......】 这是——那场伦敦电影展的邀请信? 不过短信显示不全,也看不到关于邀请出席人员的数量等信息,明桉憋着,不敢高兴得太早。 兴许魏泽骞这种身份,受邀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应该不知道她也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导演吧? 魏泽骞对派派友好教育了一番后,重新回到了餐厅里,他看着明桉面前的盘子里还剩下一点吐司,估计是不吃了,便拿起,很自然地咬了一口。 他问:“对了,你有空......” “有!”明桉非常积极地喊道,甚至连一句完整的问题都没耐心听完了,她就连连点头回答道:“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我其实非常空。” 她以为是要一起去伦敦的电影展了呢。 魏泽骞微微错愕,接着说道:“行,那我们两个人今天就一起陪着派派去参加他的足球课吧。” 明桉的思绪还畅游在伦敦最近会不会下雨,她要穿那条正式的礼裙才好,却被突然告知只是去参加足球课。 派派很高兴她能陪着一起。 所以,她也不好意思泼这小家伙冷水。 是她误会了,并且还一误再误! 足球班都是和派派差不多年龄段的小朋友参加的。 老师看见明桉和魏泽骞两个人,笑眯眯问道:“派派,今天你的爸爸妈妈陪你一起来参加啦?” “不是啦,这是我的小舅舅和小舅妈。” 对于“小舅妈”的这个称呼,明桉还是挺不自在的,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倒是无比习惯,此刻正目送着自己的小外甥儿进更衣室换球服。 老师大概是平常误会的多了,并不觉得尴尬,还反而拿出了自己的金牌销售本事,他热情推销道:“那二位也已经结婚有小孩了吗?” “可以来报名参加我们接下来的暑期足球营呀,一共两个月的训练时间,会很好玩,最后还会和非洲的小朋友们一起比赛呢,现在的价格只要......” 魏泽骞没全部听完,就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如果是女儿呢?” “什么?”老师一顿。 下一秒,明桉的肩膀直接被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搂住。 这男人明明是半开玩笑的口吻,语气却很认真地对着这位老师问道:“我说,我们生的是女儿,也参加足球课吗?” “女儿为什么不能参加?”明桉第一个出声反驳,皱紧着眉头说道:“体育运动分什么男女,也有喜欢踢足球的可爱小女孩呀。” “魏泽骞,你要是再说这种话,你就是有偏见。” 闻言,魏泽骞立刻服软。 心情却莫名爽飞了。 他高兴的是——明桉只是反驳了报名参加足球课,而不是关于“女儿”。 老师笑了两声,识趣地将自己的名片给了明桉,他感慨道:“看来平常家里都是太太做主比较多啊哈哈。” 魏泽骞挑了挑眉,也不反驳。 他带着明桉坐到一会儿可以观看小孩子们踢足球的看席上后,才无奈说道:“在外面,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那我也只是实事求是嘛。”明桉回答着,尾音都不自觉上翘了起来,就好像在撒着什么娇一样,她反问:“再说了,堂堂魏总需要这种面子做什么?” 魏泽骞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一边坐下,一边自言自语:“也是。” “有你就够了。” 最后一句话淹没在十一个小朋友一起出场的欢呼声中。 明桉也很激动,嘴里不断地喊着:“派派加油!派派加油!” 小家伙换的是一身蓝白条纹的足球服,很帅,上场以后,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观众席,直到看见了明桉和魏泽骞以后,才喜笑颜开。 随着裁判吹哨,如火如荼的切磋比赛也正式开始了。 明桉喊了一会儿,嗓子都哑了。 她刚坐下,身旁的男人就喊了她的名字,“明桉,我......” “我可以!”明桉直接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大概她真的是对《夏花之死》走火入魔了。 一点秘密也兜不住。 属于是上一秒得知男朋友要求婚,下一秒就不自觉在手机导航上搜索“民政局”在哪里的那种类型。 魏泽骞一愣,反问道:“你可以什么?” 他说:“我忘记给你带杯子来了,现在去给你买水,你有什么想喝的吗?” 明桉“噢”了很长一声。 不仅唇角下垂起来,她的眼睛都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魏泽骞觉得很好笑,没走几步,又突然折了回来,他很莫名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已经看到什么了?” 明桉摇摇头。 她决定从今往后要做一个矜持的人了。 没过一会儿,魏泽骞买了杯热饮给她,是红糖水,里面还有软软糯糯的小丸子。 他把吸管插了进去,然后扶着杯子,让明桉一低头就能喝。 马上缩短过的上半场比赛就要结束了。 明桉又吸了一口,边嚼着丸子,边问道:“你就买一杯?派派不要喝吗?” “他喝点白开水就行。”魏泽骞回答道。 本来付钱的时候是要的两杯。 但他转念一想,那小不点昨天晚上实在是太气人了,睡他们的房间还不够,还非要睡在中间。 害他又失了眠。 明桉轻笑了一声,小声说道:“你也太记仇了吧。” 话音刚落,裁判员再次吹哨。 挥汗如雨的派派第一时间将头转向观众席,向明桉和魏泽骞伸出小短手来打招呼。 明桉忍不住拿出手机,把这个被自己舅舅“欺负”了还不知道的傻小子给录视频拍了下来。 手机长方形的画面里,清晰地放大了派派脸上的笑容。 忽然! 后面有个比他高一点的小男孩朝着他踢了一下。 派派直接摔倒在地,腿上破了皮,哭喊道:“呜呜呜......好痛......” “爸爸......呜呜呜......派派想要爸爸......” 明桉还没将手机收起来,她身旁的魏泽骞就直接冲下了观众席,单手撑着银白色的栏杆,利落地纵身一跃。 直奔自己那个被欺负到正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外甥。 第54章 私奔 派派是被另外一个足球队里的小孩子给踢倒的。 魏泽骞跑过去后,将派派从地上抱起,转过身,盯着那踢人的孩子,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压迫感:“你为什么踢他?” “道歉。” 在自己舅舅的怀里,派派也渐渐止住了哭泣声,但鼻子还是红红的,忍不住喊道:“爸爸......我想爸爸了......” 踢人的小孩子并不承认。 他的眼神像只偷吃了米缸的小老鼠似的,到处乱瞟。 对此,魏泽骞也没什么耐心了,直接对着观众席上的其他家长喊道:“这个是谁家的小孩?” “没人出来认领,我直接送警察局里去了。” 大概是每个小孩都会害怕“警察”两个字,这个坏小子也不例外,当即大哭了起来。 这时,不远处有道身穿黄色长裙的女人匆匆跑了过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吼道:“你这人干嘛啊!凭什么惹哭我的宝贝儿子?” 魏泽骞是想好言好语的解释的。 他能接受小孩子之间磕磕碰碰,只要把事情经过讲清楚,认错道歉,派派自己想选择原谅了就行。 奈何这黄裙女人都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多说一句话,她强词夺理道:“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表明是我儿子踢了他?” “别搞笑了好吧,踢足球摔跤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还想反过来污蔑我的儿子?大人也就算了,小孩子小小年纪竟然也这么心术不正!” 这话过分了。 魏泽骞也懒得烦,与这种人多争议,纯属就是在浪费时间,所以他打算走法律路径处理。 结果,这在黄裙女人眼中,仿佛是一种示弱一般,她一边拉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一边说道:“宝贝别怕,那种小孩,你下次还可以继续踢他。” “妈妈会帮着你的......” 话音未落,明桉就出现了。 她拦在这对母子的前面,皱紧着眉头,不悦说道:“你想要证据是吗?正好我刚才全部都有录到。” “警察局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也可以把视频在你孩子上的幼儿园附近投屏播放,直到你认为你应该正确教导孩子认错为止。” 她可不讲什么“尊老爱幼”的。 黄裙女人仍然死性不改,作势就要上来抢明桉手里的手机,“你给我把视频删了!你凭什么去投影?我告诉你,我儿子今年可是好不容易录取的皇家幼儿园!” 明桉瞬间恍然大悟,看着对方身上的黄色长裙,回答道:“你以为你自己穿的是龙袍啊?” “我也告诉你,你如果不带着你的小孩认错的话,你今天就是裸着,夹紧屁股在足球上狂奔三圈都不行!” 魏泽骞及时捂了一下小外甥儿的耳朵。 明桉也懒得废话了,把从刚才起直到现在这一刻都还在录制的视频,播放给了面前这个女人看。 女人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跟我们家小朋友道歉。”明桉指了指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的派派,声音一顿,继续认真地补充道—— “也要,跟我们家的大人道歉。” 不止是派派眼中闪烁划过了一丝光芒。 魏泽骞同样如此。 他还是人生头一回,这么被一小姑娘给护着。 感觉蛮好。 最终,足球课的老师也来调解了,黄裙女人即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低下头来认错。 好在她的儿子还没有成长得太歪,主动与派派握手言和了。 * 下了足球课,派派始终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魏泽骞恰好接完了一个电话后上车,先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忧心忡忡的明桉,随后转过头说道:“派派,带你去见你爸爸好不好?” 刚才那一通电话,正是堂姐打来的。 新到国内的主治大夫连时差都没调就去帮派派的父亲做手术了,很成功地取出了那颗位置偏奇的子弹。 一过术后危险期,家属就能探视了。 小家伙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真的吗?我的爸爸回来了吗!” 他一路上都在哼着小曲儿。 到了医院以后,堂姐先将这个儿子给带了上去。 明桉这才有机会问是什么情况。 魏泽骞也没瞒,解释道:“派派父亲是名缉毒警察,前段时间刚结束卧底,本来任务都要圆满成功了,突然有人举报他,让他中了枪。” 好像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情节似的。 明桉微微张开了嘴,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哇,姐夫好厉害。” “姐夫?”魏泽骞笑了一声,盯着明桉刚才话里的这两个字反问着,他手臂一伸,就搂住了明桉的腰,揶揄道:“你现在叫得这么自然呢?” 明桉脸颊红了红,推开身旁这个烦人的,气冲冲地往前走:“等你姐夫的身体恢复好了,我一定要让他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 魏泽骞漫不经心地问着,还想来牵明桉的手,却被一把甩开了。 明桉点点头,恶狠狠说道:“对头!” “请你吃牢饭!” 派派看见自己的爸爸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时,怔神了很久,他的一双小眼珠子怯懦地转啊转,迟迟不敢上前。 “派派,来爸爸这儿啊......”派父费力地说着。 一见自己的爸爸还可以说话,派派神情也算恢复了些,他跑到床前,比起爸爸受伤了的事情,更能够接受爸爸是一个无敌厉害的英雄! 没过多久,又恢复了神气。 在明桉和魏泽骞慢一步来到病房以后,小家伙还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今天晚上还要和小舅妈一起睡!” 这话当即就让魏泽骞黑了脸。 堂姐问道:“为什么呀?你这么喜欢小舅妈呀?” 派派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童言无忌地回答道:“是的,而且我还要保护小舅妈。” “不能再让小舅舅晚上欺负......噗噗噗.......” 及时被自己妈妈捂嘴的小家伙,情急之下,都放出屁来了。 明桉的脸则是红得很透。 “我们去买点水来。”魏泽骞忽然说道,很自然地牵住了明桉的一只手,不让她习惯性地用指甲去掐她自己。 他还温柔地半蹲了下来,问那站在一旁的小家道:“派派,你想要吃什么吗?” “巧克力!”派派天真地喊道。 一切小小的烦恼全部都已经抛之脑后。 魏泽骞答应了他,然后就带着明桉出去了。 他们还能够听见堂姐问着小家伙的声音,“派派,你今天晚上不陪着爸爸呀?” 小家伙郑重其事:“嗯,爸爸有妈妈陪着就够了。” 明桉笑了起来,询问道:“你不是不让派派吃甜的吗?” 今天这男人竟然就改变想法了,还要主动给他这个小外甥儿买巧克力。 魏泽骞冷笑一声,岔开了话题:“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伦敦的电影展?” 虽然明桉已经发过誓,她要矜持。 但是当心心念念的“电影展”就这么出现时,还是很不争气地点了点头,“我要去的!” 她随即又想到了自己工作的事情。 天底下哪个打工人能够这么潇洒地请到一个“旅行假”? 魏泽骞了然,勾唇一笑。 他姿态很轻慢,就当着明桉的面,打了她公司老板的电话,还开的是免提,淡淡说道:“我要跟明小姐一起出趟外差,可以么?” 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解释。 电话那头,正总连连点头,确认了好几遍,都不敢相信这是魏泽骞亲自给他打来的电话,“当然可以了!” “魏总,请您尽情地使唤小桉。” 明桉无语。 恰是夕阳,锦簇的霞光从走廊前的窗户外照耀进来,落了一地金黄。 魏泽骞忽然转过身,整个人的轮廓都逆着这绮丽无限的风光,他向明桉摊开了一只手掌。 ——“现在,你能跟我私奔了吗?” 第55章 结婚最佳人选 机场内,人来人往。 落日的余晖倾洒在跑道上,一架又一架的飞机不停地起飞、降落,生生不息。 明桉坚持要由她来买两个人的机票。 因为魏泽骞已经提供了她去参加那场伦敦电影展的机会。 上了飞机以后,魏泽骞才叹息一声,揉了揉眉眼间充斥着的疲惫后,他无奈开口道:“桉桉,你不用跟我算得这么清楚的。” 事实上,他很乐意奉献出他所拥有的一切。 无论是金钱,还是人脉,亦或是他自己。 明桉摇了摇头,根本就不答应。 庆幸的是,她临时订的票,也订到了直飞伦敦的,只要十二个钟头就能抵达。 不过,航班只剩下经济舱。 她是坐得很习惯的,但是转头一看,魏泽骞本来个子就高,坐在狭窄的位置上,都不能怎么动弹。 这确实是降低了这个男人的生活水准。 兴许他有自己的私人飞机也说不一定。 魏泽骞从头到尾没抱怨一句,有空乘人员认出他,也被他悄悄摆手回绝私人贵宾服务。 他瞥过眼,能够看到明桉,就已经足够了。 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等返程的时候,我一定请你坐头等舱!”明桉仍旧很不好意思地说着,如果是平常的普通出差,她还会带些腰垫之类的物品,好缓解缓解。 这次走得太突然,两个人甚至连行李都只有手机一件。 明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好她带了耳机来。 不过耳机线又团在了一起,她低下头,认真地解着,察觉到自己的头顶上方一直都被深邃地注视着时。 她抬起头,朝着面前的男人一笑,开口道:“怎么了?你难道觉得我会很穷吗?” “我的钱包其实也鼓鼓的好吧!我爷爷直到现在都还在给我压岁钱花呢!” 本来零花钱,老爷子也是想月月都给的。 明桉费了很大功夫才拒绝,要她爷爷留着,平常可以给他自己花,可惜老一辈人都勤俭节约惯了,连睡破了的床单都不舍得扔掉,缝个补丁,继续当新的用。 魏泽骞笑了笑,拿过明桉手里的一只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其实这经济舱也没他想的那么不舒服。 耳机里还放着身旁小姑娘最喜欢听的歌。 等飞机起飞平稳了之后,魏泽骞才笑着问道:“看来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就是你的爷爷了?” “当然啦,我爷爷最爱的人也一定是我。”明桉很自信地回答着,弯起来比小月牙还要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熠熠光彩。 魏泽骞点了点头,他又问:“那如果可以的话,你想为你爷爷做点什么事情?” 这种问题,明桉其实早就已经想过。 她掰着自己的手指,细细回答道:“嗯......首先当然是要治好我爷爷的眼睛了,不然他连路都走不了,经常把身上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然后,我要好好挣钱,给他买一栋又大又漂亮的房子......最好是像你家那样的哈哈。” 明桉知道,她就是从五百年前开始打工,也不一定能攒钱买得上,但是她有这样的决心! 魏泽骞唇角勾起,一点都没嘲讽的意思。 他眼神莫名温柔,胜过飞机窗外一片青白色的星,继续问道:“还有吗?” “还有啊......”明桉略微有些犯难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还有就是听我爷爷的话,嫁给一个让他可以安心的好人!” 大概这是所有长辈们的毕生心愿。 不相信一个人其实也能够好好生活在这个社会上。 魏泽骞敛了敛眸,半晌以后,他忽然往椅背上一靠,眸光有些深沉地开口道:“这些我都能满足,换句话说。” ——“明桉,我是你可以结婚的最佳人选。” 明桉当听见了个玩笑似的,一笑而过。 没想到这男人还不绕过这个话题,追着她继续问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亲人?” 明桉下意识地就想摇头。 杨信逸已经是她的前车之鉴,在她还没有完全认清楚这个男人的真实脸面时,就带他见了爷爷,让爷爷误以为他们会厮守终身。 送出了玉佩、只等领证结婚。 她连这一次的分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爷爷说,如果又匆匆带其他的男人回去见爷爷,只会让爷爷担心、忧愁的。 明桉到底是止住了自己的所有举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在此刻诚恳。 兴许她厌烦了“吵架”。 转过头,她看着身旁男人脸上明晃晃的笑意,撒娇似的,小声说道:“别聊这个了嘛,我们换个话题行不行?” 周围很安静,偶尔有两句嘈杂声。 魏泽骞对明桉的这套撒娇,无比受用。 他打开了她的手掌,跟在玩似的,用指尖在她的掌心上轻轻写了一个“行”字。 明桉只觉得很痒,边笑,边想抽回自己的手。 但无论她怎么用力,魏泽骞都抓着不放。 这男人甚至还将他自己的手比画在她手心上空,贴贴合合,然后扣入五指,他低笑道:“桉桉,你的手怎么这么小?” 确实,举起来一看。 似乎才只有他的一半大而已。 魏泽骞真的玩上了“瘾”,还伸出另外一只手,像个圆环似的,圈住了明桉左手的无名指,上下缓慢滑动。 他漫不经心地撩了撩眼皮子。 明桉却不知道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憋住笑。 但她本人真的是属于那种,越用力憋笑,就越忍不住的人,最后整个人都在座椅上发颤了,经过的空姐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深怕她是不是有什么疾病发作。 魏泽骞也同样是一头雾水,等旁边这个小姑娘缓下来一些后,他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什么事情让你觉得这么好笑?” 明桉发誓,她原本真的是不打算说的。 实在是魏泽骞看她的眼神,过于求知好问。 她深吸了一口气,脑子抽了似的,回答道:“因为你刚刚说我的手很小。” “我就想到了——我的前男友之前也这么说过,为什么你们男的都爱说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啊哈哈哈哈哈!” 魏泽骞:“......” 他现在想把人从飞机上给扔下去。 第56章 求你 十二个钟头的飞行有些许难熬。 明桉吃了点晚餐后就开始无聊了,她时不时抬起头,偷偷瞄一眼魏泽骞。 这男人翻阅着一份英文报纸,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有可能是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明桉实在是忍不住了,脑袋从魏泽骞的一条手臂下穿过,也盯着那份报纸看。 都是些股市相关的东西,更加无聊了! 她不乐意地哼哼了两声,转过头,遮住了半边报纸,看着魏泽骞的眼睛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然我念给你听?”魏泽骞反问。 他想着,这小姑娘前男友应该没做过这件事情了吧。 姓杨的能讲几句英文。 有他这种在国外留学过几年的人讲出来的标准么? 明桉立刻摇头,不想那么“好学”。 她睫毛颤了颤,看着面前的男人,委屈巴巴地问道:“你就不能陪我聊聊天的嘛?” 飞机上的其他人都在讲着话。 魏泽骞总算是阖上了手里的报纸,叠整齐后放在了一旁,他也看向明桉,眼眸里满是宠溺:“你想聊什么?” 明桉其实也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她试探着问道:“不然,你给我说说有关于你爷爷的事情?” 好像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男人的家人。 现在,莫名很想知道。 魏泽骞也没拒绝,略显不舒服地往椅背上靠了一下,他故意拖了一点腔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可以给你说。” “但是,桉桉,你要先告诉我你前男友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爷爷的事情。” 明桉无语。 早知道她就不说那句话了,默默把自己笑死拉倒。 眼前这男人的神色无比较真。 “没有,他没有说过!”明桉只能妥协,“我也没有问过他这些,好吗。” 魏泽骞的眉峰很轻地挑了一下。 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跟人聊到有关于自己家人的事情,想了半晌,才找到个话题开头,缓缓道:“我有一段童年都是跟着我爷爷一起生活的。” 那时,魏老爷子以严苛的部队作息来要求他,不管他是不是还只在上幼儿园的年纪,所有活都要自己干。 即使生病了也不能被照顾。 这反而导致他后来上中学时,生了更大一场病,还专门去了一个无人认识的小地方独自疗愈。 父母也没陪伴,偶尔抽空过来看一眼后就匆匆离开,他们也怕外面的人知道他生病了,会影响家族企业的股价。 这些事情,魏泽骞都只挑了些有趣的说:“我爷爷以前喜欢用一条他自己做的竹条抽人,那些小辈里,谁要是不听他的话,他就让人在祠堂前跪下,用竹条抽背。” “那你也被他抽过吗?”明桉眉头紧紧蹙着,印象里,她好像没怎么在意过这男人的背上有没有什么伤痕。 ——似乎,是有的? 魏泽骞看出了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轻笑一声,垂着眼眸回答道:“明桉,我背上的疤都是被你用指甲抓出来的。” 倒也不是什么需要她改掉的小毛病。 况且,他也确实被老爷子给抽过一回。 明桉急于给自己做辩解,但理由却很难以启齿,她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抓......那是因为你先故意用力......不是我......” 魏泽骞不再逗她,哂笑道:“那我给你讲个好玩的?” 他一共有三个叔叔,其中最离经叛道的就是他那个最小的叔叔。 “我小叔结婚很早,当时也算是家里给他安排的联姻,他喜欢设计衣服,我爷爷觉得那不算是正事,既然他无心照管安排给他的分公司,索性就发挥其他价值好了。” 小叔后来在婚礼开始前还逃过一次,不过在机场准备登机时,就被魏老爷子的人给抓了回去。 “他后来安分了两三年,直到有一天,他拿着一本离婚证回来找我爷爷。不管他怎么解释他是和妻子和平离婚的,我爷爷都不听,把他给抽了个半死。” 就此落下的病根,缠了身体一辈子。 魏泽骞那会儿虽然还小,但也多多少少懂一点,他不顾老爷子要谁都不准去看他小叔一眼的命令,偷偷摸摸送了药膏和退烧药去。 只记得,浑身都是血淋淋鞭伤的小叔连躺在床上都痛不欲生,看见他后,满是血腥气地告慰道:“泽骞。” “不要害怕死亡,比起像只听话的木偶一样苟且活在这名门的阴影之下,痛失你此生挚爱才会更加生不如死。” 明桉都听懵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这男人的爷爷,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一些? 她对此真的非常不理解,“只是离个婚而已,你爷爷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 周围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戴上眼罩,准备休息了。 魏泽骞也压低了嗓音,凑到明桉的眼前,轻启薄唇道:“因为我们魏家有一则信条是——一旦成婚,永不离弃。” 他过去一段时间以来,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直接就把明桉绑到民政局去算了,先拿了结婚证,魏家也不敢做出什么轻举妄动来。 只不过,他怕她会恨他而已。 魏泽骞沉默了片刻,再次将明桉的一只手握在手里把玩,他低声道:“所以,如果你爷爷未来真的催得很急,要你嫁人。” “你能不能考虑我,只考虑我。” 明桉愣了一愣,饭后的一点睡意差点儿都被卷跑了,她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她就是做梦,也没考虑到过和这个男人结婚的事情。 魏泽骞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嗓音低沉,还有些哑:“不怎么。” “明桉,我只是在求你这么做而已。” 半梦半醒间,明桉似乎听到了这句话。 她或许是有点晕碳,实在是抵不住越来越重的眼皮,脑海里最后一个记忆清晰的场景就是——这个男人站在公司门口,说,他只是玩玩的。 她不值得他动心。 魏泽骞听到耳边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时,心跳都跟着一起慢了一拍。 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后来不久,他的爷爷去世,他本以为回到父母的身边,能过得幸福些。 父母却也只是接管了他的人生而已。 从留学到婚姻,再到未来。 他其实,曾经有想过妥协。 ——如果明桉不是和那个“她”一样。 第57章 她不是伴侣 伦敦最近天气很差,潮湿湿的。 飞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只能备降在一个另外的机场,所有乘客都在不满地抱怨着。 明桉戴了太长时间的美瞳,摘掉以后,眼睛舒服了不少,只是她看东西稍微有些不太清楚了,一路上都只能贴着魏泽骞走。 相比之下,她心情还算平静。 在新的机场里,还用手机搜索起了附近的美食,有一家装修很华丽的冰淇淋店,满墙都是甜筒,特别诱人。 “走吧,魏泽骞,我请你去吃冰淇淋!”明桉开心地说着。 身旁的这个男人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你身体又不舒服了?” 明桉一愣,有些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魏泽骞才回答道:“不是你之前说的吗,难受的时候会很想吃冰的。” 这问题,其实是明桉忽略了一点。 ——她馋的时候,也会想吃冰的。 到了冰淇淋店后,明桉有些纠结,“网上说开心果味道的特别好吃,榛子味的也很棒,还有西瓜口味的也很清爽。” “天呐......新品竟然是树莓和水蜜桃口味的,都好漂亮的颜色呀!” 明桉半蹲着,差一点儿就要把自己的整张脸都贴在柜台玻璃上了,她恨不得每个口味都要来上一个球。 魏泽骞很有可能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企图”,淡淡出声提醒道:“我觉得你就吃一个,差不多了吧?” 天气不热,路上甚至还有当地人穿着羽绒服在走。 明桉纠结了半天,最后对着店员用英语说道:“你好,请给我一个哈密瓜味的,谢谢。” 闻言,魏泽骞有些诧异。 他抬头瞥了眼,那个口味被放在最角落里,看上去还是很新的一盆,几乎都没有怎么被挖动过。 明桉从店员手里接过冰淇淋,一转过身,舔了一口后,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刚才说好吃的口味那么多,怎么偏偏挑了个哈密瓜的?” “我也不知道啊,网上就说这是最难吃的,既然我只能选一个,那就选特别点的好了。” 不过,好像真的不怎么样,有股甜味精的口感。 她又舔了几口就递给了魏泽骞。 魏泽骞也不挑,尝了一下,挑着眉说道:“挺好的。” “希望你在婚姻里不要这么这么不挑就行。” 最后,明桉虽然说口味不好吃,但还是不浪费地吃完了一整个冰淇淋球。 * 酒店在伦敦眼旁边,是由魏泽骞订的,只订了一间总统套房,离电影展很近。 房间装修奢华,很典型的英伦风,旁边窗户向外看去,就是泰晤士河。即便是阴天,也很有感觉。 明桉却意兴阑珊,一到房间,就瘫痪似的躺到了床上,身体微微蜷缩着,肚子很不舒服。 她一想,一个激灵。 应该是这个月的例假来了! 她还吃了一个冰淇淋球。 酒店有提供热水袋。 魏泽骞烧了点热水,给明桉倒了一杯温的,放在床头柜上,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低声道:“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给你买卫生巾。” 他说得一点也不避讳。 走到房间门口,又折回,问道:“还是你家里用的那个牌子?” 明桉虚弱地“嗯”了一声,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她平常爱看的霸总小说里。 这种时候,这个男人应该搬空附近超市里的所有牌子才对! 见她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一下的样子。 魏泽骞心里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故意问道:“那再给你买个冰淇淋回来,还吃不吃了?” 他是一点也不理解小馋鬼。 说不好吃的东西也还要全部吃完。 难道是不相信自己的味蕾?尝完一整个,兴许还能觉得好吃了不成。 明桉点头了,这一次,她想选那个新品的树莓口味! 魏泽骞当即气笑,眼皮都跳了一下。 这小姑娘还在他耳边歪理道:“干嘛呀!其实我总想吃冰的,是因为我的身体里缺铁了,这些可都是一些专家说的!” “你就是那个专家?” 魏泽骞反问,走到床边,给这病怏怏的人盖好了被子,又嫌不满足似的,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明桉,你不是缺铁。” “你是缺揍了。” 明桉下午睡了一会儿之后,人就好受了不少。 不过,她生理期时腰会又酸又痛,是从学生时期就开始的毛病了。 眼看着晚上的电影展马上就要开始。 魏泽骞见她撑着手臂爬起来时,蹙了蹙眉头,“能坚持我们就去现场看。” “不能的话,明桉,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看到你想看的那部电影的。” 明桉摇了摇头,还是想去现场看。 说不定还能够遇见拍摄电影的导演。 魏泽骞知道她很期待,也没拦着了。 一到电影展的现场,他很快就被周围发现了他的人包围起来,每个人都在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都是些名利场上的喧嚣而已。 “魏总,好久不见,您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魏总,您和我们公司的合作项目......” “魏总......” 明桉一直躲着,下意识地不想参与这些社交。 原本这里也不会有人认识她。 但是,因为她是由魏泽骞带着一起来的,所以所有人的目光也会不自觉多打量她几眼。 她目光瞥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空椅子可以坐,只想慢慢吞吞,不被人在意地挪动过去。 忽然间,有位年长者,似乎也是名导演,和魏泽骞关系也不错,用英语问道:“你身边的这个女孩子是你的伴侣吗?” 魏泽骞笑意寡淡,一只手抵在了准备“悄悄溜走”的明桉腰后,将她大大方方地展示给所有的人看,并且很自豪地否认道:“并不是。” 明桉讶异了一下,抬起眼,看着与她近在咫尺的男人。 也能理解他的回答。 实事求是罢了。 只不过,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过一阵酸涩感。 她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下一秒,魏泽骞又出声说道:“她仅代表她自己,今天也同样是以一名导演的身份来参加电影展的。” 周围似乎不少人眼睛都亮了一下。 不再是,以看一件“附属品”的眼光,去看待明桉。 方才那位长者对此也很感兴趣,又问道:“是吗?那请问她拍过些什么作品,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够告知给我听吗?” 明桉不想魏泽骞为难,主动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拍过什么成片。” ——“但是她正在导演着我的人生。” 魏泽骞更为淡然从容地说着。 他偏过了些头,看向明桉的眼眸里满是笑意,这会儿,是用周围人都听不懂的中文对她说的:“走吧,我们过去等电影播放吧。” “明小导演?” 明桉被他牵着手,穿梭在陌生的人群里。 耳边一切声音似乎都在此刻静止。 觥筹交错的光影沉沉浮浮。 只有她被握紧的手是真的,紧密相连。 在燃烧。 第58章 魏太太 《夏花之死》是埃里克导演历经数十载拍摄出来的电影,没有任何预告片,甚至出演的几位主演也都没有什么显赫的名声。 明桉会很想看这部电影,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喜欢这位导演的一些意境镜头;二是,这部电影也是导演所宣布的封山之作。 如果电影展上看不到的话,兴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因为不一定会在院线上映。 魏泽骞带着她坐在了视野最好的第三排位置。 不同于寻常的影院,白色幕布搭在舞台之上,被设计得很有典礼风格,每张椅子上也都铺着白布。 又像是一场肃穆的葬礼。 电影尚未开始,周围的人也都坐得稀稀疏疏的。 明桉稍微用手撑了一下自己泛酸的腰,转过头,好奇问道:“你是本来就收到了这个电影展的邀请吗?” “还是,你知道我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展,特意带我来的?” 她突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在办公室里时,这个男人接的一通电话,似乎也有聊到这个事情。 会是同一件吗? 他从那会儿就开始计划了...... 魏泽骞懒洋洋地笑了一声,低声回答道:“有什么难猜的。” “你高不高兴,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吃到冰淇淋,她就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如果他说了一句,那小脸立刻垮下不说,嘴巴也撅老高,能挂上油瓶了。 明桉小声地“切”了一下。 没过一会儿,她不甘示弱地回答道:“那你也猜到我的手很小了吗?” “......” 身旁男人发出不爽的“啧”的一声。 明桉笑得都伸手捂住嘴巴了。 直到七点整,电影才正式开始播放。 随着灯光渐渐暗下,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串花体的孟加拉文,也没个翻译,周围不少窃窃私语声,都在猜测着。 明桉也看不懂,直到过了两秒钟,有同样是孟加拉文的署名出现,她看着有些眼熟。 ——是泰戈尔? 恰在此时,身旁的男人凑到了她的耳边,为她翻译道:“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明桉眨巴了两下眼睛。 早该猜出这是电影名字的来源。 但是她没想到,魏泽骞竟然连孟加拉语也懂。 她很认真地观影着。 电影内容很有魅力,是讲的一位名叫“夏花”的女性,绚丽却又糜烂的一生。夏花是各方面都很平庸的普通人,生活在伦敦最乱的街区。 她以保姆的身份,抢了一个出生于富豪家庭的婴儿,却又自私地不管这个孩子,平常生活所需靠在超市里偷窃,后来遇上了个贪图好色的虚伪男人。 嫁给了对方,又杀了他,想继承财产。 抢来的儿子一直都与她不亲,直到她后来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才有一段较为温馨的时光,可是当儿子得知自己本该一生荣华富贵时。 用枕头,蒙死了夏花。 明桉被电影结尾一段黑白快速闪回记忆的镜头而深深震撼,她的只言片语根本无法概括整部电影。 直到影片在十点整结束时,都久久不能回神。 展览厅的灯光重新打开以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那只一直在她后腰上轻轻按摩的手也终于停了下来。 明桉转过头,看着在默默转动手腕放松着的魏泽骞时,才意识到,原来这个男人刚才一直都在给她揉腰。 并不是她电影看得太入迷,才感知不到腰酸。 执导电影的埃里克导演不在现场。 有个也是华裔的年轻人,大概也是位青年导演,在影片字幕都没有完全播放完时,就急不可耐地跳上了舞台,批判起来:“这种电影拍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三观、道德也太不正常了吧。” 他唾沫横飞,好像是刚才有什么垃圾脏了他的眼睛一样,“恕我直言,有些导演仗着自己的名气大,就开始乱拍电影了,我甚至无法想象这电影日后如果在我的国家上映,将会带坏多少女人!真是太烂了!” 明桉拧紧着眉头,完全无法认同这番话。 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生疼生疼的。 电影展的负责人也缓缓走上了舞台,相比刚才发言的年轻男人,他优雅得像是一盏黑白时钟,温润出声道:“很欢迎各位积极分享对《夏花之死》的真实想法,这也是埃里克导演喜闻乐见的。” “在座的各位,如果有想反驳刚才这位男士的人,请您主动走上舞台吧。” 明桉犹豫了一下,还是死死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她个性使然,即便能和相熟的朋友玩得很好,却不太能够习惯接受太多陌生人的注视。 连小的时候上学,都很怯于举手发言。 老师一点名,往往还没有走到黑板前,两边脸颊就红透了。 负责人还在静静地等待着。 明桉则是在内心深处挣扎着,她想说的话其实有一大堆,也很想为自己喜欢的电影踊跃发声。 可这里是国外......她甚至只认识魏泽骞一个人而已。 “去吧,去说你想要说的那些话。” 蓦地,魏泽骞开口说道。 明桉一转头,就陷入进了这男人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里,他笑着,嗓音有几分沙哑地鼓励:“桉桉,自信一点。”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勇敢似乎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明桉从位置上猛然站起,然后两条腿像是僵硬了一样,连弯曲都不会,顺拐着上了舞台。 果不其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我......咳咳......”主持台上的麦克风有一些延迟,明桉一张嘴,就紧张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她更加不好意思抬起头。 慌乱之间,魏泽骞先淡定地带头鼓掌了起来。 底下的其他人也纷纷抵掌鼓励。 明桉深吸了一口气,撞进魏泽骞深邃的眼睛里,她稍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细声细语地开口道:“我完全反对刚才那位男士的话。” “电影本来就不是为了教化人类而存在的,如果其本质如此,那全世界都可以拆掉学校,改建影院好了,3D4D的还能让人学得更身临其境?” 舞台下方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也算缓和了不少气氛。 明桉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大了起来,“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传递着镜头之后导演的所思所想,我们在抵触一个负面人物的同时,是否能从这样一个形象上衍生出对社会现象、法律条文的不公平探索?然后,再不断进步。” “每个人身上也都有值得发现的闪光点,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注意到,女主角在被用枕头蒙死的那一段里,有个细节处理得很好,她其实已经醒来了,却没有选择反抗。” 她英语流利,整个人站在聚光灯束下。 是她自己在熠熠生辉。 明桉最后拿起了台上的一只空杯盏,在桌边上轻轻敲了两下,她笑容明媚,明珠生晕:“敬各位。” “生命如夏花,无论哪样的活法,都灿烂而辉煌。” 这一次,台下众人自发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还有人站起身,朝着魏泽骞问道:“魏总,您觉得您太太的这番发言如何,您认同吗?” 明桉有些僵硬在了舞台上。 她想,魏泽骞应该还是否认这不真实关系的。 下一秒,台下被众人注视着的男人缓缓站起了身,他勾着唇,声线慵懒:“除了电影里,女主角谋杀亲夫这点以外,我都支持。” 他半开的玩笑话,又活跃了些展览的气息。 明桉错愕了一下。 再次抬眼时,这男人已经朝她走来,站在舞台下面,向她摊开了一只手掌,笑着说道:“下来吧,魏太太?” 最后方,展厅的大门忽然打开。 明桉看着走进来的人,惊讶地捂住了嘴。 第59章 挑衅 从展厅外走进来的中年男子,身型高大,是很典型的英国男人长相,高鹳骨、鹰钩鼻,面部轮廓立体而冷冽。 头上戴着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上面写着他的英文名“Eric”,两侧留着的络腮胡彰显优雅。 他本人其实在导演圈里是出了名的傲气与孤僻。 很少能够瞧得上其他人的电影作品。 刚才那个敢抨击的年轻人,也只是趁着埃里克导演不在时,才敢说几句话,这会儿嘴脸早就变了,站在不远处,正不停调整着手机自拍的角度,想留下一张合照。 明桉也在心里默默惊讶着。 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这个中年男人,直到对方走过来,忽然停在了她和魏泽骞的面前。 ——他们难道认识? 魏泽骞先微微点了点头,算作礼貌。 他主动侧过了一些肩膀,站在明桉的身后,让她更突出着。 “嘿,骞,你费劲心思向我要来了这场电影展的两封邀请函,还一定要我本人也在今晚到场,就是为了你身边的这位女士吗?”埃里克导演问道,上下打量了一眼明桉。 明桉耳朵里听着英文,脑子才刚翻译好,尚未反应过来时,埃里克导演就主动递出了一张名片给她。 全场的人都震惊住了,倒吸冷气。 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位“大佬”主动给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平常无论是同行、演员,亦或是投资人等等,即便挖空心思都得不到他的青睐。 一个什么作品也没有的小女孩,凭什么这么好命? 埃里克导演笑着说道:“明导演,我虽已决定让《夏花之死》成为我人生中执导的最后一部作品。” “但我很乐意在未来成为你拍摄电影的顾问之一,欢迎你私下有空找我交流心得体会。” 明桉双手接过那张薄薄一片,却重若泰山般的名片纸。 现在发生的这一幕,真的不是她在做梦吗? 埃里克导演说完就去找刚才的那位支持人了。 明桉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拿起,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她的眼睛里神采飞扬,整个人看上去都在发着光一样。 “就这么高兴?”魏泽骞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些唇角,笑着问道。 “当然了!”明桉在这男人面前,也不谦虚,恨不得有一条尾巴可以翘到天上去,她小得意地说着:“我刚才一定是讲得巨巨巨无敌的好。” 这不,连导演本人都认同了么! 魏泽骞轻挑了一下眉峰,装作不甚在意地反问道:“是吗?你都说些什么来着了?” 察觉到这小姑娘要生气地抡起拳头来揍人。 他连忙伸出手臂,将人整个都搂紧了怀中,上半身微微向后仰些,看着她又快要撅起来的嘴巴说道:“都是因为你太漂亮了。” “让我没办法去思考你在说的话。” 明桉脸颊倏地一红。 她故意扭动了两下自己的肩膀,像是在不满意地挣扎着。 其实,心里很感谢。 这个男人似乎总会对她说这样那样的话。 ——都在鼓励着她更加自信些。 “谢谢。”明桉小声又别扭地说了一句。 她今天能够站在这里,还能和埃里克导演亲自讲上两句话,都是多亏了魏泽骞的功劳。 魏泽骞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谢谢?” 他眉眼里似乎掺了几分吊儿郎当,垂下的视线里,故意揶揄逗弄着,“你跟你前男友也经常说这句话吗?” 又又又来这一套! 明桉没好气地回答着:“说!当然说了!” “我对路上会给我让路的狗也经常说谢谢呢!” 她真是快烦死了。 展览结束的时间有些晚,每张可容纳三到四个人的小圆桌上,还提供了些精致的小甜点。 明桉也想过去吃一块。 她一转过身,就撞到了一个人,“不好意......” 还没道完歉,“故意”走过来被她撞的裴叙言就笑出了声,他说道:“明桉,还真是你啊。” “刚才在台上的发言很棒,我们对这部电影,有着完全一致的见解。” 明桉礼貌地笑了笑。 “对了,之前困扰你的事情,想必是解决了吧?”裴叙言突然问道,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后面,正直勾勾盯着他看的魏泽骞身上。 他先错开视线,又看向明桉。 明桉回答道:“嗯......只能说树上的麻绳还是不够粗吧,暂时还吊不死我。” 裴叙言心领神会,一点儿也不想在第三个人面前挑开解释这番话,他直言道:“等你合约到期了,欢迎与我签约。” “毕竟你现在可是连埃里克大师都看好的新人导演啊。” 明桉被打趣得有些不太自在。 不过,裴叙言确实与她很能聊得来,彼此都是钻研镜头的圈内之人。 关于刚才的那部《夏花之死》,他们甚至可以从片头出现的一片红色花瓣,不断引入到剧情的关联性中。 不管人物是有多么的渺小。 每一个镜头都很庞大。 “所以呢,你觉得最好的镜头是哪一个?只能选一个的话。” “那还用问?当然是最后的黑白闪回了,看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听到裴叙言的回答,明桉眼睛都变得亮晶晶了起来,仿佛找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挚友,她点着头认同道:“是的,而且镜头的转场是有重叠......” 俩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圆桌边,吃起了点心。 在他们桌上,还有着第三个人。 ——魏泽骞正独自喝着闷酒。 他就是想伸手勾一下明桉的小拇指,都会被这小姑娘不动声色地躲开,她像是故意似的。 但是抬眼一看,她只是又正好拿了枚点心放进嘴里,然后都顾不上咀嚼,就又迫不及待地和另外一个男人交谈起来。 甚欢。 还是裴叙言突然有位老朋友走过来打招呼,二人的对话才算“中场休息”。 明桉拿起果汁,轻抿了一口。 她一转过头,就被魏泽骞深邃幽怨的眸光给吓到了,“你......怎么了啊......还喝那么多酒。” 魏泽骞冷笑了一声,都没话好讲。 半晌以后,他淡淡说道:“你还知道关心一下我?” “我以为你眼睛都长到那个姓裴的身上了。” 有什么电影情节,是他落下了,不能一起探讨的? 明桉拧了拧眉,有些不乐意地嘟囔道:“哪有嘛......” 她蓦地又回想到了一个新的镜头,想招手喊裴叙言过来。 魏泽骞不爽地眯了眯眼。 在看见另外一个男人就要重新转过身时,他再一次将明桉勾进了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说道:“大家今天都以为你是魏太太。” 裴叙言和老友打完招呼,一回头,人就定住了。 明桉整个人被拥着,皮肤白里透粉。 那个搂紧着她腰的男人,咬了一下她的耳尖,而后,目光挑衅地朝他射来。 像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明桉心里有根针落地了似的。 在她耳旁,魏泽骞声音低沉地说道: ——“明桉,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第60章 占有欲 裴叙言眼底墨色翻滚。 他装作看不见魏泽骞似的,走到了明桉跟前,笑着问道:“你明天还会留在伦敦吗?” “我在这边正好有一间分公司,想单独邀请你去参观一下,毕竟涉及到些商业机密,所以可能不太方便携带第三者。” 听到那声“第三者”,魏泽骞笑了。 明桉却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呀。” 她本身也有在伦敦这边多待几天的计划。 好不容易才出一次国的。 哪怕请带她来的魏泽骞吃顿大餐也好!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 魏泽骞有些郁闷地低着头,他见坐在一旁的明桉心情很好时,不爽地问了一句:“你明天真的要跟那个姓裴的一起去他的公司?” “是呀,我想去参观一下。” 明桉一边回答,一边在手机上的群聊里问着综艺制作团队的相关信息,她催了负责办理备案材料的同事好几次。 对方不知道在做什么,拖拖拉拉的。 如果她在国内的话,肯定就自己直接去处理了,省得与这种不省心的人多打交道。 “影视公司都大同小异,有什么好去参观的?”魏泽骞眉头蹙紧着,连脸色都稍显阴沉了下来些。 他觉得,明桉应该趁着他这几天有空,跟他一起漫步伦敦的街头巷尾才对。 而不是在真正的“第三者”身上,浪费时间。 明桉看着聊天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出现又一会儿消失时,又给对面甩了个“?”过去。 她过了一会儿,才慢半拍地对着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解释道:“我觉得去看看也好,因为我最近其实真的有在考虑辞职换新的公司。” 既然裴叙言先提了,那么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手里的手机总算是震动了一下。 那个拖拉的同事回复道:【你别一直催啊,备案还差一点材料没弄好呢......再说了,大导演都不急这个事情[撇嘴][撇嘴]】 明桉一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这又不是在帮她干活! 是大家的衣食父母“投资商”还等着齐全的材料去做风险评估呢。 估计这人还要在背后嘀咕她仗着个副导演的身份爱使唤人呢。 “你就真的一个人去?他还说我是什么第三者......”魏泽骞垂着眼帘,不悦之中又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委屈感似的。 兴许是刚才展上喝的酒太容易上头了。 可惜明桉沉浸在一阵烦躁中,也没能感知到,她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那人家不也说了吗,是涉及到商业机密。” “你自己的公司肯定也不随意让外人出入的呀。” 魏泽骞总觉得这话没到点子上。 并且姓裴的也一定是不怀好意。 日后,明桉又不会到伦敦这边的公司来工作,所以现在去参观了,有什么用? 还不允许家属陪同。 他眼眸黑了黑,淡淡说道:“明桉,我觉得你没必要去参观这里的分公司,我们明天一起去别的地方玩,怎么样?” “等我去参观完了,再去玩,也不迟啊。”明桉回答着。 前排的司机瞥了眼车内的后视镜,见两位乘客正聊着天,他向右拐,轻轻地绕了个小路。 魏泽骞也没在意,沉下嗓音说道:“明桉,我是认真的,我真的不想你和那个男人单独去。” 明桉皱了皱眉,也抬起了眼,她回答道:“我也是认真的啊,我们有必要探讨这件事情吗?是我想要辞掉工作。” 她见魏泽骞的神情忽而阴鸷下来,心里的倔强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出声问道:“你这么介意做什么?”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私人物品,请你别想着掌控我,也不要干预我自己的想法。” 魏泽骞一愣,眼眸半眯着反问:“这是干预?” 没想到,明桉比他还干脆,“不然呢?” 他顿时冷下脸色,眉眼间都溢出着森然。 降下了点车窗后。 想到这小姑娘是生理期,又把窗户给升了上去。 不过,车内还是变凉了起来,气氛也凝固。 司机虽然听不懂一句中文,却莫名不敢呼吸,他从刚才拐弯的地方又穿捷径开了回去,抵达酒店后,紧张到不敢呼吸。 明桉先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魏泽骞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面值最大的英镑纸币,也不管有多少,给了司机以后,连找零都没要,就下车了。 他一路跟在明桉的身后,到了套房里。 大门关上后很久,才平静下来,克制地问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我没有不好好说话啊。”明桉仍然皱紧着眉头,她坐在了沙发上,将挠脸庞的碎发全部都勾到了耳后,“我只是在说出我自己的真实感受和想法而已。” 她也真的挺不理解的。 话到了嘴边,好几次咽下去以后又重新返上来,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开口说道:“魏泽骞,我对你的这些占有欲非常不能够理解,你有必要这样介意吗?” “就像我现在一直忍着不介意你有未婚妻了一样。” 她又忍不住旧账重提。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得可怕,令人毛骨悚然的。 明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她把自己现在爱乱发火的心情怪到了生理期头上。 想解释一下,又张不开嘴。 解释了,难道她就能心甘情愿地不去裴叙言的公司参观了吗? 墙壁上的时钟“嘀嘀嗒嗒”走动着。 不知不觉间,分钟都走了小半圈了。 魏泽骞眸光泛暗,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后,才哑着声音喊道:“明桉。” “这样跟你相处,真的挺累的。” ——所以呢? 明桉抬起了头。 原本站在沙发不远处的男人已然走到房门前,他单手拧动了一下门把手,将门推开。 长廊上的阴冷涌入进本就不热的房间内。 明桉抿了抿唇。 这是,要她这个难相处的现在离开? 她指甲都用力掐入进了自己的皮肤里。 也没犹豫。 明桉从沙发上站起身,淡声开口道:“知道了。” “我走,就不劳烦魏总亲自请了。” 第61章 “高烧” 伦敦已经是夏令时间。 房间内阴森寒冷。 屋外雨夜几乎没有几个人在路上走,街道两旁昏暗的灯光延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只有那些复古辉煌的建筑仍然屹立不倒。 明桉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了门口。 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又烦躁,又难受的。 更不清楚如果现在离开这个酒店,应该要孤身一人去哪里。 但总比这样继续尴尬的僵持下去要好。 正当她快要走出那扇门时,魏泽骞终于皱紧着眉头,伸出手,一把将她又拉回按到了刚才的沙发上。 他嗓音很沙,有几分疲惫地说道:“这么晚了,你想去哪?” 也没给她什么继续胡思乱想和开口说话的机会。 魏泽骞淡淡道:“你先去洗漱休息吧,我下楼问问前台,怎么这破房间的暖气还坏了。” 他刚才推开门,也是这个原因。 明桉一愣。 她在沙发上蜷缩了一会儿,那个男人也没回来,便疲倦地走入进了卫生间里,两条腿仿佛灌了千斤重的铁浆。 床上也很冷。 那个她下午用过的热水袋,早就变得冰凉冰凉。 魏泽骞向酒店反馈暖气的事情之后,又去外面抽了根烟,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安静无声的套房内。 他悬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主卧的房间门,见床上有道纤细微薄的人影时,才松一口气。 靠着门框,他驻足半晌。 直到床上的小姑娘忽然翻了个身,魏泽骞才有反应,下意识地就躲到了墙后,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嘭”的一记动静声。 朝着主卧里面看了一眼,才发现——是那只因为冰凉而毫无用处的热水袋,被无情地“赶”下了床。 他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竟然有种同病相怜的错愕感。 房间内的暖气开始重新供暖。 魏泽骞等自己身上的烟味消散一点以后,才敢走进漆黑一团的卧室内,他蹑手蹑脚地捡起那只热水袋,重新灌好沸水,套上了不会烫皮肤的绒布袋。 塞进了那被窝里。 大概是暖气有效果了的原因,明桉还踢了一下被子。 魏泽骞轻笑了一声,又给她重新盖上。 他最后是在外面的沙发上睡的,连条薄被子也没有,只能用西装外套一盖。 倒也算个安心却不松懈的好觉。 如果门口有任何要开门出去的声音,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内及时醒来。 * 明桉醒得很早。 清晨四点多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就已经亮了,光线很柔和。 她在房间内换了衣服出去,一看见睡在沙发上的魏泽骞时,整个人一怔。 走近些后,她才发现这男人紧锁着眉头,身上一件盖不了什么的西装外套变得皱皱巴巴的。 明桉又回到卧室里,将那床被子捧出来,她害怕会发出什么响声,连拖鞋也没穿,走到沙发边上,给魏泽骞轻轻搭上了被子。 这男人的眼珠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还以为他要醒。 明桉紧张了一会儿,见他还在熟睡中,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出门。 她真的不想在为这些琐碎的事情而吵架了。 到前台时,明桉特地拜托了一下工作人员,上午的时候不要去打扰那间套房里的人休息,但需要为他留一份早餐。 她自己什么也没吃就打车走了。 裴叙言的那家分公司设在一栋很高的写字楼里,员工也大多都是华人为主,都还没到上班的时间,所以显得有些清冷。 明桉到后,裴叙言亲自下楼迎接。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很大的休闲房间,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有电脑、纸、笔和零食,这房间连接着外面的一个大露台。 不像是传统的那种办公室一样中规中矩。 “我比较喜欢员工们随意一点,有想法了,大家可以快速围在一起进行头脑风暴。”裴叙言笑着解释道。 他说:“我按照这些房间的职能区域,依次给你介绍一下吧?” 明桉点了点头。 蓦地,她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这么早,按理说不会有人找她才对。 明桉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其他软件的推送广告,结果一点开微信,等信号转了五六圈,终于加载出新消息时,她愣了一下。 魏泽骞的头像是纯黑色的,很好辨认。 名字也只有一个简短的“Q”字母。 Q:【你已经过去那边了?】 明桉咬了咬唇,回复道:【是的】 【我已经在参观了】 她有些心神不宁地收起了手机。 “像我们公司,无论国内外,工作时间都比较自由,不过伦敦这边会多一间特效室来,相对的设备也都更精密些。”裴叙言认真地介绍道。 明桉朝忽然开灯的室内看了一眼。 她的手机再次震动。 Q:【我好像有点发烧了,可能昨天晚上着了凉。】 明桉拧紧着眉,立刻回复起来,指甲在屏幕上打字都有“啪嗒啪嗒”的声音了。 【那你看看酒店的房间里有没有体温计?没有就让前台的工作人员给你送一个上去,量一下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也没回复。 她估计魏泽骞已经在量体温了。 裴叙言眸底暗了暗,但还是很用心地介绍着他公司的相关信息和文化,“一旦项目确定,团队组成,我们其实不太会过多干涉导演的想法。” “接下来,你可以参观一下我们这儿的新人导演正在完成中的一些作品。” 剪辑室就近在眼前。 明桉心里也是有几分期待的。 但她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反复看屏幕亮起又自动熄灭。 终于,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Q:【量了,快40】 Q:【应该还不至于死。】 ——40度了,还不死? 明桉瞳孔都一震,很想立刻打个电话过去,她看了看裴叙言。 后者耸了耸肩膀说道:“没事,如果你有很紧急的事情的话,可以自便。” 明桉便走到了不远处的窗边,打了电话回去。 在等待接听的过程中,她来回地走,马上都要自动挂断了,也无人接听。 总不能,魏泽骞在酒店里晕过去了? 明桉咬了咬大拇指的指甲。 最后一声响铃即将结束时,电话才通。 先是一阵连续剧烈的咳喘声。 魏泽骞声音都嘶哑到有些发不出来了:“喂?” “你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那房间里有没有备着的退烧药?你先吃点呢,实在不行,就去私立医院吧。”明桉焦急地说着。 过了一会儿,才有回答的声音。 魏泽骞依旧躺在沙发上,一条手臂搭在了眼皮上,嗓音闷沉到有些倔强,“没事,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儿自己找药吃。” “你自己在外面小心一点就好。” 他说完,电话就挂了。 明桉惴惴不安地从窗边走了回去。 怎么说,她都是和魏泽骞一起来的伦敦,应该要相互照顾才对。 更何况他昨天晚上会睡沙发着凉,原因里也有她。 “解决完了吗?”裴叙言温和地问道,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笑着说:“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吧。” 手机又有一条短信。 Q:【英国的退烧药好大,我咽不下去。】 这短短几个文字好像自带了一种可怜感似的。 明桉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对着面前的男人礼貌说道:“裴总,今天的参观大致就到这里吧,感谢你的介绍。” “我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第62章 求婚 在回酒店的路上,明桉特地提前下车,去了一趟附近的药店。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如果想在这些英国的药店里买药,是必须要有医生开具的处方的。 否则只能去找一些药妆连锁店,买替代药物治疗。 明桉便问道:“那请问有那种药丸比较小一点的退烧药品牌吗?” 店员皱了皱眉,反问道:“女士,您需要的是婴幼儿那种可以口服下去的退烧药吗?” “我们这儿的药片大小都是常规的。” 明桉愣了一下,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经过一家便利店时,她走进去,买了一盒甜的润喉糖。 套房内的暖气开得不算足。 明桉回来以后,看见了魏泽骞还躺在沙发上睡着,他听到开门的动静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见到她,重重地咳嗽了好几下。 “后来有没有再量过体温?还是没有降下去吗?”明桉问道,顺便在水龙头下洗了二十秒钟的手,才慢慢走近了沙发。 她一眼就瞥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盒退烧药。 是本土一种效果很强的感冒退烧药,黄色拼红色胶囊。 明桉从盒子里倒出来一看,发现这大小完全就和国内那些胶囊的大小是一模一样的。 哪里夸张到大得都咽不下去了? “魏泽骞,你是骗我的吧?”明桉瞪着眼睛问道,趁这男人不注意,她立刻伸出手,轻轻地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很烫。 令她的指尖都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明桉又慌乱地找起了体温计。 魏泽骞独自撑着手臂,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神色是虚弱的,也明显憔悴了,看着那盒胶囊,哑声回答道:“没骗你。” “以前我小时候生病了,也只能自己吞那些药,总觉得很大,会粘在喉咙里咽不下去,直到现在也......咳咳......” 在来伦敦的飞机上时,这个男人是提到过这件事情。 因为他的爷爷对他的童年教育,非常非常之严苛。 一瞬间,明桉真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她这就是在硬生生地戳一个人的童年创伤啊! “可是......”明桉顿了顿,咬住舌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一个比她还要大上几岁的成年人乖乖吃药。 又不像是派派那样,一根棒棒糖就能骗好。 她敛着眼眸,仔细思考一番过后,学着以前魏泽骞对她那样,也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这男人额前此刻柔顺下来的碎发。 声音很清甜:“可是就算咽不下去,你也还是要把药吃完的呀,不然高烧一直不退,熟了怎么办?” ——熟了? 魏泽骞被这话给逗得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嗓子里进了冷空气,又是一阵很剧烈的咳嗽,又不敢离明桉太近,害怕真的是感冒,会传染给这体质极差的小姑娘。 “拿给我吧,我吃。” 明桉立刻去倒了温水,看着这男人一口吞下胶囊以后,跟哄幼儿园里的小孩似的,还鼓了鼓掌,“哇塞,你好棒棒。” 魏泽骞扯了扯唇角,又躺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拉住了明桉的一只手,不让她离得太远,低声问道:“去参观的公司怎么样?” 闻言,明桉盘着腿,坐到了沙发旁的地毯上,任由一只手被牵紧着,她回答道:“还行吧。” “我觉得你昨天晚上有些话说得也挺对的,我以后又不可能来伦敦这边工作,所以现在就了解伦敦的分公司,也没什么必要。” 她在国内,还有疼爱她的爷爷要照顾。 是永远都不可能独自赴远门的。 与其说是老爷子年纪大了,离不开她;还不如说是她日渐感受到岁月的流逝速度很残酷,无法舍弃日后和爷爷能够相处的任何一分一秒钟。 魏泽骞沉默了半晌。 退烧药有一个副作用,会让服用的患者很想睡觉。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明桉的手背,强撑着不阖上沉重的眼皮,哑声开口道:“我没说对什么。” “桉桉,对不起,我不该说你难相处的......” 话出口了的那一秒,他其实就已经后悔。 这是什么概念? 他曾经因为一念之差做错决定,害公司一年少挣了至少八九位数,都没有后悔过。 因为在当下,他能够靠自己的经验与能力所做出的最佳判断,永远都只有一个,他也很愿意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买单。 可这些人生信条,一旦是放在明桉身上而言。 通通都作废。 房间内太安静,明桉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她只有半个脑袋靠在沙发边上,呼吸声很浅。 魏泽骞到底是用意志力战胜了药物的副作用,再一次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怕明桉这样睡,哪怕只有半个钟头,起来以后都会脖子痛。 便将她抱回了主卧的床上。 这次换他半坐在床边。 明桉睡颜恬静。 魏泽骞忍住喉咙里的痒痒感,抬起手,轻轻地将她耳边的碎发都捋到了耳后,眼眸愈发漆黑深邃。 ——关于他未婚妻的事情,他一定会解决。 ——就再给最后一点有可能获得幸福的机会。 * 日落后的二十分钟,被称为蓝调时刻。 犹豫的蓝色蒙影笼罩着整座城市,泰晤士河似乎也陷入了沉睡之中,粼粼波光温柔而浪漫。 明桉是睡饱了的。 她一起床,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在主卧的床上的,双脚沾地后,只看到面前多了一排衣架,上面全部挂着很正式的礼裙。 这些裙子价格不菲,基本上都是各大顶奢品牌的高定,甚至有几条还是只在伦敦售卖的限量版。 明桉迷茫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蓦地,身后有两条精壮的手臂环抱住了她的腰,这手臂的主人还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两人左右自然地轻晃着。 “这是要做什么?”明桉忍不住问道。 魏泽骞的声音恢复了不少,低声回答她道:“去婚礼。” 明桉一时间都来不及诧异。 她转过身,眼睛都亮了一下,“呀,你睡一觉,身体就全部恢复好啦?” 魏泽骞也是得益于平常身体锻炼得好。 反倒是明桉,现在刚睡醒,有点小鼻音。 她眼睛眨啊眨的,好奇问道:“去什么婚礼?是谁的婚礼?” 魏泽骞淡然一笑,“我们的,行吗?” 他低下头,忽而吻了下去,一只手抵在明桉的腰后,不让她乱动,磁性的声音从唇齿的厮磨间缓缓溢出。 ——“明桉,跟我结婚。” 第63章 孩子基因好 明桉脑袋里响起“嗡”的一声。 她大脑一片空白,像是生锈了一般,无法转动,嘴唇还微微麻麻的。 ——结婚?跟他? 这也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 “我......不对,你......现在是在......…”明桉深吸了很长的一口气,直至耳边的鸣噪声全部消失,她的尾椎骨上忽然涌上一阵电流似的,刺得她整个人都一激灵。 得以将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你在跟我求婚?” 魏泽骞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继续搂着她的腰,将头低下来了些,上挑着的眼尾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所以呢。” “我们桉桉的答案是什么?” 他是想听的。 想,借这个机会听到。 明桉有的时候挺钻牛角尖的,即使她搞不清楚问题是什么,也会仔细地思考自己的答案,并且如实陈述出来。 现在,魏泽骞问她答不答应求婚。 她犹豫了一下,那个早就想出来了的答案,竟然哽咽在了喉咙口里。 “好了,不逗你了。”魏泽骞出声,打破了马上就要凝固起来的气氛,他拉着明桉走到那排衣架前,解释道:“挑一件你喜欢的吧。” “晚上带你去参加一场婚礼,是我在这边留学时认识的同学,你想跟我去吗?” 他接到电话时,原本是想推掉的。 本来这次来伦敦,就是为了能和这个小姑娘单独相处,所以谁也没告诉,没想到这次的新郎官这么忙的人,都能知道。 但一想想,明桉估计是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英式婚礼的,所以带她看看也好。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多个选择。 国外的婚礼要求着装很正式。 明桉也没怎么纠结,挑了件顺眼的淡色系过膝裙,有几分像改良过的旗袍,珠光的中式刺绣上还钉着白色珍珠。 魏泽骞照例是正式的黑色西装,不过临近出门前,他换了条领带的颜色。 和明桉的裙子是同种色系。 坐在出租车上时,明桉才倏然想到,扭过头好奇地问道:“对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念的是哪所大学呢?” 然而,这男人刚张开嘴,明桉就打断了。 看那清晰的口型,她觉得,她也没必要去自取其辱了。 “怎么了?”魏泽骞有些哭笑不得,眼眸里蔫着的坏也瞬间挑起,他懒洋洋说道:“也没什么吧。” “当时家里有学业规划师铺了保送渠道的路,我没高兴去,后来自己申请入学考试,满分进去的。” 明桉:“......” 她好像根本就没问? 但是,这种学习好的人,听起来真的好厉害! 毕竟她本人的理科成绩就一塌糊涂,高中时还在年级排名里吊过车尾,下定决心用功是为了爷爷,不想一直看重她能考个好大学的爷爷失望了。 “所以。” “桉桉,你可以不用担心孩子未来的基因。” 魏泽骞勾着唇角说道。 明桉下意识的就被带进了圈里,她回答道:“我本来就不担心。” 紧接着,她立即咬了下舌头反驳,“你小孩基因好关我什么事情啊,你今天别再继续给我胡说八道的了。” * 英国的婚礼一般都在下午举行。 但是因为新娘的父母在来的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所以就推迟了,不过应该还是能够在天彻底黑下之前宣誓完。 宾客并不需要送分子钱。 魏泽骞因为是临时收到的邀请,就没时间准备礼物,还是按照中国人的礼节,送了份很厚的礼金。 在红包内侧,写着“魏&明”两个小字。 仪式很快就开始了,随着音乐声的响起,明桉一转过头,就看见了带着洁白头纱,被自己父亲牵出来的新娘,她脸上的笑意充斥着幸福感。 在新娘父亲将手交付给今天的新郎时,魏泽骞的手掌忽然贴了一下她的腰,示意她起立。 全体都一起起立,神父开始宣读圣文。 明桉就跟好奇宝宝似的,新奇地看着新郎新娘做宣誓,并且交换戒指,竟然还一起签署了一份结婚证书。 “You may kiss the bride.” ——你可以亲吻新娘了。 新郎立刻激动地拥吻住新娘,宾客们一起欢呼着。 明桉也双手紧扣着,放在胸前。 约莫过了三四秒钟,魏泽骞忽而很低调地也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一口,没有抢了新娘与新郎的风头,他只低声说道:“趁着还有效。” “让我也借一下神父的宣誓。” 周围也有几位发现的宾客,纷纷送上了由衷的祝福,甚至还祝他们也早日成婚。 明桉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魏泽骞。 他正在和身边的人聊天,谈吐得体。 而她,心脏狂跳不止。 好像是病了。 接下来的婚礼现场就比较自由了,新郎还特地邀请了一支他在上大学时和新娘最喜欢的乐队来现场演奏。 每个人都发了一根烟花棒可以挥舞。 点燃需要打火机。 魏泽骞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西装口袋,正准备拿出里面的东西时,蓦地,对上了明桉怀疑的眼神。 他一僵,又把口袋里的打火机塞得更里面了一点,装模作样地转头问道:“我去看看谁有打火机,给你借一个。” 说得好像他最近没抽过烟一样。 反正明桉一直以来,是很讨厌抽烟的人的。 她笑而不语,看着面前的男人走开,脚步有一瞬间的慌乱,差点儿就踉跄了。 “嘿!” 跳完开场舞的新郎在休息时,注意到了明桉。 他其实也是华裔,不过自小在英国长大的原因,中文说得并不算好,勉勉强强能够令人听懂罢了,“你就是......泽骞说一定要带来的那个女孩儿?” “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他的未婚妻!” 明桉连忙摆了摆手。 有些误会还是要及时解释清楚的。 她可不是苏皎溪...... 新郎眼睛都亮了亮,声音很大:“你比照片上漂亮好多啊。” “你是......姓什么来着的......明!明小姐,你豪,久仰大名了!” 明桉不可置信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恰在此时,问旁人借到打火机的魏泽骞朝她走来,唇角上扬着笑意。 这位新郎是他的大学同学。 应该......并不会认识她才对啊。 那为什么知道她姓明,还说什么,久仰大名? 第64章 “她睡了” 摆满鲜花的宽敞草坪上,轻盈的白色夜雾中,浮动着熠金色的光芒,烟花棒燃烧着,这一刻,时间仿佛永恒。 新郎官没能再多讲几句,就被另外的宾客给叫走了。 不过,他看见不远处的魏泽骞走过来,做了个举杯的手势,热情喊道:“骞,带着你的未婚妻吃豪玩豪!” “我也是很看豪你的哦!” 他似乎有点“好”与“豪”不分。 明桉皱紧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被抬起,魏泽骞给她点燃着烟花棒时,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你的同学会认识我啊?” 甚至还以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是吗?”魏泽骞似乎没放在心上,认真地点着火。 明桉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而且他知道我姓明呢。” 烟花棒总算是着了。 绚烂的火光像是电丝一样在空气中游蹿着,弧线流光溢彩,燃烧一秒,又熄灭一秒,光晕温馨。 魏泽骞低声开口:“你傻不傻,包礼金的红包上写着我和你的姓氏,他当然知道你姓明了。” “不然,也跟着我一起姓魏好不好?” 明桉鄙夷了一下。 黑暗中,身旁男人的脸颊被照亮,轮廓线清晰而深邃。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便又问道:“那你以前是认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不然那个新郎为什么要说照片的事情。 魏泽骞在这边留学的时候,又不可能会有她的照片的。 “瞎想什么呢?”魏泽骞将她手中已经烧完了的烟花棒抽走,等火光彻底熄灭后,丢进了垃圾桶中,他笑着问道:“你还要不要玩?我再去给你拿几根。” 明桉抿了抿唇。 蓦地,她的手机震动,收到了两条新讯息。 【桉桉,你能和我见一面吗?】 【我才想起来,你爷爷交给我的玉佩还在我这里,既然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理应还给你才对。】 想了一会儿,明桉才想起上面的号码应该是杨信逸的。 她回复了一条:【我现在不在国内】。 杨信逸也立刻又回复了她:【没关系,我等你回来,再把这么珍贵的玉佩当面交给你吧。】 既然他有这个心,还主动提出了归还。 明桉也乐得自在,并且心里都轻松了一阵,她打算彻底融入进这场欢愉的婚礼中,好好享受。 婚礼结束的时间很晚。 明桉离开之前,想先去一趟卫生间。 “给你。”魏泽骞从他自己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片东西递给明桉,神色自若,没有一点的尴尬,他低声说道:“我就在门口这里等你。” 明桉低下脑袋,看着自己手中的一片卫生巾。 她是真的没想到魏泽骞会帮她带这个物品。 本来还打算在自动贩卖机上随便买一包的。 虽然有可能会是令她过敏的陌生牌子。 不过眼下,这个担忧被完美解决了。 明桉在洗手的时候,还遇到了刚才婚礼上的一位老太太,她打扮得很粉嫩,用一口跳跃的爱尔兰口音笑着说道:“你男朋友真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镜子上被溅到了几滴水珠,向下滑落。 反正日后也不可能再遇到这位打扮得像芭比公主似的老太太了,明桉并没有隐瞒,细声回答道:“我们可能并不合适。” 她指的也并不是性格,那至少还有磨合的机会。 而是——她与魏泽骞的身份差距。 实在是悬殊。 “哦,天呐,我亲爱的!”老太太神情一脸的夸张,有对明桉心思沉重的心疼,她劝慰道:“你这个年龄,只要考虑自己会不会幸福就好了。” “要记住,你的任何一个微小选择,都有可能会伤害到你身边很多在深深爱着你的人。” 卫生间门口,魏泽骞正耐心等着。 见明桉出来,他眼眸才微微动了动,笑着朝她走来。 两人又回到了酒店里。 明桉先洗完澡,她本来以为自己睡了快有半个白天,应该不会再困了,结果一沾床,又打起了哈欠。 半梦半醒间,床的另一半又微微塌陷下去。 她被搂了起来。 明桉没意识管那么多,只想快点进入深度睡眠。 忽然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震两下。 磕着桌面,“滋滋——”的动静声特别挠耳。 明桉生气地捶了一下,喊道:“关掉!” 魏泽骞当即“嘶”了一声,被这小姑娘打到的肋骨差点就断了,他无奈道:“祖宗,那是你的手机在响。” 未免也太霸道了一些。 明桉才不管这些,又往暖乎乎的被子里钻了一点,把自己的耳朵给遮住。 魏泽骞伸长手臂,将枕头旁边的手机捞了过来。 他原本就打算开启个静音模式,没想到手机又震了一下,弹出一条新的短信,连带刚才的一条未读信息一起显示了出来。 【桉桉,你什么时候回国?】 【之前你生日的时候,不是有家很想去的餐厅吗,我们就约在那里见面吧?我请你吃。】 这种骚扰的语气,不用想,魏泽骞也知道是那个姓杨的。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目光敛起,瞥向了正趴在他身上睡着的明桉的侧脸上。 眯了眯眼后,魏泽骞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自己睡衣的扣子,露出大片皮肤,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怀里明桉的发丝,然后拍下一张照片,给对面发送了过去。 消息很快显示已读。 但是并未有新的回复。 魏泽骞勾了勾唇。 黑暗的房间内,手机屏幕的光线尤为刺眼。 等他回过神来时,消息想撤回也晚了。 明桉突然一翻身,令他掌心都有些出汗。 魏泽骞最后还是心虚地删除了发送出去的那条短信。 * 伦敦再留一天,也该回去了。 明桉醒来后,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凌乱。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从阳台上走回来的魏泽骞时,忽然咧起嘴,笑了起来。 “一个人在傻乐什么呢?”魏泽骞走近,将手里晒干的衣服放到了床边,他也勾了勾唇角,“你今天想做点什么?” 明桉也不知道脑子怎么一抽,回答道:“想去约会!” 她准备改口时,已经晚了。 魏泽骞点了点头,俯下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宠溺说道:“好。” “我们去约会。” 他先去卫生间里洗漱。 明桉往旁边一倒,拍了拍自己的脸。 听着浴室里的水流声,她心里有些燥热,又坐起身,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竟然有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 明桉皱着眉,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听着对面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揪紧了被子。 恰在此时,魏泽骞洗好脸出来,明桉视线紧紧盯着他。 “嘭——”的一声巨响。 手机滑落到了地板上。 对面最后一丝嘶吼的声音也被截断。 “怎么了......”魏泽骞哑着声音问道。 明桉走下床,神情冷清,她抬起着眼,连唇色都淡了下去,冷冷说道:“魏泽骞。” “你最好不要让我恨你。” 第65章 都被发现了! 明桉僵硬着身体,手脚一片冰凉。 她眼睛很涩,往门外走了几步,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睡衣还没换,又折了回来。 现在立刻要回国的话,机票也没订。 整个人瞬间崩溃、茫然到战栗了。 她呆滞地站在原地,双手捂住了脸。 魏泽骞喉结滚了滚,将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给拉着坐到了床上,他则是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左侧膝盖微微点着地。 嗓音一片沙哑地问道:“桉桉,告诉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明桉不知不觉间,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刚才那通电话里,杨信逸粗恶的声音恐怖如斯,比威胁要预告杀人还瘆人,他大骂着她:“明桉,你和我上司出轨,一定很爽吧?” “你那个时候还天天借口来接我下班,其实都在路边的车里和魏泽骞厮混?说什么那些事情婚后才能和我做,却和其他男人天天做?”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 一上来,明桉都听懵了。 那个时候魏泽骞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只能呆呆地望着他,甚至还想向他求助。 直到杨信逸揭露事实:“我有你和魏泽骞睡在一起的证据,没想到吧,还是他昨天晚上用你的手机亲自发给我的。” “那狗屁玉佩我已经摔碎了,还有,我现在就买票出发去南桑找你的爷爷,我要告诉那死老头子,他最宝贝、最引以为傲的孙女就是个小三、是个荡、妇!” 明桉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这么骂。 但是听到这男人要去找他爷爷时,顿时慌了神,她的手机摔碎在地上,看着自己面前的“罪魁祸首”,无法平静。 “魏泽骞,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桉抬起了脸,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第一时间,魏泽骞没有道歉。 他立刻联系了自己在国内的助理,派人更快一步去找明桉的爷爷,并且还联系了南桑那边的警察,对老爷子实施保护。 以防杨信逸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桉桉,我和你保证,你爷爷一定不会有任何事情的。”魏泽骞哑声说着,手下意识地想碰明桉,却又缩回了。 他自责不已,心脏仿佛被扼住了一般。 明桉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没用的......” “爷爷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会很生气的......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了,还要被我这个孙女气......都是我做错了。” 说到后面,明桉的声音都呜咽了起来。 她用手背快速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忽然间,面前响起“砰”的一声。 魏泽骞双膝跪地,背脊虽然还挺直着,却卑微到了谷底,他声音很轻,黯淡着眼神说道:“桉桉,是我的冲动不对,我和你道歉。” “对不起,我一定会负责,所以你先不要自责,好吗?” 他安排了专机,送他和明桉第一时间回国。 一落地,也有专车在早早等待着。 尽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南桑。 从上飞机开始,明桉一直都没有阖上过一次眼睛,她蜷缩在后排的座椅上,眼睛始终盯着窗外倒流的景致。 身旁男人递给她水、食物,她都没接。 只希望不接她电话,也不回她任何信息的杨信逸没有那么快赶到她爷爷住的地方。 魏泽骞将矿泉水瓶拧开又重新旋紧。 他也陪着明桉,滴水未沾。 两人共同保持着沉默。 像同坐一辆车的陌生人。 * 临近傍晚时分,车子终于开到了南桑。 轮胎都快冒烟了。 明桉在距离村口还有一段路时,就提出要下车自己走,毕竟魏泽骞的车于当地人而言,都太过“招摇”。 她不想让爷爷日后陷入进他人饭后闲聊的八卦之中。 村里的小路很凉爽,弯弯曲曲的,两侧灰褐色的居民房挨得很近,也就导致了路的狭窄。 树叶承载着厚厚一层的灰土。 明桉沿着路边行走,夕阳下,她的身后还不远不近地跟着一条斜长的影子,她如果停下,那影子也停下。 不敢上前。 “别跟着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明桉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说道,有些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语气还算友善:“我爷爷见到你可能会生气。” “所以,你真的不要一起来。” 面前的男人始终低垂着脑袋。 他轮廓逆着夕阳余晖下的灿光,更显晦暗。 隔了好几秒钟,明桉见他向自己走来时,皱起了眉头。 魏泽骞半蹲下,双手灵活地帮她系着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松开了的鞋带,他重新站起身后,才一言不发地原路返回。 背影在这片寂寥的土地上,略显孤单。 也,格格不入。 明桉没工夫再管这个男人,小跑回了家。 房子其实已经很老了,由泥巴砌出来的墙皮零零碎碎脱落后,露出了里面朱红色的砖块,房梁都是木头做的,也发了霉。 还有那以前才用的瓦片房顶,一到雨天,总是会淅淅沥沥地淌着小雨进屋内,需要拿只瓷碗放在下面接着。 很久以前,爷爷是为了供她上学,所以一直推迟着屋子的翻新,明桉毕业以后,赚到了第一笔钱就全部寄回来,想让爷爷和村上人一样,住上新房。 但是老爷子又拒绝了。 说她日后是一定要留在大城市里发展的人,他一个半只脚都踏入进棺材里的人,眼睛还看不见,没必要住得那么好。 明桉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那笔钱又被爷爷从银行里退回,甚至还多了几千块,爷爷打电话过来,说要她去多买几身漂亮的好衣服,别在社会上叫人看扁了,受欺负。 屋子前院里此刻并没有她爷爷的身影。 她走进屋内,大声寻找着人,“爷爷?爷爷你在哪儿?” 那台老人手机被放在一张很高的台子上。 明明平常老爷子都是带着不离身的,深怕错过她的任何一通电话。 明桉怀着疑问,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无果后,又走到了后院里,她才刚张嘴,就愣在了原地。 ——在那口深井旁,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双干净的牛皮拖鞋,因穿的年代长久,已经“掉皮”了。 那分明就是她以前买给爷爷的鞋子! 明桉朝着那口井跌跌撞撞地跑去,一滴眼泪流入进去,她已经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都仿佛是在吞着锋利的刀子。 第66章 假扮前男友 “谁啊......” “咳咳......是谁进来了?” 听到这探寻中带有几分沧桑的声音时,趴在井口边的明桉一愣,她转过头去,看见了爷爷拄着一根自制的木棒拐杖,从后院的小侧门里慢慢走出来。 他似乎又老了很多,两鬓头发斑白,但却梳理得很整齐,闭着的双眼深深凹陷,身上衣服不可避免地沾染着田地里的泥灰。 “是有人在我的家里面吗?” 明桉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发出一丝难听的呜咽声,她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声音,怕让爷爷担心。 但老爷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听力却还极好,他脸上快速闪过几分欣喜,连手中拐杖点地的声音都变大了,“桉丫头?” “是不是你回来看爷爷了?桉丫头?” 明桉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笑着回答道:“嗯,爷爷,是我回来了。” 瞧他爷爷的反应,似乎仍然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大概是杨信逸还没过来。 明桉敛了敛眸。 “你这丫头,回来之前也不知道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这样不仅能让我多高兴上几天,今天还能去买点好菜回来呢!”明老爷子不停地拍着明桉的手背。 他嘴里碎碎念叨着:“不行啊......家里一点肉都没有,连鸡蛋也忘记买了。” 后院的地上有好几篮筐新鲜的蔬菜。 都是地里种的,例如空心菜、黄瓜、生菜,还有南瓜藤等等。 明桉看了一眼,有些生气:“您平常一个人在家,难道就只吃这些东西的吗?” 她还看向了老爷子拄着的一根木棒,很细,顶端手握部分拿了一件她小时候穿的衣服包裹着。 “我不是给您买了一根智能导盲杖吗,里头装了摄像头,遇到什么障碍物可以给您语音播报,上面还有反光条,人家夜里开车也能够看见你,你怎么不用?” 孙女一回来,就是这种念叨。 明老爷子抓了抓自己的脸,开口解释道:“爷爷经常要去地里干活,用不着那么好的东西,万一坏了怎么办?” “就这个我自己做的木棒,就足够了!” 明桉真是气到说不上来话。 兴许她性子里的几分倔意,就是遗传的爷爷。 她一大堆埋怨的话说完以后,明老爷子就开始问了,他先转着头感受了一下,奇怪问道:“桉桉,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小逸呢?他怎么会没有陪你一起?他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来,说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告诉我哩!” 明桉眉心位置微微动了动。 以防万一,她待会儿得去拿一下爷爷的手机,把里面杨信逸的电话号码给拉黑。 明老爷子的脸上涌现出了几抹浓厚的担忧。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你们两个人吵架啦?他欺负你没有?只是嘴上吵吵,还是动手打......” “哎呀,您都想到哪里去啦!”明桉及时打断这老头儿的丰富想象,把他搀着,慢慢往屋子里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才是最好的,脑子里一乱,干脆选择了最省事的撒谎,“我们没有吵架,我们感情好着呢。” “您忘啦,等我下半年结完婚,您可答应我的,要跟我一起去医院里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明老爷子只是一时间被哄住了而已。 他走到黑漆漆的屋内,突然转过身,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桉丫头,你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爷爷!” “你的语气听起来就比平常低,还有,你这次是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跑回家的吧?所以也没拎什么东西来看望爷爷,虽然爷爷根本不需要你乱花那些钱......” 明桉在心里“哇”了一声。 心想,她这爷爷不去当心理侧写师真是一种损失。 她咬了咬唇回答道:“爷爷,您别乱想了好吗,还有,谁说我没买东西回来呀?都在门口呢,只是还没有拿回家里来而已!” 话音刚落,门口隐现了一道身影。 明老爷子比明桉警觉,直接抬起头,呵斥问道:“是谁!” 这种应激反应,大概也是他从很久以前就保留下来的习惯了。 毕竟这家里只有他一个眼睛越来越花直至失明了的老瞎子,孙女又那么漂亮,如果村上哪个男人心生不轨,闯进他家来就不好了。 闻言,明桉也转头看了过去。 ——魏泽骞正低着头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好几箱价格昂贵的补品。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看见明桉回头,才举起手机,上面打着两行黑字:【给你爷爷的,别让他担心。】 他,总是能够考虑得很周全。 明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老爷子挡住,笑着解释道:“爷爷,没谁,刚才就只是风的声音。” “您坐下休息会儿吧,我正好去把那些放在门口的礼盒都拿回来。” 然而,一切都还是瞒不过的。 明老爷子健步如飞,直接冲到了门口,一把将魏泽骞的手臂抓住,他笑了起来,有几分嗔怪道:“小逸,你也来了,怎么不快点进来!” “难道你和桉桉两个年轻人还要和我一个年纪已经这么大了的糟老头子,玩劳什子的捉迷藏吗!” 魏泽骞紧紧抿着嘴唇。 没有明桉的指示,他也不敢动。 最后,还是明老爷子先松开了手,说道:“好了,你也快点进来,正好我的房里有喝的,我去给你们两个人拿啊!” 趁此间隙,明桉才走到了门口。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真的都很名贵。 “桉桉,对不起,我......”魏泽骞哑着声音开口,想要解释。 明桉率先出声打断了,“没事,你不用再道歉了,杨信逸只是给我爷爷打了通电话,他人还没有过来。” 她也垂下了眼,“谢谢你送来的东西,很周到,正好我爷爷就在质疑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魏泽骞点了点头,打算在明桉的爷爷还没有新高房间里出来时,就离开,免得又节外生枝。 他刚转过身。 明桉兴许是被这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感给刺激到,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问道:“魏泽骞,或许——” “你能不能在我爷爷面前,先假扮一下我的前男友?我还没告诉他......我和杨信逸已经分手了的事情。” 否则,爷爷误以为杨信逸来了又马上离开。 会更加担心的。 但是这话,明桉一说出口就懊悔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脑抽,竟然让魏泽骞来假扮这种角色。 像是羞辱他一样。 她连忙又说道:“算了,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 魏泽骞再次折了回来,挺拔的身形遮住了所有刺眼的余晖,他低下头,眼眸里翻滚着几分晦涩,压低嗓音,回答道: ——“明桉,我愿意的。” 第67章 有没有做什么措施 太阳彻底沉没在了地平线之下。 村口的一盏路灯闪烁几次,慢慢亮了起来。 明桉的眼眸同样被映亮,白色光点像是天上的星星,熠熠生辉。 她有些不太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似的,茫然地眨了眨半翘起来的睫毛,出声问道:“你......说什么?” 魏泽骞的回答很是果断。 这男人看向她的眼神,也漆黑真挚,他低声回答道:“明桉,我说我愿意的。” “不管你需要我为你假扮成谁,我都会答应你。” ——就当是他的一种赎罪也好。 只要,她还愿意跟他说那么一两句话就行。 不远处的院子外,有道风风火火的嗓音忽然传来,大声喊着:“老明啊,你回家了没有?你养的鹅有没有生蛋啦,我来买两个回去给我的二儿媳妇补补身体吃!” 直到声音的主人走了进来。 明桉才想起,这位烫着时髦卷发的大婶儿是隔壁邻居。 她也看见了她。 一愣过后,神色一喜地说道:“呀,明桉啊?” “你今朝怎么会突然回来看你爷爷?啧啧啧,小姑娘从小就漂亮,这长大以后,比电视机上的明星都还要美了!” 明桉脸皮薄,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耳尖。 其实这种逗她的话,她也算是从小听到大了。 村子里的叔叔婶婶们还经常戏称她是什么“南桑第一小美女”,这种名号,如果有一天让魏泽骞知道了,她一定会挖个地洞钻进去。 想到这儿,明桉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与此同时,卷毛大婶也抬起头,看向了几乎比她快要高出三分之一的魏泽骞,她皱紧着眉头,试探性问道:“小桉,你是不是换新的男朋友了啊?” 之前跟她一起回来过的那个男人,她身为住得很近的邻居,虽然没有面对面说上过话,但也是看见过一眼的。 好像确实长得不太一样了。 ——这一个,明显帅的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明桉下意识地就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内。 还好她爷爷还在房间里捣鼓着什么东西,没有走出来,自然也就没有听见方才的那句话。 她长舒了一口气,随口胡扯道:“婶儿,没换......” “那个......就是我......太崇尚外貌主义了,非逼着男朋友去医院里微整了一下,所以您看着可能不太一样了,但其实真的还就是同一个人!” 这说大不大,但说小也决不小的村子里,传点个小八卦简直比火烧鸡毛还要快。 她强调了,是她逼着“男朋友”去整得容。 其他人也能少讲几句关于魏泽骞的闲话了。 邻家大婶儿似乎一时之间都没能接受得过来这些信息,正好明老爷子从屋里的房间内走出来,她便也走进去,要了两枚新鲜的鹅蛋。 两个都年过半百的人,因为八块钱而推过去又还回来,乐此不疲的。 最后,明老爷子佯装生气地吼了一喉咙:“你好了,你要是再给我钱,我以后也不给你鹅蛋啦,你就上那集市上去买不健康的吧!” 大婶儿笑了笑,只好把那零钱给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她手里捧着两枚又大又白的鹅蛋,打趣道:“老爷子,不得不说,你的孙女还真是好福气啊。” “给你找了个特别特别听她话的孙女婿呢!” 临走之前,她还是将那一张五块钱的纸币以及三枚旧硬币轻轻放在了桌边上。 和明桉跟魏泽骞挥了挥手后,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滋——” 屋内忽然响起一阵短促的电流声。 先是那台许久未使用过的老式电视机闪了一下雪花屏,随着墙壁上的开关“啪嗒”一声,整个屋内瞬间都溢满了暖黄色的灯光。 连角落里的晦暗都被驱散了。 明桉愣了一下。 她其实知道,爷爷单独在家时,总是什么灯都不打开的,有几次视频通话,他那头黑得仿佛是悬崖的底部。 “丫头,怎么样,爷爷自己换的这个灯泡亮不亮?”明老爷子乐呵乐呵地问道,他眼睛只能微微感受到一丝光线。 明桉紧缩着双眉,连眉毛都在轻颤着。 她刚想责怪爷爷为什么要一个人换灯泡,这天花板又不低,他肯定是摸着黑站到板凳上去换的,如果不小心摔倒了呢? 独居老人本来就生活得很危险了。 倘若真的摔了晕了之类的,说不定一个礼拜都不会有人发现。 蓦地,魏泽骞的手在她后腰上轻轻抵了一下。 明桉纳闷地抬起脸,没有说话,就见这男人敛起了眸子,他淡淡出声道:“爷爷,下次你不要自己换灯泡了。” “桉桉会担心你的。” 魏泽骞扫了一眼四周,记下了屋内的所有灯泡数量。 “我这不就是防的明桉会突然回来嘛,总不能叫她和我这个老瞎子一样,一起在屋内摸黑吧?” 明老爷子叹息了一声,又说道:“这丫头肯定又鼓着嘴在生气了,信逸,你快用手戳戳她的脸。” 魏泽骞稍有不适应自己的这个新身份。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只能算是他自己作的孽。 竟然会有一天,“活”成了最讨厌的那个人。 家里蒸的米饭不够三个人吃,明老爷子打算先下点面条,并且明天一早就去镇上的菜市场里把最新鲜的肉和海鲜买回来。 “爷爷,您就好好坐着吧,我去煮面条。”明桉说道,将老爷子拉着坐在椅子上,不想他乱走动。 明老爷子当即轻嗤一声,“你还学会煮面条啦?别把爷爷的厨房给炸咯。” 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让自己的孙女做过什么家务活。 也不想她做,更不想她长大以后,被囚禁在这些家庭琐碎的破事里。 明桉想否认,但却没那个底气。 她下的面其实也能吃,就是有可能几条熟烂了,几条还是生的而已。 厨艺全部凭运气。 就在此时,魏泽骞主动说道:“爷爷,我来煮面条吧,您休息就好了。” 明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附和道:“嗯嗯,爷爷,您就让......信逸来下厨吧,他手艺真的很好!” 好不容易劝住了老爷子。 她也口干舌燥了,拿起一瓶刚才爷爷去房间里拿出来的牛奶喝,才刚吸了一口。 明老爷子突然出声问道:“你们两个平常有没有做什么避孕措施?” “噗——” 明桉直接把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牛奶全部都喷了出来。 第68章 她怀孕! 明桉的脸迅速蹿红,脸颊两侧燃烧着旖丽的红晕,她惊慌失措地大声喊道:“爷爷!” “你到底在乱说什么呀!” 这也太太太太太尴尬了吧。 老爷子怎么突然关心起这档子的事情来了。 相比之下,将面条下入进锅中的魏泽骞要显得稳重很多,他甚至还拿起一旁的抹布,擦干明桉不小心喷出来的那些牛奶,然后再放到水龙头下洗干净。 动作异常熟练。 “爷爷的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明老爷子忍不住伸出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双腿叉开着,两只手则是放到了拐棒上,继续说道:“怎么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些事情迟早都是要坐下来好好聊的,难道你们还没有住在一起过?” 明桉心虚的不敢回答。 她的爷爷蓦地叹息一声,脸上的神色似乎有几分无奈与自责,“也怪我,以前总念着你还小,没有好好教过你这方面的知识。” “你一天天又越长越大,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和你说这些事情了。” 原本都是应该由明桉母亲提点的才是。 但在这样的小村子里,老爷子有心能够想到一个孩子的性教育,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几十年前,村子西边,有对新婚的小夫妻,男方也念书念到了本科,但是和妻子结婚以后,好几年都没有怀上孩子。 父母急得都要他和妻子离婚了,结果去医院一检查,两个人都没什么毛病。 真正的毛病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怀孕。 这里的一代接着一代的大人们,纷纷都是谈“性”色变。 却又很着急地想要后代。 明老爷子顿了顿话锋,蓦地抬起头,看向站在厨房里的魏泽骞,他也没点名道姓,只是问道:“你来说。” “你和桉桉平常都是怎么做的措施?” 道理虽然都已经懂了,但是明桉还是羞涩得想一头撞死,这个问题,好像让她在爷爷面前一下子从一个小女生转换到了女性的身份。 明桉也看向魏泽骞,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说! 魏泽骞眸光微暗,沉默片刻后,还是抬起头,对着面前的这位长辈,礼貌开口回答道:“爷爷,平常都是由我戴套。” “嗯,挺好的。”明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庄严肃穆的神色倒是没有见得缓和几分,他又开口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明桉听着,皱起了眉头。 先不说在这里的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也不是她真正的前男友。 她压根儿就还没有真正严肃地考虑过孩子的问题。 如果要考虑,最近几年也绝对不会生。 ——这又不是只要生下来就可以不用再管了的简单事情。 明桉害怕魏泽骞回答不上来,理了理思绪,想把这个话题给赶紧糊弄过去。 她刚准备张嘴时。 魏泽骞收敛起了身上所有的散漫,他神情认真,脖颈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后,低声回答道:“爷爷,这些事情我都听桉桉的。” “如果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孩子,我可以去做结扎手术,不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任何伤害。” 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明老爷子轻轻嗤笑了一声。 他直接挑出话里的矛头,语气也染上了几分尖锐:“那你的家里面、你的父母长辈们也能和你一样,这样平和接受?” 这世界上多的是夫妻两个年轻的时候说好一起丁克,一起不要孩子,结果人到四五十岁的中年了,男方突然反悔。 女方也过了合适生育的年龄。 究竟是谁更吃亏一些? 谈及自己的家庭,魏泽骞终究沉默了下来。 他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个人相处,那自然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事事都以桉桉的想法为主。”明老爷子淡淡地说着。 “有的时候,她也会不懂事,我希望的是,你能够拉她一把,而并非选择放手。” 锅里的面已经熟了,与此同时,蒸着的三枚鹅蛋上也冒出来白色水汽。 明老爷子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桌面,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好了,你们也别嫌我一个老头子烦,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像个变态一样,问这问那的。” “桉桉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又是个女孩子,第一次来例假时,我还是去请的她学校里的女老师来教的她。” 明桉不乐意地嘟囔了一声。 刚熟的鹅蛋还很烫手,魏泽骞放在凉水里浸了浸,然后敲碎,剥起了外面的壳。 他眼睫半垂着,动作熟练。 没过一会儿,一只被剥干净的鹅蛋就出现了,他先放进了明老爷子手边的盘子里,然后又快速剥起第二个。 不同的是,这个蛋剥完以后,魏泽骞拿出了手机,在备忘录里输入下一行小字:【鹅蛋的蛋黄你吃吗?】 他只知道,明桉不太爱吃鸭蛋和皮蛋的蛋黄。 明桉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用口型无声回答道:“太噎了。” 下一秒,那鹅蛋就被一分为二,魏泽骞挤出里面的蛋黄,放进自己碗里,把剩下的都给了明桉。 “你们两个人,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说就是了,不必在意我。”明老爷子轻描淡写地问道。 他吃得快,顺便将碗放进了池子里。 随后,转过头来说道:“前几天太阳好,晒了几株夏枯草,我去给你们拿过来泡茶喝,晚上可以清热下火。” 明桉也没再拦着了。 直到爷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客厅里。 她刚吃完蛋白,魏泽骞又给她剥了一个,然后很自然地将噎人的蛋黄部分放进他自己嘴里,咀嚼着。 明桉抬起眼,看了这男人很久很久。 她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说道:“如果我爷爷再问你那样的问题,你就别再回答了吧,随便敷衍过去就行。” “你是指要孩子?” 魏泽骞反问,侧脸映在昏黄色的灯光下,有几分被淡和了。 他笑着回答道:“我不在意那些,至于......” 还没有等他的话全部说完。 明桉就靠到了椅子上,像是厌烦了似的,她的眼眸冷艳而冰寒,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魏泽骞,我以前怀孕过。” 第69章 你打掉了? 屋内狂风大作,灯光忽然开始频闪。 枝叶的黑影在窗户上摇摆着,随着“咔擦”一声,有树枝断裂,阴沉沉的乌云也即将压迫下来。 魏泽骞猛然抬起了头,瞳孔紧紧骤缩。 他像是石化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着明桉,又缓缓下移视线,落在她始终都很平坦的小腹上,沙哑的嗓音不仅在发颤,甚至还带着几分痛苦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现在......孩子呢?” 明桉粲然一笑,心尖虽然也涌上了阵阵酸楚感,但却令她莫名很爽,她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孩子当然没有了。” 与她预想之中所不同的是,眼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暴怒。 魏泽骞闷得有些喘不上气。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接受事实,还是如何。 他扶着椅子的边缘,骨节泛白。 好半晌以后,才嘶哑着声音问道:“你打掉了?” 没等明桉回答,魏泽骞又问:“那你的身体呢?还好吗?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 明桉一愣,还想继续“恶作剧”下去的念头瞬间被打得消散,她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小声解释道:“其实算是那种假性怀孕,医学上叫做生化妊娠。” “我不是当时在团建快要结束的那个时候,总是会觉得反胃,想呕吐么,回去之后我就到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这样的......” 这个名词,魏泽骞也没接触过,还是第一次知晓。 他皱紧着眉头,又问:“那引起的原因呢,医生有没有说?” “心理因素或者是内分泌因素吧。”明桉耸了耸肩膀,回答道。 其实这个病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她当时也就是小腹微微痛了几天。 不过,一想到这到底是和“怀孕”有关。 ——总归是感到害怕的。 就算不是什么“假性”,她应该也会做出能和现在维持一样的决定来吧。 明老爷子很快泡了两杯夏枯草过来,魏泽骞还想继续问的话,一下子全部都哽咽在了喉咙口,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着。 对周围一切事情都不再上心了。 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以后,就开始专心致志地问起了家庭医生有关情况。 明桉则是捧着一杯热茶,沉落在浅黄色水里的草药长相很独特,像是很多把连在一起的棕褐色笤帚,她抱着好奇心,尝了一小口。 瞬间被苦到吐出了舌尖。 然后,就再也不愿意碰一下。 明老爷子见惯不怪,知道自己的孙女儿从小就怕苦,每每生病煎了中药,非要把厨房里放白砂糖的罐子抱在身上了,才肯开始喝。 他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出声说道:“桉丫头,你先去洗澡吧,爷爷刚才顺便把太阳能的水给放了。” “正好,也可以让我和小逸单独聊两句。” 原本都听话的站起身了的明桉,一听见爷爷要和魏泽骞单独聊,屁股又瞬间给黏回了座椅上。 她撒娇道:“爷爷,你要和我男朋友说些什么嘛,干脆让我也留下来,一起听听好不好?” “啧,你这丫头!”明老爷子假装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嗔怪道:“你就一刻也离不开他了?再说了,爷爷又不会吃了你的男朋友。” “这怎么说,也是爷爷未来的孙女婿啊!” 闻言,魏泽骞缓缓抬起了头。 他也不再继续看手机,主动出声说道:“桉桉,没事,你先去洗澡吧。” 既然这两个人都在“赶”她走,明桉鼓了鼓腮帮子,转身离开。 这不算大的房子里,爷爷以前为了让她一个女孩儿方便些,特地又多造了一间新的卫生间出来,明桉即使不在家,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燥热湿黏的客厅里,顿时只剩下魏泽骞和明桉的爷爷。 纵使知道这老爷子的眼睛失明了,魏泽骞还是没有松懈,始终都正襟危坐着,连手机都放到了一旁。 明老爷子则是拄着拐杖,坐到了他的身旁,笑呵呵地问道:“你这次准备在南桑这边待几天啊?” “桉桉想留多久,都可以。”魏泽骞回答道。 大不了公司里一些重要的会议,他就改成线上的视频模式。 再忙,也终归有可以平衡的办法。 明老爷子点了点头,忽然间双手摸起了魏泽骞的手臂,有几分诧异的神色似乎凝固在了脸上,他问道:“小逸啊,你最近锻炼啦?手臂突然很壮实嘛。” 不像以前,文邹邹的也就算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弱不禁风呢? 魏泽骞只是笑笑,还没回过神,明老爷子的问题又猝不及防地到来,“那你以后是更想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啊?” “都可以吧......”魏泽骞回答着,嗓音难得听起来有几分不自在的腼腆,他又认真想了想,说道:“如果桉桉也愿意,最好可以是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儿。” ——让他,弥补。 明老爷子笑出了声音,“那可不好,桉桉小的时候调皮得不行,经常一个不注意,会跟野猴子一样蹿到树上去。” “要不是看她小的时候可爱,我真的是要动手教育一下她的。” 聊到明桉身上,话匣子仿佛被打开了似的。 魏泽骞也听得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儿,明老爷子又突然提议:“这样吧,我来给你搓个背吧。” 如此突然。 魏泽骞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一遭。 见他没回应,明老爷子起身催促道:“走吧,你害羞什么,上次你来做客,爷爷不是也给你搓背了?” 反正他是失明的,性质就和盲人推拿也差不多。 魏泽骞被他拉着,不得不从。 那小姑娘也还没洗好澡出来,一点儿也救不了他。 水放出热的以后。 明老爷子一把将魏泽骞推在了墙上,然后戴上他自制的新搓澡手套,粗砂质地,在后背的皮肤上摩擦时,很疼。 魏泽骞虽然是第一次,但因为之前的那句“手臂壮实”,料想明桉的爷爷一定是喜欢强壮的,所以即使感受再不舒服,也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直到,明老爷子突然询问:“对了,刚才泡给你的那杯可以让你清热下火的茶,你觉得怎么样啊?” ——刚才? 魏泽骞回想了一下,自己那时应该正在手机上咨询着家庭医师,所以那杯茶,他是一口也没喝。 他也诚实,回答道:“爷爷,我等会儿出去了再喝。” 话音刚落,明老爷子搓背的力度瞬间加强。 像是在“报复”似的。 这种“折磨”,足足长达五六分钟。 结束以后,明老爷子才拍了拍魏泽骞的后背,满意说道:“好了,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冲澡吧。”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低声说道:“你们这次回来得太突然,我也没收拾那间上次给你睡的杂房。” “所以你今天晚上就和桉桉一起睡吧,她的房间就在最南边。” 第70章 这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明桉洗完澡,换了件白色的薄罩衫当睡衣。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时,发现魏泽骞已经在了。 也没多说什么。 这男人四处看着,蓦地,从她的书柜里抽出了一本年代有些久远,甚至纸张都泛黄了的笔记本出来,封面还粉粉嫩嫩的,画着一只可爱的hello Kitty。 “这是什么?”魏泽骞好奇问道。 明桉摇了摇头,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不知道啊,应该是我以前做的课堂笔记吧,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我这个人有的时候还挺好学的。” 她的课本上,总是花花绿绿的,特别漂亮。 魏泽骞将手心抵在了本子上,笑着问道:“那我看了?” “你就不怕是你以前写过的日记?” 闻言,明桉立刻嗤笑了一声。 她坐在床边,拿起一支身体乳往自己的腿上抹,无谓的语气中甚至还带有几分讥讽,“不好意思,姐从小到大光明磊落,从来都不写日记那种东西。” 真是自豪得不行了。 魏泽骞挑了挑眉,便随手翻开了那本本子。 他安静地看着,薄唇紧抿。 涂完了身体乳之后,明桉好奇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神色难明,目光始终落在那本子上。 ——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这样看? 她心里顿时涌上了一阵不太好的预感。 “你在看什么?我写的是什么东西?”明桉皱着眉头,站起身问道。 魏泽骞笑了一声,开始漫不经心地朗读起那些写在横线上,东倒西歪的字体,他语气肃然:“奥利维尔上将粗鲁地吻住了露易丝公主的嘴唇,露易丝公主那原本完美的花瓣嘴唇,此刻变成了天上的五角星。” “可是,奥利维尔上将仍然不愿意松开,他对露易丝公主说,迷人的小东西,我要在你的身上染上我的味道,让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明桉:!!! 她的脸一下子红成了猴子屁股,连手都来不及擦,就急匆匆地跳下了床,大声喊道:“魏泽骞,你给我闭嘴!” “不准再读下去了啊啊啊啊啊!” 魏泽骞充耳不闻,见明桉冲到了自己的身前,还故意举高那只拿着本子的手,就是不让她够着。 他眉眼间满是笑意,戏谑道:“原来我们桉桉小的时候,还是这种才华横溢的大文豪啊。” 明桉早已经忘记这是自己初中时还是高中时写得东西了,当时本子还被老师给发现了,已经在全班面前念过一遍。 没人告诉她,这是“案底”。 长大以后还要继续被上刑的啊! “魏泽骞,我真的讨厌你啦!”明桉原地蹦跳了好几下,也抢不回来自己的本子,瞬间气得腮帮子还鼓起来了。 她装生气,故意转过了身。 就准备趁着魏泽骞过来哄她时,立马把那丢脸的创作给撕碎。 不料,这男人也很警觉。 魏泽骞一放下手,就见面前的小姑娘跟只“饿狼”似的,扑了过来,他又立刻转身逃走。 明桉不管不顾地围剿着他,不知怎的,她一用力,摔在了魏泽骞的身上,还好身后就是床,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原本就只能容纳下一个人的单薄小木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摇晃声。 明桉咬紧了嘴唇,保持不动。 好一会儿后,她才小声说道:“嘘,小声一点,别让我爷爷听见了。” 不然实在是太过尴尬了。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然而,并没有声音回答她。 那本封面上是粉红hello Kitty的本子也掉在了地上。 明桉蹙紧着眉头,不解地转过了身。 ——只见,床上的男人侧躺着,似乎有哪里碰着了,很痛的样子,不仅攥紧着拳头,就连神情都有几分难受。 “你做什么这副表情?太夸张啦,我也没有那么重吧!”明桉歪下了脑袋,仔细看他。 她小声嘟囔着:“你以前还把我抱在上面过呢......” 果然,男人的嘴都是会骗人的! 魏泽骞“嘶”了一声,缓缓从床上坐起,演的成分是有些在里面,可惜明桉只一心想着她自己最近是不是胖了的事情,完全就没有注意到。 他压低嗓音回答道:“我没事。” “就是你爷爷......刚才给我搓了个背。” 一躺下去时,确实有点痛感。 明桉愣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以后,直接扒了面前男人的上衣,然后看向他的后背——皮肤很红,尤其是后腰那块,似乎都被搓出来红色的疹子了。 “我爷爷干嘛突然要给你搓背呀,还这么用力。”明桉气呼呼地说着,也算是一视同仁了,她毫不留情地往魏泽骞的背上呼了一巴掌。 质问道:“还有你,你跟我难道爷爷很熟吗?你就让他给你搓背。” 魏泽骞眼睫闪动。 他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几分委屈:“是你爷爷先说以前给杨信逸搓过的。” 所以,他能忍下这口气,甘愿少点什么? “有吗?” 明桉真的完全不记得有过这桩事情,兴许是她不知道,或者是爷爷真的老糊涂了,跟“欺负”人似的! 家里也没有可以消红肿的药膏。 明桉心里到底有几分愧疚,她跪在床上,低着头,继续看着这男人的后背。 魏泽骞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垂下来的领口,那薄衫本来就不贴身,他轻咳了一声,有些顶不住。 这才回过神来。 怪不得老爷子非要他喝那可以下火的草药茶。 还让他,躺也躺不得。 “桉桉,你房间里还有其他被子么?”魏泽骞问道,下了床,决定打个地铺。 一来是想让他自己冷静下来,二来则是担心明桉的爷爷忽然搞突袭。 他抬起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明桉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要睡地上?不太好吧......这个地板感觉很潮,而且可能有蟑螂什么的噢。” 有的时候比她还金贵的魏总,能受得了这些? 她大概也猜到了这男人的想法,主动说道:“你也不用把杨信逸的形象给演得太好了,不然我爷爷太满意,可能明天就逼我和他去领结婚证了。” 魏泽骞倒是不在意。 他沉下嗓音,笑了笑,喉结滚动着:“那也好。” ——“改名比整容简单多了。” 说得好像,他真的很想和她结婚一样。 第71章 单人床 室内一片寂静。 薄纱织成的灰白色窗帘轻轻飘动了一角。 明桉深吸一口气,从前向后,烦躁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她说道:“魏泽骞,你少跟我油腔滑调的了。” “你知道奥利维尔上将最后的下场吗?他是万箭穿心而死!并且还有两根箭射进了他的鼻孔里。” 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老师警告她如果继续写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下去,就要请她家长陪着她星期一去国旗下朗读“认罪”,所以才匆匆完结的。 舍不得女主角死。 那就只能男主角死得惨一点咯。 明桉下了床,从衣柜最上面的格子里,费力地捧出了一场干净的被子,她递给面前的男人,淡淡说道:“给你,你自己铺吧。” “晚上最好把腿都缩在被子里,不然有小老鼠咬掉你的脚趾,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这自然只是吓唬吓唬人的恶作剧话。 房间里除了可能会有几只蚊子以外,在爷爷每两天一次的打扫驱虫下,是绝对不会出现其他可怕的生物的。 明桉纯属在报复这个男人刚才读她本子上写的内容,并且还不把本子还给她的这两个恶劣行为。 魏泽骞一愣,随即笑着说道:“明桉,那我们能一起睡吗?” ——已经晚了。 明桉舒舒服服地往自己的小木床上一躺,还打了个滚,她摇着脑袋回答道:“当然不能了。” “如你所见,我这是单人床,只能睡得下一个人。” 村子里没有任何夜生活。 不到十一点钟,几乎大部分居民房里的灯光都熄灭了。 田野里,青蛙在奏着一曲没有结尾的交响乐,天上星月则在微微荡漾着。 明桉关了卧室内的灯,虽然躺着,但眼睛却一点儿也闭不上,她几乎没有什么困意,这作息于她而言,实在是健康得有些过分了。 天花板上,立体的吊灯也是hello Kitty的造型,不过只有一个可爱的脑袋,戴着粉粉的蝴蝶结。 大概是亮了有一会儿的原因,即便现在已经关掉了电源,这盏灯在黑暗的环境内,还是散发着一圈黯淡荧光。 魏泽骞躺在地铺上,用一条手臂垫着自己的脑袋,也能将上面立体灯的造型看得清清楚楚,他低声问道:“你小的时候很喜欢这只猫咪的形象吗?” 刚才的笔记本上,也是这个图案。 “hello Kitty是一个小女孩,她才不是猫,她养的宠物咪咪才是猫!”明桉愤怒地反驳道,随后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特别自豪地问道:“其实,你也觉得我房间里的这盏灯很漂亮吗?” “这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去城里工地上干活时给我买的,我当时其实都不知道凯蒂猫这个卡通形象呢,反正当时村上的其他小女孩儿们都可羡慕我啦!” 她也很羡慕自己——有一个这么这么好的爷爷。 魏泽骞轻笑了一声。 听见床上又有烦躁翻身的声音,突然开口,淡淡说道:“那你知道1999年香港的hello Kitty藏头案吗?” 明桉:?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床下的男人跟讲睡前故事给她听似的,幽幽说着:“当时有三个凶手一起虐待一个女人,把她肢解了以后,头颅放进了锅里煮。” “然后其中一个,把那个头塞进了玩偶的脑袋里,并且还缝上了。” 明桉沉默片刻,唇角牵出了几丝非常牵扯的笑容,她干笑了两声,反问道:“所以呢?” “你现在半夜里和我讲这些,不会是觉得我会害怕吧?那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从小胆子就超级大的。”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看完一部名叫《床下有人》的鬼片。 正好,她的床底下也是空的。 她会害怕? 她直接跟着鬼一起躺在床底下,整整三个晚上没有闭过一次眼睛! 打不过就一起躺好了。 时间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已然是深夜。 明桉好不容易才有些困意,然而,她一躺平,就看见了天花板上那盏正对着自己脑袋的灯,凯蒂猫似乎朝她眨了眨眼睛。 ——然后,露出血盆大口。 明桉吓得直接将身上的被子盖过头顶,她闷了好一会儿,直到被窝里的氧气都被吸完了,她才涨红着脸,微微露出一双眼睛。 “魏泽骞,你睡着了吗?” “要是还没有睡着的话,你要不要来我的床上,和我一起睡?” 躺在床下的男人轻轻侧了个身。 半晌以后,他淡淡回答道:“还是不了吧。” “你这是单人床,只能睡得下一个人。” 明桉:“......” 真是天道好轮回! 她才不管这些,见魏泽骞不肯上来,便自己光着脚,踩到了地板上,想要下去睡。 还没站起身,床下的男人就坐了起来,皱着眉对她说道:“你不是说地上有虫,还下来?” 说完,魏泽骞就躺到了床上,将明桉往靠墙的里侧推了推,然后很快从后面抱紧了她,还伸长手臂,让她可以侧着枕到。 他声音有些沙,低沉沉地哄着:“好了,快睡吧,明天早上如果起不来,你爷爷要以为我们干坏事了。” 仅一米的单人床,两个人却也不嫌挤。 明桉感受着怀抱的温度,耳边一片寂静。 只剩下墙上的那只空调,在制冷过程中,不断发出轻微的动静声。 她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 但是脑子里却还是很情绪,在过着白天到傍晚的每一帧画面,如蝶翩起。 大概凌晨两点多时,明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上一热,有只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上面,又不敢太过触碰,若即若离的。 她不由自主地嘤咛了一声。 那只被她枕着的手臂连忙轻轻地拍了拍她,像是在哄睡着小婴儿似的。 明桉的意识越来越迷乱,眼皮也沉重得再也无力睁开了一样。 她就要这样睡熟过去。 蓦地,耳边被一缕灼热的气息轻轻扫过。 魏泽骞似乎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磁性的嗓音中,夹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感。 他敛起了眼底的所有漆黑,低声道:“晚安,宝宝。” 第72章 大傻老公 魏泽骞躺在床上不动,但是也睡不着。 他失着眠,周遭沉寂着的黑暗中,仿佛有洪水猛兽猛在一点一点将他吞噬。 只有那条被明桉枕着,正在逐渐发麻的手臂,在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离天亮起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魏泽骞睁着眼睛,看着那盏已经熄灭了的灯。 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家庭医生在手机上给他回复的信息——生化妊娠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怀孕,因为精卵结合后,并未在子宫成功着床。 受影响的因素很多,有可能是胚胎发育不好、自身免疫力有反应,亦或是精神过度紧张,对怀孕有严重焦虑感等等导致。 但不管怎样。 魏泽骞轻叹了声气,抬起另外一只手臂,捋了一下怀中小姑娘的碎发。 ——他和明桉曾经有可能会拥有一个孩子。 家庭医生后半夜还发了条短信来。 【尽量保持好心情吧!虽然没有相关研究证明,但是一般生化过后,女方受孕几率是会大大提高的!】 直到早上四点多,天际边泛起一片淡淡的橘粉色,阳光透过灰白色薄纱窗帘,落在窗台上的一株白茉莉花上。 空气中,有细小的浮尘在飘荡。 魏泽骞开始意识到眼皮的酸涩。 他看了眼时间,缓缓从单人床上坐起。 一旁,明桉早就热得贴墙而睡了,怀里还夹着个枕头,她睡得很熟。 魏泽骞就这么安静地看了很久。 ——如果,不是什么生化呢? 他压低的嗓音仍显嘶哑,手掌悬在明桉的脸颊上,不敢触摸,“明桉。” “你会留下我们的孩子吗?” 公司和外国商人临时有场很重要的会议。 魏泽骞原本应该亲自现身的,但是他现在人在南桑,一个称之为与“都市隔绝”的小镇也不为过。 便也只能把会议改成线上视频的模式。 怕有声音传出会打扰到明桉休息,魏泽骞走出了卧室,坐在昨天吃饭的椅子上,略有些热,这里既没空调,也没风扇。 他仍聚精会神地与客户谈判着。 手臂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红包,都没在意。 大概六点多时,不仅村子上养着的那些公鸡开始逐渐打鸣,门外嘈杂的人声也多了起来。 魏泽骞摘了一边耳机,与合作商交谈。 他淡淡道:“合作愉快。”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尤为尖锐恐怖的嗓音,像是雨夜里的雷鸣,“轰隆隆”震破天际,“不好啦!真的不好啦!” “出事了,快逃啊......” 鼻息之间,魏泽骞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些呛鼻的烟味,他神色骤变,刚才面对工作上的沉着冷静已完全不复存在。 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以及犹豫,魏泽骞冲入进卧室内,直接将床上的明桉用被子裹起来,然后扛着,大气不喘一下地跑到了屋外。 他扫了眼四周,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没有看见明显的火光。 明桉在睡梦里,直接被上下颠醒。 她人明明还在被子里,一睁眼,似乎是倒着的大地,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地震了? “魏泽骞,你还好吗?我爷爷人呢?出来没有?”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清晨一片宁静祥和的风声。 过了一会儿,明桉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她用手拍了拍还把她人给扛着的魏泽骞,拧紧眉头说道:“你先把我给放下来呢。” 当她的双脚站到地上时,就后悔了。 ——周围聚集着不少村民,纷纷向她和魏泽骞投来奇怪的眼神,有的老人原本正在家里吃早饭,还特意端了碗出来。 跟欣赏一出“小品”似的。 明桉看了看周围全部都安然无恙的建筑时,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疑问地看着魏泽骞。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前的男人好像有几分不好意思,不仅逃避了与她的眼神对视,还抬起手,摸了摸鼻子,低声解释道:“刚才......有人在喊出事了,要逃。” 明桉更加不理解。 就在这时,另外一户邻居站了出来,指着一个抱着桃子树不肯松手的小胖墩说道:“是我家这个调皮蛋乱喊的。” “你们两个人可能刚回来住,所以不太清楚,他这小孩儿每天早上都要来这一出的,就是不肯去上学,好像会要了他的命一样。” 但是,这么相信一小孩儿的大人。 似乎也就这里一位了,万里挑一。 甚至还知道自己逃跑时,要把老婆卷着被子一起从屋里扛出来。 魏泽骞有意避开明桉持续瞪着他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了,“那......我还闻到了烟味。” 确实是像烧起来的味道没错。 明桉已经无语,伸出手,撑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肩膀上披着的薄被子也顺势滑落了下去,她没管,回答道:“那一定是我爷爷早上在烧炉子的味道呀!” 魏泽骞深知自己做错了,默默低下头。 又注意到明桉里面露出的睡衣,立刻给她裹紧。 围观的村民们也大致搞清楚了所有的来龙去脉,没有直接当面调侃这个外地来的英俊男人,只是朝着明桉开玩笑道:“桉丫头,你怎么回事呀?” “怎么会从大城市里找了个大傻老公回来?” 明桉只得赔赔笑脸。 等人都散了以后,她才叹息一声,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走吧,回家吧。” “爷爷应该已经给我们两个人做好早餐了。” 明桉吐着气。 一大清早的美梦已经被打扰,还被邻居们当成是“猴子”一样观赏,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她也就不计较了。 也不知道爷爷今天早上会做什么早餐。 她很想喝现磨的,加了很多很多糖的豆浆! 蓦地,她身上披着的被子被人在后面轻轻拽了一下。 明桉不解地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站在她跟前的男人眼尾泛着点红。 好像很委屈似的。 “魏泽骞,你到底怎么了啊?”明桉问道。 男人的声音是真的苦涩,有几分被欺负了以后的可怜感,他回答道:“他们都说我傻。” 明桉一愣,踮起脚尖,摸了摸这男人额前垂落下来的黑色碎发,她安慰道:“你乖。” 魏泽骞也怔住了。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摸头安慰。 再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走回屋内去了。 明桉头也不回,笑着调戏道:“魏泽骞,你这个城里面来的大傻子哈哈哈哈!” 第73章 被自己老婆嘲笑 南桑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土地清香。 梅雨季过后的田野里,稻秧饱满而青翠,吐露着晶莹的水珠,向着盛夏蓬勃而生。 魏泽骞站在原地,慢了一拍后,才跟着明桉一起进屋,他喊道:“桉桉,你刚才的话里是不是还少了老公——” 话音未落,他就撞到了从门口走出来的明老爷子。 那句话,顺势变成了:“老公公。” 也算是礼貌地打招呼了。 明老爷子点了点头,“嗯,你快进去和明桉一起吃早餐吧。” 他则是将刚用手搓好的湿衣服晾在了门口的竿子上。 屋内,早餐很丰盛。 明桉换下睡衣后,拿着一根花糯玉米在啃,还不忘拿起手机来看,她又向公司的正总请了几天假,反正对方知道她是和魏泽骞在一起办公的。 不仅批得很快,还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要给人魏总当好助理,当那种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好助理。 明桉轻哼了一声。 ——在这里,指不定是谁听谁的话呢。 魏泽骞坐下后,从盘子里拿起一根蒸熟的红薯,细心地剥起了外面的皮,他垂着眼,低声问道:“你今天要做点什么?” “不知道啊。” 恰在此时,明老爷子晾好衣服,从外面拄着拐杖走回来,说道:“桉桉,你带小逸去镇上逛逛吧,正好买些花露水回来。” “家里有蚊子吗?”明桉有些错愕地抬起头问道,她好像一口都没被咬,难得晚上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爷爷笑着摇了摇头,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力极其好,他看向魏泽骞坐着的方向,询问道:“一大清早,就听见你在说那些令人糊涂的鸟语了,应该没被蚊子少叮吧?” 魏泽骞虽然将衬衫袖子卷了下来,但隐隐约约的,还是能够看见他里面抓红了的皮肤。 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贵公子。 估计还是头一回受这种“苦”。 明桉皱了皱眉,又拿起自己盘子里一根剥好皮的甜红薯吃,她不解说道:“你好好的,怎么不待在我房间里?” 趁着明老爷子转过身,去锅里舀白粥时,魏泽骞偏了偏头,在明桉耳边压低嗓音回答道:“有个视频会议要开。” ——所以,是贴心的怕打扰到她睡觉? 明桉抿了抿唇。 下一秒,这男人又懒洋洋地开口道:“总不能让公司的合作商听见有只小猪在我旁边打呼噜吧?” “......” 如果不是爷爷正好坐下来了,她一定要狠狠给这个欠揍的男人一拳。 她才不打咕噜的好吗! 明老爷子没有失明之前,有一辆三轮车,那会儿会在后面放个木头做的小板凳,明桉最爱坐在上面,跟着一起去外面玩儿了。 只可惜,那辆三轮车在爷爷看不太见以后,就卖了,价格和废铁一样,纵使之前上面被擦拭得一点泥土、灰尘也没有。 明桉有一辆很小的电瓶小毛驴,吃完早餐,她从旁边的仓库里推出来,入目即是坐垫上贴了一张很大的凯蒂猫贴纸。 她瞬间又想到了魏泽骞晚上说的那件事情。 ——毛骨悚然。 这电瓶车太小,后座也只有一点点大。 明桉擦了一下坐垫上的灰尘,出声道:“你来骑吧,我坐后面,不然太小了,你人缩着会难受。” 一旁,魏泽骞打量了仓库内部一眼。 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没事......” “就你来开吧......” “什么没事?”明桉将车扶正,拧紧着眉头,看向不往这边走的男人,又继续说道:“去镇上的路有点远,你坐后面的话,腿都会折麻的。” 是这一眼,她才意识到魏泽骞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劲。 应该也不是难受......就是一种类似别扭的感觉。 明桉歪了歪头,忽然走过去,笑着问道:“魏泽骞,你该不会是不会开这种电瓶车吧?” 虽然他有那些什么赛车证,以前还和她吹嘘去德国的什么DTM改装车比赛上拿过奖。 现在,却不敢开这么小一辆电瓶毛驴? “明桉,你再笑,我就——”魏泽骞阴沉下了脸,佯装生气地说着,连脸颊的下颌线条都绷紧了起来。 明桉一点儿也不害怕,挑衅似的,反问道:“就怎样?” “你想打我吗?那我就告诉警察叔叔,你家暴我!” 魏泽骞完全没了招。 他承受着“取笑声”,老老实实地往小毛驴的后座上一坐,他人太高,两条腿都几乎是折在一起的,很不舒服,“等你笑好了,我们再出发吧。” 一点家务事,就用不着劳烦公务员来处理了。 更何况,还说不定是谁“家暴”谁呢。 他背上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着。 明桉戴上头盔,慢慢吞吞地出发了。 村子里的小路蜿蜒曲折,她还算开得很稳,出去以后,就是一条宽敞的黄石子路,两边都是盛着水塘的稻田,充满生机。 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 左边竟然是早上那个赖学的小胖子,他是背对着坐在电瓶车后面的,正双手趴在储物箱上,开心地啃着一个大肉包吃。 小胖子看见明桉后,没什么反应。 但是当他的视线瞥到坐在电瓶车后面,想把发麻的双腿先放在地上站会儿的魏泽骞时,立刻扮了个很滑稽的鬼脸。 大概是在笑话这个大人早上出的“洋相”。 魏泽骞自然不会跟一个小鬼头计较。 反正,他在这儿就是个“大傻老公”的形象。 连自己的老婆都要嘲笑自己呢。 明桉的眼瞳却因为生气而亮了一下,她看着正在倒计时准备跳绿灯的信号灯,出声说道:“魏泽骞,你抱紧我。” “什么?” 话音刚落,小毛驴就“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愣是追上了小胖子坐的那辆大电瓶车。 前面,送他上学的爸爸戴的还是冬天那种很厚的头盔,两只耳朵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一点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声。 明桉追上以后,恶狠狠对着这个小胖子说道:“你就要迟到啦!” “听说今天迟到的小孩子不仅要绕操场跑十圈,晚上放了学还得去监狱里被警察叔叔审问呢。” 小胖子一愣,专门留到最后一口吃的大肉馅都被风吹跑了。 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踢动着自己的双腿,大声喊道:“我不要去上学!我不要去上学了啊!” 明桉慢下车速,没一会儿,就远离了这小胖子。 她也不算完全是在欺负一个小孩儿。 只不过爱赖学的,必须得吃点教训才能长记性。 魏泽骞坐在后面都笑了。 他转过头,看到一片熟悉的景色,半眯起了眼眸,低声说道:“那只秋千好像还在。” 第74章 强行拜堂 镇上的集市热闹非凡。 每家店上面都装了颜色不一的塑料棚,有卖菜的、卖水果的,还有卖各类百货商品的,老板们揽客的声音此起彼伏。 明桉将车锁在了一个专门放电瓶车的区域内。 她拉着魏泽骞往集市里面走,左看看右看看后,询问道:“不然我们今天顺便买点菜回去?爷爷肯定在锅里蒸了很多米饭了。” “都依你。”魏泽骞淡淡说道,目光始终注视着不远处的一个凹塘,里面积了不少污水。 他见明桉只顾着看两边,一点都没有要避开的意思时,无奈叹了口气,将她整个人都拎起来,跨过了那个水塘。 否则这小姑娘能把鞋子脏了的事情,念叨嘀咕到今天所有在集市上的人都听到一遍。 明桉眨了眨眼,被一个摊位上有卖四季豆的老太太吸引,她大步走了过去,一边挑着新鲜的,一边说道:“买点这个刀豆儿吧,和紫茄子一起炒是爷爷喜欢的吃法。” 正好今年土地里也没种这个蔬菜。 魏泽骞跟着一起蹲了下来。 对刚才明桉突然冒出来的那句方言,倒是没有觉得什么新奇。 老太太递过一只皱皱巴巴的白色塑料袋,看上去好像用过了似的,她笑眯眯地说道:“多挑点,这些都是我一大早去地里面摘的,可新鲜了。” “多少钱一斤?”明桉问道,也没嫌弃,接过了还沾着点水珠的袋子。 “隔壁摊那些都卖四块多呢,我算你们年轻人便宜点,三块五一斤好了。” 明桉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她将一捆选好的四季豆递了过去。 老太太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杆秤,她左右掂量了一下,说道:“十二块一毛,给我十二块就好了。” 魏泽骞在一旁,随时准备着付钱。 他也没少,四入五也入后,在付款框内输入的数字是【13】。 “等一下!”明桉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再次掂量了一下自己挑的四季豆,两斤就已经很多了,这哪里会有差不多三斤半的重量。 况且,爷爷也教过她,这种杆秤,她也是会用的好吗! 明桉挽了一下自己垂在脖子一侧的长发,认认真真地瞪着眼睛说道:“要不您再称一回给我看看呢?” “没关系,您可以一斤刀豆儿算我四块五,或者算我五块的,只要不要称错了斤两就好。” 做生意必须要诚实守信才行。 老太太怯懦地低了低头。 魏泽骞想说话,又止住了。 他只愣在一边,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明桉这样生活化的一面,心脏在“砰砰砰”剧烈跳动着。 最后,老太太提高单价,称出了一个十五元。 明桉也是被自己的“反向砍价”给气笑了,她也没让魏泽骞再次扫码付钱,那上面的被“*”号隐藏起一个字的名字,一看就是老太太儿子或是其他人的。 她从口袋里摸出现金,然后拎着一袋四季豆起身。 走了几步远后,才叹了声气说道:“你也别觉得我刚才很奇怪。” “其实我爷爷有的时候也会把自己种的蔬菜拿到集市上来卖,就希望......他也能遇到些和我一样好说话的顾客吧。” 虽然她的爷爷绝对不会做出什么缺斤少两的行为出来。 而且这十五元,于她而言也不算多,那些城里的进口超市,一捆四季豆可能就要卖二三十元,她就当做好人好事算了。 “你有什么奇怪的?” 魏泽骞淡笑了一声,伸长手臂,将明桉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我们桉桉长得这么漂亮也就算了,怎么心地还能这么善良呢?” 只不过,刚才的那种“杀价”法子。 他恐怕以后还是得多挣点钱,丰厚家底才行。 明桉“哼”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气呼呼地质问道:“魏泽骞,我长得漂亮凭什么就算了?” “那你说,谁在你眼里的漂亮,可以不用算的?” 魏泽骞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他只怕自己,说多错多。 接下来的一串摊位都是卖水产品的,红底长盆里接着根自来水管,咕嘟咕嘟地流着水,却也阻挡不了腥臊的海鲜气味溢出。 明桉向来不喜欢闻这些味道,捏着鼻子,想快点走过。 “你爷爷有什么喜欢吃的海鲜吗?”魏泽骞问道。 明桉想了想,回答道:“黄泥螺?或者是马鲛鱼那些。” 她实在受不了这腥味了,马上都要干呕出来。 想必都没来过这种混杂地方的魏泽骞,更是如此。 “好,我去买,顺便买点你喜欢吃的水白虾回家煮。”魏泽骞低声说道,先牵着明桉的手,带她走到了一旁地面干、不滑的地方。 他又折了回去,蹲在一只水盆前,仔细挑选着。 海鲜最怕吃到死的了。 明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男人挑虾的样子,有些怔神。 他手腕上那只百达翡丽的表还没有摘下,也不嫌弃什么,哪怕溅到了腥水,也依然伸手进盆子里挑着活蹦乱跳的虾。 买海鱼时,还会嘱咐老板怎么切刀。 明桉久久不能收回自己的视线。 蓦地,身后有道和蔼的声音问道:“小桉?” “老明家的那个宝贝孙女儿,是你不?” 明桉转过了头,依稀记得眼前的这位老伯似乎也是同个村子上的人,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注意到了这老伯的木头推车上,都是红红黄黄的樱桃。 “来,给你尝一个樱桃,这可甜了。” 恭敬不如从命,明桉笑着接下了,先在衣服上抹了抹上面的灰后,才轻轻咬下一口,确实很甜,她眼睛都亮了一下。 恰在此时,魏泽骞拎着三个红色的厚塑料袋走了过来。 明桉问道:“你要吃樱桃吗?还挺甜的。” 老伯也想给他一个尝尝。 魏泽骞直接拎起明桉拿着樱桃茎的那只手,然后低了低头,咬下那剩下的半个樱桃,他挑着眉回答道:“嗯,是挺甜的。” “也买点回家吧。” 老伯见状,笑呵呵的,直接帮忙抓起一把放进塑料袋里。 他不忘笑着调侃道:“桉桉,你眼光很好啊,我们小的时候都爱喊你南桑第一——” 明桉没等这老伯说完,连忙打断,也捧起一把樱桃塞进那塑料袋里,她说道:“伯伯,多称一点好了,我还可以分点给邻居们尝尝。” “好好好,你还是这么的大方。” 老伯点头说着,也忘了刚才那茬。 明桉瞬间松了口气,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就是,不想他知道她在这里的外号。 否则肯定是会被取笑的! 魏泽骞像个没事人似的站着。 下一秒,这老伯将一大袋樱桃放到电子秤上,又乐呵乐呵地说道:“你这新男朋友也长得很帅。”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被你拉着强行拜堂成亲的那个老孟家孙子,也长得可帅了呢!” 第75章 “让我插队” 明桉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才避开了一个雷。 却接住了一枚杀伤力更大的“深水炸弹”。 一旁,总有道凌厉的视线隐隐刮在她的身上。 “伯伯,一定是您记错了吧,我小的时候哪有啦......”明桉还试图找补,看着那电子称上满满一袋的樱桃,希望眼前的老伯也能懂事点。 不料,这老伯非要与她争辩到底,不管不顾地说着:“欸,别看我年纪大了,我怎么可能会记错呢?” “你小的时候就看上老孟家的那个孙子是整个村上最帅的小伙儿,说要和他玩过家家,结果两个人拜堂成亲起来了。” “当时你还想把那个小男孩儿给带回家,说什么要和电视上一样入洞房,不让你入,你就又哭又闹的。” 当时可把他们这些大人给逗乐了。 也不知道这小女土匪头子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魏泽骞终于忍不住,颇为不爽地“啧”了一声。 明桉面带着和蔼的微笑。 这话里真假参半,但绝对是有夸张的成分在的。 但是,她已经老实。 如果继续争执下去,指不定这位伯伯要说出些更抹黑她的事情来。 ——还不如说的是那该死的“南桑第一小美女”啊啊啊! 魏泽骞付了钱,接过那袋沉甸甸的樱桃。 他的手里一下子拿了太多东西。 “重不重?让我来帮你拿吧!”明桉主动说道。 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在弥补着什么似的。 然而,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却摇了摇头。 并且他将所有的东西都用一只手拿住。 明桉舔了舔唇,有些尴尬地把自己的手掌在裤子上蹭了一下。 下一秒,魏泽骞就用另外一只专门空出来的手,牵住了她。 两人继续往前逛着。 路边一家牛肉粉丝汤店生意火爆,没有位置坐的顾客就直接端着碗,坐在了马路墩子上,导致一些餐巾纸、塑料筷袋子也被扔得到处都是。 有点小脏。 明桉傻笑了一声,又开口说道:“那老伯也真是的,尽爱瞎说八道,小小年纪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知道入洞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她虽然承认,她小的时候是有那么一丁丁丁点爱看古装片。 但事情发生的那会儿,一定也少不了周围大人们为了找乐子的故意撺掇! 魏泽骞并没有回答,侧脸线条绷紧着,尽显锋利。 “所以,你该不会是真的相信了吧?”明桉故意往前走了一些,又转过身,与这男人面对着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着急在解释。 “我小的时候其实很文静的,我最好的朋友就是我的书本了,而且我连一个男生的手都没有牵过呢。” 魏泽骞点了点头,大概是赞同了。 他瞥了眼前方,淡淡说道:“嗯,你很文静。” 明桉心中感到一阵窃喜。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为自己洗白了。 紧接着,这男人漆黑的眼眸就看向了她。 魏泽骞继续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给补充完整:“文静地写出了奥利维尔上将和露易丝公主这种可以流传千古的经典名着。” 明桉:“......” 够了!她真的真的受够了! 漂亮的女人就不能有一点黑历史,是吗? 每个人都记得如此清楚是想干嘛! 明桉停下了脚步,明亮的眼眸中,有两道很小的火焰在跳动着,她问道:“干嘛呀?” “魏泽骞,你小的时候难道没有童年,没有幼稚地和自己的好朋友们一起玩过一回过家家?” 眼前的男人出乎她所料,点了点头。 他回答道:“嗯,一次也没玩过,小的时候光是上课都来不及了。” “我想想啊,你在和别的小男生拜堂成亲的时候,我应该在上马术课,正从马背上摔下来。” 明桉顿时就噎住了自己所有的话。 她到最后只“切”了一声。 想想也是,魏泽骞这种人的童年怎么会和她一样呢。 蓦地,眼前的男人将手中的东西都放在了地上,而后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 明桉皱起了眉头。 就见他给她卷起了稍长、快要蹭到肮脏地面的裤腿。 魏泽骞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帮明桉把两边的裤腿都微微卷上去了一些后,才勾起唇角,笑着说道:“明桉,不准你先生气。” “你的小男朋友从小就这么多,所以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裤腿已经卷了上去。 一旁的牛肉粉丝汤店,白烟缭绕。 胡椒味很呛鼻。 明桉走上了一段高凸起来的水泥石阶。 见状,魏泽骞拎起东西,又扶住了她。 他半垂下一点眼眸,一字一顿问道:“所以,你让我插个队行不行?” 明桉张了张嘴。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有个正在排队等着买牛肉粉丝汤店里卖的烤馕的阿姨就怒了,直接大声指责道:“不行,年轻人没素质!” “不行,年轻人没素质!”明桉立刻笑嘻嘻地跟了一句。 魏泽骞无奈。 要是真的插不了队。 ——他就算再年轻,也终将会老死。 明桉慢慢抬起了双臂,在脚下那条又窄又凸的石阶上,保持平衡地走着。 她似乎就乐意看魏泽骞“吃瘪”。 突然,她好像不小心踩空了一边。 眼看着就要摔倒,魏泽骞那只举在她身后,一直都虚虚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勾紧,揽入进了怀中。 他的薄唇恰好蹭过她的额头。 明桉还没站稳,耳边就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哄着她问道:“既然队不能插,就换个插,好不好?” 前边不远处有一家百货商品店。 老板以前是村里面的赤脚大夫,以前还给小时候生病了的明桉扎过针,他柜台里摆着几瓶绿油油的药膏,上面写可以止痒、驱蚊。 “这是青草膏吗?”明桉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趴在柜台上面,看着东西问道。 “喔,那是我自己做的中药的止痒药膏,被蚊子或者是虫子类的东西咬到了,可以抹。” 明桉“噢”了一声,也不知道原本和她走在一起的魏泽骞去哪儿了,她多问了一句:“那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会让人过敏的成分吧?” “不会,就是薄荷和艾草,最后加了一层蜂蜡。”老板回答着。 明桉点点头,便要了一盒。 她又看向老板身后的一整面大柜子,上面似乎都放的是些外用药,便又询问:“那您这里有没有那种涂了以后,背上可以消肿的清凉药膏?” 老板闻言,转过身,拿下了好几款让明桉挑。 他也是记得明桉的,笑眯眯问道:“怎么啦?” “是不是你爷爷昨天揍你带回来的男朋友咯?” 明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爷爷那种行为,竟然是“揍”? 她在想,魏泽骞的脾气或许真的比杨信逸好些。 如果昨天晚上是真正的杨信逸被爷爷那样对待了,指不定他会发火,甚至还有可能动手。 忽然间,店铺的角落里,用一块布围起来的试衣间动了一下,从里面缓缓地走出来了一个人。 第76章 一枝花 五分钟之前。 魏泽骞正打算跟着明桉一起走进百货店里时,却在门口就被店铺的老板娘给拦下了。 她皱紧着眉头,上下将他整个人给打量了好几遍,摇着头叹息道:“小伙子,你这穿的都是些什么难看的衣服?” “真是白白糟蹋了你这张俊脸啊!” ——难看的衣服? 魏泽骞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高级定制,无论是外面的西装还是里面的衬衫,全部都剪裁得体,出自于意大利顶尖手工裁缝之手。 这世界上甚至都难以找到相同的第二件。 竟然有一天,会和“难看”两个字搭上边? 他抬起手臂,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试图解释道:“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说错......” 话还没有全部说完,老板娘就拿起一根顶端是红色的长棒叉,从店门口上面的横竿上勾下一件衣服,说道:“来,你去试试我们镇上现在最流行的新款。” “要是穿了不好看,姨免费把这件衣服送给你,怎么样?” 原来她只是想推销自家的衣服。 魏泽骞抬了抬头,看着一排挂在店门口的衣物,婉拒了:“不用了。” 老板娘特别不争气地瞪了他一眼,扯着他,又指了指正趴在店里柜台上的明桉,小声说道:“你这个人啊!” “你知不知道你未来老婆在我们这里,从小就被誉为是南桑第一小美女、一枝花的存在,现在她找了你这么个没有品味的老公回家乡来,你难道是想丢她的脸吗?” 事情被说得太过严重了。 竟然还关乎到明桉的“尊严”。 不过,她那外号,魏泽骞听到以后,倒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老板娘将她刚才取下的衣服,强行塞进了魏泽骞的怀中,一边带他去角落里的试衣间,一边不断地给他洗脑着:“男人嘛,带出去就是要给女人长面子的。” “你看明桉长得多漂亮啊,她基因好到简直推翻了他们老明家历代来的族谱,况且小伙子你也长得很英俊嘛,只是输在了不会打扮上而已。” 糊里糊涂间,魏泽骞竟然真的在狭窄又昏暗的试衣间里,脱下了他身上现在正穿着的黑色衬衫。 明桉选好消肿的药膏,蓦地,听到店里的试衣间内有动静声。 她一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男人从里面缓缓走出——身上穿着白色的老头背心,外面罩了一件不灰不蓝的夏天外套,下面搭的裤子似乎是工装款,于他而言,短了些。 “噗——” 明桉庆幸自己没在喝水,不然一定会全部都喷出来,她竖了竖自己的大拇指,笑着说道:“真......好看啊。” 这话确实不假。 不管怎样,魏泽骞的脸是真的很帅。 这身穿搭虽然奇怪,与他平常严肃的老干部风格也大相径庭,却莫名让他显得年轻了很多。 “哎呀,我就说一定会好看的吧!”老板娘激动地鼓起掌,又用刚才的棒叉勾下一件七分袖的连衣裙,是那种深蓝色的菱形图案拼接。 说不上丑。 但一看,就知道是中年人喜欢的类型。 事实上,来这儿买这条裙子的女人,也大多都是为了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穿。 老板娘无比热情地推销道:“来,桉桉,你也别愣着,去换这条裙子试试,姨保管你和你老公会成为咱们南桑小镇上最靓的一对年轻夫妻。” 明桉立刻摇头,指着魏泽骞回答道:“不用了,大姨,我就要他身上的这套衣服就好……噢对了,还有刚才的两瓶药膏,请问一共多少钱?” 魏泽骞想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已经被老板娘打包在了一个红白条相间的塑料袋里,他见明桉真的在给他身上穿的一套衣服付钱时,眉头紧蹙。 也不能一个人丢脸。 他拉过身前小姑娘的手臂,在她耳边淡淡说着:“你也去换上刚才的那条裙子。” “我不!”明桉激烈地反抗。 下一秒,这男人毫不掩饰地反问:“为什么,你不是这里的一枝花吗?” 明桉:?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外号......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了? 魏泽骞眼里故意揶揄着几分笑意,像是知道明桉不爱听这个话似的,他撇弄了一下这小姑娘耳边的碎发,道:“是不是?南桑一枝花儿?” 明桉深吸了一口长气,慢慢呼出着,她神色特别平静,却是咬着后槽牙在说:“魏泽骞,你给我闭嘴。” “我要怎么闭嘴?” 男人的语气变得懒洋洋了起来,“镇上的人都认识你,我老婆真的太出名了。” 明桉气不过,直接拉起魏泽骞的手臂,低下头,狠狠咬住。 “来,桉丫头,你买的东西都在这个大袋子里,姨还多送你老公一条四角裤哈,可流行的新款了。”老板娘拎着个大塑料袋走来。 明桉立刻松开了自己的牙齿。 她到底不好在这群认识她的街坊邻居面前,表现得和魏泽骞关系不好,否则大家传闲话,传到她爷爷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亲爱的。”明桉笑得甜滋滋的,连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和天上的小月牙似的,她略微退后一步,用手戳着魏泽骞的腰,小声威胁:“你要是再乱说话。” “我真的咬死你。” 魏泽骞接下来装有他衣服的袋子,笑着打完招呼后,就和明桉一起离开了。 手臂上的齿痕隐隐作痛着。 他举起手,放在太阳光下看着。 ——似乎照着这个形状,弄个纹身也不错,这样就可以永永远远地留在他的身上了。 然而,明桉真正的“报复”还在后面。 她骑小毛驴,载了魏泽骞一段路后,突然说道:“前面好像有交警正在查头盔呢,你没有头盔,就先下来走一段路吧,我过会儿再回来接你哈!” 魏泽骞一站到地上,那辆由明桉骑着的小电瓶车跟会“神龙摆尾”似的,大幅度转了个弯,把地面上的灰尘都扬进他的眼睛里。 小小尾灯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没个一时半会儿自然是不会回来接的。 魏泽骞认命地走在田野路上,周遭的景致令他放松,空气里蔓延着的仿佛是愉悦因子,他闭了闭眼。 没过一会儿,有个骑着电动三轮车的老伯出现,似乎也是住在村子里的人,他看了一眼魏泽骞的打扮,一眼就认定他一定也是当地人。 所以不管魏泽骞说什么,都要他坐上三轮车来,载他一程。 回到那间红砖瓦房时。 明桉竟然不在,只有那辆小电瓶车正在充着电。 魏泽骞蹙了蹙眉,准备打电话。 恰在此时,明老爷子从后屋里面走了出来,虽然是闭着眼睛,神情却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他抬起脸,直勾勾地对着魏泽骞。 他问道:“你不是杨信逸,对吧?” 第77章 亲亲老公~ 屋子内的青蓝色玻璃轻轻震动了一下。 魏泽骞屏住着自己的呼吸声,不敢作答。 他怕说错了什么,又惹明桉不开心。 ——但是这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明老爷子摸着墙,慢慢走到了门口的位置,他一伸出手,就摸到了站在一旁的人,瞬间又说:“小逸,是你回来了啊。” “我还以为是我请人送来的水泥到了呢。”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魏泽骞算是松了口气,反问道:“您买水泥回来是想做些什么?” “这不......房子老得不仅墙皮脱落,有的地方到了下雨天还漏水吗,我想着给它翻新一下,以后你和桉桉商议婚事时,你父母上门来,也能好看些。” 明老爷子一边解释着,一边用手抚摸粗粝的墙面。 魏泽骞抿了抿唇,说道:“那我来帮您一起弄吧。” “欸!这都是脏活累活,你就不要插手了。”明老爷子一脸严肃地拒绝,但还是抵不过魏泽骞的决心。 他先开始收拾起了杂物,将靠着墙的柜子、桌子统统都挪开。 蓦地,有张夹在缝隙里的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四角泛黄,一看年代就久远了。 上面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模样,白白胖胖的,扎着两个辫子,带着喜庆的红色发卡,额头正中间,还点了个小红点。 像吉祥的小福娃一样。 魏泽骞不用想,都知道这小女孩儿就是明桉的小时候,直到现在,她脸上的一点儿婴儿肥都没有消掉。 只不过经常张牙舞爪的,没以前看着那么乖了。 魏泽骞下意识地从口袋里将自己的手机给拿出来,对着这张照片,不停地变换角度去拍摄,他想了想,挑了张最满意的设置成了手机的桌面背景。 又过了一会儿,把明桉在他手机里的联系方式的备注,都改为了同一个【南桑第一小美女】。 这张照片被他恋恋不舍地放了回去。 刷房子外墙的白水泥送过来了以后,魏泽骞很快就拿起刷子,上手干活起来了。 明老爷子从衣柜里给他找出了一条围裙,样式带有碎花边,虽然看着有些滑稽,但能防止不少污渍沾染到衣服上。 他笑呵呵地说道:“小逸啊,你这一趟回来,比之前勤快多了,让爷爷对你非常的满意啊!” 魏泽骞笑了一声。 干活更加卖力,即使手上蹭到了那未干的水泥,也丝毫不介意。 半边墙都刷平整以后,明桉也没回来。 魏泽骞难免有些担心了。 一旁,老爷子不知道何时又出现的,为他解释道:“桉桉去她以前一个老同学的家里玩了,这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毕竟她那同学去年就结婚了,老公估计一会儿也该下了班,回去午休了。” 西北风忽然刮来,激起了水泥的刺鼻味。 “阿嚏——” 明桉被屋内呛鼻的油漆味刺激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抽了张纸,轻轻擦拭着眼角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特地邀请她过来家里做客的“老同学”,是她初中时的同桌,名字叫做夏小倩。 两人关系不算近也不算远,就是感觉偶尔处不来,但也不会在台面上撕破脸的那种关系。 而明桉会来,纯粹是因为她想看看,自己小的时候脑子不好交的朋友,长大了是怎么样的。 并且,这边房子后面盛开着一大片没有主人的杨梅树,她可以顺势去摘几个回家,给某个一定没吃过这么新鲜的杨梅的男人尝尝。 夏小倩用小拇指勾着自己刚烫过的卷发,在不经意间炫耀道:“我这婚房是新装修的,唉,我老公是公务员,平常可忙了,把工资卡上交给我后,他就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操心了。” “像这些家具啦,都是我去城里面一件一件挑回来的,都是国外进口的牌子呢。” 明桉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 她抿了口杯子里的水,回答道:“其实现在很多国产的家具品牌也不错呢,反倒是有些国外的,经常被曝甲醛超标什么的。” 事实上,这位初中的老同学,今天请她过来,就是纯粹为了炫耀的。 所以听了明桉的话,夏小倩也只是一笑了之,又继续说道:“唉,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挺羡慕你单身的生活的,不像我结了婚、有了老公,现在天天被催着生孩子呢。” “但我又不想生个女儿,万一她以后跟我抢我老公的爱,那怎么办?” 明桉:? 那老公难道不是孩子她爹的吗? 她下意识地干呕了一声。 对上女主人质疑的眼神,只好眨了眨自己清澈的眼眸,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哈哈,这个白开水里面怎么会有点奇怪的味道呢。” 明桉是真的有点待不下去了,不过,这老同学一直在不停地贬低她“单身”,令她也有些窝火,“其实,我现在有男朋友。” “而且我们也在商议着下半年要不要结婚呢,不过生女儿会和自己抢老公这种问题,你是不是昨天洗澡的时候,喝了太多水啊?” 是水全部都留在脑袋里面,甩不出来了吗? “啊?”夏小倩拧了拧眉,她似乎还挺有自动屏蔽他人话的本事。 明桉看着她逐渐往自己身旁靠着,还想拍打几下她拘谨地放在膝盖上的手时,冷不丁地往旁边一倒。 她的同学则是丝毫不介意,继续语重心长地劝着她道:“明桉,你不懂,现在有好多就算是订了婚的男女,也往往走不到最后一步呢。” “像我老公就是的,他不是公务员嘛,直到现在已经和我结婚了,都还有很多女人在对他示好。所以,只有能够拿捏住他心的我,最后才成为了他的妻子。” “有句在网上很火的名言是怎么说的来着......外面那些女人都是旅馆,只有我才是我男人的家。” 明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甚至,把那个“家”字给听成了“坟”字。 再继续待下去,恐怕她一定会疯。 “就先不打扰你了吧,我要回家吃饭了。” 明桉刚说完,就被站在她面前的女人给质疑了。 夏小倩扯着嘴角耻笑,“明桉,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不然你让你老公来接你回去呀,像我老公就很爱接送我呢,我们今年还买了一辆四个圈的小轿车。” “等会儿我老公从镇上的单位回来,还可以给你看看车子,真的很不错,又低调,又符合他公务员的身份。” * 手机铃声响起的第一秒钟。 魏泽骞就接通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头就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嗓音,“亲亲老公~” 他一愣,反复看了好几眼电话号码。 ——然后,挂断了。 第78章 撑腰 明桉离开沙发,走到一旁的窗户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反复喊道:“老公?老公你在吗?” 电话里没有任何魏泽骞的回应声。 过了一会儿,竟然传出了“嘟——”的一声。 通话直接就被挂断了! 某个男人还真是干脆啊。 “哎呀,明桉,你就别装了,现在的社会,单身无罪嘛,我又不会嘲笑你什么,所以你不需要假装你有男朋友的。”夏小倩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调侃着。 甚至还话里有话地来安慰她,“不过,我是真的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嫁不出去呢,上学的时候,多少男孩子给你送过情书呀,你这人就是从小眼光太高了......” 所以,最后会成为“大龄剩女”,一点儿也不奇怪。 明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这位老同学又开始显摆上了,“一会儿就让我老公开新车送你回去吧,不过,他应该不会允许你坐副驾驶哦。” “他说那是他心爱老婆的专属座位呢!” 明桉强忍住了自己内心翻白眼的冲动,她又往角落里走了点,一边重播电话,一边回答道:“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刚才是你家的信号太差了。” 这次的电话一通,对面男人先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明桉立刻警告他:“魏泽骞,你再随随便便地挂我电话,我就真的生气了啊!” 她要去后面的杨梅树下挖个大坑,把这狗男人给埋进去,来年树上结出的果子,一定又艳又甜。 魏泽骞轻咳了一声,眉心微微动着。 虽然明桉现在的语气比不上刚才的一星半点,但也只有这样的,他才觉得正常,低声回应道:“刚才那声老公也是你喊的?” “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呢。” ——他才是搞诈骗的! 明桉气到把自己的脑袋都在瓷砖墙上顶了顶,蓦地,她注意到另外一旁,夏小倩不断向她投射而来的质疑目光。 她的语气瞬间娇软起来,比刚才还要酥:“亲亲老公,你现在可以来接我回家家吗~” “外面天太亮了啦,伦家都不敢一个人走路的,你快来救救伦家呀,要记得顺便换套衣服再来哦,爱你,么么哒!” 魏泽骞眼皮都跳了跳。 如果是天太黑,不敢走夜路也就算了,现在光天化日的,怕走明路? 他语气微顿,反问道:“换什么衣服?” “明桉,你不是说我在集市上换的这套,很好看么。” 现在知道嫌他丢人了? 明桉早已经把手机拿远了耳朵,她笑眯眯地看向凑到自己面前来想要偷听的夏小倩,对她说道:“你别急,我男朋友一会儿就来了呢。” 她其实本来还想说点更加肉麻和恶心的话的。 一转过身,“啊——”地尖叫了一嗓子。 电话另外一头,魏泽骞也顾不上其他,问了明老爷子地址以后,直接跑了起来。 明桉再次坐回到沙发上,用手不停地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她刚才是真的被吓了好大一跳,一转过身,突然看见了一个——─头顶锃亮,脸上横肉堆挤在一起,还油腻地舔着嘴唇的中年大叔。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明桉率先开口道歉:“对不起,伯父,刚才是我太不得体了,不过您保养得可真年轻呀。” 哪里像是女儿都二十好几的父亲样子。 虽然她之前在上学的时候,也没见过夏小倩的父亲一次过。 不过,人在该嘴甜时嘴甜一下,是不会被奖励大嘴巴子的。 然而听了明桉这话的夏小倩,当场就炸毛,恨不得跳起来指责她:“明桉,你什么意思啊?” “你为什么喊我老公伯父?你在那里装嫩呢是不是?麻烦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可是我的公务员老公啊!” 明桉完全呆滞住了。 怪不得,会看年轻,又老得过分。 她笑了笑,不停地抬起头看墙上挂着的时钟,连秒针都走得如此之慢。 夏小倩的老公倒是没有过多苛责,他将手里的车钥匙放到了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缓缓坐到了那张单人沙发上。 他问道:“你就是我老婆的初中同桌?” “那你们应该同个年纪吧,你结婚了吗?” “哎呀,老公,人家桉桉的男朋友马上就要来接她了呢。”夏小倩立马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夫妻俩似乎当明桉不存在一样,打情骂俏着。 明桉看着自己的老同学伸出手,在她老公的胸膛上画着圈,顿时反应过来了一个道理。 她小的时候脑子不太好。 ——现在长大了,好像更不好了,竟然自己走上门来被“眼睛侮辱”。 “那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夏小倩的丈夫询问道。 明桉也不想给他什么炫耀的机会了,当机立断地撇清“赛道”,她回答道:“和您不一样,他是从商的,就开了一家小公司而已。” “原来是小公司啊......”夏小倩吟吟笑着,眼眸里流露出了一抹担忧,“现在创业的人虽然多,但是失败破产的也不少呀。” “你老公的公司经营得还好吗?去年赚了多少钱?” 明桉皱了皱眉,其实她对魏泽骞正在从事的行业并不算熟悉,不过从杨信逸之前的工作内容来看,都是些当下热门的人工智能行业。 貌似还涉及些地产,譬如魏泽骞去年还收购了一块寸土寸金的地皮,准备在上面奢侈地盖私人度假区来着。 她估算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几个亿?” 应该是有的吧...... 不过,单从夏小倩和她丈夫脸上从大惊失色逐渐到质疑的神态上来看,他们显然是不相信的。 夏小倩甚至还摇着脑袋,对她“啧啧”了几声,“明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羡慕我老公是公务员呀?” “不过你就算是要吹牛,也不能把牛皮直接吹爆了吧?” 还一年能赚几个亿?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她老公直接给明桉跪下好了! 明桉只是耸耸肩膀,不想争论。 她心里到底有些咽不下去,小声回答道:“羡慕你老公......那还真的是不会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同雷声一般震耳欲聋。 间隙间,屋外的男人喘着粗气,声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磁性沙哑,大声地喊着:“明桉,开门。” ——“你老公来给你撑腰了。” 第79章 夫妻俩一个模子 水泥地上掀起了一片灰尘。 明桉真的跟“逃命”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同时,激动喊道:“我的男朋友过来接我了!” 她拧动门把手,冲出去后,直接抱紧了面前的男人,轻轻地吸着鼻子。 好像上幼儿园被欺负了的小朋友,终于等到父母来接。 “怎么了?”魏泽骞有几分哭笑不得,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揉了揉怀里这小姑娘的后脑勺,但是目光一敛,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水泥。 他试着把明桉推开了一些,压低嗓音解释道:“我身上脏。” 不料,明桉委屈地喊着:“呜呜呜,我眼睛也脏了。” 她原本可以自己一个人很独立地离开,毕竟这只是老同学因为久而不见才简单见个面,她又不是被囚禁了还是怎样,说句“回家”,立刻就能迈开脚步走。 但今天就是莫名难过的不行。 差点儿都被“气”出病来了。 “魏泽骞,我们快点回去吧......”明桉仰起头说道,卷翘起来的睫毛上还真的挂了两三滴晶莹的泪珠子,她又气鼓囊囊地开口道:“不行。” “走之前,我们还得去后面摘点新鲜的杨梅。” 魏泽骞自然是应着的,也不在这种情况下,问明桉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正准备离开时,屋子里的一对夫妇也走了出来,夏小倩喊道:“桉桉,你先别着急走啊,你难道都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男朋友的吗?” 眼前这男人虽然很高,但因为是完全搂住明桉的原因,夏小倩站在屋檐下,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隐隐有个感觉——他身材很好。 明桉这死丫头,晚上未免也吃得太好了些。 但是当夏小倩放开眼,去打量这陌生男人身上的装扮时,顿时掩嘴偷笑,她阴阳怪气地说着:“明桉,你未来老公原来是刷水泥的呀。” “这得刷多少面墙,才能刷得出一个亿来?恐怕最后自己都成一滩水泥了吧哈哈......” 闻言,明桉也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抱着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他没有换,反而还在腰间多加了一条围裙在上面,沾了不少泥尘。 魏泽骞轻咳一声。 打算解释他没换衣服的原因是因为明桉突然在电话里叫了一声,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就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了。 下一秒,他的脸颊上被一只有些冰凉却柔软的手蹭了蹭。 明桉将他脸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点点水泥抹去,她转着眼珠子,好奇问道:“是爷爷在家里弄什么吗?” “你身上怎么会到处都是水泥?” 魏泽骞怔愣了半拍,才回答道:“嗯......就是房子在翻新。” 似乎是见不得这二人如此“和睦”。 夏小倩用手充当扇子,假装很热,给自己扇着风,她问道:“欸,那个......明桉她男朋友,你女朋友刚才可是跟我们说,你去年一年赚了好几个亿啊。” “你公司是经营什么东西的?不会搞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情吧......那我这个当公务员的老公可是要来抓你的哦,毕竟他可是吃的国家饭呢!” 明桉听了这话,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她尴尬到都不敢抬起头来看魏泽骞的表情。 真的是她刚才说得太夸张了吗? 那完了,她以后的形象就是个爱吹牛皮的虚荣小女孩了。 魏泽骞蹙了蹙眉,先是看了明桉一眼。 明桉更觉生无可恋。 果不其然,这男人沉下嗓音,严肃地回答道:“是桉桉在乱说。” ——“公司去年的营收单位是按照千亿来计算的。” 夏小倩原本嘴角要咧开的嘲笑弧度瞬间拉下,变得平直,她刚才好像有点听不懂中文似的。 再加上,她看到了站在明桉身后,这男人如同鬼斧神工般的脸,那唇角噙着的一抹笑意,能把她整个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千亿?”夏小倩的老公眼睛都直了,不管怎样,他都无法相信,鄙夷着问道:“如果你真的有这种能力,还会舍得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浪费时间?” 他光溜溜的头顶才是真正的鸟不拉屎呢! 明桉默默在心里腹诽着。 她侧过脸,看了一眼魏泽骞。 后者半垂着眼帘,淡淡说道:“陪老婆回她深深爱着的家乡,怎么能算浪费时间。” 他不仅心甘情愿,甚至还甘之如饴。 明桉愣住了几秒钟。 忽然,魏泽骞握了握她垂下来的手,笑着问道:“不过,这个是你同学的爸爸吗?保养得还挺年轻。” 这夫妻俩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连说出来的话都差不多。 夏小倩简直气到半死。 她的丈夫也是同样如此,挠了挠自己的那对招风大耳后,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本事真有那么大?” “那来一张你的名片给我看看呢。” 魏泽骞的本事自然不用怀疑。 但眼下的问题是,他正在扮演着“杨信逸”的这个角色。 给名片,是拆穿了假身份。 不给名片,则是自动默认了刚才的话都是在吹牛。 明桉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她的眼神也随之黯淡了一下,不管怎样,从她为了不刺激爷爷,荒唐地要这个男人扮演另外一个角色开始时,就是在憋屈着魏泽骞。 现在,还让他非得咽下这种哑巴亏。 夏小倩见面前的两个人不说话,内心深处又开始洋洋得意了起来,她还往身后的阴凉地方缩了一点,幽幽说道:“那明桉,我就不让我老公送你啦。” “你们两个人没车,所以可能不知道现在精洗个车子要有多贵,你老公身上又都是水泥......唉,其实刷水泥也确实没必要去印名片,街上多吆喝几声不就有顾客了嘛?” 魏泽骞很平静地听着,仿佛他并不是那些话中的当事人。 明桉则是瞪圆了自己的眼睛,语气清冷地回应道:“对,你说得都对。” 她没有一点犹豫,挽住了身旁男人的胳膊,言笑晏晏:“我老公的这张脸就是行走的名片,恐怕你老公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 “这村子上的驴是一天天的啥都不干,尽踢你们夫妻俩的脑袋了吧?” 那些恶心的发言,可没把她给听呕吐了。 夏小倩立刻暴怒了起来。 然而,她喉咙口那些肮脏的字眼,都被站在明桉身边的男人,用一记眼神,就全部都吓得咽回了肚子里。 魏泽骞淡淡笑着,牵紧明桉的手后,才哄道:“好了,你也不要骂驴。” ——“明桉,我们从来不用活在别人的眼里。” 第80章 教训 明桉茫然了片刻,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 她抬起头,看着刚才说话的魏泽骞,他下颌线凌厉,漆黑的眼底跃动光芒,令她被拨紧的心弦都隐隐颤动着。 ——不用活在别人的眼里。 好像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而已。 却在明桉心里留下了一抹深刻的痕迹。 她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攥紧。 那么,她又凭什么自私地要魏泽骞活在爷爷的眼里? 等一会儿回了家,她就要在保证不会刺激到爷爷身体的情况下,和爷爷好好解释清楚。 魏泽骞就是魏泽骞。 从来都不是别人,更不是她的那个前男友。 她必须要为这个男人正名才行! 魏泽骞一低头,见身旁的小姑娘握紧着拳头,一脸正义中带有几分愤怒的模样,他笑了一声,戏谑道:“干嘛,还想过去打人啊?” “我才不打人呢!”明桉瞬间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举起拳头,有气无力地往魏泽骞身上打了一下,埋怨道:“我就打你。” 语气跟在撒娇似的。 魏泽骞也没躲,反扣住了明桉的手掌,牵着她走回去。 脾气真是好到了极点。 夏小倩夫妇也准备转身回家,不过,那身为一名公职人员的秃顶男,有些闲不住嘴似的,低声嘟囔道:“老婆,那女的是不是就是你之前和我提到过的同学?” “还真的是和你说的一样,长相、身材跟鸡似的,怪不得能赚到钱,洗干净了身上那股穷酸味,不过,你以后别叫她来家里了,不然死咱们家门口都嫌晦......” 话音未落,就响起巨大的“砰——”的一声。 秃顶男垂直倒地,鼻孔里流出鲜艳的红血。 明桉其实也听到了那些话,但她是不打算理这种恶臭发言的,很没必要,反正她自己行得正就行。 结果,倒地声响起后。 她回过头,看见了刚才动了手,还一脸戾气的魏泽骞,周遭散发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 魏泽骞眼眸半眯着,依稀可见其中布满的红血丝,他紧抿着薄唇,森冷而阴鸷,半晌以后,额角上暴凸起来的青筋才隐隐消下去了些。 明桉不由自主地想叫这个男人的名字。 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倒在地上的秃顶男用手背抹了一下鼻血,更显邋遢,他朝着魏泽骞怒吼道:“你疯啦!你竟然敢打我?” 秃顶男弓起背,想要坐起来。 魏泽骞不讲任何废话,直接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正好目光瞥见他脖子上挂着的工牌,单手拎了起来。 这男人就像是一只被屈辱了的“死虾”。 起不来身子,偏偏脑袋又被拽起着,只好瞪着眼睛,以表不服。 夏小倩站在一旁干着急,想上前去救自己的丈夫,却又很害怕那个满身狠戾感的男人。 那工牌上清清楚楚写着本人的身份信息,以及岗位。 魏泽骞都懒得多看第二眼。 官小的,基本等同于没有,他找人收拾,最麻烦的估计就是解释这人是谁了。 “你还不赶紧松开我?”秃顶男唾沫四溅,双手抱住了那条踩在他胸膛上的腿,奋力挣扎几秒,也无济于事。 他大骂道:“你完蛋了,我不仅不会让你好过,我还要你的家里人都为你陪葬,你们全家以后就等着喝水泥填饱肚子吧!” “操,一个破刷水泥的穷逼。” 魏泽骞冷冷笑了一声,他身上的矜贵感是与生俱来的,明明已经内敛着气质,却还是令周围所有人的不寒而栗。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又将秃顶男脖子上的工牌拽起来些,不屑问道:“你们这儿最大的领导姓什么?” “你在说什么?” “算了,等着省厅下来找你吧。”魏泽骞蓦地松开了手,秃顶男的后脑勺再次往地面上一磕,险些有些眼冒金星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一抬身,看见了面前男人正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口,那身明明最普通不过的衣服,却在他的身上穿出了质感。 以及,他的手腕上还有块很名贵的表。 传闻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款式,就更别提什么赝品之类的了。 秃顶男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魏泽骞已经向明桉走去。 就在这一刹那,夏小倩回到屋子里,拿了一只放在玄关处的花瓶,她想也没想,就打算朝着明桉扔过去。 ——“明桉,小心!” 魏泽骞喊道,在明桉转过身的瞬间,奔跑上前,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掌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而后,他转过身,用后背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那只被砸过来的花瓶。 花瓶摔在地上,碎得更为四分五裂。 明桉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听见抱着她的男人传出很轻微的一声闷哼,她才回过神来,扒紧着魏泽骞的手臂,着急问道:“没事吧?你哪里被砸到了嗯?” 魏泽骞转过身,瞥了一眼。 方才扔了花瓶的夏小倩已经被吓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也没找她什么麻烦。 魏泽骞继续带着明桉走了,他回去还有事情要做。 “你真的没事吗?不然我陪你去附近的医院里做个检查吧。”明桉很担忧,脸上的五官都团在了一起似的,“背上都是很重要的脊椎神经,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来不及了。” 譬如瘫痪、不遂? 魏泽骞笑了一声,揽着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着,他语气无所畏,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来不及就来不及吧。” “你怕什么?觉得我有可能会瘫痪?” 不过就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任谁都听得出来。 明桉却很认真,她停住了自己的步伐,转过身,认真地仰起了些头,说道:“魏泽骞,就算你真的不小心瘫痪了。” “我也会照顾你的,真的。” 风儿轻轻掠过路两边的野草尖。 炎热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夏季的味道。 虽然这话的意思,好像是盼着他不太好一样。 魏泽骞却还是低沉沉地笑了一声,他用双手捧起了明桉的脸,凑近她,喉结滚动着:“桉桉,我现在很想要和你接吻。” “但我得先回去帮你爷爷刷墙,先让你最爱的人感到幸福——,接着是我。” 第81章 只有你不一样 外墙还仅仅只刷好了一半的水泥而已,未干的部分泛着点暖黄色,低矮的墙角处还印上了一只狗的爪子。 明桉看见魏泽骞开始干活,也从桶里拿了只刷子出来,她又把一旁的小木凳搬过来,踩上去,和这男人一起刷墙。 稍微有点难度。 要涂到匀,需要刷上好几遍才行。 明桉刷了一会儿,手臂都举得有些酸了。 她一转过头,身旁的男人无比认真。 明桉知道自己出于礼貌,应该开口说声“谢谢”的,但是当她准备要开口时,声音忽然哽咽在了喉咙里。 正好对上魏泽骞转过头来看的视线。 明桉焦急忙慌地转移了注意力,询问道:“对了,杨信逸呢?你知道他人现在在哪里吗?” “还在江市,好像被什么事情缠住了,那天取消了高铁票后就没再买过,我已经派人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二十四小时盯紧着他了。” 魏泽骞淡淡地解释着,见明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才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明桉摇了摇头,粲然一笑,“没事。” “我等晚点再告诉你。” ——关于她要向爷爷解释清楚的这件事情。 一整面外墙都刷过去一遍之后,明桉已经累到有些喘气了,她也不嫌自己刚刚才过的板凳是脏的,直接一屁股往上面一坐。 看着还在检查哪里没刷好的男人时,终于拧巴地说出了那一声“谢谢”。 “谢我什么?”魏泽骞觉得有点好笑,走到了她身旁站着。 现在的天气不算炎热,太阳都躲到了云层后面。 魏泽骞的靠近,更是在地面上投射下了一片阴凉。 明桉的脸颊蓦地红了红。 谢什么?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 越是和亲密的人相处,她就越觉得这些话拗口,却偏偏这些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才是她最需要感谢的。 明桉低下了头,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边手腕上有一处淤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撞到了哪里,估计是刚才在老同学家弄的。 她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按压着那块淤青,吸了吸鼻子后,小声说道:“魏泽骞......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别扭的人,你也感觉到了吧?” 对于幸福,她总是难以感知。 但是那些有一点悲伤的事情,就会令她倍感痛苦,令她神经紧绷直至崩溃。 似乎从小长大到,她身边所吸引的,也都是这么一群和她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大家总是从惺惺相惜走到彼此讨厌。 无一例外。 她就是个容易被人讨厌的人。 明桉开始拨弄起了自己的指甲,还是第一次和一个人这么掏心掏肺的,她也不转头去看魏泽骞是什么反应,只平静地叙述着:“我有和你说过,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杨信逸和他在一起的请求吗?” “杨信逸的父母其实也从小就不在他的身边,他也因为小的时候肚子总吃不饱的原因,落下了低血糖的毛病。” 那一回,明桉还很清楚地记得,杨信逸因为被冤枉在宿舍偷舍友的东西,差点儿吃了个大学的处分。 他一个人委屈地蜷缩在操场角落哭泣。 说这里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明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够感同身受这种感觉,或许她当时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男生的,误把心痛当成了是心动, 稀里糊涂的就在后来杨信逸找到证据为自己成功澄清后,答应了他的表白。 既然在一起了,她就想要抱着最真诚的态度去谈,一谈也谈了好几年,直到发现这个记忆里青涩、敏感的少年出了轨,早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她不认识的模样。 明桉第一次说这些,说完以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都轻松了不少。 她从小木凳上缓缓站了起来,转过头,盯着身旁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愣了片刻之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 “魏泽骞,我身边来来往往有那么多人,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这个男人厉害到每一个点都在闪耀,熠熠生辉。 她被吸引,是完完全全超出了自己的本能。 可她却依旧死性不改,总是做出些会让自己难受,却又能从其中感到“爽”的事情来。 魏泽骞噎了噎,脖颈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欲言又止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只不动声色地看着明桉而已。 其实和那些人比,他又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明桉说话时,内心也不平静。 不久之前,在夏小倩家里所经历的一幕幕,仍然历历在目着。 她拨弄了一会儿自己的指甲后,又从旁边捡了一根细细长长的树枝条,不停地挑着地面上的碎石子,把下巴也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刚才我的那个同学你还记得吧?她是我在上初中时的同桌。” “我还记得,有一回县里举办中学生摄影大赛,我们班主任把他自己的相机借给了我们那些想报名参赛的人用。” 说到这件事情,明桉的睫毛都轻轻颤动起来了,她的声音一下子落寞很多,“我当时用好了那台相机,因为正好赶上下一堂体育课,就先把相机放在了我自己的课桌上,结果等到下一个同学来借用时,相机就坏了。” 整个镜头全碎。 夏小倩是当时唯一在体育课上回过班里的同学,但是没有人愿意出来作证。 明桉其实也不能就凭这个单薄的理由,指认是夏小倩动了她放在课桌上的相机。 似乎预料到事情结果的不愉快。 魏泽骞半阖了阖眼,连到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他问:“嗯,然后呢?” “然后啊......我爷爷赶到学校,把他事先准备好的五百元从一个布袋子里翻了好几遍才翻出来,却也不够赔当时那台价格快要接近上万块的相机。” 明桉说话的嗓音都瞬间颤抖了,仿佛是一种熟悉的肌肉记忆,她很恐惧,却又不得不面对着,“我爷爷很怕学校会因此开除我,亦或是班主任以后故意针对我、找我的麻烦。” “他......他那么一位应该是办公室里所有老师的长者的存在,却为了我这个孙女,给我班主任下跪了,说一定会把修相机的钱全部还上,让我班主任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孩子。” 也大概是从那之后,明桉突然发愤图强地开始努力学习起来。 她还记得,在她成功考上大学,要选填专业的那一刻,她是想报的会计专业,到时候也好在离家近的小镇厂里找到工作。 可是爷爷却语重心长地劝诫她,“一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硬是供她顺顺利利地读完了四年的影视戏剧导演专业后,眼睛才逐渐看不见的。 魏泽骞的心跳速度也莫名慢了一拍。 他僵硬地将头抬起,满眼都是明桉的模样。 呼吸也跟着一顿。 就听见明桉强颜欢笑地对他说道:“魏泽骞,和你说起我这些不堪的过往。” “这其实比让我整个人都脱光了站在你面前,还要令我难受。” 但能够说出来,也就好了。 明桉打算故作轻松地圆过这个话题。 下一秒,她的嘴唇忽然被面前的男人吻住,一点一点,不停又温柔地加深着,好似要将她的一切都融化进血液里一般。 ——这个吻,与从前的都不同。 破碎之中又带有几分怜悯。 明桉尝试着踮起了自己的脚尖,慢慢回应起来。 第82章 赶紧分手吧! 温热的呼吸融合交错在一起。 一星点日光被衔取湮灭,又重燃光亮。 明桉渐渐地无法控制好自己换气的频率,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捧着她脸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伴随着唇齿之间的清冽厮磨感,魏泽骞渡了口气给她。 冗长的风声吹过以后。 明桉被松开时,微微喘着气。 她的额头被魏泽骞抵着,耳边也只能够听得见这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他真挚而心疼地说着:“桉桉。” “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不是你的错。” 明桉的心跳再次开始加速起来,扑通扑通的,险些跳到嗓子眼。 这句话竟然让她觉得——比刚才的那个吻还有杀伤力。 相机摔碎以后,爷爷为她赔了那笔数额不小的维修费,班级也有同学安慰她下次小心一点就好,甚至班主任最后还恭喜她在那场摄影比赛中拿到了一等奖。 却没有人相信,真的不是她弄坏的相机。 她只是放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所以,这也是她的错吗? 明桉只清楚,她如果继续在那种环境下为自己据理力争,只会把场面弄得难堪,令爷爷再次为她的事情四处奔波、筋疲力尽。 孤立无援的感觉太难受了。 而现在,魏泽骞仅仅只是凭借她单方面的叙述,就说她没错,说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于当时还只是初中生的她仿佛天崩地裂一般,都从来不是她的错。 明桉也慢慢回抱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里,深吸一口气。 魏泽骞用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时间仿佛都在此刻静止不动了。 两人忽然对视,停顿住。 明桉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就在魏泽骞要再次低下头来时,不远处忽然传明老爷子亮堂堂的嗓音,他拄着拐棒走到门口,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两根老冰棍棒冰,喊道:“俩孩子,快来吃冰咯。” “不然马上就要化成水了。” 闻言,明桉瞬间跟触了电似的,推开了面前的男人,即便知道爷爷的眼睛现在看不见了,她也乖乖贴到墙边站着。 等魏泽骞走过去了,明桉才假装自己是从隔得很远的地方跑回来的,从爷爷手里接过那根老冰棍,撕开了包装。 明老爷子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魏泽骞的手臂,笑着说道:“刷完外墙就休息吧,屋子里头要做防水层,我得找专门的装修工人来弄。” 墙角有一棵参天大树,涌动着的绿意之间,金色阳光顺着叶片的脉络,层层叠叠洒落下来,像是瀑布,地面上的斑驳光影星星点点。 明桉坐到了绿荫之下去舔冰棍,甜滋滋的,也很解渴,她望着坐到了她身旁的男人,低声说道:“魏泽骞,再过个一两天,我们就回去吧。” 那边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她处理。 她也同样不能把这个男人扣在南桑,这里太不适合他了。 不过,回来的这一趟,确实让她的心境发生了不小变化。 ——或许,她和他,可以只活在彼此的眼中。 “好。”魏泽骞轻声答应了。 路口还有在地里摘完了菜,一起结伴回家的两位嬷嬷,正朝着树荫处走来。 她们看见明桉,笑得很高兴,“哎呀,桉桉,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你最近在做什么?问你爷爷,你爷爷也不愿意告诉我们。” 明桉礼貌地站了起来,回答道:“就在很普通的公司里上上班的。” 这两位阿嬷似乎也不是真的关心她的职业。 她们看了一旁的魏泽骞好几眼,似乎是对他身上的那些水泥有些嫌弃,干脆把明桉拉到了一旁去,苦口婆心地劝道:“桉桉,这大城市里的男人可找不得啊。” “我那阿姨家的女儿的一个侄女,就是在城里面找了个有钱的老公,结果那男人不仅在外面包养女学生,还把怀孕的妻子打到流产了呢!” 明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她压根儿就不清楚是谁,毕竟是那么浅远的关系。 另外一位嬷嬷则是说道:“要我说啊,趁着你们还没结婚,就赶紧分手吧,你就在咱们当地找个彼此知道家底的男孩子多好啊。” “比如那个......老孟家的孙子就很不错!” 魏泽骞拿着两个吃完了的冰棍塑料袋,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两位长辈在和明桉说什么“分手”“孟家孙子”之类的词。 他皱了皱眉头。 一抬起眼,看见了明桉正朝他看过来,眼睛里亮闪闪的,就连声音都清甜:“阿嬷们,??古覅这样钢啦。” “阿拉同他感情好嘚,否想分忒。” 魏泽骞还是第一次听这小姑娘讲这边的方言,吴侬软语的,挠得他心尖都痒痒的。 两位嬷嬷也只是好心,一听见明桉都这么坚定地说了,立刻点了点头,“好好好,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就好。” “阿嬷们等着吃你的喜糖呢,你也快点让他的爸爸妈妈过来和你爷爷办个相见礼吧!” 这是南桑本地一定要有的习俗。 明桉笑了笑,目送这两位长辈离开。 * 到了下午时分。 明桉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了,她最害怕是不小心落在了夏小倩家里,再过去拿,会非常尴尬。 她走到厨房,看着正在水池前剥着虾线的男人,出声问道:“你有看见我的手机放在哪里了吗?” “没有。”魏泽骞微微侧过些身子,回答道:“你拿我手机给你手机打个电话吧,在我这边口袋里。” 明桉点了点头,从这男人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屏幕边缘,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本身就没有设锁屏密码的关系,直接就进入了主页面。 然后,明桉愣住了。 她盯着壁纸看了很久,上面的女孩儿笑得又丑又傻,额头正中间还点了一个土了吧唧的大红点,她问道:“这个小女孩儿是我吗?” “不知道啊。”魏泽骞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回答,他语气闲散道:“就说是这里的第一小美女,我就用了。” 明桉:“......” 她现在懒得多烦。 等找到她自己的手机了,就立马把这壁纸给换掉,换成微笑的非洲野生自由小象! 明桉是点进的微信里,想通过语音通话让自己的手机震铃,她盯着一个眼熟的头像看了很久。 对上面的备注感到无语。 【南桑第一小美女】? 这个外号真的没完了是吧! 魏泽骞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等他转过身时,明桉早就气的腮帮子也鼓了起来,她报复性地说道:“你就这么喜欢我的这个外号是吧?那我也给你想一个好了。” ——“就叫,南桑第一小......” 很微妙的停顿。 魏泽骞脸上的神情也从一种期待慢慢变到全黑,他反问道:“后面没了?” “嗯,没了。”明桉特别诚实地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下一秒,男人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朝着她走来,还挠起她的痒痒,“明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不重说?” “我不重说!” 明桉边躲边忍不住笑着。 两个人在厨房里嬉闹了起来。 魏泽骞也是故意要逗她,勾着她的肩膀,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没法动。 明桉很机灵地转了个圈,和这男人面对着面。 她忽然踮起脚尖,在魏泽骞的唇瓣上若即若离地触碰了一下。 魏泽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两条手臂也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慢慢晃动着,声音哑哑地问道:“宝宝,你搞偷袭啊?” 他低下了头,也要亲下来。 就在明桉闭上眼睛的那一秒里。 厨房外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声,突兀地打断一切:“明桉,我过来找你了!” 第83章 小时候的哥哥 明桉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肢体动作几乎是不受自己意识控制似的,推开了抱着她的魏泽骞,又在第一时间带有歉意地看向这个男人。 眼神仿佛是在说“我不是故意的”。 更不是不想在外人的面前承认和他的关系。 她只是觉得不好意思而已...... 那站在厨房门口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轻薄的衬衫短袖,也不像是南桑这边的穿搭风格,他把一台手机递给明桉,询问道:“这手机是你的吗?” “刚才在门口的凳子上一直在响。” “啊!是我的手机,我就正在找它呢。”明桉上前一步,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还伸着手,目光紧紧盯着她时。 愣了一会儿后,明桉主动握上了那只手,上下摇动着,特别客气:“真的谢谢你啊,你的人品真是太赞了,这也算是拾金不昧!” 毕竟她的手机里还有挺多关于自己想拍的电影的重要筹划资料,以及一些一点儿也见不得人的搜索记录。 明桉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电量好像突然少了很多,她一会儿还得去找个充电器才行。 “小桉,你是不记得我了吗?” 孟子尧颇为无奈地问道,顺便将另外一只手里提的一箱牛奶放在了墙边。 他解释道:“是你爷爷跟我说你在厨房的,我就过来找你了,你难道真的把我忘了吗?” 魏泽骞就站在原地,皱紧着眉头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的,他的眼眸里隐藏着几分不爽,似乎是对对方有着天然的敌意一样。 蓦地,明桉激动地喊出了声音:“子尧哥哥?是不是你!” ——她竟然还喊哥哥? 魏泽骞马上都快要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了。 他主动上前一步,搂过了明桉的腰,很自然地笑着,甚至可以说是仪态端庄,“桉桉,这个人是谁,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明桉眼眸弯弯地回答道:“他叫孟子尧,是我以前村上的好朋友,不过大概是……六年级上完后就转学去了县城里的初中,我们那时也没个联系工具什么的。” 所以,真的是时隔久远的一次见面。 然而,她说完了这话后,整个厨房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一些还没死的虾拼命在池子里跳动着。 明桉抿了抿唇。 视线在面前的两个男人之间流转,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介绍错了人,不仅让这位客人感到尴尬,魏泽骞也一定会很烦地来调侃她。 到底是有多么忘不掉那个叫“孟子尧”的。 随便屋里来个人,她都能想到是他。 魏泽骞半眯起了眼,听到“孟”这个姓氏,格外的觉得刺耳。 他的视线越过明桉的头顶,睨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渐渐又收紧了一些那条正揽在明桉腰间的手臂。 忽然,这个名字叫做孟子尧的男人,也抬起眼,看向了他。 两个人目光交汇,无声的火花四溅着。 像是被蒙在鼓里的明桉,这会儿已经心慌上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或者,您今天是过来收水费的吗?” 孟子尧“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 他摇了摇自己的头,回答道:“小桉,我是你的子尧哥哥。” “不过,这位就是你这次带回来的男朋友吗?” 明桉自己先因为刚才那声不合适的称呼而咬了咬舌尖,小的时候在大人的引导下,那么喊喊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说话,是真的弱智。 她对后面的那个问题,诚恳地点了点头。 孟子尧又立刻说道:“我也有段时间一直都在江市工作,你男朋友长得挺脸熟的……我好像之前有在哪里看到过。” “怎么会呢!”明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其实我男朋友是大众脸啦,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呢。” 话音刚落,她就转过头,求饶似的看了眼魏泽骞,还在他面前偷偷地竖起了三根手指,跟发什么誓似的。 孟子尧自然看不见这二人的互动,又追着问:“是吗?那你男朋友姓什么?” 魏泽骞在心里叹了口气。 反正不管这小姑娘会说什么,他都认了。 刚才跟他“拜托拜托”的那个小表情未免也太可爱了些。 明桉这次的毫不犹豫却来自了心底,她嫣然一笑,很开心地回答道:“姓魏。” 反正,她一会儿空了就要去向爷爷解释的。 没必要让误会的范围继续再扩大下去。 明桉也不想这突然找上门来的老伙伴再问东问西下去,她率先打断了,“你呢?” “马上都要吃饭的这个点还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魏泽骞心里忽然爽了。 他用舌尖轻轻顶了一下自己的左腮,挑衅似的看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又很快目光变得柔和,赞许似的看向了明桉。 这小姑娘现在情商很高啊,逐客令都下得这么好听。 肯定是听过几次他和客户的聊天,脑袋聪明的全部学会了,也太棒了。 孟子尧舔了舔嘴唇,刻意不去看另外一个男人马上都要显摆到天上的表情来,他侧过了一点身子,挡住明桉的半边视线,出声问道:“小桉,我们能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可以啊!”明桉的回答比刚才还要爽快。 在经过那箱被放在墙边的牛奶时,还道了谢。 他们两个人走到了后院里去单独交谈。 厨房水池前的一扇窗户正好对着后院,魏泽骞推开了以后,可以看到明桉,但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见她接过了一张类似名片纸一样的东西。 他看得认真,手指还不慎被池子里的活虾给刺了一下,如针扎般,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炒菜时,盐也心不在焉地多放了那么个两三勺。 明桉还没有聊完回来。 直到他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魏泽骞才稍微转移了片刻的注意力,语气却仍然很不友善:“什么事情?” * 明老爷子站在离厨房仅有一墙之隔的客厅里,听了一会儿三个小辈之间的对话后,笑着摇了摇头。 他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将手机拿出来,然后拨通了一则电话。 那根原本靠着床边沿的拐杖,忽然滑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很清脆的一记“嘭”声。 第84章 “曝光” 后院里溜进来了一只明老爷子散养在外的鹅,身上羽毛通白,橙红色的扁嘴微微翘着,看到人,还知道机灵地把翅膀给扑开。 明桉觉得这只鹅很好笑,下意识地转过身,就想让屋内的魏泽骞也走出来看。 恰在此时,站在她身前的男人递了张名片给她,并且自我介绍道:“小桉,你现在还在做摄影方面的工作吗?” “咱们俩的工作业务其实挺相近的,我主要负责灯光设计,这几天正好有个美术馆在国外开业,就是我们团队打造出来的作品。” 明桉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那张名片,问道:“在国外吗?” 孟子尧回答道:“是的,所以我其实也才回国没几天而已。” ——他还碰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期待我们的合作。” 明桉“嗯”了一声。 她准备回屋内的厨房里帮忙了。 蓦地,孟子尧叫住她,问道:“你男朋友其实是ZQ的那位总裁吧?他全名是叫魏泽骞?” “小桉,关于这个男人,我有些话不得不要对你说。” 明桉皱了皱眉,就在孟子尧准备开口时,她淡淡地打断道:“我觉得,我肯定会比你更了解他。” “所以,我其实有些不太想听你说那些的话,怎么办呢?” 她再一次转过身,厨房里的那个男人已经站到了油烟机前,半个身子被窗户挡住,只看得见他挺拔削瘦的背。 似乎还在跟谁打电话似的。 魏泽骞将手机夹在了耳朵和肩膀中间,他的脑袋微微歪着,很熟练地将四季豆倒入进了铁锅中,刹那间白烟四起。 他呛了一声,才问道:“什么事情?” 电话那端,助理抿紧着嘴唇,惴惴不安地说道:“魏总......您什么时候回公司啊?销售部有位新同事不小心搞错了小数点......造成的亏损差额很大......” 助理一说完,就面如死灰。 他甚至还将手机听筒远离了自己的耳朵,打开成了公放的模式。 围着他的同事中,那名做错事情了的年轻小男生也在,从发现开始算起,他已经掰着自己的手指算过无数遍了。 ——亏损的七位数,他可能从上辈子开始干,干到下辈子转世投胎成牛马都不一定能攒得出来。 真的是完蛋了! 魏泽骞拿着锅铲,翻炒了一下锅子里已经吸水蔫下去的四季豆,语气还很淡定:“嗯,多少?” 对面回答:“七百个......” 魏泽骞“嗯”了一声,仿佛只是听到了“七百”这么个小数额而已,他拿起盐勺,蓦地,想到后院里,明桉有可能跟她那什么子尧哥哥牵手。 或者是突然有什么“怪物”从角落里蹿出来,两个人不会抱到一起吧? 他拿着盐勺的手都多抖了那么两三下。 白盐很快就融化在了热锅里。 魏泽骞烦躁地“啧”了一声,回答道:“炒菜呢。” 年轻男生已然崩溃,双膝跪倒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仰天长啸道:“魏总不是炒菜,是要炒了我啊啊啊!” 这声音太大,隐隐约约也传到了魏泽骞的手机里。 是这会儿,他才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 因为很不欣赏这种心理素质差的员工。 做错了事情不第一时间想着弥补,只会在一边鬼哭狼嚎。 忽然间,他手边的灶台上多了一只干净的盘子。 从后院回来了的明桉看着他在打电话,用口型无声问道:“要不要我来?” 魏泽骞勾起了唇角,心情莫名变好,就连语气也和善了,“联系法务部尽快发纠正函给客户。” “那个做错事的......就罚他一个月的奖金吧。”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将锅里熟软了的四季豆倒进那只盘子里,又笑着问道:“那男的走了?” 明桉对“那男的”三个字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魏泽骞说的是谁,她憋着笑,小声回答道:“其实没走......” “爷爷刚才在门口把他给拦下来了,要他留下一起吃晚饭,他就真的答应了。” 魏泽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将做好的菜都端到了桌子上,最后一道菜是那盘盐不小心放的有点多了的四季豆,直接摆到了孟子尧的面前。 孟子尧瞥了一眼,继续和明老爷子寒暄着。 “辛苦啦,一会儿由我来洗碗!”明桉拉着魏泽骞坐下,他们两个人共坐同一张又长又宽的木板凳上。 手臂挨紧着手臂。 等爷爷先动了一筷后,明桉下意识地想先夹几根四季豆吃,孟子尧见状,也将自己手中的筷子伸了过去。 魏泽骞眼皮一跳,就在明桉准备把四季豆放入口中吃时,他立刻把手里剥好的一只虾肉喂给这小姑娘,压低声音说道:“吃这个吧。” “别吃四季豆。”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明桉和孟子尧都一起吃了自己筷子上夹着的四季豆,两人的神情都很痛苦。 孟子尧直接吐了出来,一点儿面子也不给:“齁咸,这也太难吃了。” 见状,明桉愣是咽下了嘴里的四季豆。 她毫不吝啬地评价道:“很好吃啊,可能我们家就爱吃这种重口味一点的吧。” 丝毫不打击魏泽骞的自信心。 那盘四季豆最终还是被撤到了桌子外。 一顿晚餐,四个人吃得还算愉悦。 三个小辈都很照顾明老爷子。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笨重声,有个男人大声喊道:“快递!有你们家的快递需要出来签收!” 明桉有些纳闷,她最近没在网上买任何东西。 也不可能是连网购都不会的爷爷买的。 她搀扶着自己的爷爷,一起出门去看。 魏泽骞剥完最后一只虾,放进明桉的碗里。 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只把眼前的另外一个男人当成是看不见的空气。 过了几秒钟后,他淡淡说道:“吃完就快走吧。” “嗯,我走的时候会顺便把小桉也一起带着的。”孟子尧笑着回答,一抬起脸,唇角露出了一抹讽刺。 他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魏泽骞说道:“大名鼎鼎的魏总竟然会来我们这不出名的小村子上住着,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呢?” “以及,你已经有未婚妻了的事情,包括明桉爷爷在内,应该整个村上的人都还不知道吧?” 第85章 她想告白 村口的那盏太阳能灯闪烁几下,又亮起来了。 开到门口的一辆小货车有些破破烂烂,前面一扇车窗户都是用黄色的胶布密封起来的,快递员下车,侧拉开了门。 车内堆着不少包裹,一眼看上去都很大。 “你好,请问哪一样是我们的?”明桉好奇地张望着,仍然猜不出来会是什么东西。 快递员瞥了眼自己的手机,回答道:“这里都是你们家的地址。” ——都是?全部! 明桉有些傻了眼。 随着快递员将东西一件一件从车上搬下来,她走上前去,看了眼快递单子上的详情信息,竟然都是些智能的高科技家具。 诸如悬浮智能床、扫地机器人、身体机能监测仪、按摩椅......连洗碗机也有! 这些家具不用眼睛看,都可以直接语音控制。 明桉已经猜到了会是谁付的钱。 恰好屋内的两个男人一起走了出来,帮忙将门口的东西搬回去,她看着魏泽骞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她关心自己的爷爷而已! 魏泽骞再次折回来时,明桉极为快速地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她虽然强颜欢笑了一下,但还是被眼前的男人看出了异样。 “怎么了?眼睛里进沙子了?” 明桉愣了愣,笑意有些难掩:“你怎么把我想说的借口给说掉了?” 她拉着魏泽骞,走到了一旁无人的角落里。 夕阳的金辉洒落在地平线之上,整片天空都绚丽旖旎,一小片池塘里,倒映着两道人影。 “谢谢你,一定破费了。”明桉主动说道,仰起了自己的脸。 她的眼睛里也亮闪闪的。 魏泽骞轻笑一声,喉结滚动着:“没什么好谢的。” “明桉,我早就说过,我和你的那个前男友不一样。” 他怎么会屑于小男生摸摸脸,让失明的爷爷记住他五官的那种小把戏,真正的担忧和理解,应该付出实际行动来。 如果明桉愿意,他甚至可以把这位老爷子接到更好的环境里去生活。 明桉也跟着笑了笑,她将双手背在了自己身后,忍不住踮起着脚尖,耳边垂落的发丝也随风的方向飘动着:“嗯,我知道。” “你一直都很不一样。” 魏泽骞抬起手,轻轻地帮她捋了一下那些碎发,他低声说道:“不要再为你爷爷的眼睛担心了。” “我已经让人去联系国内外顶尖的医学专家,公司下半年的计划也会加入便利失明者的科技研发。” ——他,要用尽自己的所有能力。 明桉托起了那只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温度渐渐蔓延着,她很安静,眼眸深刻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 周围的邻居也都走出来看了,吵吵闹闹的。 他们一个劲地朝着明老爷子恭贺道:“你这孙女婿好啊,这么多新家具,真是让你个老头子也享上福了!” “是啊是啊,要是你们家桉桉不要他了,记得介绍给我的女儿认识认识。” 人声鼎沸间,明桉只听见了两道心跳声联合,又融化在一起的声音。 明老爷子只是笑笑,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什么,只能够听到嘈杂的动静声。 享不享福什么的,并不重要。 只要他的孙女是被善待着的,就足够了。 ——愿苍天保佑。 新家具都先被堆到了客厅,一个一个拆箱子、组装、看说明书也是桩大工程。 明桉打算洗好澡,和魏泽骞一起慢慢弄。 蓦地,爷爷催促她道:“桉桉,你送小孟回去吧,正好去看看你孟爷爷,你小的时候,他对你可好了,经常驮着你在村子里到处走。” 明桉一愣。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她去送一个大男人吧? 她看了眼魏泽骞,想让他陪自己去。 明老爷子早有预谋,又说道:“你一个人顺便拎两个包过去。” “爷爷,谢谢你的好意,我帮小桉一起拎吧。”孟子尧回答道,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这个命令,明桉也不得不从。 临走前,她偷偷地用小拇指勾了一下魏泽骞的手,朝着这男人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你等我过来。” “在我房间等我,因为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或许,她不应该再继续欺骗自己的心了。 她想说出内心的真情实意,她想告白! 魏泽骞点了点头,目光睨向另外一个年轻男人时,带了点凌厉感,他低下头,摸了一下明桉的口袋,里面有手机在,他才放心。 “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嗯?” 明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其实孟家也不过是在村子的后面一点而已,一点也不远。 魏泽骞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明老爷子在屋子里面喊他进去。 看样子,刚才也是故意支开包括明桉在内的其他人,专门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明老爷子拿出了手里的一本旧存折放在桌上,低声说道:“这是自从知道有桉桉开始起,我为这个宝贝孙女所攒的嫁妆,不算多,但是超过了我们南桑这边的礼数。” 存折微微打开着。 说实话,魏泽骞没有什么兴趣想知道那上面有多少钱。 所以他也没看。 “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么多的家具,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什么,但是光从刚才邻居们的羡慕声里就知道,东西一定不差。” 魏泽骞笑着听着,回答道:“您不用跟我客气。” “其实都是桉桉心疼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一个人住。” 他不喜欢邀功。 会这么说,其实也是不想好形象都被那个叫做杨信逸的男人给占了。 闻言,明老爷子低下了头,最后一抹表情耐人寻味。 他的听觉还很灵敏,知道放在桌面上的存折没有被人拿起,也没有被人翻开,便用干粗的嗓音笑了一声。 “我相信你也看到了,明桉的家境就摆在这里。当然,她以后靠着自己,肯定会越来越好,但都说夫妻间的阶级不能差得太多,否则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不会幸福的。” 魏泽骞想着,这话要怎么反驳才好。 纵使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明老爷子却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他继续说道:“所以,你不用表现给我看,只要我的孙女感到最真实的幸福,我也就满意了。” 魏泽骞神色一顿。 下一秒,这老爷子整个人的面相都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厉色问道:“说出来吧。” ——“你的真名,到底是叫什么?” 第86章 很像他一直喜欢的女人 魏泽骞眼底黯淡,原本锋利流畅的下颌弧度在空气中僵硬了半瞬。 周遭环境安静了良久,他才整理好心态,出声反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然而,明老爷子的信念却很坚定,他布满褶皱纹理的手掌反扣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后,语气愈发严厉了起来:“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这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欺骗了。” “说,你到底是谁!如有一丝隐瞒,你这些送来的家具统统都给我撤走,我是绝对不会收下的!” 魏泽骞也不敢再敷衍,正襟危坐起来,连无处可放的双手都微微攥紧起来了,他有一说一。 多的话,明老爷子也不让他自己说,而是又威严地开口道:“那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这架势,还真是像年轻情侣准备订婚前,家中长辈出于不放心的顾虑之下,正式了解家庭情况。 不过多了几分“审讯”的味道。 “就是做些简单的生意。”魏泽骞的回答很是拘谨。 甚至,家族的那份荣耀,令他在这个家里都无法抬起头来。 只因这老爷子方才所说的一句话。 ——夫妻之间,阶级不能差得太多。 何必如此现实。 “那你呢?你的工作又是什么?” 魏泽骞垂下了眼睫,漆黑的眸子中快速掠过一抹痛色,他还是诚恳地回答,没有任何隐瞒:“我也自己经营着一家公司。” “先前,桉桉的那个前男友杨信逸,就在我公司里工作,现在已经被开除了。” 他其实没法儿分辨这老爷子的心里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东西。 或许,是杨信逸后面变着法子告诉了他很多东西,也存在着抹黑胡说的可能性。 魏泽骞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失明的人竟然比能够看见的人,还要看到的多。 明老爷子眉头忽然间舒展了一下,他已猜到些什么,语气虽然是在询问,却已经十分笃定:“那就是家族企业咯?” “不管怎样,你的家世背景,好过了我们明家太多太多。” 甚至都已经到了望尘莫及的地步。 而那块玉佩...... 魏泽骞想否认,解释的话却全部都咽回了喉咙里。 他又能怎么说呢。 ZQ虽然算是他独立创立的,没要家里一分钱的资助,股份也撇得干干净净的。 但其实刚开始的不少客户会同意合作,还是看中他背后有魏家的关系。 更有些人,觉得他日后一定会成为魏家的继承人,所以主动来攀关系。 ——他与自己的家庭,也不可能剥离的了。 明老爷子原本还想接着问家中有几口人,是否还有些兄弟姐妹类的话,但蓦地,叹息了一声,他摇着头,像是在安慰着自己似的,“也罢,也罢。” “那你和我说说,你是喜欢我们桉桉什么呢?” 魏泽骞从刚才的问题中回过了神来,只要一想到明桉,他的唇角就不自觉地向上扬了起来,就连眼角都荡漾起一抹融化不开的柔情。 他压低着嗓音回答道:“善良。” “桉桉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子。” 虽然嘴上总是在抱怨着,好像讨厌这个也讨厌那个,但她绝对是最不会视而不见的人。 魏泽骞又想到了在他公司楼下的那个雨天。 也应该是,明桉第一次发现她那前男友出了轨。 雨丝又长又密,连成了线条一样。她蹲在大楼门口的屋檐下,裙摆有些潮湿,眼眶也红了,却没有哭。 那种情况下,看见有坡度的路口一个老人费力地推着装满柑橘的车子上来,还知道跑过去帮忙。 魏泽骞坐在不远处的黑色车里,降下了车窗,任由雨滴飘进车内,他的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那个小姑娘。 帮忙推了车后,她还买了一袋那老人的橘子,不过,重新躲回大厦的屋檐下时,表情愣住了,又委屈又可怜地耷拉着脑袋。 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 前排司机见魏泽骞一直在看的方向,笑着说道:“魏总,您可能不知道,那老头子卖东西不讲信用。” “别人称的橘子是好的,他称好以后给顾客时,就偷偷摸摸调换了一袋烂的,咱们公司都有不少同事被骗过了。” 魏泽骞眯了眯眼,准备升上窗户。 只觉得这小姑娘挺傻的,也很会受气。 就在司机打起转向灯,准备开车时,他视线的余光又注意到了明桉站起身,他也连忙喊道:“停下!” 明桉气呼呼地去找还没走远的摊贩算账,那老人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弯腰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儿子车祸瘫痪了,老伴又有很严重的心脏重病,我真的是太需要用钱了才会这样的。” “你别报警,千万别报警,我把橘子的钱都退给你,好吗?” 然后,魏泽骞就看见这女孩儿非但没把刚才烂了的那袋橘子退回去,又重新挑了鼓鼓囊囊的三大袋买下。 她的那个前男友下楼以后,看着她手里拎的四袋柑橘,在雨中念叨了她很久,直到站台边的公交车来,才停止责备。 魏泽骞无声地笑了笑。 ——好像,她一直都是这么长大的。 那天,他没让司机直接送他回去,而是跟着那辆蓝色的公交车,绕过一个又一个市区,天都黑漆漆了,车上的二人才分道扬镳。 他在那间偏远的小出租屋外,抽完了一整根烟后,才离开。 * 村子后面。 就快要走到孟家时,明桉停住了脚步,她正好站在一盏路灯下,细长的柳眉紧紧拧在了一起,“孟子尧,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见面前男人故作无辜的神情时。 明桉嗤笑了一声,指着他手里拎着的那箱牛奶问道:“难道不是你拜托我爷爷一定要送你一趟的吗?” “不然拎着送过来的礼品,又重新拎回自己家?” 孟子尧一愣,随即解释道:“小桉,不是的......我......我这个牛奶是真的想给你喝的。” 明桉也懒得争执这种问题了。 外面蚊子也多,害她必须多动一动。 她嗓音清脆,直言不讳道:“你就快说吧。” “但前提是——信不信你的话,由我自己来决定。” 孟子尧也不想再装下去了,抬起眼,盯着明桉的眼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和那个姓魏的男人之间,差距有如鸿沟。小桉,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吗?” ——“让我来直接告诉你吧,因为你只不过和他心里一直喜欢着的一个女人,长得很像罢了!” 第87章 替身? 黑沉沉的夜,承载着如同浓墨般的乌云。 两边了无边界的水稻田里,蛙鸣声聒噪。 明桉有些气到想笑,她抬起手,将自己头顶的长发向后抓了抓,特别烦躁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刚才他是说了些什么东西来着? ——她不过是和魏泽骞心里一直喜欢的一个女人,长得很像? 孟子尧见她神情不悦,缓缓笑了一声,他又自信地说道:“不然,你觉得那种离你、离我都很遥远的男人,却来南桑这么做的理由会是什么?” “显然,他们这些上位者是没有真感情的。” “明桉,你可能觉得你自己漂亮,但这个世界上,会缺漂亮的女人吗?而且她们可以源源不断的年轻,你却在一年又一年地衰老。” 这话好像是在人身攻击一样。 明桉下意识地想怼回去,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她疼得脸上五官都一皱,语气颇为不爽,“够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天上的乌云似乎都盖到了她的头顶上方。 孟子尧无所谓地耸了耸自己的肩膀,回答道:“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帮助你认清现实。” “明桉,你是魏泽骞心里的一个替身、替代品而已,你懂吗?” 千篇一律,可有可无。 等到真正的正主回归,就只有被甩开的可悲下场。 到那个时候,新的形容词也就随之出现了——“破鞋”。 明桉似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想继续开口说的话,她拧紧着眉,连同喉咙口都发紧了:“你闭嘴吧。” “不说什么替不替身之类的东西,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难道你也喜欢魏泽骞,在暗地里调查了他?” 孟子尧摇了摇头,正好一只蚊子飞停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一巴掌拍死后,回答道:“在刚才吃晚饭前,我就想跟你说了。我在国外负责灯光策划的那间美术馆,开业那天,遇到了一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魏泽骞的未婚妻。” 兴许是因为彼此都是华人,又同在异国他乡,所以两个人就去美术馆附近的咖啡厅里多聊了那么几句,苏皎溪说了自己被未婚夫“抛弃”的事情。 一问原因,追究到了明桉的头上。 孟子尧则表示他也认识明桉,所以这次才匆匆回国,又听说她在南桑,才跟着一起回来的。 明桉冷冷地笑了一声。 和苏皎溪扯上了关系的事情,恐怕她就不能想得太单纯了。 只是,她不清楚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收到了什么利益好处,还特地回来告诉她这些。 难不成因为两个人小的时候一起玩过,算有情谊,所以不愿看见对方受伤? 这也太扯淡了。 “小桉,趁着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尽快回头吧,以后还是可以幸福的。” 明桉微微撩了撩眼皮,很是从容。 半晌以后,她才轻声反问道:“如果我只想幸福这当下的一秒钟呢?” 至于事实如何,她会亲口问本人。 但不管怎样,“替身”这个词,委实令人恶心,她这辈子再差,也断然不会成为一个哀伤且可悲的替代品。 孟子尧的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他低声回答道:“其实答案很简单。” “我们两个人自小就认识,两家长辈也交好,对彼此的家境、品性知根知底的。当然,我也赞同以后去大城市里买房发展,所以,明桉,我们两个人是最合适的。” 话音刚落,明桉就接了一句:“你多冒昧啊。” 她真的请问呢? 现在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因为合适而在一起吗,步入婚姻殿堂也完全不需要感情的基础,那把另一半当什么了? 纯粹搭伙过日子,顺便造出个小孩来的合租舍友吗? 明桉强忍着自己内心的脏话,警告道:“孟子尧,我也是看在我们小时候就认识的份上。” “我警告你,别在这个村子上,更别在我爷爷的面前瞎说八道,你做好自己就行,少越界了。” 谁知道安得是什么心。 八成他是受苏皎溪指使的也不一定呢。 孟子尧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双臂耷拉在身子两侧,听着田埂边的蛙叫声,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自然不会去做什么长舌妇。” “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那你就亲口问问那个姓魏的男人好了,顺便再问问你爷爷,能不能接受得了他。” 明桉翻了个白眼,转身想走。 ——这人当然做不了长舌妇啦,他可是个男的。 但凭什么,这个世界上多数骂人的话竟然都以女性词语为主,明明吃饱了撑的男的也很多。 明桉没走几步路,就又折了回去。 她忽略一旁男人眼中快速闪过的一抹窃喜,拎起手里的补品,走向了后面的居民房,见到长辈,热情地寒暄了两句:“孟爷爷,您好。” 等孟子尧也从屋外跟进来时。 明桉笑意吟吟地说道:“等我结婚了,一定第一个把喜糖送来给您还有您的家人吃呢。” 她做完爷爷交代的事情,就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夜路弯弯扭扭。 小的时候,这条路上还会有萤火虫飞舞呢,现在却什么也没了。 就在快要走到门口时。 明桉还是放慢了自己的脚步,那些原本应该被她抛之脑后的话,此刻又在她的耳边重新响起着。 她一会儿该怎么问? 还是,她把自己想说那句话先说了。 明桉慢慢地蹲了下来,衣服差点儿就蹭到后面墙上新刷还未干的水泥,她随手从草丛里摘了一朵黄色的金光菊,扯着花瓣。 第一片,是直接开口问。 第二片,是先装作不知道。 可惜花瓣是单数。 明桉叹了口气,还想再摘第二朵花。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很清楚的答案。 屋内,暖色光源明亮温馨。 偶尔还会飘出两道低沉沉的笑声。 明桉耳朵轻轻地动了两下,然后更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像是蜷缩成了一小团似的,她的身体还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倾。 蓦地,魏泽骞拿着一叠快递包装的硬纸板,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刚放在角落里,就看到了明桉,有些诧异:“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听到动静声,明桉把自己埋起来的脑袋微微抬起了一些,她笑了笑,仿佛很疲惫的模样。 就在魏泽骞走近她时。 她小声地告白道:“我确认了,我喜欢你。” 第88章 尽快安排婚事 硬纸板拆了以后,都被折起来,规规整整地塞到了角落里,攒着既能卖钱,也可以日后给明老爷子烧柴火用。 魏泽骞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明桉蹲在门口的墙边,小小一团,脸蛋儿还红扑扑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他走近,眼尾扬着一抹淡笑,语气温柔地问道:“你说什么?” “嗯?”明桉反而纳闷地歪了歪自己的脑袋,像是真的不知情一样,回答道:“我刚才有说话吗?” 下一秒,她就被面前的男人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屋子内的蚊香正好燃完一盘,冲鼻的烟味也消散了不少。 明桉看着家里多出来的那些家具,有些感叹得连眼睛都瞪大了,她摸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智能按摩椅。 还没回过神来,魏泽骞就把她按了下去,坐在上面。 他则是转过身,不知道去长台上弄什么东西了。 明桉研究了一下按摩椅的遥控器,确实很方便,还有可以直接用语言命令的语音模式,她正想试用一下时。 魏泽骞又走了回来,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的是那瓶在镇上的小百货铺里买的止痒药膏,他另外一只手拿着棉签,从瓶子里挖出来了一些绿色的膏体。 然后,轻轻地涂在明桉的腿上。 灯光下,这些红肿的蚊子包叮在白皙纤细的小腿上,看着还挺触目惊心的。 药膏的清凉感一袭来,明桉下意识地就动了动自己的膝盖。 “别动。”魏泽骞皱着眉,低声说道,给她涂药膏时,眼眸认真,他一边涂着,一边语气装起了漫不经心,“你和那个姓孟的,都聊些什么了?” 明桉一愣,反问道:“什么?” 魏泽骞笑了一声,丢掉手里那根用过的棉签以后,还轻轻地捏了一下明桉的脸颊,他嗓音无奈:“什么什么。” “你怎么跟个小傻子一样了。” 明桉想从按摩椅上坐起来时,手臂不知道不小心触碰到了遥控器上的哪个键,她的双腿忽然被紧紧吸住,害她差点儿就摔倒了。 特别糗。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听到动静声,转过头来看她时,她又立刻坐了回去,还伸出手来打了个招呼,“我其实有话想要和你说。” ——关于,她一会儿要和爷爷坦白从宽。 ——也关于,她刚才在屋子外面,确实说了话。 “嗯,你说。”魏泽骞点了点头,也同样表示道:“等你说完了,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明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不容易才斟酌好,想到开场白时,爷爷那根拐杖敲击着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老爷子喊道:“是我的孙女儿回来了吗?” “你们都渴了吧?我白天在后院的井里放了个西瓜,现在拿出来吃正好是冰镇的!” 明桉意识到现在说话的时机不太对劲。 她也不知道身上忽然是哪里来的巨大蛮力,硬是把被按摩椅夹紧起来的双腿给拔了出来,然后一边往屋子后面跑,一边回答道:“我去把西瓜拿出来切了!” 明老爷子走到了客厅里,似乎许久都没有听到明桉这么咋咋唬唬的声音了,他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笑出了声音。 而魏泽骞也将那个正在运行的按摩椅给关闭。 方才,他们二人间的对话尚未完全结束。 魏泽骞倚在了墙上,这个角度,他微微偏过些头,就能够看见敞开着后门的院子里,那小姑娘正费力地抽着一根末端绑了铁桶的粗绳,去捞那漂在井水上面的西瓜。 他哑然失笑,压低着声音,开口说道:“也不瞒着您,其实我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 “所以很羡慕桉桉,从小就有爷爷的庇护。” 她一定是先自己幸幸福福地长大了。 长大以后,才会给别人也带去了幸福。 明老爷子笑容慈祥,即便枯瘦的脸在岁月蹉跎下,皱纹多得如同核桃的皮,却也蕴含着润意。 他一句话都没多说,原本似乎想拍魏泽骞的肩膀,却因为看不见,而拍在了他的手臂上,“你日后和明桉结了婚。” “不也要喊我一声爷爷的吗,难道你不愿意?” 魏泽骞再次失笑。 他其实有想法——把这老爷子接到城市里去生活,倘若他不习惯那种都市里的快节奏,他也有其他房子买在安静、空气好的郊区里。 不管怎样,周围的医疗设施是最佳的。 这样,明桉可以继续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用总担心自己的爷爷了。 明老爷子听完以后,却摇了摇头,“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不过,以后也不用再和我商量这件事情了。” “我不会走,我要守在南桑,这是我的责任所在......在我闭眼之前,我还有件没完成的事情......” 其实南桑前几年也有过拆迁计划。 不过大多数的村民们都不愿意,于他们而言,这片土地就是根,是所有回忆和情感滋生的土壤。 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这种幸福吗? 魏泽骞也只好作罢。 后院里,明桉总算将那个圆圆长长的黑籽西瓜给捞了上来,已经捧到厨房里去准备用刀切了。 她同时,也不想再纠结什么了。 到底自己是不是那什么狗屁替身,待会儿趁着爷爷不在场,递瓤瓜,直接开口问就是。 魏泽骞一定不会是做这么恶心的事情的人。 她的刀起落得很快。 在菜板上,“哒哒哒”地响着。 魏泽骞原本想过去帮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瞥了眼屏幕上的备注。 就在系统将自动挂断电话时,还是皱着眉,走到了屋外一处僻静的空地上,接通了。 声音很淡,听着没有任何感情似的,“妈。” 电话另一头,魏母的声音竟然还要冷漠,“你最近人都不在江市?” “嗯,在外出差。” 魏母没做评判,生疏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命令的口吻:“也是时候该把你的未婚妻从国外接回来了。” “你父亲说,想尽快安排你和苏家的婚事。” 第89章 “别越界” 西瓜切开来,沙沙的水感。 一股清甜的香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明桉只切了一半,装在干净的不锈钢盆里,然后捧起另外半个没切开的西瓜,走出了厨房。 爷爷听到她的脚步声,笑着问道:“桉丫头,是不是又切了整半个啊?少吃点,这瓜在井水里放了太久,太冰了,晚上会肚子疼的。” “我去找魏……去找我男朋友一起吃!”明桉回答道,不忘提醒:“爷爷,长台上有切的小的,您也吃两块吧,感觉可甜了。” “好好好。” 就在老爷子转身要先回房间时,明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出声喊道:“对了,爷爷,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她也是时候坦白了。 坦白,魏泽骞不是杨信逸,更和她的那个前男友,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然而,明老爷子却反问道:“很重要吗?” “不重要的话,就等到明天早上再和爷爷说吧,爷爷今天为了装修老屋找人的事情忙了一整天,想先回房间休息了。” 明桉愣了愣,也没强求,“好,那您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明天早上再说也行,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喊我好了。” 在离开时,明老爷子又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 确保他的手机还在里面。 明桉在屋子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魏泽骞的身影,他好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似的。 半个西瓜也是同样沉甸甸的,她捧着,手臂都发酸了。 屋外,繁茂的枝叶已经伸展到了屋顶上方,树叶被晚风轻轻地吹动着,草丛里,还有虫鸣声,偶尔夹杂两声犬吠。 魏泽骞抬起眼,瞥见矮屋里那道纤细的身影在走来走去时,他下意识地走得更远了,电话另一端的人说完话后,也不再出声。 就静静地等着他应下来。 半晌以后,魏泽骞才哑着嗓子回答道:“婚事先不用这么急。” 魏母总算再次开口,语气还算和善:“怎么会不急?” “下一届选举迫在眉睫,苏家最近在政治场上有多活跃,你又不是不清楚......还有,你的......” “算了,魏泽骞我问你,这婚,你是不是不想结了的意思?” 魏母的声音瞬间就变得威严了起来,话语里的每一个咬字发音,都铿锵有力,带着淡淡的不满。 “最近公司忙。”魏泽骞敷衍地说着。 他也没什么好的耐心剩下,神色冷峻到连嘴唇都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直线,整个人冷漠而阴鸷。 话音刚落,电话里就清晰地传来一道冷笑声。 魏母原本不想挑破来着,一听儿子的这种回答,当即生气起来,连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强烈的隔阂感,质疑道:“你忙?” “魏泽骞,我看你是忙当乡下女人的床上去了,你就这么爱找那种三流货色?” 魏泽骞眼底一片漆黑,充斥着的愠色立刻浓郁起来,他不悦地喊了一声:“妈!” 又抬起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似乎缓了很久,才滚动着喉结,低声又沙哑地回答道:“您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话能别说得这么难听么。” “不想我说话难听?”魏母嗤笑着,毫不掩饰她的嘲弄与讽刺,“那你先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竟然还为了个那种女人,动用魏家人脉去教训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低级公务员?你觉得,你所有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魏家吗?” 魏泽骞实在是心烦得厉害。 脸色沉下来后,晦暗不明。 他早该清楚,他是一直被“监视”着的。 一通电话能解决很多事情,也同时,给他这个身份带来了不少麻烦。 魏母已经对他下了最后通牒,“我限你这一个礼拜之内给我回来。” “正好,你父亲最近很想发展一个新的土地改建计划,南桑那块地皮就不错,你也是魏家人,知道我们的手段的。” 更强制。 更,“泯灭人性”。 总之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 明桉在屋子里找了魏泽骞两遍也找不到他的人时,终于知道去外面找了,她的手上还托着那半个西瓜,厚厚的不锈钢勺子插在瓜肉上。 在房子周围走了一会儿之后,魏泽骞总算是看见了那男人的背影,站在一棵参天古树下,竟显得有几分寂寥。 她朝着那背影,大声喊道:“魏泽骞?” “魏泽骞骞骞骞骞!” 喊再多遍,那男人都不转过身来搭理她。 明桉又走近了一些后,才发现他原来是在讲着电话。 她把西瓜悄悄地放在一旁的石凳上,然后从后面,偷偷地“袭击”了这男人的后背,将他抱住。 电话里,魏母还在警告着:“这是非,都由你自己来分辨。” “泽骞,玩可以,有女人愿意跟着你,我也不管,只要你别越界,你明白你的责任是魏家未来的......” 魏泽骞后背一热,感觉到像是挂了个什么人形的小物件似的。 他的心跳随即跟着慢了半拍。 匆匆挂断电话道:“我知道了,先挂了。” 明桉听着这语气,从这男人的手臂下面钻出了自己的脑袋,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假装生气地问道:“你在和谁讲电话呢?这么不对劲。” “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人呀?” 魏泽骞也转过身,从正面将明桉搂住。 他垂着眼,低声回答道:“没谁......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好吧......”明桉也没怀疑什么,甚至刚才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失落似的,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又蹦蹦跳跳地说着:“魏泽骞,那我们就回家去吃西瓜吧!” “外面的蚊子还是好多啊,我都在走路呢,它也能咬我的腿,真是讨厌死了。” 魏泽骞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他主动,朝着明桉摊开了一只手掌。 明桉也没犹豫,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手给放了上去。 两个人一起走在夜空之下。 星星到底是多的,兴许只是因为村子里灯火稀疏,所以显得格外明亮。 每一颗星星都像是会呼吸一样,起伏闪烁着。 明桉的左手被紧紧牵着。 她向上摇晃,又用力向后荡去。 魏泽骞也由着她这么玩,唇角始终上扬着淡淡笑意。 直到走到屋子外的那面新水泥墙前,他才停下脚步,垂敛起来的视线直勾勾地盯向明桉,嗓音一片暗沉:“桉桉。” “我可能要走了。” 第90章 我是谁的替身吗? 明桉站在原地,一愣。 随即,她仰起脸,迎着面前男人的目光,连眼尾都轻轻上挑起来了,笑意吟吟地回答道:“我知道的呀。” “我们难道不是说好了,就这两天要一起走的吗?” 关于那档子新综艺的事情,可有得她忙。 纵使她真的很想辞职,自己独立出去拍想拍的电影,但是空瘪瘪的钱包是一点儿也不允许呀! 魏泽骞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败在了明桉一脸于他而言,天真无邪的表情里,他疲惫地阖了阖眼,回答道:“嗯,一起回去。” 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他可以心甘情愿地做那不周全的一方。 快要进到屋子里面时,明桉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声音简直比鼓掌声还要清脆,她又往屋子外面走,头也不回地解释道:“魏泽骞,你先进家里面去吧!” “我把刚才带出去的那半个西瓜忘在外面啦。” 她真的是一点儿记性都没有了。 得亏爷爷在她小的时候还总给她煮炒鸡心吃。 矮矮的屋子内,暖黄色灯光直堂堂的,温暖四溢。 魏泽骞没有犹豫,也转过身,跟着明桉一起步入了身后的那片黑暗之中。 他再一次,牵起了明桉的手,笑着问道:“你还带了半个西瓜出来呢?重不重?” 明桉下意识地就想回答,半个西瓜能有什么重量,顶多拿久了,手臂会有些酸痛而已。 毕竟她可是曾经自己去超市,都能扛带大米上楼回家的大力王! 但不知怎的,这会儿面对魏泽骞的这个问题,她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娇怯地开口答道:“嗯......还是挺重的。” “所以一会儿就由你来拿吧!”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两声。 以前似乎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哪怕是和杨信逸在一起,明桉也没这么“装”过。 听这小姑娘傻得可爱的语气,魏泽骞也忍不住笑了,他答应得很快:“嗯,我来拿。” 半个西瓜还在石头做成的板凳上,原封不动地放着。 魏泽骞走过去拿起,另外一只手正好将那枚勺子顺着最中间的西瓜肉旋转一圈,挖出了中间的芯,递到明桉嘴边。 “你还挺会的嘛......”明桉笑了起来,抓起自己披散的长发,然后歪下脑袋,咬了一半那西瓜芯。 她的眼睛都在霎时间亮了起来,“哇,这个西瓜真的好甜!” “魏泽骞,你也赶紧尝一口。” 面前的男人只是注视着她,不为所动。 明桉拧了拧眉头,催促道:“快呀,尝一口,现在还是冰冰的呢。” 她话音刚落,魏泽骞就勾起了唇角,漆黑的眼眸里涌动着星点笑意,他懒洋洋地发问:“真的甜?” “甜呀,我骗你干嘛!”明桉还以为是他不信,颇为认真地解释道:“这个西瓜肯定是我们村上的瓜民自己种的,不打药水。” “你看这个西瓜皮上的纹路就知道了呀,颜色深浅分明,纹路分布得也很均匀,瓜的肚脐眼还很小!” 魏泽骞狭长的眼眸微微翘了起来,他饶有兴致,连磁性的嗓音都变得撩心起来,“瓜还有肚脐眼呢?” 明桉小腹上瞬间贴上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掌,这男人故意使着坏似的,问道:“是像我们桉桉这样的小肚脐吗?” 周围虽然不太会有人走出来。 但明桉还是觉得这话好羞耻,她有些恼羞成怒的,“啪——”的一声拍掉这男人的手,“你爱吃不吃。” “反正这个西瓜就是甜的......唔......”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魏泽骞就吻了上来,力道不算很轻,他的一只手还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由浅入深地,碾转着。 明桉瞪着的眼睛慢慢闭起,脑袋里面也在一点一点发着昏沉。 晚风温柔而缱绻。 石凳一旁的体育器材里,两只秋千轻轻晃着。 直到清洌的气息彻底裹胁一切。 魏泽骞松开手时,神色里还有几分意犹未尽尚未完全褪去,他眉眼舒展着,见眼前的小姑娘喘回过神时,才低声评价:“嗯,甜。” “比西瓜还要甜。” 明桉别扭了一番,看到不远处的秋千时,顿时玩心大起,又像是“逃跑”似的,她跑了过去,坐下一个,招呼道:“魏泽骞,你也来玩!” 男人也坐下,秋千微微晃动。 他手里还捧着那半个西瓜,明桉拿着勺子的手一定,就递过去给她挖。 “夜晚还是挺凉快的。”明桉双膝弯起,荡起了这秋千,她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还爱站在上面玩,蓦地,一缕发丝吹进了嘴巴里。 她烦躁地说道:“长头发真的太麻烦了,每次洗完还要吹很久,我真想一剪刀全部都剪光了!” 魏泽骞笑了起来,目光瞥向地面上的一个小凹坑,他很自然地回答道:“我来帮你洗,也帮你吹干。” “长头发多漂亮啊,你舍得剪?” 明桉忽然将脚尖下冲,抵向地面,停止住了正在荡着的秋千,她抿了抿唇,觉得口渴似的,反问道:“你喜欢?” 身旁的男人沙沙地“嗯”了一声,回答干脆:“喜欢。” ——“那我呢?” 明桉又问。 似乎又只是心脏缺了一个小口子。 一盏路灯的光晕层层叠叠落下,朦胧着月色。 魏泽骞好像并没有听见。 他见明桉不再想挖西瓜吃,便先放到了一旁的高处,这秋千于他的身高而言,太过矮了一些,令他只能蜷缩着腿。 半晌以后,才开口说道:“你爷爷已经知道我不是杨信逸了。” “你那会儿不在家的时候,我也跟他做过自我介绍了。” 明桉怔住了。 回过神来时,她才呆呆地反问:“那......我爷爷......他支持吗?” 她明明想率先坦白来着的。 时机真是永远都对不上一回。 魏泽骞笑了笑,仍旧是低着头,“怎么会不支持呢。” “明桉,你爷爷很好,他会支持你的一切。” 所以,他也不能做对不起那位老爷子的任何事情。 这里不管会发生什么错误,都绝不可以是因他而起。 明桉长舒了一口气。 天上月亮半掩,她的心却在一点一点变得明了清晰:“魏泽骞,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陪在我的身边?” 她出轨了的前男友、他暂时去了国外的未婚妻,一切都好像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了,那般遥远。 可他们却仍然还在维持着这样的关系。 明桉转过了自己的脑袋,脸上笑意明媚,她就快将孟子尧的那些屁话全部都抛之脑后。 对上魏泽骞有些诧异的眼神时。 她坦然且开心地问着:“我在你的心里,是谁的替身吗?” 殊不知,面前男人的眼底,快速浮过了一丝露了马脚的慌乱,深深隐藏在这片夜色与土地之间的孤寂里。 第91章 想抱曾外孙 周遭静默,连同空气都一起凝结起来。 整个村子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等待的时间越长,明桉的心跳声就越慌乱,震得她自己的耳膜都在隐隐作痛似的,全身僵硬地绷紧着。 直到有个什么尖锐的东西,猛然间朝着她的心脏上用力一扎,她脸色煞白,双手攥紧着问道:“魏泽骞,你倒是说话啊!” 从方才的泰然自若到这一秒的不安无措。 似乎只需要一个眨眼的时间,足以天崩地裂开来。 明桉已经无法呼吸,迫使自己在强制冷静下来的同时,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你回答我。” “我到底是不是你心里的一个替代品?” 蓦地,魏泽骞从秋千椅上站起。 他直走到了明桉的身前,一片寒潭的眼眸被阴郁气息笼罩着,漆黑之中又翻滚着数不尽的戾气,“明桉,这些话是谁和你说的?” 明桉的两边肩膀都被他扶住。 “有人给你打电话了?那个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明桉只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抓得似乎有点疼,她脸上的五官都皱着团在了一起,身前男人的厉色,是她从没有见过的。 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吓到我了......” 魏泽骞突然就被拉回了所有的思绪。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立刻松开手,“对不起,桉桉,我......” 话又止住,风声再起。 魏泽骞坐回了那只秋千上,双腿笔直地撑着地面,不敢有一丝动起来的幅度。 明桉不知道自己该去怎么想。 她能够百分百确定的是——这个男人的反应很奇怪。 难道真的如孟子尧所说。 是替身、是替代品? 明桉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没办法做到对自己内心异样感觉的忽视,她侧着身子,十分冷静:“请你就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魏泽骞,我是谁的替身吗?” 时间犹如静止,稻田正屏息着。 半晌以后,魏泽骞才沉下嗓音,淡淡地回答道:“桉桉,别问这么多了。”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继续维持现状,就只有你、和我。” 明桉觉得这话有些不可理喻。 她眼里盛开的光彩,正在一点一点凋零着,捏着秋千绳的指尖,骨节泛白。 有些干涸了的唇瓣轻启时,连声音都干涩:“那以后呢?” “魏泽骞,你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还是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和我的以后。”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这么“怨妇发言”。 当初发现杨信逸出轨,她的第一反应是出于被背叛的愤怒,但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就是分手。 甚至,她要主动提出,先甩了对方。 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可悲的借口。 可是现在,她却没有能够一点这样开口的勇气。 男人的沉默,似乎也代表了相同的答案。 明桉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几片枯叶从半空中落下。 她眼底掠过一抹淡漠,良久后,才缓缓说道:“先回去吧。” “不然爷爷会担心我们。” 既然老爷子都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存在。 他就必须表现得万无一失。 哪怕,只是“演”出来的。 魏泽骞嘴唇翕动,没能够发出声音。 “以后再谈这件事吧。”明桉连拿稳手里勺子的力气都丧失了,她先走在前面,“我现在很累。” “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包括,她的告白。 真是可笑。 果不其然,明老爷子还没有睡。 他坐在开着门的卧室里,因为一直都没听到外面大门上锁的声音,便很不放心地出来看了看。 明桉走到家以后,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笑着问道:“爷爷,您怎么还没有休息,不是都忙了一整天了吗!” “还不是担心你。”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又很和蔼地问:“小魏呢?他在不在这儿?” 这声称呼,倒是叫得颇为自然。 明桉头也不回,拉过身后男人的手,给她的爷爷碰了碰,她解释道:“在呢。” “就只是现在还太早了,我们两个人也睡不着,所以就去外面走了走......” 作息差倒不失为一个合理的借口。 明老爷子轻轻地笑了两声,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时间还早,不知道做点正经儿的事情吗?” ——正经,的事情? 明桉有些愣住。 下一秒,这老爷子竟然直接拉住了魏泽骞的手,拍了几下,然后边往房间走,边说道:“你们两个年轻人放心好咯。” “爷爷年纪大了,晚上是听不见什么动静声的,再大,也一点儿也听不见哟!” 他还是很眼馋村上那些抱曾外孙儿或曾外孙女的老头子的,一个一个,酷爱在他的面前炫耀。 明桉叹了口气。 她是想洗头来着的,却又觉得麻烦。 一来是时间也晚了,二来家里的吹风机很旧,每次她手臂都举酸了,头发却还没有吹干一半。 想将就,可又偏偏难受地想死。 心里还会反复惦记着这么件小事情。 魏泽骞忽然去了卫生间里,再次走出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只装满水的红色铁盆,年代久远,盆的边缘已经生起了锈迹。 不过,盆底的两条红色锦鲤仍然活灵活现。 这物件已经很老了,好像还是她妈妈当年的陪嫁品之一。 “你......” 魏泽骞在屋里搬了张有靠背的大椅子出来,将那盆温水放在上面,他的手轻轻搅动水面,泛起波纹,低声说道:“过来吧,我帮你洗头。” 他搜寻着自己尘封了的记忆。 又照模照样的,从屋子里拿出一张很矮的板凳。 明桉很是不理解,呆滞地站在原地,眉心微动着。 过了一会儿,明老爷子的房间门轻轻带上了,金属锁“咔哒”落下的声音,清脆挠耳。 魏泽骞走了过去,将明桉拉到那张小板凳上坐下。 他手上的动作很温柔,将她的一头长发都倒过来,放进了盆里,从下到上,慢慢开始淋水。 好像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程。 挤洗头膏、搓出泡沫,均匀覆盖在每根发丝上,再淋水,按摩头皮,都无不细致而轻柔。 明桉也渐渐沉溺在这个过程中。 约莫十五分钟后,魏泽骞才将干的毛巾裹在她的湿发上,低声说道:“好了,我去拿梳子和吹风机来。” “为什么?”明桉不由自主地就问道。 洗了头,她是轻松一阵的。 鼻息间也满是淡淡的蓝风玲清香味。 男人哑然失笑,回答道:“没有什么为什么。” “明桉,我对你的承诺,说到做到。” 明桉笑了一声,头顶的毛巾慢慢滑落了下来,未擦干的长发也开始往她的上衣领子里面滴水。 有些凉,也有些湿得不太舒服。 她讥讽着,视线瞥向一旁:“魏泽骞。” “我宁愿你花点心思骗我。” 听实话、知道事实。 ——真的是太令人难过了。 第92章 一声没说就走了 乘着夏夜里的凉风,明桉坐在那张又矮又小的板凳上,双腿并得很拢。 在她的身后,魏泽骞拿着一把牛角梳,从上到下,轻轻地给她梳着湿发,没弄断任何一根,也没扯疼。 然后,把拖线板也拿出了门外,插上吹风机的电源,给她用最小的热风,慢慢地吹着。 明桉没再挣扎什么。 恍惚间,她在一片嘈杂的吹风声中,都快要渐渐阖上眼。 洗好澡以后,魏泽骞捧着一床被子,想在外面睡。 明桉到床上以后,下意识地往里面滚了一点,贴紧着冰冷的墙,她淡淡说道:“你上来睡吧。” “地板上又冷又硬的,腰会不舒服。” 魏泽骞也没拒绝,但是这次上床以后,只是中规中矩地躺着,躺在床的最边沿。 他眼睛始终睁着,有话想说。 明桉翻了个身,背对着这个男人。 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大概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三四个钟头。 明桉终于将自己已经彻底僵硬了的半边身子翻了过去,随即一愣——魏泽骞的脸就乍现在她的面前。 他似乎睡得很不安,连眉头都皱紧着。 明桉的手伸出了被子,想把那连在一起的眉毛揉开,在快要触碰到时,她又快速地缩了回去。 只剩下眼珠子还在咕噜咕噜转动着。 她声音小得如同蚊虫叮咬,“魏泽骞,我的自尊好像不允许我继续出现在你的身边。”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推不开你。” 这一次,厄运的齿轮轮转到了她了吗? 后半夜都快度过时,明桉才渐渐进入浅淡的睡眠之中。 不知不觉,她的枕头湿了那么一小片。 * 翌日清晨,不过是月亮隐没了。 比鸡鸣声还要吵人的是,屋子外有一男一女在叽叽喳喳地讲着话,情绪似乎还很激动。 明桉把自己的脑袋往枕头下面钻了钻,也无济于事,她愤怒地从床上爬起,一只手撑着,长发全都遮挡在了眼睛前面。 她拨了拨,似乎有点听出了那女声是属于谁的。 缓了一秒之后,明桉又愣住了。 房间里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只剩下了她一个,冷空调温度被调高了很多,那床魏泽骞昨天盖的被子,此刻则是方方正正地叠起,摆在床尾。 她去卫生间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披着一件长款的米白色线衫,走到了门外。 爷爷也在。 还有夏小倩夫妻俩,一旁放着水果、牛奶,营养补品类的东西,不知道一大清早登门来是做什么的。 总之,魏泽骞人不在。 夏小倩眼睛尖,先看见了明桉,她也顾不得这门口还有很多村民在围观着,直接拉着明桉的手臂,跪了下去。 她苦苦哀求道:“明桉,你......求求你让你男朋友高抬一手吧,那天是我们态度不好......不不不,是我们狗眼看人低了。” “别让我老公丢了这份铁饭碗,好吗?” 明老爷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可心里仍然门儿清,所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没允诺这对夫妇什么。 他只是拄着拐杖,走到了明桉的身旁,“丫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别害怕,和爷爷说就行,爷爷会为你做主的。” 真是深怕这个长得比他都还高了的孙女会受到什么欺负。 明桉扶住了自己的爷爷,又在周围搜寻一圈,她拧着眉,问道:“爷爷,他人呢?” 老爷子也并不清楚。 还是早起干活的邻居看见了,回答道:“早上有辆黑色的车子来接走你们家的孙女婿啦,车牌四个圈呢,屁股后面还写着阿6。” ——阿6? 估计是A6。 夏小倩的老公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白得没有任何一丝血色。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该不会是我们省领导的座驾吧,亲自来接他?” 明桉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将地上的那些礼盒全部都还给了夏小倩夫妇,她眼皮跳了跳,低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说的,一切停职调查都秉公处理。” 她瞥了眼那秃顶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名牌,有些不屑,“你的本职工作应该是服务群众,而不是踩着群众去挥霍炫耀。” “不要忘了来时路上的那些初心。” 夏小倩夫妇二人最终因为受不了附近村民们的指指点点,拎着东西灰溜溜地离开了。 一回到家,明桉就猛灌了自己一整杯凉白开水。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那个“不辞而别”的男人打个电话,就这么走了,一声也不说,是什么意思? 明老爷子也从屋外走进来。 “对不起啊爷爷,我好像又给你惹了麻烦。”明桉的愧疚之心一下子爆棚,低下头,小声地认着错。 也不知道回头那些村民会怎么编排这件事情。 都欺负她的爷爷眼睛看不见了,围在一起乱嚼舌根。 “傻丫头,又在瞎说什么呢?”明老爷子慈祥地笑着,精神矍铄,“爷爷啊,就喜欢你带来的一切麻烦喔。” “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总爱在晚上留宿在亲戚家里吗,我那会儿独自到了家,就守在电话机前,等着他们给我打电话,说我的宝贝孙女又哭了,又想她爷爷了,非要吵着回来。” 然后,他就会兴高采烈地去推那辆其实根本就没有开回屋内的自行车。 明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爷爷又说,“还有,有一次我们回家的路上,爷爷不是问你,以后嫁人了该怎么办吗?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你说,要对方先爱爷爷,才会嫁给他。” 明桉笑了一声。 原来这个点,是她小的时候就有的“恋爱标准”。 蓦地,老爷子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摸了摸。 常年干粗活的手早已干瘦得犹如枯枝一般,皮肤与皮肤之间的摩擦,宛若砂纸。 明桉眼眶又开始湿润了起来。 爷爷说:“可是桉桉,爷爷只想要你幸福,那就已经足够了。” 吃早饭时,明桉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爷爷,如果你喜欢的人,心里早就有别人了,该怎么办?” “我们应该要甘愿做对方那个爱而不得的替身吗?” 准备迎接随时被一脚踹走的悲惨命运。 明老爷子手里正剥着一枚水煮的新鲜鹅蛋,将蛋黄部分去掉以后,重新放回了盘子里,他回答道:“桉桉,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故事。” “是上天安排了人与人之间的出场顺序,有先来后到,也有后来者居上,你不必着急做出决定,先给你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一个机会吧。” 当今这社会,哪怕是结婚了,不也还有离婚这条路可以走吗? 他这么出色、优秀的孙女,永远都不是需要担心的那一个。 明桉吃起了盘子里的蛋白部分。 没想到这老头儿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 她索性也不瞒了,说道:“您知道我说的人是谁吧?” “当然了,你这次难道一次性给我带了两个孙女婿回来?” 明桉忍不住笑出了声,还夸张地用指腹轻轻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爷爷,您好像真的很满意他。” 那么她呢? ——即使再不愿意去听的话,也要去听才行。 不是给魏泽骞什么机会。 是给她自己机会。 * 杨信逸待在一间黑暗狭窄的小出租屋里。 自从被ZQ开除了以后,他就没有找到新的工作。 地面上倒满了酒瓶子,脏乱不已。 想到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杨信逸又醉醺醺地开了瓶新的啤酒,小麦黄色的沫子喷射得四处都是。 那老头子凭什么说他的宝贝孙女不会有一点错? 还说明桉是很会隐忍的性格,都把她给逼得做出所谓的“错事”来了,一定是他有错在先,让他有多远就滚多远。 杨信逸趴在地上,拨打了一串号码。 电话嘹亮的响铃声都快要结束时,明老爷子才匆匆赶到房间内,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他音调向下,“喂!”了一声。 “嫌贫爱富的死老头子,是我!” 杨信逸出言不逊道:“就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嗝......你那认准了的有钱孙女婿,人家早就有未婚妻啦!” “所以你骄傲个屁啊,你含辛茹苦带到大的孙女......就你那个引以为傲的孙女,她他妈的......他妈的就是一个爱男人钱的臭小三而已哈哈哈!” 第93章 拆穿一切 明老爷子脸上的神情,愕然呆滞。 他坐在床边,拿着电话的那一只手微微发着颤,像是遭了雷击一般,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反应过来,“你......你别给我瞎说八道。” “还敢污蔑我的孙女和孙女婿?少口出狂言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的声音。 杨信逸艰难地从满是酒瓶子的地板上坐起,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冰冰凉凉的物件,他狂笑道:“死老头子,你竟然敢说是我在污蔑他们?” “我杨信逸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会骗人的......更何况你眼皮子急的那个孙女婿,他不是堂堂上市公司的总裁么,你大可以去问问其他员工,我们当时一起去团建的一批人,可都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 ——“你的孙女明桉,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三!” 明老爷子也总算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脸上像是被泼了深色的黑墨,他冷声说道:“你给我闭嘴。” “不管怎么样,我们明桉还轮不到你来说。” 杨信逸似乎醒了点酒,又有可能是醉得更加厉害了,他呜呜咽咽着,抱着手机喊道:“爷爷,求你了......求你让小桉回到我的身边吧。” “我爱她,我想和她结婚,我的生活里面真的不能缺少了她的存在啊!” 明老爷子已经厌烦,粗粝的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摁了好几下,才成功将通话给挂断了。 他闭着眼睛的表情一片森然,坐在床边很久,才缓过脑袋里的一阵昏厥,然后喊道:“明桉,明桉你人在哪里?” 这种事情涉及到伦理道德,很严重,势必要问个明白。 其他条件也都可以妥协,譬如穷一点、工作忙一点、身体哪方面稍微有点缺陷,都可以在日后通过努力上进来解决。 唯有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孙女去插入别人的婚事里。 那将使她的一整个后半生,都陷入无悲无尽的苦海之中。 明桉在自己的卧室内换完衣服,就火急火燎地出门了,她也没有听到爷爷叫自己的声音,只大声喊道:“爷爷,我有点事情,要先出去一趟。” 小镇也是有小镇的好处的。 彼此间哪怕不互相认识,也总会有个共同知晓的第三方,热心地帮忙传个话,带个消息的。 就有邻居告诉明桉,说:“你男朋友怎么去咱们镇上最好的那家高级酒楼里面吃饭啦?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发生?” 明桉去镇上,搭的是另外一位邻居家的顺风车,正好这群姑子婶子们要去附近的厂里干那种计件零活。 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面包车里,眼眸凝视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空白的对话框发了好一会儿呆后,才开始在上面打字。 【我可以过来找你吗?我知道你人现在在哪里,有村上的邻居正好看见你了......】 【魏泽骞,我会在酒楼下面等你的。】 她,真的很想按照爷爷昨天晚上的劝慰,把事情问个明白、问个透彻。 良久以后,手机才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那个男人回复道:【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复:【到了告诉我一声。】 魏泽骞抬起眼,看着自己面前刚坐下的中年男人,头发黑密,眉毛浓郁,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银白色眼镜,笑容很和善。 却有几分发假。 对方转着桌上的玻璃盘,将倒好的茶正好停留在魏泽骞手边,客客气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说道:“魏总,感谢您的大驾光临。” “真是让我们整个南桑都蓬荜生辉啊!” 魏泽骞只是接下了那杯茶,一口没喝。 色泽深绿油润的茶叶漂浮在杯口。 茶味香气还算自然芬芳。 魏泽骞目光微敛,低声开口道:“我就长话短说。” “南桑这块地不适合你们正在筹备的开发计划。” 男人一愣,随即回答道:“魏总,您家里昨天晚上其实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让我着重考虑南桑这块地,还说要给我......” 极大的资金支持。 魏泽骞撩了撩眼皮,有些不悦。 他将四五张照片扔到桌子上,转了过去以后,手指还轻扣在上面,有意无意地敲了那么一两下,语气很淡:“这算重刑?” 也算是贵为大领导之一的男人,在看见照片上的画面后,脸色倏然一沉,“您还真是有本事......不过,您和整个魏家做出的决定背道而驰。” ——“究竟,是为了谁?” * 明桉走了一小段路,就顺利找到了镇上那栋所谓最好的酒楼,门口摆着两只很大的石狮子,确实威严霸气。 这酒楼算是开在街上的,周边卖东西的独立小商贩也不少。 明桉在对面的一张休息椅上,安静坐着等。 也不知道魏泽骞在里面是和谁见面,又正在聊着哪方面的内容。 他是真的很忙。 还一直待在南桑。 “来,小姑娘,尝尝我这今天卖的第一锅甜酒酿,味道怎么样?” 明桉一回过神,就有一只塑料碗出现在她的面前。 卖这甜酒酿的老板娘似乎只年长了她几岁,腰间系着一条花花的围裙,她做出来的酒酿很漂亮,还没吃,香味就弥散开来了。 “谢谢。”明桉出于礼貌接下了,又说道:“这份多少钱,我买吧!” 她怎么会好意思吃老板娘平白无故赠送的食物。 然而,酒酿老板娘还是摇了摇头,“你先吃,不管怎样,事情发生都已经发生了,总得有了力气,才能上去抓人吧?” 明桉有些不能够理解。 她低下脑袋,看了看自己今天的打扮——就是很简约风的针织衫上衣,白色长裤,难道是因为穿了一双帆布鞋的原因。 这老板娘误以为她是什么“便衣警察”啦? 一会儿还要很酷地上去抓罪犯呢! “其实我不是啦......” 甜酒酿老板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唉,像你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老公怎么也不知足,还要来这酒楼里面出轨呢?” 明桉更加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有另外几个同样“蹲守”在这酒楼下面的女人一齐朝她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短发的妇女在看到一辆深蓝色电瓶车停下后,立马冲上前去,揪住了骑车男人脑袋上的头发,狠狠骂道:“死鬼!” “你现在大白天就要出来找了是吧,我让你出门给孩子买奶粉的,你这是给我买到哪里来了!奶粉钱呢?” 明桉托着手里的塑料碗,突然觉得有点沉。 怪不得,老板娘要她肚子吃饱一点。 这种事情“抓”起来,确实是个很大的体力活。 第94章 滴血 甜酒酿带着很清香的酒味,尝起来也不酸,其中白糯米的口感尤为嫩滑。 明桉尝过了一口以后,眼睛都亮起来了。 她打算一会儿多买几份回去,给喜欢酒酿的爷爷也尝尝。 见老板娘现在生意不忙,明桉走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是来抓那种事情的......我就是在外面等等人而已。” “没关系,这种事情,说难听点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老板娘挨个在塑料碗上套着方便袋,她安慰着:“第一次都不愿意承认。” “后来就学聪明了,知道上去前先等一会儿,闯进房间的时候还要拿着手机拍视频,把证据全部都留存好。” “但是——这种男人做错了的事情,凭什么女人要觉得羞愧难当?” 明桉想想也对,差点儿就要认同地点头了。 但是她今天真的不是过来捉奸的! 算了,还是先不解释了,不然只会越描越黑。 到时候等魏泽骞从酒楼里面走出来,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会充满嫌弃与鄙夷的。 明桉坐在长椅上等待时,身后卖乌米麻团的老爷爷见她眼熟,也给她免费做了个小的,送给她吃。 让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就好像一个受人喜爱的流浪小乞丐似的,把原本没吃早饭的肚子都填得饱饱的了。 明桉咬了一口手里被油炸的酥脆的麻团,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遮雨棚下,有三四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正在窃窃私语着。 其中一个人好像格外激动,手里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起来的东西,好几次都想冲出去。 另外三个人将他紧紧拦着,说的话好像并不是南桑这边的方言,“大哥,千万别冲动啊,再想想嫂子和孩子,你不能就这样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啊!” “我的下半辈子早就被毁了!”男人更为愤怒地吼道,“她们娘俩都已经死了,我一个人,还有什么好活的?我这就要去告诉那个狗官领导的,把我们老实人逼急了,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我也知道他在哪间包厢里了......” 说完,那人就心如死灰地走进了酒楼里。 有什么东西在太阳光的折射下,闪耀了一下。 明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旧报纸里面包着的物件,很有可能是一把刀。 按照那么大的形状来讲,是大砍刀也说不定。 她想到魏泽骞还在酒楼里面时,脸色变得一片煞白,而且他还很有可能就是和那个男人找的“领导”待在同一包厢里。 如果......不小心伤及无辜。 “麻烦您立刻报个警,那栋酒楼里面可能会有恶性伤人事件,让他们快点派安保力量过来!”明桉面容严肃地说着,又跑向对面的酒楼。 她一边给魏泽骞打着电话,一边找保安。 卖甜酒酿的老板娘愣了一下,报完警后才一脸忧心忡忡地看向明桉离开的背影。 她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上去捉奸的女方先提前报警,说要杀人,恐怕是打算和出轨的男方同归于尽了。 年轻人怎么能如此忍不住脾气呢! ——爱情真是罪啊,谁爱谁都醉。 明桉打不通魏泽骞的电话,但是在门口撞到了一个刚轮换完班的保安,她焦急地解释着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幕,条理还算清晰。 酒楼大厅内,早已经没有了那个头戴安全帽男人的身影。 “这里应该有消防警铃吧?麻烦你快点去摁一下,把这里面的客人们都疏散掉!” 保安一听,眉头就皱紧起来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穿得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也会来闹事,他把明桉往外推着,“走走走啊,不消费就别进来。” “还有,那火灾报警按钮瞎摁了是要罚款,要去吃官司的好吧,你当老子傻啊!” 上一回,他有个同事就手贱去摁了一下,最后赔偿了两万多块钱呢! 他可不干这样的好事。 明桉见自己无法和身前的这位保安沟通,便想要强行闯进去,可惜呀细胳膊细腿的,不仅被架了出去,还差一点儿就摔倒在水泥地上。 保安也火了,警告道:“滚啊,别让我再看见你!” 下一秒,酒楼内动乱。 顾客从四面八方的位置往门口跑去,造成有的地方水泄不通,还有人摔跤,被后面的人踩了一脚,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有个男人满身是血地率先跑出,嘴里大喊着:“快跑啊,里面捅人了啊啊啊!” 旁边的保安一听,毫不犹豫,撒开腿就往外面跑,似乎里面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一点责任也没有。 不少人也都跑了出来。 明桉见魏泽骞的电话还是不通,等不到警车过来,她跑了进去,逆着所有人流,一步一步挤进了里面去。 她一间一间推开着包厢的门。 始终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魏泽骞!魏泽骞,你在哪?” 如果他也受伤了......并且第一时间得不到救治而造成失血过多...... 明桉在一楼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后,下意识地就想走上二楼,此时周围已经很空荡荡的了,几乎没有人。 蓦地,她的手机铃声恐怖响起。 在这寂静的环境当中,回响声恐怖刺耳。 电话是魏泽骞打过来的,出了酒楼以后,他才发现明桉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刚才人声太过嘈杂。 他在外面也没看到明桉的身影。 好在,电话是通了的。 “桉桉,你人在哪?千万不要来酒楼这边。” 男人的声音沙哑之中又带着几分厉色感,很少用如此正经的语气对她说话。 明桉抿了抿唇,反问道:“你呢?你在酒楼里面还是外面?” 听到魏泽骞的回答是“外面”时,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也准备离开,“没事,我现在也要出来了。” “咚——咚——咚——” 身后忽而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明桉一下子就颤栗起来,心脏跳得飞快,她的眼眸里闪烁着惊恐,发凉的手脚似乎动弹不得,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身。 不远处的楼梯上,头戴安全帽的男人朝着她歪了歪头,仿佛杀红了眼似的,他手里拿着的砍刀上还沾有血迹,在一滴一滴滑落着。 突然,这男人诡异一笑。 明桉大脑一片空白,尖叫着向门外跑去,双腿都软了。 有道高大的身影走来,轮廓逆光。 如同神只。 第95章 不会再找你 魏泽骞站在酒楼外面打着电话。 听到电话内的动静声时,回过了头,隐隐约约看到那里面似乎有道熟悉的人影。 他听到了明桉的尖叫声,刹那间,心急如焚。 不远处,红蓝闪烁的警车也疾速驶来了。 一大批穿着防爆背心的警察下车,涌向酒楼门口,将大门紧紧包围了起来。 魏泽骞没管那么多,甚至没听一句身旁那个刚才跟他一起喝茶的男人所说的话,在对方一句“死里逃生”下,再一次奔向那栋酒楼。 男人都懵了,“魏总,您这是亲自过去找死啊!” 警察见有人想要闯进去,立刻用防护盾拦住。 魏泽骞的目光始终紧紧落在那酒楼里面,真的确认了此刻朝门口跑来的小姑娘就是明桉后,他毫不犹豫,用肩膀撞向那坚硬的盾牌。 硬生生“杀”出了一条道来。 他奔向酒楼里。 在最前面,那个头戴着安全帽的男人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到,为了保住自己,他迫切地需要一个人质。 ——盯上了明桉。 他以更快的速度,挥着手里的砍刀就袭来。 魏泽骞眼尾一红,在明桉跑过来时,张开了双臂,接住她后,一个利落地转身,挡在那把砍刀前面,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 他嗓音低沉而嘶哑,“有没有事,嗯?” 明桉强烈地喘息着,就连耳膜都被自己的心跳声震到有些痛,她整个人被包裹住,身前男人一只手护在她的后脑勺上,还将他的下巴也轻轻抵在了她的头顶。 呼吸在一点一点交融、缠绕着。 “我......”明桉想回答,嗓子眼却疼得厉害。 她一抬眼,看见了那个安全帽男人已经跑来,早已杀红眼的他,已经不计较任何后果了,手中砍刀挥起时,还带着一股凉风。 明桉瞳孔放大。 她和魏泽骞似乎已经来不及跑了。 可即便是这样,站在她面前,抱紧着她的男人也依旧没有松开手,连身子都没有歪一下,他用沉着的声音安慰着,“乖,没事的。” 话音刚落,门口一排警察同时举起手枪,站在最中间的大队长面容严肃,一字一顿地朝着那手拿砍刀的嫌疑人说道:“放下你的武器。” “立刻双膝跪地,举手投降!” 砍刀男一愣,似乎还想拼命冲一把试试。 “砰——” 大队长立刻朝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魏泽骞似乎早有预料,用双手捂住了明桉的耳朵,他转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见他被吓住以后,才继续以护着明桉的姿势,慢慢朝酒楼外面走去。 门外,站在警戒线外的围观群众们早已讨论得不可开交,“里头怎么了,刚才那个砰的巨响声音,是不是开枪了啊!” “不会已经死了吧......我听说是前几年造这酒楼的包工头,因为要不到工资,女儿生病没钱治就去世了,他老婆也跟着一起去了......所以他今天来找酒楼的领导报仇的......真是个可怜人啊。” “你们快看!快看!好像有一男一女从里面出来了啊!” 阳光甚好,好到有些刺灼眼睛。 真的走出去以后,明桉的脸色反而显得更差了。 她一只手轻轻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大概是太过紧张,都紧张到肚子开始疼了。 事实上,魏泽骞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将她拉到了警戒线外后,半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她身上每一处有没有受伤,下颌线绷紧着,全神贯注到仿佛忽略了周遭一切的杂音。 明桉的心跳速度慢慢趋于平静。 她垂下眼,在她面前的男人恰好被头顶参天大树叶片间隙的阳光所笼罩,细碎的光落在他漆黑的发丝之间,半明半暗。 这男人五官冷冽,棱角分明。 “我——”明桉嗓音哑了哑,欲言又止。 在魏泽骞检查完她身上没有受伤,并且站起来后,她才低下了脑袋,面前一片灰影,她小声说道:“魏泽骞,还好你没有事。” “这种事情如果还有下次,我也依旧会进去救你的。” 她,从不后悔。 实在是太害怕那所谓的万分之一的概率。 魏泽骞阖了阖眼,这话似乎并没有令他感动,反而冷峻的眉眼间还多出几分不悦感,他压低着声音,凶巴巴地教训道:“明桉,没有下次了!” “不管我是死是活,都不需要你为我冒那种险,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反而是一种拖累?换句话说,下次是你在里面,我也不会再进去找你了。” 明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 见状,魏泽骞的心隐隐一疼。 话是说严重了些,但他也绝对不会改口。 原本好端端在外面的人却不顾危险地跑进去,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情呢? ——她就是连摔倒,不小心蹭破点皮,也决不允许发生。 “哎呀,这个小姑娘真是长得水灵灵的嘛。”方才同魏泽骞一起喝茶的男人看见他们二人,立刻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明桉好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是住这里的哪个村上的?” 明桉皱了皱眉,不想回答。 好在魏泽骞转过了身,挡在她的前面。 也挡住了那道探究、不礼貌的视线。 男人还是注意到了明桉捂着的肚子,他不怀好意地问道:“这是已经怀上咱们魏总的儿子啦?” 不等明桉回答,魏泽骞锐利冰冷的视线就扫了过去。 他语气很淡,却充斥着不寒而栗的戾气,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厌烦道:“你可以滚了。” 男人舔了舔嘴唇,不敢造次。 只是脸上有那么一刻神情,流露出了不得不服的屈服感,他回答道:“魏总做事。” “可不得人心啊。” 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以后,才离开。 魏泽骞转过身,盯着眼前的小姑娘问道:“怎么了?” “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见明桉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确实心颤了颤,而后二话不说地就将明桉抱起,准备拦车去医院里。 “我没事,我不去医院,你先放我下来!” 明桉奋力地挣扎着。 魏泽骞却丝毫不听,执意要去医院里,还气得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不去医院,你想去哪,嗯?” 周围还是挺多人在的。 明桉咬牙切齿,又憋屈地回答了一句:“去洗手间不行吗?” 她真是服了。 好在镇上就有新建的公共卫生间,还算挺干净的,魏泽骞还特意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包纸巾给她。 他低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把手机铃声开着,嗯?” 明桉已经不想再和这个男的说话。 她头也不回一下地就进了卫生间里。 酒楼门口,那把大砍刀已经被收缴,那个男人也被戴上银色的手铐后,压制着送上了警车。 万幸没有人死亡,只是有几个人受了点擦伤,而一开始那个满身是血地跑出来的男人,不过是太着急,自己绊倒自己,摔了一跟头后,从鼻孔里面流出的鲜血。 魏泽骞就站在卫生间的外面,寸步不离。 烟瘾忽然有些上来。 他只是在想,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也会奋不顾身地跑进去找明桉。 ——不,是千千万万次。 第96章 老婆喜欢吃 那栋出事的酒楼暂时被封禁起来了,镇上又重新恢复起热闹的秩序。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路人依旧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明桉洗好手以后,将自己的两只手臂抬着,像是只小僵尸一样,边走路,边甩着自己手上的水珠。 她一走出公共卫生间,就看见了魏泽骞转过身,朝着她走来,顺便牵起了她还湿漉漉的手。 很紧,十指相扣着。 他似乎有话想问。 恰在此时,那位卖甜酒酿的老板娘推着自己卖东西的小车,也过来上洗手间,她还记得明桉,看见她一脸惊讶,又随即松了口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还以为......以为刚才开枪的声音,是你被当场枪毙了!” 明桉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笑容有些僵硬到透露出几分尴尬。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才好。 只是轻轻晃了晃和魏泽骞牵紧着的手。 老板娘注意到了,捂着自己的嘴偷笑着,她一打量这男人,还觉得挺惊为天人的,立刻问道:“大妹子,这是你分手后新找的男人不?” “啷个会长得这么英俊啊?” 魏泽骞眯了眯眼,微微侧过头,看着明桉,挑了一下自己的左眉。 ——分手后,新找的男人? 他这小姑娘在这片地方,到底是个什么人设啊? 令他惊喜的事情,还真是层出不穷。 明桉额头上都快落下三根又黑又粗的线了,她情急之下还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姐,我的姐!” “我没分手啊,也没找过什么新的男人......就还是这个啊......” 她真的欲哭无泪! 老板娘震惊的眼眸地震,很是质疑:“那你们两个人感情看起来很好啊,你这老公怎么也会出轨的?” “我出轨了?”魏泽骞若有所思地反问,还有意识地捏了捏明桉的手心,他垂着眼帘,唇角微微牵着。 明桉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她的哪一根筋搭错了,诡辩道:“不是出轨。” ——“是出柜!” 周围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还有自行车一串清脆的响铃声。 明桉自己先冷笑了一声。 她大概是刚才真的把脑子给吓短路了。 都口不择言了。 趁着老板娘还在发愣,明桉另外一只手搂住了身旁的男人,笑吟吟地说着:“老公,我们多买点这个酒酿回去吃吧,真的很甜!” 魏泽骞似乎因为某个称呼而晃了下神。 他的嘴角不值钱地勾着,回应很快,“嗯,买啊。” “老婆喜欢吃,就多买点。” 老板娘见状,先给他们两个人打包好了以后才去上的卫生间。 * 路边上停着很多辆专门载客的红色三蹦子,是那种只有三个轮胎,过个坑会像坐云霄飞车一样颠簸的危险车。 明桉看了好几眼,都不敢坐。 她拉着魏泽骞往一条小巷子里面拐,轻声说道:“我们先往回走吧,我知道一条野生的小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 路在这里,竟然还会被区分为野生的。 魏泽骞难掩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 任由明桉带着他走。 乡间田野的小路都蜿蜒而曲折,不知何时落下过一场雨,地上的泥土微微发着软,还有一股湿泞泞的味道。 并不难闻。 明桉稍微有些嫌弃这路上的烂泥,不想弄脏自己干净的鞋子,她回过头看看,想着要不还是换回大马路。 “怎么了?”魏泽骞耐心问道。 “没事......”明桉摇了摇头,试图说服自己忍一下。 但其实,她从小就很讨厌走这种泥巴路。 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感觉仿佛会把人都吸进去一样,像是很深很深的漩涡。 魏泽骞还是看出了些许异样,主动问道:“不然我背着你走?” 他作势就要蹲下。 明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这个男人,摇着头说道:“不用啦,路很长,怪累的。” 她小动作不断,用食指勾挑着自己耳边垂落下来的一缕碎发,小声说道:“其实在我幼儿园的时候,每次过这条路,我爷爷都会把我抱到他的肩膀上坐着呢。” 后来她自己一个人上下学,是很少走这边的。 怕深陷烂泥,也怕草丛里会有蛇出没。 闻言,魏泽骞发出了一声轻笑,他到底还是蹲了下来,低声说道:“上来吧,坐我肩膀上。” 他的肩膀很宽,有点发透的白色T恤下,肌肉线条拉开着,流畅而有力,肩胛骨还微微凸起,很是坚韧。 明桉光是这么看一眼,都有些脸红了。 她颇为扭捏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魏泽骞都不想再说什么了,半晌以后,才懒洋洋地催促道:“快点上来吧。” “小姑娘,你的那些个坏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明桉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嘿嘿”一声傻笑后,往魏泽骞的肩膀上坐了下去。 男人起身很稳。 只不过,明桉因为视觉突然增高到从未有过的新高度,出于害怕,下意识地用手揪了一下魏泽骞头顶的短发。 她反而还“啊——”了一声。 魏泽骞一只手拎着三碗甜酒酿,另外一只手扶在明桉的腿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向前走着。 这条路也没什么分叉口,一直走就能到头。 明桉渐渐感到放松,看着两边田沟里的积水,笑着说道:“其实,除了爷爷背我以外,我对这条路还有一个很开心的记忆。” “那就是以前夏天的晚上,这儿的月亮总是特别特别亮,我会和村上的好多朋友们一起,在一根木棒上系上绳,钓青蛙。” 不过,她钓到了以后,不会拿回家吃。 通常都是又放生了,只享受当中的过程。 魏泽骞安静地听着。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童年。 “现在——”明桉倏地一顿,笑容灿烂:“我对这条路的记忆,又多了一段。” 魏泽骞沿着路边慢慢走着,他眺望了一下远处,明知故问道:“是吗?” “多了哪一段?” 明桉也没和这个男人客气,话题生硬的转换,径直问道:“你有没有这样背过你的那个初恋还是什么的......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生!” 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这男人保持了沉默。 明桉舔了舔嘴唇,语气大度:“说吧,我们都对彼此开诚布公一点。” “我是绝对不会生你气的。” 话音刚落,魏泽骞就不假思索:“嗯,背过。” 他低沉着的嗓音里略带笑意:“说实话,她比你轻多了。” 明桉怔愣了很久很久,她“哇”了一声,简直怒极反笑。 ——连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97章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魏泽骞的唇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 他见自己肩膀上坐着的小姑娘瞬间没了声音后,轻咳一声,揶揄道:“你现在是生气了?” “没有。”明桉冷冰冰地回答着,甚至还多强调了一遍,“我一点也没有不高兴,所以你就别再继续问了。” 她举起了自己右手的四根手指,放在自己的眼睛前面,然后透过指缝间隙,低下头去看这个男人时。 ——仿佛魏泽骞就在监狱里。 来探监的,为什么要不高兴? “不生气就好。”男人淡淡说道,手中拎着的三碗甜酒酿还轻轻碰撞了一下,发出塑料袋摩挲的动静声。 尚未走几步路之远。 明桉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发问道:“所以她到底有多少斤?” 魏泽骞刚想回答时,这小姑娘又恶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头顶的短发,她也不知道是在宽慰着谁,无所谓地说道:“算了,反正我是不会为了你减肥的。” “你也别想我瘦得和你的白月光一样轻,我这辈子只会在一种情况下更轻——那就是我烧完了后的骨灰斤两!” 明桉说得慷慨激昂。 魏泽骞也笑得大声,语气里带有几分轻佻地回答道:“宝宝,物体的质量是固定的。” “体重越轻的人,骨灰也会越轻。” 明桉:“......” 她已经不想再说话。 就这男人学习好呗,现在都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还有心情讲这? 有一段小路生长在茂密的松林之间,偶尔会有几块青石板铺在上面,阳光穿梭于树叶的缝隙之中,有鸟儿会叫着清脆的声音从头顶飞过。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有闲情雅致,竟然还在一旁的秧田前摆了一张花布沙发,不像是废弃的,上面被收拾得很干净。 “我们过去休息会儿吧。”明桉指了指,说道。 魏泽骞也不敢再发表不同的意见。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他把明桉放下来以后,还解开了一只塑料袋,把里面的一碗甜酒酿打开给这小姑娘喝,好像刚才是她走了很多路,走累了一样。 沙发两端微微塌陷下去。 明桉轻轻搅动着碗底沾粘的白糯米,她盯着其中一粒,没过一会儿,眼睛就酸了。 似乎每一粒米都长得一模一样。 令人无法分辨最初注意到的那一粒。 她缓了片刻,语气很平静地问着:“魏泽骞,那个女生在你的心里,真的很重要吗?” 重要到,甚至需要一个替代品来缓解。 一旁坐着的男人,眼眸半敛。 他大概已经做好了回答的准备,侧脸轮廓锋利而硬朗,棱角分明的下颌骨透着淡淡冷漠,连同嗓音都愈发干涩起来,“嗯,重要。” “明桉,那个人是——我死也忘不掉的存在。” 魏泽骞停顿几秒,抿上了嘴唇。 他转过头,望向明桉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家里人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还在脑海里回响。 ——要他回去结婚。 ——要他,不准乱动歪心思。 否则,被牵扯到的东西无边无际。 或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一种保护。 明桉放下了手里的那碗甜酒酿。 她后背靠向沙发,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球里的红血丝微微消淡,“好吧,谢谢你对我的诚实。” 魏泽骞深以为,也就先“到这”了。 他站起身,嘶哑地开口,“走吧,先送你回去。” 明桉不愿再过多干涉往事,盯着那只手掌片刻,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上面,比了比,笑着说道:“我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是一个很讨厌相亲那种形式的人。” 媒婆总爱把男方吹嘘得天花乱坠,哪怕离过三次婚,也依然是黄金单身汉,而女方在她们眼里,一文不值,总爱贬低式洗脑。 促成一对,她们功不可没。 “但然后呢?”明桉看着地上一片斑驳的光影,眉骨里透出着一股清冷感,她皮肤白到发冷,“女方接下来在婚姻里受到的委屈、感知到的痛苦以及遭遇到的那些难过。” “媒婆还会不会来管?哪怕只是关怀上一句。” 她如此讨厌,撒手将别人带入进漆黑深渊里的人。 魏泽骞似乎不太理解这番话此刻被说起的含义。 只是一想到明桉有可能要去相亲,连心脏都一钝。 他张了张嘴,喉咙口腥疼。 明桉却突然粲然一笑,她抬头看了看碧空如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明媚生动,她说:“所以,感情从始至终都只可以是两个人的事情。” “魏泽骞,我要跟着我的心走。” 纵然外界会有不断的指责声音,譬如她为了钱不要自尊、她想要进豪门甘愿当被养在外面的女人、她是介入了其他女人婚姻的坏小三。 她应该被当街打死。 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承受这么多。 明桉虽然不清楚在未来,她需要面对的事情是什么,但从此刻起,她心脏跳动得异常真实。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真实。 离开这张秧田边的沙发时,明桉摘了一朵草丛里的金光菊放在上面。 她没再让魏泽骞背她,而是牵着这个男人的手,克服对烂泥的恐惧感,一步一步,继续慢慢向前走着。 “最后一个问题。”明桉仍然很不死心地问着,语调却轻松了,“你实话实说,我和她,谁更加漂亮一点?” “你。” 魏泽骞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笑着说,“还有点婴儿肥。” 又是这个“肥”字! 明桉气的下意识地鼓起了自己的腮帮子,她故意用指尖轻轻挠了挠身旁男人的手掌心,开口道:“那如果等你以后自己愿意了,还会再和我说关于她的故事吗?” “嗯,会。” 明桉点了点头。 烂泥地似乎也没那么难走。 一直都是她自己先担忧在前头。 直到快要走出这片松林,空气都忽然清爽起来。 明桉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这次真的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魏泽骞,你对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不能没有。” 第98章 你早就知道了 走捷径,就是会更快一步抵达目标。 快到家时,魏泽骞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痛色,在明桉因为纳闷而仰起脸来看他时,这些神情全部隐藏了起来。 他问道:“桉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我需要记得什么吗?”明桉疑惑地反问,走路太多,有些腿酸,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往面前男人的身上靠。 蓦地,她又把腰挺得和竹竿子一样的笔直。 保持着二人间不长也不短的距离。 就在魏泽骞眉心微动时,明桉还抽出自己被他牵到都已经出汗了的湿手,无比严肃地回答道:“我都记得,并且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都不再给这男人一句说话的机会。 像是倒豆子般,自顾自掰着手指头数落道:“你说我很胖很胖很胖!说从来都没见过我这么胖的女生。” 魏泽骞:? 明桉冷冷地笑了一声,“我都知道的,你一定是在心里把我当成了一只大肥猪......没关系,我可以理解,确实是我经常在晚上还说饿,要你去给我做夜宵吃,你还经常骂我不爱动,肯定是觉得我吃得很多吧。” “你每次都说我漂亮,其实就是在骗我——不对,你只是在安慰我罢了,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是漂亮的,你怎么会一次都没说过我很苗条呢。” 魏泽骞的两截眉毛早已经深深拧在了一起。 这些话,有真,但多数都是假的吧。 比如从前,这小姑娘每次结束以后都会喊饿,想吃的菜单比米尺还长,他怕她吃太多睡觉会不消化,就数落她都不动,怎么还这么饿。 至于不夸她苗条什么的,是怕她觉得自己越瘦下去越漂亮,所以一口东西也不吃的减肥,太影响身体健康。 没想到,竟然这么被“误会”了。 明桉对一个“胖”字的感慨,真的是络绎不绝。 再说下去,她仿佛能让村子上一条干了十几年的河都重新流淌起来。 魏泽骞想也没下想,在明桉准备再次开口时,用没提东西的那只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唇。 他语气温柔地哄着:“嘘,不要乱想了。” 明桉眨巴了两下自己的眼睛,长而浓密的黑色睫毛在半空中扑扇。 看着很乖,也听话的样子。 魏泽骞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下一秒,他的耳膜都震动起来了。 “好啊你魏泽骞,你还捂住了我的嘴,你这是心虚了,不敢承认吗?” “我告诉你,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能发声的人一定要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 魏泽骞额角青筋跳动,连带着两边太阳穴都在疼。 这事态竟然严重到这种名人名言都被背诵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正当明桉激动地张着嘴时,魏泽骞想也没想,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然后立刻封上嘴唇,一点一点慢慢厮磨着。 ——把那些“无稽之谈”全部都堵了回去。 明桉“唔”了一声,真的慢慢趋向安静。 她的手紧紧抓着面前男人的短袖袖子。 蓦地,一阵脚步声从屋里传来。 明桉一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爷爷。 稍有庆幸,她爷爷的眼睛现在看不见。 否则“撞破”自己孙女的这种亲热场面,一定会觉得非常尴尬的! 但还是因为生气,轻轻打了一下已经松开手,站到了自己身旁的男人。 她甜甜地喊着:“爷爷,我们回来了!” “不过您怎么出来了?” 外面热得厉害,钻出云层的太阳像个通红的火球,就连脚下的土块都被晒得滚烫。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暑气。 明老爷子跟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缓缓转过了头,他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也没有往常那和蔼的笑意,他严厉地说道:“进来。” 明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话地“哦”了一声,她轻轻地拽了一下魏泽骞的手臂,小声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话音刚落,明老爷子手中拄着的那根拐杖就猛地敲击了下地面,他脖子涨红,“这个家只允许明桉一个人进来!” 明桉愣了,转头看看身旁的男人。 面前,她的爷爷不留一句解释,已经先走进了屋子里。 “那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明桉回想着自己今天从起床开始起,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她朝着魏泽骞解释道:“可能是我爷爷想单独教育一下我了。” 不然,直到昨天晚上都还好端端的老爷子,干嘛突然变得这么生气,连她都感到有种从未有过的害怕之感了。 魏泽骞淡淡地“嗯”了一声。 靠墙而站。 一片灰色的斜长身影打在地上。 明桉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做好心理准备走进去了,不忘拿上魏泽骞递给她的甜酒酿。 她也没直接进屋,拿了瓶矿泉水给门外的男人,走走回回,额头上都蒙上一层细汗了。 一进屋子,没开风扇,都有一阵凉意。 明老爷子坐在那张比她年纪都还大的太师椅上,面容肃穆,竟硬生生地生出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感觉。 “爷爷,魏泽骞给您买了很好喝的甜酒酿。”明桉笑着走了过去,半蹲在老爷子的手边,继续说道:“一路上都是他拎回来的呢,手掌都被塑料袋子勒红了!” “而且您不知道吧,我们两个人今天可是从镇上走回来的,走的是刘阿嬷家店后面那条巷子里穿过去的小路......路边上还有人放了一张很好的沙发呢!” 明老爷子不像往常那般给予热情的回应。 “怎么了呀,爷爷?”明桉双手捏了捏他的手臂,瘪下了嘴唇,“发生什么事情了,您为什么不开心?” 墙上古老的挂钟走动两格。 分针与时针短暂重叠。 明老爷子终于开口,平静的嗓音却令人心凉,他问道:“明桉,你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有未婚妻了是不是?” “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再也不准联系,不准往来!” 第99章 下跪 明桉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住。 她像是一座雕塑般,动也不动。 半晌以后,才茫然地问道:“爷爷,您是怎么知道的......是......杨信逸告诉你的?” 可她明明在回南桑的第一天,就悄悄拿走了爷爷的手机,将那男人的电话号码给拉入进黑名单里,不允许对方再打过来了啊。 这话,其实也就默认了明老爷子刚才的问题。 明桉低下头,沉默住了。 “是我主动打给他的。”明老爷子淡淡解释道,声音漠然。 明桉错愕,不明白爷爷这么做的理由。 或许,也是因为她一开始撒谎魏泽骞就是杨信逸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副作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爷爷,您先不要太过激动。” “这个事情根本就不是您现在所想的那样,它很复杂,非常非常的复杂。” 屋子内的某个角落里,堆放着些杂物,有只黑灰色的蜘蛛吊在上面,吐丝纤细晶白,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明老爷子只能够闻到周遭空气里的霉味,他低声道:“觉得复杂,那就把问题简单化——与他分手,再也不要联系。”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孙女小时候的趣事,老爷子就算再生气,脸上也终于多了几分柔情,“桉丫头,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刚开始学减法不?” “老师告诉你,如果个位数不够减,就要问十位数借一位,你却反问老师,十位数要是不愿意借,该怎么办。” 明桉也抿了抿唇角,脸上洋溢着浅淡的笑意,“老师骂了我,我回家告诉您,您就义正言辞地告诉我,那就不借!” “对呀,所以这个问题也是一样的。让你觉得复杂的问题,都不要去管,直接分开就行,如果外头那个男人胆敢再来骚扰你,爷爷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爷爷的话,深刻响起在这座屋子内。 甚至还有回音,绕着耳朵。 明桉呼吸声屏住,良久以后,才轻声喊道:“爷爷,可是那次学校里的减法考试,我只考了0分。” “我......不想我接下来的人生也拿0分。” 那太可悲了。 她只能在有限的规则内,无限发挥。 譬如很小的时候,每次再做到减法题,都会客客气气地和被借一位的那位数说声谢谢,跟发神经似的,可她却不断告诉自己,以后也要成为这样慷慨的人。 明老爷子愣了片刻,脸上的那些褐色斑点深深掩在皮肤的褶皱里,他看上去有几分憔悴,显得忧伤,“明桉,不管怎样,爷爷是不会同意你和那个已经有未婚妻的男人在一起的。” “不说往后的社会评价对你如何,你的婆家也不会接受你的,就算你能迈得进去那道大门,也会被针对、被折磨。” “那么魏泽骞呢?他有爱你爱到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并且以后都不会感到后悔的那个程度吗?如果真的有——他首先就不会让爷爷能够知道他已有未婚妻的这件事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为了,那就要趁早做了断处理。 明桉的话全部都噎在了喉咙口里,无力去解释。 她好像吞了很多片锋利的刀片似的,生疼生疼,就连口腔内都涌出了一阵血腥气味。 明老爷子长时间没有听到自己这个孙女的反应,也止不住地叹了声气,说出了他自从得知魏泽骞的家庭身份后,心里早就存有的顾虑。 他苦口婆心道:“丫头,你长到这么大为止,爷爷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什么重话,就这一次,这一次你必须要听爷爷的话。” “你不能再成为那些所谓豪门世家的牺牲品了。” 至少,在他还活在这世界上时。 就一定要护这个宝贝孙女周全。 明桉麻木着。 唯一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不停地摇着自己的头,连眼眶是什么时候湿润起来的,都不知道。 她只喃喃自语道:“不要......我不要......” 再回过神来时,明桉才注意到她爷爷竟然一直都捂着右边的手臂,隐约可见那肘关节处似乎是蹭破了皮,有血流出。 估计是老爷子因为眼睛看不见,不小心撞到了哪个锋利的东西。 明桉用指腹快速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注意力被转移,低声说道:“我房间里有消毒酒精和创口贴,您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拿过来。” 她还是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然而,明桉刚转身进入自己的卧室,身后的房门就被猛然关上,老爷子像是已经练习过上百遍,熟练地用钥匙转动着锁心,将门给反锁了起来。 他说道:“我去找他说,要他带着那些龌龊的心思,离你远一点。” “爷爷!不要!”明桉攥紧拳头,不顾疼痛感地敲打着房间门,可即便是敲到木门都在震,也推不开,她嗓音声嘶力竭:“求您了,您别去和他说过分的话!” 明老爷子已然重新出现在大门口。 即便太阳毒辣,魏泽骞也始终站在墙边,没有离去,看到有人出来,他微微侧了侧身,想要上前。 大概是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明老爷子开口道:“我知道你人还在这里,我有话要与你说。” “你和我们明桉不合适,以后也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你且离开吧,再也不要出现。” 魏泽骞一愣,眸底在一寸又一寸地揽着晦暗。 他嗓子很干,有一瞬间竟然如同哑巴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明老爷子也没给他什么开口的机会,径直打破一切幻想,“哪怕你能和你家里断绝关系,那你的家里人就会放过你了吗?” “还是你想从此以后,带着我们明桉去过那种流亡逃跑,没有尽头的生活。” 每个人身上背负的责任都不一样。 对魏泽骞这种人而言,或许越简单的幸福,反而越难。 明老爷子最后也没能够说出几句重话。 他也仿佛累了,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且走吧。” “就去你本该去的位置,和明桉分道扬镳。” 说完以后,老爷子就缓缓向屋内的方向转身。 蓦地,身后响起了“砰”的一声。 尘埃飞扬。 魏泽骞双膝跪在了地上。 第100章 偷袭 土地滚烫,空气里弥漫着波纹热浪。 魏泽骞几乎趋近于笔直地跪下自己的双膝,还不小心牵扯到了上午肩膀上撞出来的伤。 他“嘶”了一声,眉头紧紧皱着,在面前的老人缓缓转过身子时,将头低下,语气真挚而郑重地开口道:“爷爷,我很抱歉。” “但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明桉过上您刚才说的那样的生活。” 他宁愿放开手。 一个人痛苦着,就足够了。 “未婚妻的事情......是我家里人安排的。”魏泽骞没有推诿什么责任,整个人在烈阳下,反生出些沉闷与压抑,他低声说道:“我不会找其他任何借口。” “我目前正在想办法尽快处理这件事情。” 要顾虑以及保全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明老爷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他能微弱地感受到一抹黯淡的光线,好几分钟过去了以后,才嗓音粗哑地问道:“你明知我的眼睛看不见。” “为何还要跪我?” 周遭邻居们的眼睛可是号称“千里眼”,但凡任何一个人经过,这件事情就会被立马传来。 女方家门口下跪,一个男人的颜面,在这村子里,乃至整个南桑,也就尽数消失了。 魏泽骞仍然压低着自己的脖颈。 他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置放在了最卑微的地方,喉结滚动着,缓缓回答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向长辈表达真心。” “但就像我那天对您说过的话一样,爷爷,我对明桉不假,也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闻言,明老爷子当即冷哼了一声,他情绪颇为激动,整个弯曲蜷缩的身子都在微微抖着:“可是我的孙女已经在受着委屈了!” “不管如何,在我死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再让她踏入你们这种豪门半步的,我们都只是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平凡人家,接受不了阶级对抗。” 人生本就充满诸多遗憾。 就让这遗憾停留在互相还有个好念想的时候吧。 至少,他的孙女可以平安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过去那二十多年以来,继续长大着。 魏泽骞有话想说,却又停顿住了。 他眼底漆黑,涌动着几分无法隐藏的担忧。 怕再说下去,这老爷子会因为情绪激烈而身体不舒服,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健康问题,就真的麻烦大了。 “所以,你还是走吧,别再出现了。” 在明老爷子又一句赶人的话之下,魏泽骞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不过,仍然没有抬起头,他哑着嗓子应道:“好,我走。” “您保重身体,不然明桉会担心。” 微弱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直至消失。 明老爷子在原地站了片刻以后,才神情复杂地走回了家里。 朝南向的卧室里,明桉喊的喉咙都要破了,“放我出去。” “爷爷,你不能这样关着我!” “求您了......快点把门打开吧......” 明老爷子听着这偌大的动静声,心里也不好受,但却坚持住了,他往大堂的椅子上一坐,淡淡说道:“桉丫头,你别再喊了。” “他比你听话许多,已经离开了。” 明桉一愣,只觉得爷爷这是在欺骗她。 ——魏泽骞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离开了! 她身体里的力气好像突然全部都被抽干了似的,连站都站不稳,靠着门板,滑坐到了地板上。 房间外,爷爷还在规劝着她,“想想你奶奶以前常爱说的那句话吧。” “明桉,你趁早放弃。” 老爷子也没在这个房间的门口守太久的时间,他到底担心自己的孙女会饿着,把早早就杀好放血、拔了毛的母鸡放进锅里去熬汤。 差不多过了正午时分,才再一次走到明桉的房间前,一边用手摸着门上的锁眼,一边喊道:“丫头,先出来吃点东西吧。” “你早上都没吃,会把胃饿出毛病来的。” 房间内并没有回应的声音。 明老爷子开了锁以后,将门推开。 他无论如何喊,明桉都不出声回答。 直到摸着墙上打开的窗户,老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孙女儿压根就不听话,早就已经“翻窗越狱”了。 他心急如焚地走到了屋子外头去。 想问问住在附近的邻居们有没有看见明桉。 树荫底下,几个中年女人正在一边用脚踩洗着塑料盆里的被子,一边讨论着八卦:“你们难道不知道今天早上,镇里的那个野鸡楼里出了桩大事情了吗!” “能不知道吗,有人砍人,警车都呜呜过去了好几辆咯,还有警察开枪警告呢!” 不知道是谁,注意到了不远处,从家里面走出来的明老爷子,试探着说道:“要不咱们直接问问?” “别了吧......” “这有什么别了他了的,我来喊老头子过来!”有位烫着卷发的大妈直接叫来明老爷子,笑着开玩笑道:“你们家桉桉,这次是真的擦亮眼睛,找到好老公啦!” 明老爷子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面前的人对他说:“你的那个孙女婿哦,今天真的命也不要了,听说直接撞开警察的那个盾牌,就冲进了酒楼里,为了救和杀人犯待在一起的明桉。” “所以,你们明桉下半辈子有这种男人照顾,她真的是此生无憾了。” 他们老一辈人都说的,行动要永远大于嘴巴里讲出的话。 以后这村上未出嫁的小姑娘,择偶标准都必须照着明桉这个未来老公的标准来找! 明老爷子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砍人”和“救命”与这件事情串联起来,他的心脏短暂麻痹了几秒钟。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以给明桉打电话,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几位踩着被套的妇女看着明老爷子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那拐杖仿佛都快与地面磨出烟来,其中一个人笑着打趣道:“不得了啦。” “老头儿这下要赶紧回家给孙女婿再炒盘韭菜吃了,争取明年就抱上大胖曾外孙!” 其他几个人都听懂了,捧腹大笑。 明老爷子在空洞不安的世界里,加快着脚步。 他好不容易才摸到自己屋子的外墙,刚走进去一步,忽然,身后大门被大力关上。 他的鼻子与嘴巴被人用一块布紧紧捂住。 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从后面偷袭,堵住他所有呼吸的人,力道越来越大。 渐渐的,明老爷子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意识,连最后能够感知到的一点微光,都消失得荡然无存。 他“嘭”的一声倒地了。 第101章 结婚,还作不作数? 两小时之前。 明桉在自己的卧室内来回踱步着,因为情绪不安,坏习惯又冒了出来,开始不停地咬着手指甲。 她想不明白,魏泽骞到底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 难道不应该强行闯入进来,坚定不移地把她给一起带走吗? 房门仍然锁得死死的。 不过,外面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声了。 明桉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大概猜到了,爷爷这会儿一定在忙着做午饭。 她纵使想出去帮忙,也毫无办法。 爷爷一定会继续将她关“禁闭”的。 蓦地,轻轻被吹动一个角的窗帘吸引住了明桉的视线,她转过头,盯上了那扇可以完全推开来的窗户。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明桉立刻搬来了一张椅子,踩上去以后,也不顾外面架子上的灰尘又厚又脏,直接撑着手,翻了过去。 她成功“逃脱”,躲到了一片树荫之下。 还好手机就在身上的口袋里。 周围没有什么村民在,明桉悄悄地躲在树干后面,拿出手机,想给魏泽骞发条短信。 这男人似乎与她心有灵犀似的。 就在手机解锁开来的同时,魏泽骞的两条短信成功进来:【安抚好你的爷爷,也别和他顶嘴,小心他情绪激动晕倒了。】 【也不用担心我。】 明桉等待了几秒钟,快速问道:【那你人呢?真的已经回江市了吗?】 魏泽骞随即拍了张照片过来。 ——昏黄的角落,墙壁上有些污渍,有张很矮的凳子被放在插线板旁,上面是一只看着很脏的烧水壶。 他解释道:【我在镇上的酒店里开了间房。】 镇不大,正儿八经能够住人的酒店其实也就那么一两家。 明桉要了具体的地址,也要了房间号。 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这儿的酒店查得也不算太严,老板娘坐在前台,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剧上的相亲节目。 明桉只说了一句她是要上楼去找人的,就被放行了。 拐角处的楼梯上还贴着一些小广告。 环境委实不怎么样,只能够算可以暂时安下身而已。 明桉越往上走,越觉得魏泽骞好可怜。 竟然要“沦落”到睡在这种地方。 连她这种有着轻微小洁癖的人都受不了! ——402号房间。 明桉在抬起手臂,准备敲门时,还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上衣的褶皱,在外面走了太久,估计她的脸也是脏兮兮的。 然而,当她将手放到门上时,不需要敲,原本就是虚掩着的门,直接“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了。 她探了探脑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开口说话时,竟然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魏泽骞,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 房间内有一股淡淡的发霉味,四处都泛着黄渍,卫生间里,关不紧的水龙头还在“嘀嘀嗒嗒”流着水。 这里设施简单,一张床,一台电视机,还有一张椅子。 墙与墙挨得很紧,天花板也低,令人压抑。 明桉皱了皱眉。 蓦地,那扇门被关上了。 她尚未来得及转过身,一只手臂忽然被拽住,然后一股力将她拽入进了一个有些微凉,还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怀抱中。 从刚才开始,魏泽骞就一直站在墙边。 明桉差点儿就被这个男人给吓了一跳。 她轻轻拍着自己的心口,被抵在了墙上。 面前笼罩下一片黑影。 魏泽骞垂着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紧着她,嗓音沙哑:“怎么真的来了?” “你爷爷没有同意吧?” 明桉没好意思说她的“翻窗越狱”行为。 就偏过了一些头,小声嘟嚷着:“那你还不是在特意等我嘛。” 连房门都没有关紧。 魏泽骞一笑,尽管脸上的疲惫之色难以掩饰。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面前这小姑娘的额头,回答道:“你就一句也不肯让,是吧。” 话音刚落,明桉就扯着这男人的衣服领子,强势要他再低下些头,她的眼眸里有水光波纹在流转着,泛着微光:“我......” “我爷爷有没有对你说一些很难听的话?” 她真的,万分抱歉。 魏泽骞听着这缥缈的声音,心里一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眼前这小姑娘的五官都团在了一起,眼眶还渐渐发着红,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却不敢告诉家长一样。 也是,从小都被深爱的爷爷支持着、鼓励着长大的小女孩儿,一下子没了爷爷的关心,还要反被拒绝,肯定会难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没有,一句也没有。”魏泽骞牵扯着唇角,尽量挤出几丝笑意,他低声安慰道:“你爷爷一直都是那么好的人。” “他没有对我说什么。” 明桉到底是被安慰到了的。 再回过神来时,魏泽骞将他的一件西装外套铺在了那不算干净的床单上,然后拉过她,让她坐在上面。 他则是半蹲在床边,仰起头来看着她偷偷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眶的表情,笑着开口道:“倒是你,自己悄悄溜出来的吧?” 不然,也不会过了那么久才说要出来找他。 “你不怕你爷爷担心你吗?” 明桉不说话了,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 或许,她会被骂不孝孙女也说不一定。 但这世界上,本来所有的事情就很难两全,全看自己怎么选,要一方,势必就要放弃一方。 不过,她一方也不会放弃。 只是想暂时缓缓而已。 明桉想着想着,又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 眼前的男人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像小学的时候,她有个讨厌的同桌,每次她趴在课桌上哭,这个同桌都要把他的脑袋也伸下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哭了。 “魏泽骞,你烦死了。”明桉抱怨着,眼神里却露出了几分笑意。 她随手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面纸,轻轻擦拭着自己的眼角。 大概也料到这个男人接下来会对她说什么话了。 一定是要她赶快回去找爷爷,别气到了老爷子的身体。 房间内闷热潮湿。 老式的窗帘布透着昏暗的光线。 就在魏泽骞准备开口时。 明桉先抬起了自己的头,双手很拘谨地抓了一下膝盖,她声音很轻,望着面前男人的眼睛,问道:“魏泽骞。” ——“你之前说的结婚,还作不作数?” 第102章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闷热的空气中,有暧昧因子正在发酵着。 像是有瓶香槟酒被打碎,微醺了一切。 四楼的窗外,还听得见街道上的嘈杂热闹声,唯有明桉的耳边还是一片寂静,她脸颊两侧泛着微红,抿了好几次嘴唇。 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 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问出了那句话。 ——现在,结婚吗? 难以否认的是,她的心里还在叫嚣着“好”。 连喉咙口都干渴了。 有些发疼。 地板上,魏泽骞的黑色影子蜷成一团,与她坐在床沿边的斜影重叠在一起,光线倾洒着,穿梭在几件屈指可数的家具缝隙间。 明桉期待着答案,却又莫名感到几分害怕。 她的心脏都开始“突突”起来了。 半晌以后,魏泽骞才掀了掀眼皮子,他神色温柔,额前漆黑的碎发自然垂落着,有些遮挡眉眼,“桉桉,......” 恰在此时,明桉的手机铃声疯狂地响了起来。 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面的备注写的是“爷爷”,便先朝着面前的男人说道:“你先等等啊。” “我接个电话。” 到底还是害怕爷爷太过担心的。 明桉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到自己的耳边,轻声喊道:“爷爷,是我。” 她旁边的位置,也微微塌陷。 魏泽骞坐了上来,朝她一笑后,无声地勾弄起了她的尾指。 明桉笑了笑,继续对着电话里的人解释道:“爷爷,您不用担心我,我人现在正在......” 她的话都还没有全部说完。 通话里,响起的是一个男人阴森嘶哑的声音,“明桉,真是好久不见啊。” “你说你人正在哪里?” 明桉整个人都一僵,瞳孔放大着。 她张了张嘴,又有些茫然,几乎喘不过气地反问道:“杨信逸?” “为什么是你拿着我爷爷的手机?我爷爷呢?他在哪里?快点让我的爷爷来接电话!” 明桉激动的都从床上站了起来。 魏泽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保持着沉着,指了指手机,让明桉把手机声音给公放出来。 “你别急啊,我一会儿就会让你见到你的爷爷的。”杨信逸笑声毒辣,他好像还在咬着什么东西似的,语句略微有些含糊不清:“不对......” “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话,明桉,你将见到的就会是你爷爷的最后一面!” 蓦地,手机里发出“呲啦——”的刺耳声。 像是那种很大的粘性胶布被一圈一圈撕扯开来。 杨信逸说完会把地址发送过来,就挂断了电话。 明桉已经急出了一身的汗。 她光是听着刚才杨信逸那恶狠狠的语气,就已经非常担心爷爷的安危了,再加上爷爷眼睛也看不见,就算是有机会逃脱、寻求帮助,一个人也没办法啊! 姓杨的真的太不是人了,他们年轻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威胁一个老人算什么? 另一边,魏泽骞联系了当时他派过去跟踪杨信逸的人,对方也是才发现,有些犹豫地告诉他,“魏总,是我们办事不力。” “仔细想来,杨信逸应该是好几天前就发现有人在背地里跟踪他了,所以他去南桑那边,走的还是水路。” 不需要身份信息,也不需要过什么安检。 骑辆电瓶车也可以在码头上乘坐轮渡。 魏泽骞对“安检”两个字,尤为敏感。 但是,在明显已经慌了神的明桉面前,他表现得始终镇定自若,并不断地安慰着:“桉桉,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也联系了当地的派出所,确保秘密行动。 没过一会儿,明桉的手机总算是响起来了一声。 杨信逸的短信写道:【废弃钢铁工厂。】 镇上就只有一处,在最北边。 前些年是因为那工厂里有个员工在晚上不慎坠楼,摔成了脑死亡,厂老板赔了点钱以后,连尚未完全建好的新厂子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明桉没有任何等待,直接冲下了酒店。 她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之类的了,伸手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红色小三轮,就坐了上去。 并且还要求开车的老头子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等下!” 魏泽骞下一秒也上了车。 他转过头,看着明桉满脸的无措与紧张,只是牵起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赶过去的路上,魏泽骞心里差不多也想了大致的计划,他知道明桉心思焦虑,但肯定还是有心能够记下他的话。 “桉桉,一会儿到了,你先自己上去,我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一定会把你爷爷成功找回来的。” “所以,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好吗?” 他太担心明桉身上的那股“冲劲儿”了。 “好,如果现场情况真的如我们预料那般,我就负责吸引杨信逸的注意力,你负责带着我的爷爷离开。”明桉回答道。 她故意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痛感令人清醒,低声细语地说道:“魏泽骞,你也是。” “千万要小心一点。” 谁也不知道发了疯的人会做出些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 废弃工厂灰蒙蒙的,周围杂草丛生。 许多庞大的机器都生锈了,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颓废感。 明桉照着那则短信上的指示,乘着施工升降机,缓缓向第十八层楼上去,这电梯里很脏,角落里还黏着恶心没干的口香糖。 电梯一停,她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在一根劣迹斑斑的柱子前,她的爷爷被用粗麻绳绑了起来,脑袋歪着,像是沉睡着。 明桉大喊了一声:“爷爷!” 她正想跑过去时,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伸出的舌头舔着牙齿缝隙,阴狠狠地开口说道:“明桉,你终于来了啊。” 杨信逸打量着四周,仿佛在找人。 在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停转着玩。 明桉皱紧眉头,质问着:“杨信逸,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把我爷爷怎么了?赶快把他给放了!” 杨信逸嗤笑一声,“你急什么,这老东西一时半会儿可还死不了呢。” ——不过,再拖延下去可就说不一定了。 他没什么耐心地吼道:“魏泽骞也在这里吧?” “他人呢?赶紧给我滚出来!” 明桉直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疯子,一口咬定道:“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想要什么条件,跟我谈。” 这句话里,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忽然戳中了杨信逸滔天般的怒火,他喊道:“明桉,你还敢这么不听我的话是吧?” 语罢,他直接将匕首朝着明老爷子的大动脉位置戳下去。 明桉眼球都快要凸出来了,叫到声嘶力竭:“不要啊!” 第103章 我当你的人质 锋利的刀尖抵在皮肤之上,微微插入进去了一点。 鲜血很快就从大动脉的位置流出。 那刀尖,也被血液给染红了。 明桉倒抽着冷气,心跳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停止,有万千根又长又细的银针同时扎入进了她的血管里,令她生不如死。 杨信逸到底没有真的“下死手”。 可是明老爷子脖子上都被刀尖划出了一个口子,却还是没有醒过来,明桉对此难免感到担心:“你到底把我爷爷怎么了?” “他为什么一直都醒不过来?” “吸入了点迷药而已,你放心,我说了他现在死不了,他就是死不了!”杨信逸无所谓地说着,又重新转弄起手里的匕首。 他直言道:“不过,明桉,你应该知道不听我的话,会是什么下场了吧?” 明桉不得不屈服着。 等到此刻,杨信逸也没有什么耐心了,再一次吼道:“魏泽骞呢?快让他给我出来。” “不然,我手里的这把匕首可就要全部都插入进你爷爷的身体里了!” 明桉终归是不想事情牵扯到其他人的安危。 她试图先让杨信逸冷静下来,就在他又要准备动手时,一旁的灰色水泥楼梯上,魏泽骞走了出来,他热得满头大汗,喘气声也粗。 一连爬了十八层楼梯,身上的衣服都快湿透了。 站到明桉身旁以后,魏泽骞缓和下来不少,抬起眼眸,对着面前的男人低声说道:“我在这里。” “你把老人放了吧。” ——“或者交换,我当你的人质。” 明桉皱着眉抬起头,错愕地看着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 他神情认真,侧脸轮廓硬朗而分明,没有半点开玩笑、说假话的意思。 杨信逸不屑地嗤笑着,“你想的美。” “你们两个人现在倒是伉俪情深啊,怎么不早点认识,早点在一起呢?我被你们伤害了感情也就算了,现在连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都丢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交不起房租,被迫搬到一间满是蟑螂与臭虫的半地下室里,正儿八经的一顿好菜好饭也吃不起,只能泡面加白色的实心馒头。 出去找工作,所有公司都不敢收他。 包括过去的那些同事们,仿佛他是什么瘟神一样,一被他找,个个都面色慌张,不敢往来,深怕受到了什么牵连似的。 那个叫做苏皎溪的女人也删除拉黑了他,杳无音讯。 杨信逸每每想到,心中就怒火中烧。 他怒吼道:“所以,我决定了——我就算是自己去死,也一定要在你们当中拉个垫背的!” 不然,凭什么就他过得这么惨? 明桉眼眸闪烁,半晌以后,她才用自己连咽口水都生疼生疼的喉咙出声说道:“杨信逸,扪心自问,走到这一步,你不是一点错也没有吧?我们两个人今年......本来都要......订婚了。” 换句话说。 他不出轨,或者是出轨没有被她发现。 一切生活都仍将走着那条看似顺畅无障碍的铁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越轨”。 她与魏泽骞,也不会有可以认识的机会。 “你给老子闭嘴吧!少以为老子好欺负了!”杨信逸嘴里喷溅着白沫,“我们订婚了,你就不会去勾搭比我更有钱的男人了吗?” “明桉,你少装什么贞洁......你其实比你嫌贫爱富的爷爷还要下贱,你为了上位,你都能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 魏泽骞就冷声打断了,“够了,你有什么条件直接开。” 少说些恶心的废话。 他听不惯。 也不想再听。 有那么一瞬间,杨信逸拿着匕首的那只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这男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但很快,杨信逸意识到他现在才是这里,掌控着一切的“上帝”。 他说道:“既然你们两个人都这么着急,那我们就一起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只要你们成功了,我就把这死老头子给放了,怎么样?” 明桉不知道这男人又要玩哪一套。 心里只隐隐觉得,一定会很不好。 她烦躁地问道:“杨信逸,你到底想怎么样?” 杨信逸回答道:“游戏很简单。” “只要魏泽骞自己捅自己一下,我就把你的爷爷给放了,怎么样?” 当然,捅哪里、捅多深。 他虽然不规定,却是要看对方的诚意的。 ——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爱明桉。 能为她做到哪一步。 明桉眉头紧锁着,也很火大。 爷爷脖子上的那些血迹流到了衣领上,已经干涸。 她想,今天如果一定有个人会“死”,那她也要拉垫背的,并且只拉面前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 “机会难得,我就只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考虑哦。”杨信逸说着。 明桉都快要红着眼睛冲过去了。 好在魏泽骞伸了手,将她给拦着。 他压低嗓音道:“你说话当真?” 得到杨信逸肯定的回答以后。 魏泽骞点了点头,眼眸里一片漆黑:“行。” “那你把手里的刀给我。” 明桉完全就不同意这个“自我伤害”的游戏。 她拉住了身旁男人的手臂,不想让他动。 魏泽骞转过头,笑着安慰她:“没事。” “一会儿带着你的爷爷快走,嗯?” 杨信逸恶心得厉害,实在是看不得眼前的这一幕,他将自己手里的匕首攥得更紧,回答道:“你地上随便捡根钢管捅自己就行。” “休想拿我的刀。” 他这会儿警觉得厉害。 魏泽骞也只能将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一根钢管上,他无意地瞥了眼腕上手表此刻的时间,然后缓缓走过去。 杨信逸嘚瑟了起来,“堂堂魏总,也不过如此么。” “老子今天就要像耍一条狗一样地耍你,给我捡快一点!” 钢管与钢管碰撞的声音,异常清脆。 魏泽骞捡起了一根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面反制住杨信逸,不让他动。 他则是朝着明桉喊道:“快带你爷爷走!” 明桉只是一愣,慌慌张张地去解开自己那根将她爷爷给绑在柱子上的绳子。 她扶起爷爷,一转过头,杨信逸也从钢管的制约下挣脱出来,正和魏泽骞厮打在一起,他手里匕首毫不长眼,每一下都在往魏泽骞身上最致命的地方戳着。 魏泽骞也还有心情来“管”她,“明桉,带着你爷爷下去。” 他见杨信逸察觉到,想往明桉的方向去追,立刻揪住了他,然后空手接住了那刺下来的匕首。 温热的血直流顺着刀柄往下“哗啦啦”地流。 明桉不敢耽搁这宝贵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先将自己的爷爷扶入进了升降机里。 正准备回过去找魏泽骞时。 那两道人影已直直地站在了毫无防护措施的钢筋水泥层边缘。 一旦不小心坠落,将会是万劫不复之地。 第104章 坠落 明桉紧张到完全不敢呼吸,她面色都变得青灰了起来,指甲深深掐入进自己的掌心里,颤抖着。 在楼层的边缘,杨信逸用那把匕首抵着魏泽骞的脖子,逼迫他一步又一步地继续往外面走去,无数细小的石子“簌簌”落下,地面上激起了一大片灰尘。 “好啊,你们两个人,竟然还敢一起耍我是吧!”杨信逸的眼睛里都铺满了红血丝,他的手臂抬起,在半空中挥舞刀尖。 明桉始终担忧地望向魏泽骞。 ——他已经站在最边沿的位置上了。 这里可是第十八层。 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杨信逸纯属是被逼急了,下巴上的邋遢胡渣都更刺冒出来了一些,他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转过身,朝着明桉喊道:“这一次,是你先不讲规则在先,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唇角还很突兀地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好,好......我知道了......是我做的不对。”明桉双手抬起,尽量安抚着这个男人已经陷入了暴躁阶段的情绪。 魏泽骞现在的境地无比两难。 往后,会摔死;往前,杨信逸的手里又有刀。 “不管怎么样,杨信逸,我们彼此在上大学时就互相熟悉,也一起经历过了很多很多的风风雨雨,没必要把事态进一步恶化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吧?” 明桉的喉咙里好像放着锋利的刀片似的,每一回她的吞咽,都带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味:“你刚才是说你没有钱用了吗?我可以借给你......不不不,我直接给你钱好了,你要多少我都愿意给你的!” “还有,工作的事情你也不要担心,你肯定可以重新找到的,所以千万不要这么极端,不要亲手毁了你自己的下半辈子人生。” 这些话,好像有那么几分作用。 杨信逸还真的愣住了几秒钟。 明桉乘胜追击,趁热打铁,她先是很默契地看了更后面的魏泽骞一眼,两人无声对视,眼眸里,都是对彼此的信任与担忧。 随后,她又继续说道:“不然,你先过来一点和我聊聊,好吗?” 一缕阳光照耀在了这栋废弃的大楼上。 空气里,不断蔓延着比血腥味还要难闻的铁锈味,就仿佛是一只千古世纪的吃人野兽正在渐渐苏醒过来。 杨信逸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手里拿着的匕首有往下放低的架势。 见此情景,明桉心里也终于有了点喜色。 她安静地等待着,以一种“肯定”目光看了过去。 蓦地,杨信逸像是被人抽了身后的发条一样,神色又重新恢复成了最初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瞪着明桉,吼道:“你这女人,赶紧给我闭嘴!” “今天就你死在这里吧......你放心,就算你不死,从今往后我也会折磨你到死,我要你时时刻刻都在受着现在这个场景的惊吓,连以后睡觉都不得安稳。” “我,杨信逸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始终垂着眼睫站在后方的魏泽骞,也放弃了什么挣扎似的,直接扯住想要朝着明桉冲过去的杨信逸,和他一起从第十八层楼上,利落地摔下去。 风速太快。 连尖叫声都听不见。 明桉只觉得,她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开始逆流起来,不仅头皮发麻,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宛若有万千只小蚂蚁在啃噬着。 大脑已经空白茫然到无法思考了。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反应,明桉踉踉跄跄地朝着边缘线走过去,她嗓音撕裂地喊道:“魏泽骞!”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了。 任谁都无法反应过来。 好端端的一个人,忽而坠落。 明桉原本是有些恐高的,这会儿也超越了自己的生理反应,她跪倒在了地上,指甲也扣着水泥浇灌出来的地面,朝着地面上撕心裂肺地喊着:“魏泽骞,不要!” “不要啊!!!” 身后,似乎忽然上来了很多人。 有一位女民警将她从楼层边缘拉了回去,还给她披上保持体温的毯子。 明桉大脑却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她随便抓住身边人的手,就好像是抓住了一根得之不易的救命稻草,结结巴巴地喊着:“救救......他......救救......求求你们......救他。” “我也不能没有他......” 她灰扑扑的脸上所淌下来的水,也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泪水了。 另一边,有两名医护工作者将还在昏迷中的明老爷子抬上了担架,准备送往附近最近的医院里去做检查救治。 明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顾着哪边才好。 她心里此刻正在叫嚣着的一个念头是——找到魏泽骞。 哪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 施工升降机已经先下去了。 明桉摁了一会儿按钮,才想起来这栋楼里还有楼梯可以走,她连一分一秒钟都不愿意等待,僵硬却又固执地折了回去。 再等等! 她一定可以成功见到他的! 明桉太过失神,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脚边有个巨深的凹坑,她右脚一踩进去,骨头就发出了清脆的“咔擦”声。 疼得整个人都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里,边缘正在一点一点泛黑,变得模糊起来。 兴许是一滴汗掉进了眼睛里,火辣辣的难受。 明桉却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用手臂撑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执念。 ——要下去。 纵使身体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撕裂,每一根骨头都在被拆散着。 身穿藏蓝色制服的女民警再一次将明桉从地面上扶了起来,她喊道:“你老公没有事情,请你自己先振作一点!” 她总觉得,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殉情”似的。 女警解释道:“消防很早就在下面铺了气垫,虽然是十八楼,但好在有几层楼的外面还盖着施工用的绿网,起到了一个很好的缓冲作用。” 明桉都来不及反应这些话的意思。 忽然,女警腰间别着的对讲机发出了声音:“报告地面伤亡情况,一共坠落两人,其中有一人伤势过于严重,正在进行抢救处理中......” 明桉再次愣住。 警察其实并不知道她与坠楼的两个男人,分别是什么关系。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正在被抢救的人,可能是杨信逸,也可能会是魏泽骞! 第105章 你为我哭了啊? 救护车灯亮着幽蓝色的光芒。 警笛声刺耳,一下使整座废弃而安静的钢铁工厂都变得嘈杂起来,周遭野草都被碾压,毫无生机。 明桉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何种心情下的整整十八层楼,她只在自己的心里不断祈祷着,祈祷魏泽骞不会有事,爷爷也不会有事。 她甚至愿意,为此——出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女警的对讲机里,那名伤情严重的坠楼伤者又进一步恶化了,似乎连意识都在涣散。 明桉一下子哭到泣不成声。 她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难过的呜咽声跑出来,两边肩膀却颤抖得厉害。 从小到大,她似乎都不是什么幸运的人。 玩二选一的游戏总归会输,老师要在她和另外一名同学里挑一个去参加又麻烦又费神的比赛,总是会抽中她。 而那些一切美好的选择,从来都没有眷顾过她一次,哪怕是一次。 现在呢? ——也依然还是赌不起这一把吗...... 明桉真的走到一楼时,步伐就僵硬住了,仿佛双腿被灌足了千斤重的铁浆,她迈不开来,只能茫然地转了转头。 喉咙沙哑,像是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只能“啊——”“呜——”几声。 事已至此,女警也隐瞒不了她什么,只好牵着她,继续往前走着,她安慰道:“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但,我们依然需要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不是吗?” 明桉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只祈愿,老天爷偏爱她这一回。 仅此一回也好。 不远处,救护车后面的门抬起着,有个身形高瘦的男人坐在上面,他双腿修长,即便裤子上沾了不少灰尘,也难掩凌厉流畅的轮廓线条。 在他前面,有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站着,正在给他做着相关检查。 明桉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那医生拿着一只很细的手电筒,掀开男人的眼皮照了一下,蓦地,他忽然回过神,手电筒的白色光束也射向了明桉。 空气里,细小的尘埃漂浮着。 明桉微微闭了闭眼,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光源,她不顾眼睛的刺痛感,强行睁开,在真的看清楚坐在救护车上的男人是谁时。 整个人仿佛刚被从深海里打捞出来。 溺水窒息的状态,瞬间只剩下一身的湿淋淋。 魏泽骞低头瞥了眼自己手上的伤,低声朝着面前的医生开口说道:“我没事,等会儿再包扎伤口吧。” 医生点头,先走到了一旁去。 魏泽骞则是重新抬起眼,笑着看向正向他这边跑来,不仅鼻子红,眼睛也同样红彤彤的小姑娘,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还强行忍着。 他打趣道:“明桉,你为我哭了啊?” 此刻,明桉都顾不上这男人话语里的揶揄声,她崴着自己受伤了的右脚,瘸拐却又拼尽全力地跑着。 直接就撞入进了这个男人的怀抱中。 她终于敢哭出了声音,哭到一抽一搐,“魏泽骞......呜呜呜......” “还好......还好我人生之中唯一的幸运发生了。” 刚才的“许愿”,她也照样愿意付出代价。 永不撤回。 魏泽骞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明桉的反应会有这么大。 周遭如此空荡的环境,还有不少人声。 他却只能够听见一道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或许属于她,也属于他。 “呜呜呜......魏泽骞......你这个大混蛋,你真的吓死我了......整整十八层,十八层楼啊!你怎么敢拉着杨信逸直接往下跳的?你到底是不是疯了!” 明桉憋住的那些话全部都一股劲地倒了出来。 她上半身微微向后仰着,将眼前的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张脸上,似乎就只沾到了点灰尘,没有受伤。 依旧很帅。 很令她,惊心动魄。 魏泽骞敛了敛眼眸,一下子就变得没什么底气了起来,他还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低声回答道:“我没随便跳。” “我提早猜到了下面有垫子,而且还有不少的网能够做缓冲。” “那也很危险啊!”明桉语气里满是怒气,脸颊都因为生气而泛起了一层绯红色,“你学习成绩那么好,难道却没有学过物理吗?” “那么高跳下去,即便有气垫,人也会弹起来又往旁边摔的啊......这里的地上还到处都是钢管,如果不小心插到了怎么办?” 她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先前的心疼也全部都转换成了埋怨,恨不得还要动手,捶着男人一拳才好,“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超人吗?还是在拍特效电影。” “魏泽骞,我真的服了你了啊!你简直比中二病还要中二病,你以后再敢做这种危险的举动试试!” 她话音刚落。 面前的男人慵懒一笑,连眉目都舒展开来了,他笑声低沉,缓缓说道:“下次也还敢的。” 察觉到明桉马上都要顶破天际的怒气。 魏泽骞连忙反握住她那只已经攥起拳头来的手,很自然地放到了自己的嘴唇边亲了一下,又用脸颊紧紧贴紧着。 他说:“桉桉,那种人就是真的做了鬼,我也不会让他缠上你。” 念佛、驱鬼、镇魂针。 哪怕是他也变成鬼,也会拦着这一切发生。 明桉的瞳孔猛然骤缩。 她像是被钉在了土地里,动弹不得。 所以,这个男人刚才拉着杨信逸,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十八楼下面跳,就是因为杨信逸说了那种以后都要缠着她,让她不得安生的话? 她眼眸里流露出了一种真真正正的惊讶。 魏泽骞却坦然一笑,重新又将身体僵硬住了的她搂入怀中,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桉桉。” “我说没事,就不会让你有任何的事。” 他的那只被匕首划伤了的手心,也已经停止出血,不过一些深色的血迹深深干涸在手腕皮肤上,依旧看着很触目惊心。 明桉好不容易才回过了自己的神。 ——他到底有必要为一个替身做到这种地步吗? 魏泽骞却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跳下救护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牵紧着她,目视着不远处的担架,低声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而那只他受伤了的手,则是悄悄地藏在了身后。 不想被发现。 第106章 致死量 明老爷子已经被搬上了救护车。 他的身体上布满了监控仪器,整个人还是在沉睡之中,一点也没有要苏醒过来的意思。 看到这样的一幕,明桉连心口都在疼。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点,现在又像是被一股吸引力拽入进了最深、最黑暗的谷底里。 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杨信逸会变得这么极端,其中也有她的原因在,所以是她害爷爷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你们两个人当中,谁是病人的家属?一起跟着上来吧。”救护车上的一位护士问道。 原本这救护车也只能规定一名家属上来陪同。 魏泽骞实在是不放心明桉一个人的状态,提出愿意每公里都多付钱,便取代了一个担架员的位置,一同坐了上去。 那名担架员则是跟着后面的救护车辆一起走。 车辆出发了以后,医生始终盯紧着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还用听诊器听了听,他先看了明桉一眼,随即是下意识地对着魏泽骞说的,“暂时先不用担心。” “病患的心率、血氧等,目前为止都是正常的,具体昏迷原因去医院里做个检查就能知道了。” 明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轻松多少。 内心深处反而更加自责了起来。 她紧紧握住了爷爷的一只手,而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也只是继续祈祷罢了。 多没用啊! 最后面一辆救护车上,杨信逸因为戴上了固定呼吸机,他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渐渐回复着,不过一只手腕上戴着银色的手铐,与担架绑在了一起。 刚才,他从第十八层楼上摔下去,并没有像魏泽骞那么幸运,虽然也有几个破破烂烂的网为他兜了几下,但他落在垫子上后却又被弹到了一块砖头上。 磕伤了后脑勺,还导致失血。 杨信逸无声翕动着自己那张满是干燥死皮的嘴唇。 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去的! 那个姓魏的男人,他是故意杀人! ——至于明桉,还有那块玉佩可以牵制住她呢,不是么? 根本就无须担心。 就看谁可以真正的笑到最后吧! * 救护车是直接往县城里的大医院开的。 明桉每一步都紧紧跟着,不愿离开。 面对医院的白墙,她再次双手合十,做着祷告。 人就是如此贪心。 有过一次幸运,就幻想着下一次也会发生“奇迹”。 整个检查的过程,明老爷子都没有醒来。 主治医师还是今天正好从省医院下来看诊的专家,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儿明老爷子的心跳声后,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将明桉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里,从上到下将她给打量了一遍,倒是没先多说什么。 “医生,请问我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一直都醒不过来?”明桉焦急地问道。 刚才,她还看见了护士给爷爷上药。 老爷子身上不知道为何都是密密麻麻,粘着碎石子的伤痕,那消毒酒精浇上去时,似乎都有“滋滋滋——”的声音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开口回答道:“很显然,情况是不容乐观的。” “你可以看一下这个血常规以及CT扫描的检查,你爷爷应该是被注入了大量的迷幻药剂,就差一点儿就到致死量了。” “况且,老爷子年纪又这么大了......即便是清醒过来,很有可能也排除不了脑损伤的情况发生......” 越晚一天苏醒,危险性也就越多几分。 明桉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落了下来。 仿佛断了线的珠子。 她当然很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杨信逸,却也没有办法轻易原谅自己。 “医生,真的没有治疗方法了吗?我爷爷......我......他最大的梦想就是看着我结婚了......我真的不能让他以后永永远远都躺在病床上啊!” 医生再次叹气,又看了一眼明桉的气质。 觉得她也不像是没什么钱的样子。 虽然这个想法过于现实,但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残忍的现实了。 ——成活的概率从来都看的不只是幸不幸运而已。 恰在此时,魏泽骞交完所有的费用,也敲门走进了这间办公室里,他安静地站到了明桉的身后,微微低头聆听。 “这位是......” 明桉解释道:“请您继续讲吧,他不是什么外人。” 医生也不再犹豫了,直言道:“其实我知道国外有家私立机构有过诊治和你爷爷差不多情况的病例,并且最后结果是成功的。” “他们用的技术非常复杂,但也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先进的一种,你爷爷还真有可能恢复苏醒......只不过......” 明桉的心情好像在坐什么过山车似的。 一会儿上云霄,又一会儿猛地冲下了地狱。 她揪紧了自己的手指,担忧问道:“只不过什么?” 真的,她已经接受不了任何的打击了。 魏泽骞及时伸出一只手递给她,好让她不再继续用指甲掐着她自己的掌心,他的神色也同样紧张,直勾勾地看着医生,等待着下文。 医生顿了顿后,终于将话给补充完整道:“只不过治疗费用是真的很昂贵。” “先不说什么汇率差问题,那家医院实施的还是封闭式治疗,光病人进去一天可能就要花费上万的美金了。” 所以他刚才也一直打量着明桉的穿搭等等。 看她是否有能力可以承担。 不想给了病人家属希望,又让他们立刻破灭。 毕竟这真的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还要承担着有可能治疗失败的风险。 最后人没了,还要再欠一屁股的债。 这又是何苦呢? 活着的人终究还是需要活着的啊! 明桉皱紧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在她身后,魏泽骞却是松了一口气。 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 于他而言,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魏泽骞渐渐站到了前面,代替明桉,沉下声音,却底气十足地说道:“我们一定会去治疗。” “麻烦您先提供一下那家私立医院的联系方式吧。” 医生见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沉着。 便也放心地给了名片。 明桉被牵着,走出了办公室。 阴暗的长廊上,此刻也没有其他人在。 魏泽骞见她情绪不佳,把她摁在了靠墙的冰凉椅子上,他则是蹲下,略低明桉一个头,低声安慰道:“别再担心了,嗯?” “我会先让人去查查国外那家医院是不是靠谱,如果靠谱,立刻就把你爷爷转过去,不管花多少钱,都一定会让你爷爷重新醒过来的。” 明桉慢慢地抬起了头。 认真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思绪复杂。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仰起自己的脸,眼泪就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 脸颊上的泪痕都红起来了。 魏泽骞心一紧,哑声说道:“桉桉,如果你想陪着你爷爷一起过去治疗,也可以。” ——纵使天南地北,他们需要就此分开。 第107章 他撑起一片天 医院走廊内的消毒水气味愈发浓烈。 惨白的灯光渗透到每一间病房内,放大了那吊瓶“嘀嘀嗒嗒”的动静声,也加剧了每一位家属内心深处的煎熬感。 明桉的眼泪在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她用手背越抹越多,仿佛打开了什么阀门似的,一低头,对上面前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时,自己都笑了:“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这种强颜欢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明桉想着医生刚才的那些建议。 脑海里又不断地浮现魏泽骞所讲的每一句话。 他让她别担心。 ——他负责撑起了这倒下来的一片阴雨天。 如此现实,又如此残忍。 但是钱,确实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明桉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好不容易才将内心的难过感压制下来了一点,她的嗓音里还是带着几分哭腔,尾音有些颤抖:“魏泽骞,谢谢你......” “也对不起......我......那些治疗费不管有多少,我以后一定都会还给你的,请你不要放弃我的爷爷!” 可能没有这个男人。 她也压根儿就不敢去想那种一天治疗费都将高达上万美金的私立医院吧。 不管怎样,她也要咬着牙,开始好好挣钱,至少日后不能让自己或自己的家人在生病时,为钱而愁。 魏泽骞听到明桉的这种说法时,微微皱了皱眉。 他也没有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多说什么。 这小姑娘性子太倔了,认定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转过弯来。 那些钱,他怎么会要她来苦恼。 “好了,没事了。”魏泽骞淡然一笑,缓缓站起身后,将明桉抱紧了自己的怀里,他的眼眶竟然也有些发红,连带声音都沙哑:“一切都有我在。” 西晒的日光愈发闷热。 透过玻璃,洒落下了一片金粉。 明桉仍然坐在椅子上,贴紧着魏泽骞,她的手也渐渐握紧了这男人的手臂。 呼吸慢慢变得平静了起来。 半晌以后,一个护士推着蓝白色的治疗车走过,两个人才回过了神。 魏泽骞掀了掀眼皮,低声问道:“所以。” “你要不要跟着你的爷爷一起去国外?” 明桉愣了一下,指尖也跟着微微蜷缩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作为爷爷唯一的孙女,去肯定是要去的,并且治疗医院还是在国外,一辈子都没说过什么英文的爷爷如果醒来,眼睛又看不见了,一定会很慌张无措的。 魏泽骞也不知道自己揪紧的心是在忧虑什么。 他开口道:“你放心好了,你爷爷日常的生活起居,我会找国内的人一起陪同过去照顾着,不会存在语言沟通障碍的问题。” “还有,他的眼睛,也可以顺便找找领域内顶级的专家,看看有没有重新恢复视力的可能性了。” 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周全。 唯独就只差了一样东西而已。 明桉死死咬紧着自己的嘴唇,想开口问,却又沉默着。 ——她想他陪着他一起。 但这实在是过于自私了。 没想到又要面对这种两难的选择。 “明小姐是吗?请跟我们过去先做个简单的笔录吧!”两名穿着制服的民警走到了明桉面前,要先带走她。 明桉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不小心崴到的右脚腕还是有些疼。 也没麻烦地去警察局什么的,他们直接就近找了间没人的小房间,坐了进去。 明桉坦白地将自己所知道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其中一位女警似乎比较能够感同身受。 就在笔录结束之时,她笑着说道:“还好你没有什么事情。” “你爷爷身上有些拖拽出来的伤痕,我们刚才问了杨信逸,他说是因为在他想拖走你爷爷时,你爷爷抱着屋内的一根柱子死活不愿意松开。” “他不想让杨信逸去找你,所以才不顾地面的摩擦力,拼了命也要撑着。” 明桉胃里都涌上了一股难受的感觉。 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控制不住地想要呕出来。 一股抽搐感从脊柱开始,蔓延到了身体四肢,又麻又疼的。 女警只是抿了抿唇,在经过她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就在这一刻,明桉的心里也终于有了最后的选择。 ——她根本就无法“抛弃”这么深爱着她的爷爷。 至于其他再重要的,也不能够继续重要了。 就当造化弄人。 是她先种下了那颗“罪恶”的种子。 明桉再次回到那个走廊上时,魏泽骞不在。 她没找到人,就先去了爷爷的病房内。 护士台周围一片叽叽喳喳的动静声,有好多中年人围在一起,叫喊着:“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望病人?” “你是不是欺负那个老爷子的儿子还有儿媳妇去世得早?我告诉你们,我们这些人都是那老爷子的儿女!” “对啊对啊,快说病房是哪一间,几零几......” 几位护士头都大了,只能先一再劝说着:“请你们不要这样大声喧哗,会吵到其他病人休息的!” 明桉经过时,才注意到这些人很眼熟,竟然都是村子上的居民们。 她顿时眼眶一热。 同样,也有人注意到了她,迫切地询问道:“小桉啊,你的爷爷怎么样了?醒过来没有啊?” “你说说欸,这都是叫什么事!村长呢?村长也不带头发挥一下保卫我们村子的职责,随随便便来个陌生人,就能进来欺负孤寡老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明桉憋住了自己的眼泪,先让这群叔叔婶婶们安静了下来。 她把大概的情况都解释了一遍。 也有几位叔叔不放心,拿起手机说道:“我女婿认识个更加厉害的医院里的医生,我让他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先在国内治疗。” “就是啊......这去国外得花不少钱呢吧?你一个小姑娘哪能承受得起......估计我们全村人的财产加起来,都还不够治疗个十天半个月的呢!” “怎么会这样呢......” 明桉笑了笑,“谢谢大家的关心,钱的问题就不劳烦大家费心了。” 她代替自己的爷爷,向这些乡亲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几位婶婶则是给了她一些生活用品,安慰着:“桉桉,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个包里是我们去你爷爷家收拾出来的一些换洗衣服。” “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给我们打电话就好。” 明桉接下了这些沉重的袋子。 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些礼盒、水果之类的东西。 一定是这些叔叔婶婶们怕她不收,才特意这样放的。 明桉鼻腔内满是酸涩感。 过了一会儿,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准备走进爷爷的病房内时,有位卷发的大婶子往她的手里塞了张纸。 她解释道:“这张纸是压在你爷爷的枕头下面的,你打开看看呢,是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第108章 商量婚事 明桉坐到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她先看了眼自己还带着呼吸机的爷爷,随后缓缓打开了手中的那张纸,因为被仔仔细细地叠过了太多下,显得很皱巴。 可上面的字迹却清晰,闪闪发着光似的。 开头很正式,又带着些许诙谐幽默的语气。 【明桉:我的好孙女,你好!】 这封信不知道明老爷子是何时写下的。 信中多次提到,爷爷很想她,每次打电话时,如果听到她语气低沉或怎么样不开心了,都会慌张到无措。 却又因为这双失明了的眼睛,无可奈何。 明桉看到眼睛发酸。 她揉了揉,又很快抽过一张纸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想眼泪弄湿了这张宝贵到无法估价的信纸。 在信的最后,老爷子写道:【我始终明白,我的宝贝孙女应当去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同时,爷爷也很期待能够看见由你拍出来的电影。】 【纵使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这封信上的字也一定写得歪歪扭扭,可是爷爷的心还很明亮,愿意为你而倾听。】 最后也没有具体的落笔时间。 只像是写了很久很久的时间,爷爷一直都没有交给她。 明桉趴在了床边,一只手紧紧握住老爷子沧桑干枯的手掌,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直到放在床边的信纸一不小心被空调风给吹落到了地面上。 明桉捡起来时,才发现信纸背后竟然还有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倘若有一天,我生病了,请你不要守在我的病床前,去追逐你自己的广袤天空,那才是真正的孝顺。】 就是因为这句话,明桉又一次哭到了泣不成声。 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即便是用手捂住眼睛,那些不值钱的泪水也依然会顺着指缝滑落。 蓦地,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声。 有道高大的人影挤了进来,魏泽骞一看坐在病床旁边的明桉又在哭,眉头都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他语气温柔:“桉桉,怎么了?” 这么个哭法,他的心马上也快要碎了。 明桉很想快点恢复平静,却没有办法停止身体自然的抽搐。 她垂下了眼,面前,魏泽骞也慢慢蹲了下来,一边膝盖抵着地面,他安静了片刻,才低声安慰她:“放心,你爷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如果你还是不放心你的爷爷,就陪着他一起过去,我都会帮你安排好的。” 病房内,上下吹的空调风一下子都减弱了。 明桉压紧着自己手心里的那张信纸,她委屈地仰起自己的脸,眼尾都通红,“那你呢?” “我?” 魏泽骞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他用那只没包扎起来的手,轻轻覆盖上明桉的手背,笑着回答道:“你想我陪你一起去?” “嗯。”明桉特别乖巧地点了点自己的头。 她是如此期待着的。 却又不敢明说,害怕太厚颜无耻。 魏泽骞轻叹了声气,眼眸也逐渐黯淡了下来,他很无奈,却又不得不回答道:“桉桉,抱歉。” “我暂时有些家里的私事需要处理。不过,我还是和你保证,等我这边一结束,就去找你,好吗?” 距离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恐怖的是时间。 如果年复一年,会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明桉心里已然清楚。 她摇了摇头,意识到这种反应似乎不太对劲,干脆直接转移了话题,她看向面前男人手中拿的另外一样东西,笑眯眯地问道:“魏泽骞,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好吃的吗?” 一瓶活血止痛的药膏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魏泽骞一边把她右脚的鞋子和袜子脱了,一边勾起唇角,有些懒洋洋地打趣道:“饿了吗?” “你想吃点什么东西?” 明桉是饿的,却没什么胃口。 她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这男人被用绷带缠起来的一只手掌,空手接住那么锋利的匕首,又该有多痛呢。 魏泽骞给她崴到的脚腕涂上了药膏以后,又给她揉了好一会儿,都发热起来了。 他一抬头,见明桉似乎还是打不起什么精神,笑着说道:“别难过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秘密? 明桉有些纳闷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她随即反问道:“什么秘密?” 魏泽骞眼底翻滚了一阵有些晦暗不明真相情绪,他笑了笑,才缓缓说道:“其实,你从来都不是什么——” 因为一个突然打进来的电话,这尚未完全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明桉也只好先压抑住自己内心深处的好奇,她撇了撇手,率先开口:“没事,你就先接电话吧。” 晚点再说那个秘密,应该也可以。 魏泽骞走到了窗户边上去。 手机里面的声音很低,连带他所发出的声音也又低又沉重的,“嗯”了好几声,是那种深而无力的妥协感。 一通电话刚挂断,又接着立马有一通新的电话进来了,这一次,他掀了掀眼皮,看向了那个坐在病床旁边的明桉身上。 阳光侧着打过来。 她连发丝都在发着漂亮的光。 “魏先生,您所提到的那家国外私立医院是靠谱的,他们很快就验证通过了您的资产证明,最迟明天早上,就可以派专门的医疗飞机过来接送病患。” “越早治疗,病人恢复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到底有个不错的好消息。 只不过眼下,明桉也必须快速考虑她的去留问题了。 魏泽骞解释着,眸光也很凝重,“你爷爷最快今天晚上就能出发了,如果你想陪着他一起去,现在就需要回去收拾行李了。” “那你呢?”明桉又问。 爷爷的亲笔信,在她口袋里发着烫。 魏泽骞依然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要去京市一趟。” 他的家人全部都在那边。 并且一起热烈商讨着,他和苏家的婚事应该定在最近的哪一天里才好。 明桉点了点自己的头,表示已经清楚了一切。 她语气里竟然还莫名多了一丝轻松:“那好吧,那我现在就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了。” “好......”魏泽骞苦涩地回答着,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他喉咙口像是噎着什么东西似的,声音嘶哑道:“也不用带太多,不然拿着太累,有什么需要去那边的华人超市买也是一样的。” 明桉不停地点着自己的头。 忽然,她反问:“话说,京市也有华人超市的吗?” 魏泽骞彻底错愕住。 第109章 你说的是哪种照顾? 百叶窗户上,繁茂的枝叶肆意生长。 蓬勃的绿意治愈了夏日枯燥。 魏泽骞仍然呆愣地站在原地,灰色斜影延展到靠窗的木柜子上,他不可抑制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声音都变得轻颤了起来:“桉桉......”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收拾行李,是打算要跟着我一起去京市?” 他像是听到了很不可置信的话,连脖颈间突出的喉结都上下滚了滚。 明桉却粲然一笑,眼眸弯成了天上新月的形状,她的明媚中,只夹杂着一丁点儿难以掩饰的忧伤,反问道:“怎么了?” “我不可以吗?” ——不可以? 魏泽骞对此,是求之不得。 只不过他宁愿相信是自己刚才空耳幻听了,也无法相信明桉竟然愿意放弃陪伴他的爷爷,而选择他。 他嗓音沙哑地问道:“为什么?” 明桉最终还是将爷爷亲笔写下的那封信从口袋里拿出,递给了魏泽骞看,她的后背往椅子上靠了些,可以看见自己的右脚腕上还有一层药膏的油性。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白花油味。 很清香,也很入心。 魏泽骞只有一只手能够拿着那张信纸。 他动作也很小心翼翼。 “爷爷说,想让我去追求属于我自己的幸福。”明桉笑着解释着,“我正好想拍的电影在京市也有几个取景点。” 她不愿再找任何借口去逃避。 该爱的人就好好爱。 该拍的电影,就好好去拍。 面前男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明桉主动站起,走到了他的跟前,然后轻轻拿起这男人被白色绷带包扎起来的那只受伤手掌,指尖贴着他的指尖。 感受着微凉的温度。 她抬起自己的眼眸,认真问道:“你真的会安排人,在国外好好地照顾我的爷爷,对吗?” “嗯。”魏泽骞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开口说道:“我会让人每天定时跟你汇报、拍照你爷爷的身体情况,如果医生说他有苏醒的迹象,就立马告诉你,好让你可以坐飞机赶过去。” “当然,你要是想你爷爷了,哪怕国内是凌晨三点,我也会让你立刻出发。” 明桉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她的眼睛都在一瞬间里,变得亮闪闪的,“那我呢?” “你也会好好地照顾身在异乡的我吗?” 魏泽骞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就在这小姑娘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他反问道:“你说的是哪种照顾?” 想了好一会儿,明桉才略微苦恼地回答道:“比如,等你有空了就带我去好玩的地方玩,去好吃的餐厅吃,做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魏泽骞挑了挑眉。 这些开出的条件,还挺好满足的。 他点了点头,眉目间的几分疲惫感消失了。 明桉也跟着点头,表情灵动得宛若一只小狐狸,她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地照顾你。” “所以,魏泽骞,我要跟你一起去京市!” 已经做好了的决定,绝不会后悔。 这小姑娘的语气越干脆,魏泽骞的心就越忐忑。 他思索再三,到底没有选择隐瞒。 只不过眼底却泛起了一抹晦涩感。 “桉桉,我这次回去是因为家里人想给我定下和苏家的婚事。”魏泽骞神色凝重地说着,站在窗台夹角的阴暗里,不被光所照耀:“所以,你知道这件事情最差的结果吗?” ——“我有可能真的会听从他们的安排。” 势必就委屈了她。 如果她不在,兴许他还能更加豁得出去一些。 明桉其实见他接了那么多通来自于家里的电话,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她是在知道苏皎溪是什么人的情况前提下,所以才不无理取闹。 只是一想到过去这些天来走过的“漫长岁月”。 明桉笑意吟吟地说道:“但是我相信你。” 然后,也要为他“死”上一回。 或许心里所有的不甘才能够有所交代。 在这过程之间,万一她还有那么微小的几率,能够赌赢了呢? 魏泽骞一怔。 良久过后,他才掌心攥了攥拳。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缓缓抬起头后,一直都紧绷着的下颌线都松开了一些,他眼中忽明忽暗,却显深邃,“好。” “那我们就一起回去。” 或许是他刚才的想法错误了。 有这个小姑娘在,他不是更能够豁出去。 ——而是,有了反抗的底气。 反正魏家从来就不缺他这一个儿子,不是么? 也,是时候该为他自己而“活”上一把了。 明老爷子出发的飞机最终安排在了晚上,正好病房里已经有一些刚才邻居们帮忙收拾过来的生活用品、衣物等等了。 不用再多余赶回去一趟。 魏泽骞也很忙,订好了两张一起去京市的票以后,他亲自去面见了那位即将跟着明老爷子一起到国外去照顾的贴身管家。 以确保对方是真的靠谱。 他也安排了专门的翻译现在那边的私立医院里等着,怕到时候医生会说些晦涩难懂的专有名词,即使能够用英文交流的管家也听不懂。 从而导致出了什么岔子。 明桉站在病床边,重新叠了一遍爷爷的衣服,她动作很细致,甚至连衣服的每个角都慢慢抚平了。 只想时间能够走得慢一点。 看着还是陷入沉睡中,没有任何要醒来迹象的爷爷,明桉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拉着老人家的手,责怪道:“爷爷,你真的不打算起来好好教育我一顿了吗?” “我有点听你的话,更多的是不听你的话......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很生气才行,气到突然爬起来揍......别揍我了,把魏泽骞给揍一顿吧!” “是他把你孙女的心和三魂六魄,全部都给勾走啦!” 明老爷子依然是毫无反应。 他只是睡着,熟熟地睡着。 明桉叹了口气。 她在病床边慢慢蹲下,捧起了爷爷的一只手掌,注视着这张和蔼可亲的脸很久很久,她笑着说:“爷爷,真的很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成为了你的孙女。” ——那么深刻,怎么可以不记得呢? 第110章 你对他是真爱?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下。 魏泽骞直接定了私人航班送明老爷子,以及专门照顾他的几个人一起出国。 他托了很多关系去办手续。 毕竟医院那边也说了,这个病想要苏醒的可能性增加,抢的就是每分每秒的时间。 医院天台上的风很大。 明桉站在黄绿色的飞机坪上,看着起飞的直升机,披散的长发都在群魔乱舞着,她用手缕了一下,在心里虔诚祈愿。 一旁,魏泽骞忽然伸出手臂,将她的肩膀搂住,他低声安慰道:“别担心。” “如果你后悔了......那架直升飞机随时可以为你掉头,让你去陪在你爷爷的身边。” 明桉不乐意地“嘶”了一声。 这人为什么老觉得她会后悔啊? 她给他的感觉,难道就这么不靠谱吗? “掉什么头啊?” 明桉轻飘飘地回答着,不忘用余光扫了身旁的这男人一眼,她直言道:“你刚才干脆直接学美队,拉住直升飞机好了。” “我看你不也挺像超人英雄的嘛,十八层高的楼,说跳就跳。” 魏泽骞:“......” 他闭嘴不言。 这是目前为止,不激化矛盾的最佳办法了。 按照他的感觉,这桩事情没个小半年,这小姑娘是绝对不会轻易忘记的,估计以后看见个“18”,就要顺带着数落他两句。 明桉转过身,准备下去。 似乎是猜到了这男人的心中所想,她悠悠说道:“想我现在就忘了,也行。” “你从这医院的天台上跳下去,我记得的事情,就会是另外一件啦!” ——大概就是要,打破纪录的意思了? 魏泽骞无语,站在原地,抿了抿唇。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几步一跨就追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小姑娘,而后拉过她的一只手,紧紧牵着,语气里满是笑意。 “明桉,我们一起走。” * 去京市的票,魏泽骞订得有些晚。 主要还是想给明桉留有考虑的时间,知道她的态度是真的坚定以后,觉得趁着天黑出发,似乎也不错。 透过玻璃窗户,还能够看到天上耀眼闪亮的星星呢。 所以现在,他们距离出发所剩下来的时间,绰绰有余,甚至还可以在南桑吃点东西再走。 明桉的手机上一直有串号码在不停地打进来。 她起初只是以为对方想推销什么,挂了三四次后,对方才想起还可以给她发短信。 【明小姐,你好!我们这边是市里的看守所,案件当事人杨信逸已经被带过来羁押了,他说有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交换于你,你看你方便过来我们这边领一下吗?】 很重要的东西。 明桉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枚玉佩。 她把短信给了魏泽骞看,魏泽骞便陪着她一起先去市里面了。 反正杨信逸被关在牢里,也不用担心他又想要耍什么伤害人的小把戏。 看守所的负责人让明桉填了几张信息表格后,就把东西交给了她,并解释道:“派出所移送过来的时候,这个东西就已经被摔碎了。” “听说是警察在搜他身时,他抢走,故意摔的。” 明桉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被摔成两半的玉佩,这原本应该是“凤凰来仪”的吉祥图案,现在凤凰的头与身子却生生地分了家。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谢谢!” 又询问:“不过,我现在可以申请探视杨信逸十分钟吗?我一会儿就要去外地了。” 那个男人故意把玉佩摔了,估计也是还有话一定想要对她说的原因。 负责人点了点头,很通情达理地去安排了。 明桉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眼眸里隐隐流露出几分担忧的魏泽骞,笑着安慰道:“没事,我马上就出来了。” 她愿意去听废话。 但不一定会在意那些废话,不是么? 接见室内。 杨信逸有恃无恐地坐在椅子上,看见明桉进来以后,竟然还示意她坐在对面。 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你有屁快放吧。”明桉缓缓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她半倚靠在椅子上,眉眼清冷,甚至不想多看对面男人一眼。 杨信逸知道她这肯定是装出来的冷静。 那枚她一直想要回去的玉佩,现在都被他摔成两半了,还能不气疯? 明桉大概料到了一点。 她轻笑一声,将碎了的玉佩放到桌面上,低声说道:“你想拿玉佩来要挟我,可这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先前的慌张,只不过是她不想辜负爷爷的心意罢了。 现在爷爷都成那样了,玉佩? ——丢了也没有关系。 “比起这些,我更想看你人生完蛋了的样子。”明桉张扬地勾起了自己的唇角,她站起身,贴近了桌子,凑到这男人面前挑衅道:“绑架。” “故意伤人、故意损害他人财物。杨信逸,你就把牢底坐穿了再去死吧。” 她进来这一趟,目的也是为了警告。 杨信逸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以后,脸都有些气绿了,他皱紧着眉头,见不到眼前女人越笑越肆意的模样。 他把手猛地往桌上用力一拍,腕上的手铐都在叮当作响。 “我故意伤人?那魏泽骞拉着我从高楼上摔下去,害我不仅意识昏迷、脑震荡,差点儿身上的骨头都断了,他那就不算是故意伤人了?” “明桉,你别双标,姓魏的也会坐牢!” 杨信逸已经决定好了,下一次审讯时,他要把魏泽骞也告了。 他过得那么惨,这对狗男女又凭能够什么幸福? “你给我闭嘴!” 明桉也怒了,难得有如此生气的时候过。 她眼眸冰冷到让人不敢直视,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懂什么叫正当防卫么?” “杨信逸,你再敢动他一根头发试试。” 大不了,都别活了。 杨信逸傻傻地呆滞着。 记忆中,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明桉发这么大的火,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不知为何,他的心脏有几分骤疼。 良久以后,才问道:“所以,你对他是真爱?” 明桉也有些被问住。 她的脑海里快速掠过一道白光,随即无声地笑了笑,回答道:“是。” “并且,还是你让我确认了这一点。” 结束见面后,明桉蹦蹦跳跳地出去找魏泽骞了。 在她身后的那间接见室内,杨信逸歇斯底里地喊道:“回来!明桉,你给我回来说清楚,你凭什么爱上别的男人......你回来啊!” 他情绪过于激动。 两名狱警将杨信逸的脸侧着压制在了桌面上。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之中,缓缓淌下了。 从桌面,坠流向地面。 第111章 想生女儿 回京市的高铁票,魏泽骞订的是两个并排的商务座,整节车厢都很安静,只有角落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着,已经放平座位,准备闭眼休息了。 “你累不累?”男人压低着嗓音问道。 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不累呢。 明桉却只是牵扯着唇角,摇了摇头。 她不敢睡觉。 很害怕白日里的一幕幕重新又在自己的脑海里上演一遍,但是对上身旁男人深邃的眼眸时,只是笑着解释道:“还不累。” “我们再一起玩会儿吧!” 魏泽骞被她的这个说法给逗笑了。 他从一个自己准备的包里拿出了一盒新鲜的水果,有蓝莓、葡萄、车厘子等等,都已经在刚才明桉去上卫生间时,清洗干净。 “吃点儿吧。” 明桉诧异地挑了挑眉,下意识地就先捏起一颗还带着枝的大蓝莓放入口中,一咬开,清甜的汁水都爆了出来。 紧接着,她眉头一皱。 这蓝莓甜得她牙都开始疼了! 她是还有一颗蛀掉了的牙,至今没敢去口腔医院处理呢! “怎么了?”魏泽骞担忧地问着,隐隐觉得这小姑娘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他凭借以往的经验,问道:“手机又找不到啦?” “你瞎说八道!” 明桉气急败坏地回答着,语气还颇为不满意:“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这么会丢三落四的人吗?” 为了自证“清白”,明桉还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口袋里,准备好好将手机给拿出来,向这个看不起她的男人炫耀上一番。 她摸了摸左边,又摸了摸右边。 然后很快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包里。 ——怎么会都是空空如也! 魏泽骞抿了抿唇,已经了然。 趁着列车还没出发,他找到了工作人员,解释一番后,那被明桉落在刚才卫生间里的手机已经有好心人送去了服务台。 又由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送到了列车上。 明桉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手机,松了一大口气。 这里面除了有她一些很重要的剧本、构图、分镜等资料以外,最近的搜索记录都没有删除。 如果不小心被第二个人发现。 她也宁愿从那十八层楼上跳下来! ——不对,她要往地底下钻十八层。 列车发动后,平稳又静音。 明桉嫌无聊,拉着魏泽骞看起了一部很老的鬼片《山村老尸》,她都不知道以前竟然还有第二部。 只记得,当初和同学们一起看完第一部后。 没人再敢独自一人出去上厕所了。 魏泽骞看着电影的封面图,眉心微微皱起。 他倒不是害怕这些,转过头,看着几位已经睡过去的其他乘客,提前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以他对这小姑娘的了解,估计一会儿得吓到尖叫了。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变成了——明桉认真看电影,魏泽骞认真看她,准备在她受到惊吓时,及时捂嘴。 “你干什么呀?你快点看电影,别看我!”明桉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炽热地注视着自己时,不免有些慌张。 电影里,那个女人正好走到厕所里,眼睛被白布蒙着,然后用一根木棍插了双眼! 明桉吓到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恰在此时,车厢内的灯光都熄灭了下来,只留几盏照明灯,隐隐约约在黑暗中透露着一些物品的棱角。 更加阴森、瘆人。 蓦地,旁边还有一只泛凉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口鼻。 明桉真的有被吓到心脏骤停。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自己的头,虽然看不清身旁男人是什么表情,但这就是谋杀! 赤裸裸的谋杀! 过了十几秒钟,明桉才被松开。 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正想抱怨。 魏泽骞利落地收拾起了桌上的杂物,还把正在播放的电影也关了,强制放平她身下的座椅,又给在肚子上盖了一张小毛毯。 像是个操心熊孩子的家长似的,低声哄道:“好了,鬼片可以留到白天再看。” “现在必须睡觉。” 明桉小声地“切”了一下。 却还是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车窗外,天空是一片漆黑的。 但是地面上有很多亮眼的小白点,一大片一大片地挤在一起,就像是星星倒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明桉才开口问道:“魏泽骞,你的家人们都是怎样的?”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这个男人提起过。 魏泽骞沉吟了片刻,忽然牵住了她的手,还很刻意地轻轻捏了一下,他低声回答道:“桉桉。” “你不用见到他们。” ——那大概就是很不好了。 明桉噎了噎,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又过了漫长的二十几分钟,她实在是睡不着,也不想继续闭着眼睛了,转过头看看窗外,又一转头,看见了同样还没休息的魏泽骞。 他的视线仍然是直勾勾的。 明桉将脸凑到了这男人的耳边,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一脸的认真,又一脸的凝重。 仿佛在想的东西,是国事级别。 闻言,魏泽骞眉眼微动。 他也学着明桉刚才的样子,把脸侧到了她的耳边。 悄悄话很热很痒。 他回答道:“我在想——” “我们以后一定要生个可爱的女儿。” 这么突然? 明桉立刻闭眼,秒睡。 她只装作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过去。 一旁,魏泽骞无声一笑。 又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了一下毯子。 * 到京市后,天其实已经亮了。 这里的热与南方不同,很干燥。 早上的太阳都能把人皮肤给晒红了。 明桉从列车上下来以后,依然很困,她就跟长在了魏泽骞的身上似的,一直都紧紧靠着他,然后闭着眼睛走路。 高铁站的工作人员差点儿还要贴心地为她送上免费轮椅,并开通残疾人通道。 魏泽骞提前订好了市中心的酒店。 到了套房门口以后,明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好像跟酒店老板认识,并且还有可能是朋友关系。 因为穿着古典工作服的服务员微笑地对他说:“魏先生,我们老板已按照您的喜好,为您准备了很大的惊喜,请进。” “滴——” 随着房卡成功刷开,明桉也缓缓站直了,好奇地朝着房间内看去。 她想知道魏泽骞的喜好,也想知道会有什么惊喜。 刚一走进套房内,就看见了并排而站的三个女人,身材都凹凸有致,令人血脉喷张。 本土的、日本的、还有一个俄罗斯的。 明桉:“?” 她“哇哦”了好长一声,然后转过身,对着面前的男人竖起了大拇指,“魏先生,您的爱好真是联结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友谊呀。” “我真是为你感到骄傲!” 第112章 弟妹,久仰大名 一直以来,明桉都坚信,无论是谁,他从小的生长环境一定会影响到那个人的成长。 即使多年以后再次回归,也会在这片土生土长的地方,流露出自己最真情的实意,以及暴露出很多旁人不曾知晓的秘密。 就比如她,在大城市里因为害怕、不安,总是会把自己包装得冷淡、孤傲,让陌生的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只要回到了南桑,看着那群自己偶尔会讨厌,更多的是感激的村民们,再冷漠的心都会重新燃烧起来。 现在,京市就是这个男人的故乡。 酒店宽敞的套房内,灯光明亮。 三位不同国籍的美丽女子还在抛着媚眼。 明桉也不知道自己的哪根脑筋混乱地搭在了神经上,她朝着面前的这三个女人走去,依次用不同国家的语言打着招呼:“你好!” “空你几哇!” “打死为达尼亚!” 她还走到这三个人的左边,又走到右边,好奇地问道:“我站在哪里会比较好呢?” 魏泽骞已经无奈,眼皮子都不可抑制地跳动了好几下。 也不知道这个宝贝的阴阳怪气是在哪里学的。 他趁着明桉又往三个人的左边站时,手臂一伸,直接将她给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还勾紧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再随便动弹了。 “出去吧。” 魏泽骞朝着那三名女子淡淡说道。 紧接着,他又问一旁的服务员,语气略微不善,“不解释一下么?” 才刚跟着他到京市的人,马上都要气到坐火箭上外太空去了。 可不,明桉腮帮子气鼓鼓的。 是真的很生气。 酒店服务员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魏先生,这是我们老板跟您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一点儿也不好笑。”魏泽骞严肃地回答道。 对面到底不过只是一个为了每个月的工资与奖金,不得不乖乖听从上级吩咐的老实打工人而已,明桉对她万分理解。 现在,她内心的火气也慢慢降下来一些了,拉住了身旁男人的手,小声说道:“好了,你都吓到别人了。” 酒店服务员向她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下一秒,又有两名工作人员推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进来,其中一个解释道:“魏先生,是我们老板不小心搞错了。” “这是他送给您的补偿,还望您可以接受。” 魏泽骞都已经不耐烦了,想换酒店的冲动都有。 明桉却兴致勃勃的,还反问道:“这里面是什么?我现在可以拆吗?” 另外一名工作人员笑着递上了美工刀。 随着长长的刀子慢慢划过箱子上面的胶带,房间灯光照亮了里面的黑暗——茉莉味、水蜜桃味、巧克力味、草木青竹味。 哇,里面竟然还有来自泰国的特产——罗勒猪肉炒饭味! 明桉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已经发展成为这样副模样了吗? 这一盒盒的小东西,不仅口味众多,有的上面还有浮点和螺纹......甚至是夜光的。 魏泽骞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全部都是最大尺寸。 他对此还算满意。 蓦地,套房门口想起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兴奋地喊道:“惊喜吧!” 他率先走到了明桉的面前,也不做自我介绍什么,很自来熟地打招呼道:“弟妹,真的是久仰大名了啊!” “但是话说你叫啥来着?” 明桉无语。 久仰大名,却不知道这个大名? 不过从三位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人只是抬起手,在半空中挥了一下,他们就自觉地退下,还顺便把房门给轻轻带上。 应该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亦是魏泽骞的朋友没错了。 一旁,魏泽骞很快上前一步,将她给半挡在了他的身后,眉头紧皱,不悦地说道:“韩随,你乱叫个什么?” 明桉一愣,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男人侧脸在脖颈上打下的那片阴影。 她心脏骤然一紧,五味杂陈的。 好像这种称呼确实不可以乱喊。 纵然只是朋友之间,纵然这周围都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在。 被叫“韩随”的那个男人也一怔。 魏泽骞随即勾起唇角,揶揄着:“你能喊她弟妹?” “不应该是大嫂么?” 韩随无语,又多看了明桉一眼,正好他的电话也响了,笑着说道:“行了,我有点事要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休息。” “送的这箱东西尽快用哈,正好我们酒店在选品,到时候告诉我哪个体验感最佳,我往每间房间的床头柜里都放一点。” 这任务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不说还好。 一说,明桉的脸就红到烧起来了似的。 整整一箱,少说也有五百个呢,就算魏泽骞撑得住,她也会疲惫而死的啊! 来这京市一趟,她还能上个头条是吧,妙龄女子因酱酱酿酿、咚咚哐哐过多而累死在酒店里,真是祖上十八代都“荣耀”啦。 魏泽骞先去全透明的卫生间里洗了个手。 一出来,就看见明桉正在掰着手指头算什么东西,她的嘴里念念有词,“就算是一共有五百个。” “一个月最多只能用完2个,那就需要二百五十个月才能全部都用完......二百五十个月就是整整二十年......还有余数!” 明桉眼睛里都闪过几丝惊恐了。 对上面前男人忽然阴鸷下来的眼神,她始终拧紧着自己的眉头,“怎么办?我们要扔掉几个才能正好凑满二十年?” 魏泽骞反应过来这小姑娘是在算什么东西以后,脸都黑了下来。 一个月只用2个? 怎么了,他是已经八九十岁了么? 魏泽骞咬牙切齿地说着:“你要不要调整一下你的数学公式,怎么会这么慢呢?” “啊!”明桉双手一拍,像是个天才:“确实慢了。” 在这男人期待的眼神之下,她说道:“二十年里,肯定不少盒都会过期了,过期的要直接扔掉!” 魏泽骞:“......” 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沉下声音回答道:“你放心,这些东西过期不了一点。” 下一秒,明桉就直接被这男人给单手抱了起来,扔在床上。 她的小腿被一只手掌摁住,渐渐向上抬着。 魏泽骞从那个大箱子里面,随手拿了一盒出来,用牙齿撕开。 他挑着眼尾喊道:“宝贝。” “我们今天就要用掉半年的量。” ——十二只。 正好,他已经洗干净了手。 第113章 喊一声老公 主卧内,拉紧的窗帘密不透光。 床头柜上的小台灯却一直亮着,昏黄色的光晕轻轻柔柔,在一池春水中荡漾着。 美好且旖旎。 不知不觉间,明桉嗓子都哑了,还有点疼。 从她后背拥上来的男人,还知道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又从那箱子里拿出了新的一盒。 地上已经扔得到处都是了! “魏泽骞,我不要了……”明桉眼泪汪汪地控诉着,鼻息间,满是被各种香气遮盖住的橡胶味道。 她委屈的音调都拖长了。 缓缓直起腰来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他大概数了一下,回答道:“你不要什么?” “这才只过去了两个半月。” 他到底没再舍得。 毕竟都有些肿了。 就当明桉松了一口气时,魏泽骞又问:“那你评价一下,最喜欢哪个味道,嗯?” 明桉不说,腰上就多了一只灼热的手掌,力度渐渐加大着,仿佛将她给箍紧了起来,带着一股无声的压迫感。 她转了转眼珠子,因为太累,就随便敷衍地回了一句:“嗯......茉莉花吧......茉莉花好香的。” 枕头就在一旁。 明桉抱起一个,就想侧过身睡觉。 蓦地,空气里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声。 这都令她的耳朵变得敏感了! “你干嘛啊?”明桉跟只兔子一样警觉,立刻把头抬起,果不其然,又看见魏泽骞手里多了一只印有茉莉花图案的包装。 这男人哑声笑着,像是在讨要着什么,“也算是辛苦了两个半月了,明老板不奖励一次休假的吗?” 说得好像,还受《劳动法》保护似的。 “魏泽骞,你大混蛋......嗯......” 明桉原本想要继续控诉地声音,最后都被撞碎在了暧昧升温的空气中,她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过去,还是直接晕了。 ——从此再也闻不得茉莉花的香味。 傍晚来临得很快,甚至于拉开窗帘,外头也没有炽热的阳光了,只剩下市中心这片繁华的夜景,每一处灯光都璀璨如同明珠。 省份与省份之间,好像也需要调整作息。 至少明桉在睡了这么一觉之后,整个人的疲惫感都减弱不少,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原本还想接着睡,结果听到了一旁的衣帽间里有很轻微的碰撞声。 明桉便坐了起来。 衣帽间内,魏泽骞正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如果有褶皱的,他就先拿熨斗烫的一下,然后再挂到衣架上,放进衣柜里。 除此之外,整个套房内的生活用品都被换成了新的。 譬如烧水壶、洗衣机、烘干机、电饭煲等等私人物品。 “我们这是要在这家酒店里面常住了吗?”明桉好奇地问着,半个人倚靠在门框上,脸上还带有刚睡醒的懵圈印子。 她身上就只穿了魏泽骞的一件衬衫。 白皙光滑的腿露在外面,腿型很直,流畅自然的线条又不失纤细的力量感。那头黑色长发柔顺蓬松,因为刚起床,而带有一种天然凌乱的氛围感。 魏泽骞抬起眼的一瞬间,呼吸骤停。 他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内心,轻咳了一声后,正经地回答道:“嗯,暂时要住酒店里。” “我在这边的几处地产,家里都知道。” 如果住过去,势必会被魏家发现。 然后,他就必须回去了。 眼下却还能带着这小姑娘四处玩一玩。 明桉“噢”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一开始,她还真的以为住酒店只是一个过渡而已。 魏泽骞又挂了一条裙子在衣柜里。 他见明桉的眉头有点皱,便暂时先放下了手里的活,走到这小姑娘面前,担忧地问着:“怎么了?” “不喜欢住在酒店里吗?” 明桉点了点头,小声地回答着:“嗯,不是很喜欢......” “就总觉得人来人往的,进进出出也很不方便。” 而且,就算部分家具的品牌、功能等等与家里现在用的是高度相似的,也依然代替不了家的感觉。 魏泽骞也皱起了眉。 下一秒,明桉又笑着仰起了她自己的脸,明媚生姿,“不过,因为有你陪着我一起住,这些小事情其实根本都不算什么啦!” 她说完,就开始在这间顶层的套房内四处打量了起来,其实住这边也是有好处的,就不用自己天天辛苦地打扫卫生了。 魏泽骞在后面跟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里却已经做完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看见他,明桉又问道:“对了,你不用回家的吗?” 魏家把他的婚事......看得那么重...... 男人“嗯”了一声,回答道:“现在还不急。” 时间也算晚了,魏泽骞换了件衣服,打算去酒店的餐厅内打包些食物回来。 正好明桉也不太想走路,就在房间内继续待着了。 她是出于“好心”,送这男人到了门口,“你看看有没有清淡点的食物吧,我想喝粥,总感觉嘴里干干的。” “好。”魏泽骞回应着,突然又问:“要不要喝牛奶?” 明桉眨了眨眼,想喝,又不太想喝。 她只是很纳闷魏泽骞忽然这么问。 “算了,喝点鲜榨的果汁吧。”魏泽骞又说。 明桉想着也好,便点了点头。 紧接着,魏泽骞唇角勾起了一抹坏笑,揽过她的腰,低声说道:“毕竟牛奶,我们桉桉今天已经喝了太多了。” 明桉:“......” 她最后反正是把门给“砰”的一声甩上的! 没过一会儿,外面又有人敲门。 明桉在身上披了条毯子以后,才过去开门,结果站在她面前的又是魏泽骞,她无语地问道:“怎么了?有东西忘记拿了吗?” 眼前的男人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没有。” ——“明桉,我就是想你了。” 他才离开了连一分钟都没到! 明桉感觉自己今天晚上很有可能吃不上晚餐了,一个是某人磨磨叽叽的原因,还有一个则是她现在胃里开始恶心了! 她准备关门,魏泽骞及时挤了半边身子进来。 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大事,他弯下了些腰,凑到了明桉的耳边,语气认真地喊道:“宝宝。” “你能不能喊我一声老公?” 他,顺便要外出去做件“好事”。 明桉肯定是想拒绝的,结果她才刚张开嘴,后脑勺上突然垫上了一只手掌,而后,魏泽骞的嘴唇吻了上来,力度大到,把她整个人都往身后的墙上靠住。 在这男人变样的“威胁”与“诱哄”之下。 明桉迫于需要呼吸,只能嘤咛地喊着:“嗯......老......公......” 魏泽骞终于松开了她,还不忘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说道:“乖乖等我回来。” ——“老婆。” 第114章 你还记得那天吗? 房门再次被关上,还“咔哒”一声,自动落了锁。 明桉的脸颊又红又烫,她还用手心轻轻拍了几下,呼出一口长气的同时,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时间还很漫长。 她打算先拿点白纸和铅笔,画电影分镜。 竟然从刚才的那个吻里,“变态”地获得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灵感! 在套房内找了一圈,最后,明桉翻过沙发才成功找到了她的包,刚从里面拿出白纸时,卧室内,她的手机铃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特别着急似的。 明桉只好再次往卧室里走。 她瞥了眼号码,接通了:“又怎么了?” 魏泽骞刚离开酒店,坐上一辆出租车,听见手机里传出明桉的声音以后,即使这道声音略带着几分不耐烦,他也笑了:“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到底怎么了?” 难不成这男人没带手机? 不对,他都用自己的号码给她打电话了。 魏泽骞抬起眼,看着车窗外正在倒流着的夜景,笑着回答道:“没怎么。” “就是提醒你一下,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也不准穿成刚才那样去给其他人开门,一个人在酒店里,也别乱玩电和热水。” 明桉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个未成年人了,哪里还需要这样的警示教育! “魏泽骞,你真是烦死了。” 这细细的声音里,有几分娇嗔感藏也藏不住。 明明很不耐烦,却偏偏又很爱听下去。 电话另一头,男人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嗯”了一声,也带着淡淡的笑意:“明桉,我就烦你一个。” 蓦地,魏泽骞又想到了什么,这次是正儿八经地在嘱咐:“你一会儿要是洗澡,一定要小心地上有水后会滑,酒店拖鞋也不防滑,别摔倒了,嗯?” “知道啦!知道啦!”明桉用自己的耳朵和肩膀夹住了手机,然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拿出那支有点凸了的铅笔,开始在纸上“沙沙”画了起来。 她不忘调侃了一句,“魏泽骞,你是在提前体验当爸爸的感觉吗?” 话说得好像有一点奇怪了。 她又不是这个男人的女儿! 魏泽骞低沉沉地笑了一声,直到真的没有什么话好聊时,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才逐渐显露出来,“桉桉。” ——“你能不能再喊一声老公?” 他跟上瘾了似的。 明桉顿了顿,咬着自己的舌尖。 她憋到脸都涨红了,也还是没好意思开口,甚至还不小心把一个分镜头给划到了框外。 又没橡皮擦。 “你真的好烦啊,我挂了!” 电话“嘟——”的一声,彻底安静。 出租车司机也是真的因为忍不住了,才多张望了几眼车内的后视镜——明明很周正严肃的一个小伙子啊,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恶心的。 他开了二十多年车,还是第一次有晕车的感觉呢! 忽然间,后排男人掀了掀眼皮,与他对视。 司机被吓了一跳,看着导航上快要接近的目的地,生硬地找着话题说道:“哈哈,先生您大晚上的还来这种地方啊......人家都已经下班了吧......” 话音刚落,路边那栋隐藏在黑暗中,建造的气势磅礴的建筑楼,“刹”的一声,亮起了所有的灯。 像是在做盛大迎接。 魏泽骞唇角牵扬了一下,付完车费后,矜贵优雅地下了车。 * 套房的客厅内,明桉也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开始认真画起她的电影分镜头,她以前没怎么专门学过美术,所以人物都只用很简单的几笔潦草带过。 可是空间感,以及光线的明亮,却把控得绝佳。 是属于那种,光是看一眼纸上内容,都能感受到镜头转场的流畅与丝滑度。 明桉整个人是蜷缩在沙发上画画的,把自己的膝盖当成是小桌板,她握着的笔“刷刷”地涂着灰色阴影,几乎都快要贴到纸上了。 蓦地,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 差点儿把她脑海里现有的思路全部都打断! 明桉气到不行,拿起手机就质问道:“你到底还想干嘛?老!公!” 连话语里的停顿,都在表达着她的愤怒。 打来电话的人一愣,声音都诧异了,“啊?” “明桉,我不是你的老公啊。” 明桉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几缕碎头发都吃进了她的嘴巴里,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啊?西荞姐,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正在扶一位老公......公过马路,来,老公公,您跟着我慢慢走!” 这理由实在是蹩脚。 也不知道明桉是跟谁学的。 反正赵西荞是忍不住嘲笑了一声的,她问道:“看来你真的打算跟我这边辞职,一个人独立拍电影了?” 消息是从负责那档金融综艺的导演口中传出的,因为明桉这样的关系,恐怕ZQ集团不会继续投资下去了。 明桉也没隐瞒赵西荞,光着脚走到了一扇落地窗边,她的影子与这座繁华却冰冷的城市光影融合在一起。 “嗯,我其实人已经在京市这边了。” 不知为何,赵西荞竟然叹了口气,反问道:“明桉,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你为一个男人而赌上了一切,一个人去谁也不认识的陌生城市里发展,我说难听一些,万一有一天,他抛弃你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明桉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她也知道,赵西荞的担忧不是毫无道理。 一段分手了的感情,无论是什么原因,每个人似乎都会觉得一定是女方更吃亏些。 明桉将肩膀轻轻地靠在了窗户上,淡然地笑着:“西荞姐,你知道吗,其实我奶奶以前有句常爱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她说——世上男人无不都是两条腿,一根屌......嗯,这话是糙了一点,但她身为一个从来没有走出过村子的农村妇女,从小教育我的就是,感情里,从来没有人比我自己更加重要。” 跟着魏泽骞来京市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而是她太爱自己了,所以如此自私、如此勇敢。 赵西荞把这番话消化了很久,语气也释怀了,“明桉,原来你一直才是最清醒的。” “我下个月可能也要到京市去出差,到时候我们见面再详细聊聊吧,你如果拍电影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也别客气,尽管和我讲就行。” 看似好像永远都不会输的人。 往往输起来,才是最一败涂地。 在最后,电话将要挂断时,赵西荞才匆匆忙忙地想起一桩事情,她情绪激动地喊道:“等等,明桉,你先别挂我电话!” “你还记得——你在魏泽骞公司楼下,第一次发现杨信逸出轨了的那天吗?” 第115章 给她一个家 暴雨倾盆。 明桉只记得,那一天,她浑身都被雨给淋湿了。 公司派她去一部电影的拍摄现场当杂工,一会儿要给导演递台词本,一会儿又要帮女主角倒热茶,从早忙到傍晚,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 就更别提她有什么去卫生间的机会了。 杨信逸又给她发短信,希望下班时能够看见她,语气颇有微词,埋怨着她这段时间忙,估计连自己有个男朋友都快忘了吧。 明桉从片场结束回去,时间已经很赶了,把自己的东西都乱塞进了包里以后,就去了ZQ公司的楼下。 她既可怜又悲惨,连把雨伞也没有。 等了一会儿,杨信逸说他今天需要加班,明桉也没催促,只安静地站在大楼的屋檐下避雨,直到她忍不住想要找洗手间。 附近好几公里都没有公共的。 是ZQ公司正好下班的前台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对她说:“你可以去楼上等你的男朋友噢。” 大概是之前,这位前台看到过她和杨信逸并肩走的场景,所以才会认得她吧? 明桉不想打扰杨信逸工作,也就没告诉他一声,她只是想上楼去借用一下洗手间。 按照指示标牌,结果就——撞见了这个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在无人的茶水间里搂搂抱抱。 连裤子拉链都开了。 她那一下,仿佛五雷轰顶似的。 “怎么了?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情了?”明桉捏紧着手机边缘,直到现在,她每次一想起那个画面,都觉得胃里面在翻江倒海。 或许,她就应该憋着不去借卫生间。 又或许,公司那层楼该死的茶水间不应该设在去卫生间的必经之路上。 赵西荞抿了抿唇,回答道:“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的。” “ZQ公司那个前台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她一直都记得你,那天她快下班时,接到了总裁亲自给她打的电话,要她让你上楼去找你的男朋友。” 而明桉,恰好就是因为需要上厕所才会上去的。 她微微张开着嘴,有些茫然地傻问着:“总裁?总裁是谁?” 答案只有一个,并且从来都没有变过。 赵西荞的话也就说到这里为止。 她让明桉不要多想。 明桉只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最初的时候,她其实并不知道魏泽骞的未婚妻就是杨信逸的出轨对象,所以在团建时得知以后,特别生气。 她以为魏泽骞就是为了报复自己的未婚妻,所以才会和她在一起。 但事实上,这个男人是从头到尾知晓着双边关系的唯一一个人,他肯定早在公司时,就得知了自己的下属与自己未婚妻的不正当关系。 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引她也入局? 又或者,他怎么会知道杨信逸那个时候到女朋友是她,难道提前做过调查了吗? 明桉一瞬间头疼得厉害。 电话里,赵西荞还在等着她的回应。 明桉向后抓了抓自己头顶的发丝,不想再折磨自己的脑子:“嗯......西荞姐,如果你下个月确定来京市,就提前告诉我一声吧。” “我一定请你吃饭!” 赵西荞笑了一声,回答道:“好。” “总之,万事万物,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就好。” * 这间套房的客厅内,有一整面酒柜。 明桉鬼使神差地走到跟前,从上面随便拿下了一瓶不知牌子的外国红酒,她倒进高脚杯里,轻轻摇晃了几下,一口饮尽。 味道略微有点酸涩,口感倒是很绵软。 站在落地窗前,明桉看了好一会儿夜景,也不知不觉地多喝了好几杯。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快要头晕时,立刻放下了杯子,然后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耳机,随便放了一首,站到了床上。 这个时刻,灵感简直爆棚。 依旧昏暗的灯光,在安静而燥热的夜晚里,像是一簇盛开在初夏的暖黄色花蕾,房间内的温度因此而缓缓上升着。 玻璃窗上,倒影重叠。 站在床上的明桉,身上依旧只有那一件白色衬衫,宽大的下摆微微被风吹起,她跟随着头戴式耳机里,音乐的旋律,轻轻地晃动着身子。 黑色身影渐渐融入进了这一片孤单的氛围里。 连灯光也开始摇曳。 明桉是闭着眼睛听音乐的,一旦脑海里形成了什么灵感,她会立刻记在手里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完了一段话后。 她一转过身,看到了魏泽骞不知从何时起,就站在床尾处。 男人唇角上扬着,注视着她的眼眸,温柔而黯淡。 明桉也看着他笑,走到了床边,蹲下。 她抬手的一瞬间,魏泽骞也张开了他的怀抱,很自然、默契地接住了慢慢倒下来的她,并且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你喝酒了?”魏泽骞有些诧异,挑着眉问道。 明桉只是“嘿嘿”傻笑了两声,她向后仰了些,两条手臂都搭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眼眸半眯起着,撩人而不自知道:“嗯,喝了一点点。” “因为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话音刚落,魏泽骞难得先抢了她的话,他嗓音暗哑,也带着点笑意说道:“在这之前,先让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拿出了被放在一旁的一份合同。 明桉皱了皱眉,不解地接过,然后拆开了外面的牛皮纸袋。 最上面加粗加黑了的标题一行字赫然醒目:【房地产买卖合同】。 买方的身份信息竟然是她? “这个是......” 比起房子的面积、地理位置等等,明桉率先注意到了下面的价格,她是用手指着那些“0”数的数。 ——八位数。 好几千万,都是全款。 魏泽骞也不解释什么,好像他带回来的就是一碗明桉刚才要喝的白粥而已,他只淡淡说道:“产权证书还要过几天才能办下来。” “但是房子,已经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了。” 明桉仍然在震惊之中无法回过神来。 这男人趁着外头乌漆麻黑的那一会儿功夫,竟然去给她买了套房子回来?还不是便宜的那种。 甚至,这只是她来京市的第一天,连24小时都还没有满。 “为什么这么做?”明桉十分不理解地问道。 她当然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跟着这个男人来京市,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魏泽骞抱住了她的腰,手掌微微往前一抵,拉近了他和明桉之间的距离,连彼此温热的呼吸都能够感受到。 他压低着嗓音,缓缓回答道:“你可能会需要一点像这样的安全感。” ——“但我的理由是,明桉,我想给你一个家。” 第116章 止牙疼 卧室内的壁灯氤氲出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在地板上,影影绰绰地照出两道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黑影。 明桉的耳机滑落到了脖子上,音乐声慢慢溢出。 是首节奏舒缓的英文歌。 不知道哪里的窗户开着,有燥热的夜风不断涌入进来,那丝风还拂动着几片看不见的树叶子,发出“哗哗”的响声。 明桉皮肤白皙,脸颊的线条被灯光柔和着,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这片天空中消失了的星星。 她脸上的梨涡很浅。 半晌以后,才轻轻地皱了皱眉,“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魏泽骞及时打断,眉眼之间也多了几分温柔与缱绻,他抱着明桉,又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笑道:“你是小福星。” 明桉的心里还是有点负担。 她睫毛敛下,灰蒙蒙地嘟囔道:“你都给我花这么多钱了,还叫我小福星?” 那瓶红酒还开着。 魏泽骞把买卖合同收到了一边,仿佛想尽快过了这个话题似的,他用很总结性的口吻说道:“屋子里基本上没什么家具,都要你到时候亲自去挑喜欢的了。” “设计师我会帮你联系好,你只要告诉他们,你喜欢什么风格就好。” 比起在江市的那套现成房。 这里的,更需要倾注时间去对待。 反正,一张没有密码、没有额度,可以随便由这小姑娘刷的副卡,他在看过一眼房子后,已经为她留在了玄关处最显眼的地方。 魏泽骞说完就走出了卧室,低头解开着塑料袋,里面也不是酒店餐厅里的食物。 而是一家大多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老牌粥店,味道很不错。 他拆开盒子上面的盖子,又将筷子和勺子摆好,才让去洗了手走过来的明桉坐下。 明桉也没坐在沙发上,想直接在地上盘起腿。 “等等。” 一旁的男人蹙了蹙眉,随手给她丢了个抱枕在地上,大概是嫌不干净,他还在枕头上面又铺了一件他的外套。 毕竟明桉身上只穿了一件他的衬衫。 没有裤子。 明桉乖乖等了几秒钟,才坐下。 抱枕软软的。 她晃了一下,然后拿起勺子,轻轻地搅动着眼前的白粥,里面有切得很碎的牛肉,这粥里几乎没有任何的调味料。 纯靠嫩牛肉的味道在提鲜。 “好吃?”魏泽骞往对面懒洋洋地一坐,看着面前小姑娘喝粥的模样,略微挑了挑眉。 看来他刚才是没白加粥铺老板的微信的。 那几头顺便的阿根廷草饲牛也没有白买。 魏泽骞继续打开着保温盒子,里面还有烧卖、虾饺、琵琶鸭等等。 都是明桉平常喜欢吃的食物。 明桉也确实吃得很开心,直到她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蛀掉了的那颗后槽牙,顿时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手中的勺子也掉下,碰到碗壁,又落到了桌面上。 都说牙疼的等级可以高达八级。 明桉两只手掌都紧紧握了起来,那种钻入神经透析出来的痛感,一阵一阵不停,跳动着、喷张着,似乎无论如何都隐忍不了。 而她因为害怕看牙医,总是把这颗蛀牙一拖再拖。 直到反反复复地疼起来。 魏泽骞刚喝了一口粥,在给明桉夹虾饺时,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忽然又白了两个度,一瞬间心都慌了,无措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他起身,走到了明桉的身旁,不停问着:“肚子?还是腿?” 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忙忙地去那只刚才带回来的袋子里翻找东西,他声音很低,也很沙哑:“我买了药膏回来。” “还是,我们直接去医院查查?” 明桉摇了摇头,想靠自己的意志力先撑过去。 她一低下头,注意到了这向来严谨的男人,此时竟然连拖鞋都穿反了,尤其是右脚上的那只,总感觉快要滑到脚踝处。 实在是太好笑了。 “扑哧——” 明桉也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我没事啊,魏泽骞,你快过来吃晚餐吧。” 她重新拿起勺子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那颗蛀牙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了。 爱,原来可以止住牙疼。 魏泽骞转过身时,顺便将他找到的那支新药膏放到了桌子上,他拆出了里面的说明书,认真在灯光下阅读着。 出于好奇,明桉也偷偷地瞥了一小眼。 然后,她整个人就沉默住了。 原来是消肿的药膏。 ——消的,还是那里的“肿”。 明桉拍了拍自己突然发烫了的脸颊。 她多吃了两三口以后,就自己放下了勺子,然后往身后的沙发上一躺,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似的说道:“我等一会儿饿了再吃吧。” “你别倒了。” 魏泽骞“嗯”了一声,也算是熟知她的调性。 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经常吃饭吃到一半,要去做点别的事情,才能继续再吃。 他现在竟然也变得有些这样了。 没吃几口东西,便拿了毛巾打算先去浴室里冲个澡。 明桉则是窝在沙发上,捧着一本很厚很大的本子,在上面写着她的剧本。 灵感总是时有时无。 她握紧着的笔尖也一会儿停顿,一会儿划长。 直到鼻息间,扑涌过来一阵清凉的沐浴露香。 明桉微微仰起头,才发现是洗好澡的魏泽骞走了过来,她笑了笑,稍微坐起来了一些。 魏泽骞顺势在她旁边坐下,目光也落到了她手里的本子上,压低嗓音问道:“写的是什么?” “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故事?”明桉自己也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虽然剧本内容还没有太过完善。 魏泽骞却还是注意到了这个剧本的结尾已经被定好了——女主角幸福地向大山走去,长眠于此。 他不禁好奇,漆黑的眼底滑过一丝疑惑,“自杀的结局,也能算是幸福?” “嗯!” 明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只要心愿实现,就都是幸福。” 倒是没想到,这话会在她自己的身上,一语成谶。 墙壁上的时钟,一格一格,缓慢走动着。 时针与分针所形成的夹角,吞噬阴暗。 明桉现在写到一个剧本上很重要的节点转换,女主角随之面临的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她苦恼了很久,最终用笔戳了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沙发上抱着她的男人。 “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魏泽骞疲惫地掀了掀眼皮,再次看向那张纸。 他沉吟片刻,坐了起来,回答道:“接吻。” “什么?” ——“下一步,应该接吻。” 明桉的嘴唇再次被封住。 第117章 一直亲亲亲! 剧本上卡了的地方,明桉依旧没有能够想出答案。 她选择跳过,先创作其他框架下的内容。 沙发一角微微塌陷着,魏泽骞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她,他既不看手机,也不看电视,唯一的动作可能就是拿起她的一缕长发,慢慢把玩了。 时间依然按部就班地走着。 明桉低着头写剧本,都不敢抬起来一下。 眼神也不敢随处乱瞥。 生怕魏泽骞以为她又怎么了。 就像刚才,她只不过是晃了下神,下巴就被这男人勾了起来,然后又是一个冗长辗转的深吻。 令她手里的铅笔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还好笔芯本来就凸,摔不断了。 本子上有很多划划涂涂的痕迹。 明桉脸颊绯红,实在是没有心思继续写下去,她干脆往沙发后面一趟,身上的衬衫都撩了上去,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片白皙光滑的皮肤。 “我真的很讨厌酒店!” 魏泽骞眼皮一跳,不明白这句突如其来的话。 他偏过头,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这小姑娘的大腿上,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怎么了?” “都怪你。”明桉气鼓鼓地回答着,“我现在对酒店都有刻板印象了。” 怎么能够一直亲亲亲! 一直做做做做做的! 闻言,魏泽骞也是无奈,他拉了拉明桉攥紧着的手,笑着问道:“那不然我们去其他地方坐一会儿?” “还做?”明桉吃惊得连眼睛都瞪大了。 她都快像是根木头似的,杵着一动不动了。 魏泽骞皱了皱眉,不太理解。 他也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耳尖有些发红,“明桉,你乱想什么呢?” “我是问你要不要去酒店的游泳池边玩。” 那里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 还有一些空中酒廊、私人影院等等。 最不济,楼下的花园也很安静,只是蚊子多了些而已。 明桉灰溜溜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我们就去爬山吧!” 在凌晨,在半夜。 在天地间一片乌漆麻黑的这个时刻。 魏泽骞仿佛没听明白似的,只是为了确定而多问了一嘴:“现在吗?” “对呀!”明桉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搜索着附近的山脉,一边碎碎念叨着:“趁我现在身体还比较年轻,得快点去爬。” 反正她也睡了不少个钟头,现在一点也不困。 最重要的是,天气预报还说今天会有日出! 只要别让她继续在这里费脑子地写剧本,就是让她去攀登珠穆朗玛峰,她也非常愿意。 不过......魏泽骞应该不会高兴吧? 就像很久之前,她写完一段剧本,激动得想去海边呐喊上一声,所以给当时还是她男朋友的杨信逸打了个通电话。 约他见面。 杨信逸却把她给臭骂了一顿,“你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现在都快凌晨三点了,我第二天是不要上班?” “就算第二天是休息,我也不会这么惯着你发疯的!” 明桉怔神地看着出租屋内紧紧拉着的窗帘。 是她过得日夜不分了。 写完剧本的好心情也像是被泼了一盆零下的冰水,热情被浇灭得分毫不剩。 而现在,这间套房内的窗帘是拉开着的。 夜色辽阔,广无边际。 明桉现在的心也在变得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直到她手里还亮着屏幕的手机都被面前的男人抽走。 “我知道了......” 她不该这么荒唐的。 然而,话都还没有全部说完,魏泽骞就站起身,淡淡说道:“不用搜了,我知道一座山。” 在明桉感到诧异之时,这男人转过身,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整个人都从软塌塌的沙发里拉出来,笑着说道:“你去洗漱,记得换一身素雅点的衣服。” “我去收拾个背包出来。” 明桉走进卫生间时,脚步都有些飘飘然了。 她用力刷着自己的那颗蛀牙。 痛,却在莫名发着爽。 不到二十分钟,魏泽骞就已经全部弄好。 还给她找出了一件灰色的帽衫外套,他说:“山上肯定会冷。” 人其实不应该和另外一个人去做对比。 但明桉的心里,却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第二种选择。 * 宽敞平坦的马路上,大多都是些连夜运货赶路的大货车了。 一辆低调的黑色布加迪内,放着很不着调、不登对的嗨曲,还是dj加电音的。 明桉特别兴奋。 她始终慢0.1秒地跟着喇叭在哼。 魏泽骞觉得音乐是有点大声了,吵得他耳膜鼓着一样的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摁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慢慢适应着。 真没想到明桉能这么高兴。 就该早点去给这小姑娘报个登山的兴趣班。 路途是稍微有些远的。 明桉却一点也没觉得漫长,只是感觉有点累的时候,她才会把自己的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正在认真开车的男人。 不知怎的,车内的劲爆音乐忽然停了。 魏泽骞伸出手,想调一下。 “别放了,安静会儿吧。”明桉制止道,瞥了眼车子后排座椅上的一大堆东西,她扯了扯自己的唇角,提议道:“不然我们来聊会儿天?” “你想聊什么?” ——“聊,如果我可以早点遇见你。” 是不是人生就不会衍生出那么多的错轨,不用犯下那么多的错误,更不会遇见错误的人了。 魏泽骞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强烈反应。 他只是淡然地笑着,在汽车拐进了一条小路后,远光灯自动亮起,照亮了无数空气中飘浮着的细小尘埃,“但你更勇敢地结束了,不是吗?” 比起开始,更难的往往都是结束那些所谓“半途而废”。 或许不少人都会对一些没那么触犯法律底线的小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将就,选择得过且过。 因为他们不想放弃已经投入的所有成本,包括时间和感情。 魏泽骞眼底荡漾着一抹柔和,他笑着说,“通常这么做的人,都会得到一个奖励。” 明桉点了点头,反应很快:“所以,我的奖励就是你吗?” 这人还真是的。 都这么会自夸了吗? 但也没错,她觉得,魏泽骞就是她难过人生里的一种幸运奖励。 正前方,山已经出现,被一张深蓝色的幕布笼罩着,黑影巨大,却偏偏又因为连绵三面的包裹,而满是安全感。 树叶窸动。 直到车子在山脚下停下的那一刻,魏泽骞才转过头,低声回答道:“奖励是你自己。” ──“明桉,你是全新、更好的你。” 不为谁所私有。 第118章 相依为命 “这座山,海拔大概是近五百多米,整个路线需要爬3000个台阶左右,而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日出大概是在5点零2分。” 明桉下车以后,就听着魏泽骞在严谨地计算着什么。 她眉头紧皱,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严重。 而这男人忽然蹲了下来,帮她检查着运动鞋上的绑带有没有系紧。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东西?”明桉忍不住问道。 魏泽骞在缓缓起身的那一刻,才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顺利看到今天的日出,一分钟至少需要爬四米,也就是二十五个台阶。” 这其中还不包含任何休息一口气的时间。 明桉点了点头,在山脚下,还没开始行动,心里突然就畏惧了起来。 她什么东西也没拿。 连背包都是魏泽骞负责背着的。 “走吧。”男人低声说道。 明桉“嗯”了一声。 她扶着边上的拉杆走,大概慢了魏泽骞两个台阶,一步一步,认真地往上攀登着。 月色似水,洒落在石阶上,像是铺上了一层轻盈的白纱,纤尘不染。 魏泽骞没走几步,就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他不敢不把明桉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怕她不小心摔跤,或是被两边草丛里突然跳出来的蛤蟆、游出来的野蛇吓到。 在转过身的那一秒。 这小姑娘脆生生地嗓音就响了起来,十分清甜:“我好像已经有点累了。” 魏泽骞一愣,抬眼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才过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而已。 他又往山下看去,目前也就爬了那么五六十个台阶吧......就......累了? 明桉一口气连跨上两层台阶,站到了这男人身旁,她是有些喘气,想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时,傻笑了两声。 又装作很忙地做着扩胸运动,“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没什么感觉的话......我也不会累。” 虽然两条腿真的已经开始抖了。 为什么这座山上,不安装自动扶梯呢? “累了就说,我背你。”魏泽骞淡淡说道。 他的体力是真的很好,继续上山的十分钟里,连口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不像是明桉,眼睛里已经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了。 她恨不得掐死当时那个在酒店里,说要去爬山的自己。 干点什么事情不好。 ——干这种要命的事? 两人间的距离也慢慢拉大了起来。 魏泽骞一直都在等着。 明桉不好意思开口说什么,又贴向了右边的栏杆,她在前面的男人准备回过头看时,用有些沙哑的嗓子喊道:“魏泽骞,你别转过来了,你走你的就行!” “我会跟在你后面的。” 她强烈咽下自己想下山的冲动,就在魏泽骞僵硬一下,继续往上走时,明桉直接把两只手也放到了地上。 四肢并用地爬着。 确实轻松不少,手脚也很协调。 只是,那姿势真的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死要面子活受罪,总归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周围环境安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茂密的树林里,全部都是各种小动物的声音,仿佛万物都在沉坠着。 魏泽骞能够听到自己的身后有一道细细的喘气声,他不知怎的,还是放不下心来,便拿着手电筒,转过了身。 光束笔直,从窄到粗扩散着。 明桉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到了一下眼睛。 她的两只手还在石阶上放着,对视上站在更上面一点的男人的眼睛,整个人沉默住,脸颊也开始发烫起来。 而魏泽骞也不知道自己后面为什么会多了只“猩猩”在跟着他。 黑夜里,异常诡异。 看着又重新走下来的男人,明桉直起了身子,拍了拍两只手掌上的灰尘,她舔了舔自己的有些干涸的嘴唇,开口道:“我可没有摔跤噢。” “就是......偶尔回归一下人类的天性,其实也挺好的......魏泽骞,你走在这样的大山里,难道不想返祖一下的吗?” “嗯,不想。” 这男人回答得果断且干脆。 魏泽骞从身上的背包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拧开瓶盖以后,他才递给了明桉,看着这小姑娘“咕嘟咕嘟”喝水的样子。 他是真的很佩服。 “谢谢你的水!”明桉还挺有礼貌地把剩下的半瓶水给还了回去。 下一秒,魏泽骞将背包转到了身前,而后在她面前缓缓蹲下,他的语气沉稳而有力,“上来吧,祖宗。” 明桉仍然有些犹豫:“我就刚才那样爬......其实挺好的,省力又省时间。” “但是你背我的话......会不会有点危险啊?如果你不小心踩空了一个台阶,或者是滑倒了,我们两个人要一起死掉诶。” 魏泽骞有些气笑,保证道:“就算真的摔了。” “明桉,我也会给你当人体肉垫。” 山上没有其他人在。 这座山,也并不“常规”。 分岔口很多也就算了,台阶竟然还连着一片横穿的小森林,即便手电筒的光束很亮,明桉也觉得有几分吓人。 尤其是当她看到了一张结在树下的巨大蜘蛛网时,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双手也更搂紧了一些正背着她往前走的男人。 魏泽骞始终都很冷静。 他也认得路,不像是第一次爬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明桉的不安,他的手也渐渐摸上了明桉的手臂,低声安慰着:“不要害怕。” 明桉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这男人的脖颈间。 她的声音因此而闷闷的,“那你可不可以给我唱首歌?” “我就不会再害怕了。” 风颤动着摇晃的树影,无尽的深邃与死寂不断蔓延着,头顶上方皆是交错的黑枝,分裂了空中那一轮圆月。 明桉一晃神,似乎看到了有只萤火虫飞在她的身边。 与此同时,背着她的男人,那沙哑而磁性的嗓音缱绻地响了起来,魏泽骞唱了一首粤语歌,他的粤语出奇得标准。 温柔、动情,改了歌曲的调子。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明桉听着歌声,内心莫名荡漾了起来。 直到出了这片横穿在半山腰的森林,她才问道:“魏泽骞,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相依为命。” 第119章 “只有你” 长空如墨,空气里弥漫起了一层薄雾。 在山的石阶上,有两道重合在一起的影子,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着,稳而有力。 明桉觉得一颠一颠的,她莫名很享受这种感觉,还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魏泽骞的肩膀上,等他唱完了以后,毫不吝啬地鼓着掌。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出声问道:“你原来还会粤语呢?什么时候学的?怎么学的?” 她小的时候看一些港剧,也很喜欢粤语。 但无论怎么说,都说不连牵。 连爷爷以前都“吐槽”过,她为什么看电视,还要跟着屋外树上的鸟儿学说话。 魏泽骞一愣,随即反问道:“学什么?” “粤语不是听过几句就会了么?” 于他而言,这世界上的语言好像都是融会贯通的。 不用刻意去记,往往水到渠成,就会了。 明桉石化了几秒钟。 她差一点就忘记,正背着她的这个男人,可是个“天才”,明明很炫耀的口吻,一到魏泽骞身上,竟然只显现出了几分真诚。 “好了,你别再说话了,我们继续上山!” 日出只有在山顶看,才是最漂亮的。 大概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时,明桉稍稍感受到了魏泽骞的一点吃力,他却仍然闭口不言,甚至连背着她爬山的速度都没有放下一点。 这体力真的好到惊人了。 石阶两旁,低矮的草丛间,有不知名的小野虫正在奏乐着,似乎还有野兔、野狐的身影,它们一听到人声,立刻跳跃穿梭起来。 非常有灵性。 明桉一直这样被背着,羞耻心已经到达了极点。 她一来没摔跤、没崴脚,二来健健全全,也不是个残疾人士,甚至这大晚上爬山的荒诞想法,还是由她提出来的。 所以,凭什么她从头到尾都是舒舒服服的? 把魏泽骞都当成“人力车夫”了! 又上了两个台阶后,明桉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她吸着鼻子,小声喊道:“魏泽骞,你累吗?” “你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吧。” 她话音刚落,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响起,“不累。” 并且还托着她的腿,往上抬了抬。 魏泽骞始终注视着自己脚下的每一层台阶,从前这座山,他上过了无数次,没有一次不是心生抗拒、甚至是厌恶之感。 唯有这一趟,甘之如饴。 还希望,山可以再高一点。 最好能够——耸入云霄。 他察觉到背上的小姑娘还有话想说,沉沉地笑了一声后,主动开口:“桉桉,你负责看两边的风景就好,不要有什么愧疚感。” “毕竟今天是我让你先累着了。” 体力这种事情,以后留着慢慢锻炼就行。 他如此毫无怨言,只是出于一种想要“补偿”的心理罢了。 到达山上的一定高度之后,从两边空荡一点的地方俯瞰下去,确实有了不一般的风景——那些璀璨的灯光全部都像是被微缩了好几倍的样子。 大片连在一起的昏黄色霓虹灯,是失了火。 远处还有几座连在一起的山,轮廓若隐若现,被白雾笼罩着,却又在黑夜里,那么无声而明亮。 草木的清香,则是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真正登顶大平台时,明桉反而觉得,风景有点变得一般了起来。 不仅空气很冷,那透过黑色树影的城市夜景,显得寂寥、单调。 现在是清晨的4:59分,天际边,泛着一层淡淡的鱼肚白,勾勒着边缘的线条,将一份柔和隐入在尘烟里。 日出还没有正式出现。 魏泽骞卸下了身前的背包,他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此刻背靠在一根栏杆上,微微地喘着粗气。 在看到明桉眺望着远方的侧脸后。 一切又都觉得值了。 他把刚才这小姑娘喝到还剩下一半的矿泉水,直接一饮而尽,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新的,拧开瓶盖以后,递给她喝。 就这么偏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心跳声在慢慢趋于平静。 半晌以后,魏泽骞才勾了勾唇角,他脸上所有的漫不经心都被收起,浸润在眼底的几分晦涩变得黑暗,看着明桉的侧颜,哑声问道:“这一路走上来,是不是挺容易的?” “嗯?”明桉懵了一下。 她和这个男人其实是一正一反。 魏泽骞是背靠着栏杆的,而她则是双手趴在栏杆上,竟莫名地生出一个和谐的夹角。 彼此一抬头,眼中都只有对方。 明桉想说,这当然很容易了。 她几乎都没有自己爬几步,就顺利地登上了山顶。 魏泽骞神色里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他轻挑了下眉,嗓音因几分惫懒而疏淡了起来,狭长的眼眸却郑重、温柔。 他说,“每个人的生命都这么摇曳在一片荒瘠之中,沉没着、又反复痛苦着。” ──“明桉,只有你是那棵不败的常青树。” 永远温暖、永远向阳生长。 明桉微微愣住。 恰在此时,日出和天气预报上说的时间一样,准时出现。 第一缕绚丽的金色光芒冲破了地平线,自由而松弛地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开来,晨雾只笼罩着大地,唯有这片山顶,在云海里,熠熠生辉。 生命好像都因这一刻而变得灿烂起来。 明桉嘴唇翕动,讲不出话来,仿佛喉咙口里噎着一块巨石。 她只是看了一眼日出,就转过头,继续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 头顶的黑发被微风吹得稍微有些凌乱,他抿着唇,脸部的轮廓线条清晰而分明,有一束暗光在他的脸上浮动着。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渐渐与日出融为一体。 明桉忽然觉得,如果魏泽骞这个时候像之前那样跟她“求婚”,哪怕只是开个玩笑,她也一定会点头答应的。 又或者,她能不能向这个男人“求婚”? 心里一紧张,明桉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她手机上的手电筒竟然一直都开着,不仅电板发烫,那电量也只剩下百分之一了。 明桉的思绪瞬间就被拉回。 她才反应过来,凌晨爬山,看到日出,如果这一幕不拍成照片,好好记录到朋友圈里,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啊! 手机是真的很不争气,一解锁,自动关机了。 明桉叹了口气。 下一秒,她的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台黑色的手机。 魏泽骞摊开着手掌,低声说道:“用我的。” 第120章 您来得正好 魏泽骞是很不喜欢拍照的一个人。 觉得毫无意义的同时,还很浪费时间。 甚至他所有的手机买回来,打开相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唯一还有记忆的就是——在南桑,拍了一张明桉的童年照。 小姑娘额头上当时点的一个小红点,实在是可爱、喜庆。 让他无法忍住。 同样,他也基本上不怎么接触社交软件,大多有事情都是通过古板的电话来联系,不过因为明桉有的时候经常喜欢给他发一些撒娇的小表情,就慢慢也用习惯了微信。 偶尔她还会愿意接他的视频,能够让他看见她的脸。 但是朋友圈那一类的东西,他是从来都不用的。 未来估计也不会用。 明桉接下魏泽骞的手机后,对着这山顶的日出就是一顿拍摄,她一会儿横拍,一会儿竖拍,还不停地调焦距、调明暗、变换相机自带模式里的滤镜。 势必要拍出一张“日出大片”,才肯罢休。 日出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明桉拍完了照片以后,在相册里精挑细选了一番,把其余不满意的统统删除,然后她手指在屏幕上一滑。 切到了微信里。 下意识的就以为上面登录的是她自己的账号,想把那张漂亮的日出照片分享到朋友圈里,给那些熬夜还没有睡的朋友们一起欣赏一下了。 好在那一片漆黑的头像,提醒了她。 明桉讪讪地还回了手机,她踮着自己的脚尖,又偷偷瞄过去一眼,小声说道:“你记得把我拍的那张照片发给我。” “别忘了,还要发原图......你知道原图应该怎么发送的吧?就是在点开了照片以后,最下面有......” 魏泽骞已然按要求发送过去。 他也不是什么不会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 明桉见状,还尴尬地笑了两声。 她好奇问道:“你的微信头像干嘛要用那么黑的颜色呀?一点儿也不阳光、开朗。” 如果可以,她真想给这男人换成一朵盛开的荷花。 两边还必须和春联一样,配有那种白色文字:【万物皆可,无欲无求】。 她觉得魏泽骞真的特别需要。 “不是挺好的么。”魏泽骞懒洋洋地回答道,大概也读懂了这小姑娘的脑子里现在正在想着什么,他垂下眼,严肃说道:“你不要给我瞎换。” “我是不会换的。” 直到现在,他还很清楚地记得——有一个晚上,当他加完班准备给这小姑娘发条消息,问她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时。 那没几个人的好友列表里,就是找不到她的账号。 最后,他通过“搜索功能”,网络还卡顿了一下,转了好几秒钟后,跳出一个大块头型男拿着粉红色的hello Kitty手机壳,还用右手比心的头像。 他当时真的看了那张自拍照很久,还以为明桉是偷偷去整容了,还是什么。 “我才不瞎换呢!”明桉撇了撇嘴。 反正,她现在所有互联网社交平台的头像都是韩国的一位男演员,名叫马东锡。 连送外卖的骑手每次打电话过来,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大哥好”呢。 魏泽骞也在为自己“洗白”着,他说他用的头像,也并不完全是全黑的。 明桉便好奇地把头给伸了过去。 看着这男人很不熟练地点开他自己使用的头像,然后不停放大着,直到放大不了,才指着右上角一个很小的白点,解释道:“这是颗星星,北极星。” ——象征着忠诚,以及坚定不移。 明桉“哇”了一声,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价,只是竖了竖大拇指,没想到这男人还有这么“隐藏”起来的一面。 她的双手重新搭在了扶栏上。 闭着双眼,安静感受山野间微凉的清风。 好像有几片绵软的云,被她踩在了脚下。 散开的长发随风飘动。 她在风中绽放。 一旁,魏泽骞竟然鬼使神差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拍摄着什么。 有视频、也有照片。 画面里,唯一没有虚化的就是明桉的背影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还跳出了一个内存不足的提示。 从未有过。 魏泽骞点开了相册,从上到下滑动着,每一张照片都是他刚才拍摄下来的,基本上都很糊,他却一张都不舍得删。 各有各无法舍弃的亮点。 其中一张,整体画面被前方的群山占据着,日光挤在狭缝中间,光芒有几分震撼。在右下角,则是明桉的半个背影。 她蓬松的发丝散发着光,肩膀很薄很直,还有半截细腰,画面满是颗粒的质感,美到令人窒息。 魏泽骞将这张照片换成了他的微信头像。 手机锁屏的那一秒,明桉也转过了身,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伸了个懒腰后,笑嘻嘻地说道:“走吧,我们下山吧!” “我都有点饿了,现在好想好想吃早餐。” 面前的男人拎起背包,似乎还想蹲下来背着她走。 明桉连忙摆手拒绝,“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不要你背我。” 她眨了眨眼睛,没忍住,还是在准备下去的时候,小声说道:“魏泽骞,其实我觉得你刚才背我上来的时候,喘气声有点像小狗诶。” 男人颇为不爽地“啧”了一声。 差点儿就要教育她,辛辛苦苦背她上山来,怎么还要被骂成是“狗”? 明桉笑魇如花,故意说道:“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就是小狗了?我爱小狗!” 魏泽骞只是假装冷下脸,“你不准再说了。” 他伸出一只手,紧紧牵住了明桉。 还没下两个台阶。 空气里,忽然响起了“汪汪”两声。 魏泽骞还以为是自己身后的这个小姑娘,一回过头,明桉老实得不行,双手都举起来了:“你干嘛看我呀?” “刚才不是我叫的!” 但是这山顶上......竟然会有狗? 明桉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 她以为是自己饿到幻听了。 下山的路,魏泽骞带她走的是另外一面,在半山腰处,竟然建造着一座豪华、宏大的庙宇。 那些色彩艳丽的佛像呈四面直接建在高处,仿佛镶嵌在山中似的,狰狞的面目又很突出,令人心生着敬畏。 庙上有横匾,是由一位姓魏的男人修缮。 名字很陌生。 明桉看了一眼魏泽骞。 那寺庙门口正在扫地的僧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二人,他向魏泽骞走来,微微低头,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低声道:“您来得正好。” 微微敞开着的庙门内,停着一辆高雅贵气的红旗车,圆形头灯大气而庄严。 这辆车是京牌,豹子号——88888。 第121章 不用知会她 整座三合式院落的寺庙金碧辉煌,大气磅礴。就连屋檐转角上,都是雕刻的金身龙像,壮观而辉煌。 身穿素黄色僧袍的小僧人,看着还很年轻,短短的寸头有些发青色,他在看到了魏泽骞后,明明一脸热情,却又很腼腆地压制了下去,对他行礼后说道:“您来得正好。” 看这样子,两人似乎很熟悉。 早就认识了。 明桉歪了歪头。 突然想到,魏泽骞还在酒店时,就叮嘱她穿素雅一点的衣服......所以是,早就做好要她来这座庙里的打算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这座寺庙里的斋饭特别好吃? 明桉眼睛都瞬间发亮了起来。 庙门敞开着一条狭窄的细缝,隐约可见里面停着一辆全是数字“8”的黑色轿车。 小僧人低下头,主动说道:“这个月的祈福法事提前了,您现在去往法堂,还能赶得上参加。” “而且今天结束之后还有禅修的安排。” 魏泽骞愣了愣,盯着庙里头的那辆轿车,没有说话。 他打算带着明桉继续下山了。 结果一转过头,身后的小姑娘睁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还问道:“这里的早餐会有大米饭吃吗?” 魏泽骞有些想笑,将她搂到怀里后,才很无奈地问道:“真这么饿了啊?” 看来昨天一天是真的累到了她。 平常明明是个要哄着才肯吃几口早餐的坏小女孩,今天都开始谗大米饭吃了。 明桉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嗯,饿的。” 并且,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比她更饿。 万一待会儿下山时,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滚下去怎么办?所以现在就必须要吃点东西才行! “好吧,那我们就进去吃点再走。” 魏泽骞除了答应,也别无其它的办法。 一旁,小僧人看着他搂着一名漂亮女子,那放在她腰上的手还很自然地箍紧了一下,手指骨节都泛起白色。 小僧人脸颊红了一下。 在经过他时,魏泽骞淡淡说道:“不用知会她。”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庙里用餐的五观堂也修缮得很大。 这个点,僧人们已经念完经,用完餐了,所以没什么人在。 原本的规矩是男女需要分开用餐。 明桉并不清楚,魏泽骞即便知道,也没照做,他本身就不是很信这些。 打了两碗米饭后,魏泽骞还把盘子里剩下的最后几个蒸南瓜都给一起拿走了。 木桌上摆了很多小碟子。 虽然都是素斋,但菜的品类很丰富,看着也很干净、新鲜,似乎是为某个人特别准备的一样。 明桉落座后,接过魏泽骞递给她的勺子,直接挖起了很大一坨蒸得松软的白米饭送入口中,她的表情像是被惊艳到了一样。 这米饭晶莹软糯,是真的能够闻到一股稻子的清香,在口腔里咀嚼时,有弹性却不粘粘。 魏泽骞抬起眼,看着面前小姑娘的神情,勾起唇角问道:“这么好吃呢?” “好吃!”明桉点着头回答道。 她本来想装一下的,结果发现,这米饭好吃到根本就不需要装。 在她又用长柄的大铁勺挖起一大坨米饭时,魏泽骞用筷子给她夹了一片翠绿的丝瓜放上去,他满眼宠溺:“好吃就多吃点。” 接下来,两人配合的也算是“默契”。 只要明桉挖一勺大米饭,魏泽骞就给她夹一点小菜放在上面,每个盘子里的菜都这么吃了一遍过来,他才问道:“哪个最好吃?” 明桉也是在很认真地回味了,盯着角落里那盘平平无奇的蔬菜,回答道:“胡萝卜丝最好吃!” 于是,她勺子的米饭时,又多了胡萝卜丝。 这一次,明桉没自己吃,伸长手臂,递到了魏泽骞嘴边,她笑眼弯弯,喊道:“啊——” 跟喂小孩似的。 魏泽骞无奈地掀了掀眼皮子,终究还是张开嘴,吃下了这口米饭。 好像确实比以前蒸得更香了。 不远处,五观堂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穿红黄色袈裟的方丈,手里正盘着一串佛珠,他气质随和,腰间还别着一串绿翡翠样式的吊珠。 看着价格不菲的样子。 明桉见这位方丈走近,礼貌地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没事,继续吃就好,饭凉了可不好吃。”方丈笑眯眯地说着,看到魏泽骞后,眼底滑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他也没提分开坐这个规矩的事情。 只是继续笑呵呵地说道:“佛在人心,见性成佛。” 窗台前的一缕檀香味薄烟弥漫缭绕着。 魏泽骞神情很淡,他基本上只看着继续无声吃饭的明桉,见她嘴角上沾着一粒米饭,很自然地拿下,低声问道:“您不用去法堂?” “今天走错路了。”住持回答道。 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明桉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抬起头,看着即将离开的住持,欲言又止。 魏泽骞很好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眼眸温柔,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鼓励,“你想说什么,嗯?” 住持也转过了身,静静等待着聆听。 这样一来,明桉反倒有些懵了,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在面前男人暗暗的期待下,小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可以再吃一碗吗?” 话的结尾,明桉还很小声地补了一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住持笑着离开了。 魏泽骞则是起身,又去盛了一碗米饭。 来这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明桉吃饱肚子。 法堂内,佛音溢了出来。 明桉走出五观堂,才环顾四周,认真打量起了这座寺庙。 占地面积很大,近在眼前的是一座叱咤风云的阁楼,五条巨龙环绕在屋顶,两条彩凤同时环绕着,在上面还坐着一位童神佛祖。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两侧是锦鲤池,与山水相融。 明桉第一次看到这样“魔幻”的寺庙,修缮之人似乎把所有的野心都彰显了出来。 毫不掩饰地敬拜着自己的欲望。 “你想逛一会儿吗?”魏泽骞低声问道。 祈福法事一旦开始,中途是不会被打断的。 庙里也空了不少,没其他人在走。 明桉有些犹豫地反问道:“可以吗?”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很不乐意进来。 直到魏泽骞点头,明桉才笑着拉起他的手。 一棵绑着红带的千年古树屹立在青石板路中间。 明桉把魏泽骞拉了过去,坐在树下,悄悄地说道:“在这之前。” “魏泽骞,我们先做一件其他的事情吧。” 第122章 为她磕一个 阳光充足,茂郁的古树焕发出了新叶,绿意盎然,满是褶皱的褐色树干坚韧而挺拔,见证一轮又一轮岁月的流逝。 在那上头,系紧的红绳随风飘扬着。 明桉将魏泽骞拉到了树下一张古朴雅致的青灰色石凳上坐着,她转过身,认真翻着背包里的东西。 等了片刻,魏泽骞才出声问道:“要先做什么事?” 话音刚落,明桉就抬起他受伤了的那只手掌,撕开上面的医用胶带与纱布,然后将刚才从包里拿出来的一次性消毒碘伏棉签轻轻地涂在尚未全部愈合的伤口上。 她动作很轻,还不停地用嘴吹着气。 魏泽骞原本蜷缩起来的指尖渐渐松开。 伤口并不疼,反而是发痒得厉害。 他低下头,看见了眼前小姑娘卷翘起来的睫毛在半空中扑闪扑闪着,很漂亮。 就像是这座庙里降落人间的仙子。 涂完两根一次性棉签里的碘伏液,明桉又从包里拿出了新的创口贴,撕开以后,小心地贴在伤口上。 甚至连创口贴边上的小褶子都抚平整了。 “你怎么知道包里有这些东西的?”魏泽骞笑着问,将手抬起,阳光从他的指缝间流淌出来,洒在那黄色的创口贴上。 他竟然下意识的,又想拿住手机,把这一幕给记录留存下来。 ——或者,伤口永远不愈合也行。 明桉捡着不小心被风吹落到地上的包装袋,都不需要思考刚才的问题,脱口而出道:“因为我知道你肯定很害怕我受伤。” 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他准备的必备品。 魏泽骞一怔,有些细碎的金光透过叶片间隙,在地上落下灰影。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明桉的瞳仁被阳光照耀成了琥珀的颜色,她的唇角潋滟明媚,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是,很担心你。” “魏泽骞,如果你受伤了,我的心也会很痛、很痛。” 这一刻,枯木逢春。 入寺庙后,不宜中央直行。 魏泽骞领着明桉,从左边开始逛。 这里的石板路上,每三步就有雕有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图案各不相同。 明桉好奇地低头看着。 直到魏泽骞忽然拉着她,让她踩上每一个,他低声解释着:“这样好像有步步高升的意思。” 虽然他这么说,自己却不踩一下。 看起来根本就是不相信的样子。 明桉驻足片刻,示意身旁的这个男人也和她一起踩上去,见魏泽骞不为所动,才皱着眉问道:“你真这么不相信啊?” “连敷衍地踩一脚都不愿意。” 她说完,也想绕开莲花走。 魏泽骞却又强行将她给摁到了那莲花石阶上。 不让她动。 他敛起眼眸,沉着声音说道:“不行。” “你要踩,你要把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祝福都发生一遍。” 明桉因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 这又不是在拍什么言情偶像剧。 这男人的“台词”,都说得她脸红耳热了。 明桉假意抓了抓自己两边的长发,她见魏泽骞的手掌还摊开着,就把自己的手撑了上去,然后跳到下一块莲花石上。 每跳一块,就向佛祖虔诚地求下两倍的祝福。 ——先给他,然后才是她。 拐角处,有一座纯银打造的许愿池,金蟾、青龙、鲤鱼活灵活现,池底还沉着些不被人打捞的硬币。 似乎要投入进那只竖立在正中央的金蟾口中,才能实现愿望。 明桉跃跃欲试,直到手伸向自己的口袋后,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带现金出门的习惯啊! 别说一元硬币了,连一毛也没有。 蓦地,她的眼前多了一张纸钞,是很鲜艳的红色。 魏泽骞就站在一旁,手中打开着的黑色皮夹子里,全部都是一百元。 “谢谢!”明桉礼貌接下,然后朝着金蟾张开的嘴巴扔,可惜纸币没有什么重量,掉到水面上后就漂远了。 重新捡回来,不太吉利。 魏泽骞又抽出一张崭新的递给她。 明桉吐了吐舌头,准备再试一次。 ——结局相同。 她气愤地攥了攥拳,“算了,我们走吧,这个纸钞太轻了,根本就扔不进去!” 话音刚落,魏泽骞直接递给了她一叠。 大概有二十几张,一对折,就显得很厚,也重了。 “这么多?”明桉眼睛瞪大,有些犹豫着不想接下,“不太好吧......万一还是扔不进去呢?” 就算扔进去了,也很“浪费”! 她刚说完,魏泽骞就从后面抱住了她,然后抬起她的手臂,握着她的手扔出那叠纸钞。 在明桉屏住呼吸的一瞬间。 ——精准投入进了金蟾的口中! 离开时,明桉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蟾蜍大神会保佑她以后赚大钱的吧? “行了。”魏泽骞表情无奈,瞥了一眼明桉后,懒洋洋解释道:“这座庙是我们家修的,这些钱最后也还是会重新回流回来的。” 所以,用不着这么的舍不得。 毕竟千金都难买这小姑娘的一个笑容。 明桉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好吗! “算了,我不想和你们这些有钱人说话了。”明桉气呼呼地往前走着,连同手臂都在半空中甩荡过来起来。 后面,魏泽骞连忙将她的后衣领拽住。 他无奈道:“我的钱还不都是你的?” 这句话,但凡是个人就都爱听。 明桉甚至觉得,比什么“我爱你”的威力都要大,她的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扬着,差点儿就笑出声音来。 看着她的侧脸,魏泽骞心情也莫名很好。 从前对这座庙的心里阴霾都要一扫而空了。 毕竟童年的时候,月月都要随着母亲来参加祈福法事,即使发烧到四十度也依然需要为表诚心而亲自步行上山,他不懂事地哭闹过。 母亲只是云淡风轻地扫了他一眼。 让他闭嘴。 他因此,既讨厌寺庙,也不信神佛。 绕了小半圈以后,明桉被财神殿吸引,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虔诚地走了进去。 她又双手合十,又跪拜的。 魏泽骞只想笑。 一旁,是求平安的圆通宝殿。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在巨大的佛像前驻足很久,忽然,双膝跪了下去。 即使再不相信。 ——也要为她磕一个,岁岁平安。 魏泽骞从圆通宝殿出来时,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明桉的影子,他打算亲自去财神殿里把这被钱迷了眼的小姑娘给捞出来。 结果在财神殿内转了一圈,也没有个人影子。 那红黄色的跪垫旁,放着明桉因为觉得在口袋里面跪下会硌着碍事的手机。 魏泽骞后背突然不寒而栗。 他想到了什么,冲到了殿外。 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123章 当爷爷奶奶了 魏泽骞身体僵硬,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紧绷着。 他站到财神殿外后,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寺庙,一片发红的枯叶从半空中旋转飘落下。 哪里都不见明桉的身影。 另一边的法堂里,佛音还在袅绕着。 魏泽骞本以为祈福法事不会结束得太快,而且从前他母亲也没有参加到一半就中途离场的先例,再加上明桉真的对这座建得鲜艳的庙很好奇。 他也就存了个侥幸心理。 想带着她四处转转。 可如果——这一刻也在这座寺庙里的他的母亲,发现明桉,并且带走明桉。 他光是想到这里,后背就直冒冷汗了。 “嘬嘬嘬......嘬嘬嘬......” 在一块造景用的假山石后面,不断传出着清脆的逗狗声音。 魏泽骞皱了皱眉,慢慢走过去。 他愣在原地,只看见小姑娘蹲在地上,背影仿佛一只白色的可爱蘑菇,而这只“蘑菇”还在用手撕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粗粮馒头,一点一点喂着一只黑色的小狗。 这狗估计还只有几个月大,毛色锃亮。 它眼巴巴地看着明桉手里的食物,觉得明桉撕得慢了,就在原地急得直跺脚,而一吃到食物,就很高兴地摇晃起自己的尾巴。 逗得明桉也咧着嘴,笑容开心。 魏泽骞松了一口气,将那只没电了还要被遗忘的手机,放在自己口袋里保管了起来。 他的视线也看向绿草地上的这一只小黑狗。 并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只是,真的心存感激。 察觉到自己的身侧有一片遮下来的阴凉,明桉微微抬起了点头,她双手还抱着自己的膝盖,笑着说道:“魏泽骞,你看,是小狗欸!” 因为这个举动,身体都往后仰了些,险些摔倒。 魏泽骞眼皮跳了一下,陪着明桉一起蹲下。 他看着还在嚼馒头的狗,有几分好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食物?” 这周边又没有个小卖铺什么的。 他更不可能从酒店里就带着馒头出门。 想到这里,魏泽骞就打开了被丢在一旁的背包,里面果不其然放着一只塑料袋,不仅还剩个没馅的粗粮馒头,甚至还多出了一根水煮玉米。 明桉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从刚才的斋堂里偷偷拿的嘛......我怕路上会饿。” 魏泽骞也是无奈。 他什么也不能说。 反而还得夸夸这小姑娘心地善良,知道小狗吃玉米不容易消化,所以撕了一个馒头,一片一片地喂着。 刚才还在山顶时,有两声狗叫。 估计也是地上这只黑色的小家伙发出的。 明桉见这只黑色的小狗不再吃东西了,就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它圆绒绒的脑袋。 小狗似乎是因为从小就在庙里长大的原因,很通人性,主动蹭了蹭明桉的手心以后,还躺在地上,露出了自己白白的肚皮。 明桉真的有被它给可爱到,连眼眸里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惊喜。 “这么喜欢?”魏泽骞扬起了唇角,见身旁的这个小姑娘马上都要贴到地上去摸狗时,他挑了挑眉,直接提议:“那我们把它带下山去养好了。” 明桉对这个提议是感到心动的,但在同一个瞬间里,她突然想到八年、十年以后,如果这只小黑狗去世了,她将有多么伤心。 而杜绝这种伤心的做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去投入过多的感情。 她继续动作轻柔地摸着地上这只小黑狗圆滚滚的肚皮,小声回答道:“还是算了吧,感觉它在这座庙里生活得也很好呢,而且还很自由、无忧无虑的。” 如果去了城市里,不仅多数时间都要自己一只狗孤独地生活在家里,就连下楼去散步,脖子上也必须系着一根限制着它的绳子,光是想想就很悲惨了。 魏泽骞见状,抿了抿唇。 “但是这山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的小狗呀?”明桉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她还用双手捧起这只小黑狗的脸,鼻子贴近它,笑着问道:“快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汪汪汪!” “噢噢,原来是这样啊。” “汪~” 魏泽骞不忍心再看一人一狗继续这无聊且傻脑地对话下去,他认真打量了一眼这条小黑狗,回答道:“应该是以前这里一只大的黑狗生下来的,或许是它的孙子辈也说不一定了。” 总之,那只大的黑狗,是在他小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庙里了。 纵使他母亲向来很讨厌猫狗这些动物,也没有能够赶走它,便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将狗永永远远都拴在一个不会被她给看见的角落里。 魏泽骞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也变得温柔起来。 他到底是没有摸这只狗,不过笑着说道:“所以,辈分上,它其实也要叫我们爷爷、奶奶了。” 明桉:“......” 她想说,真的大可不必了! 小黑狗被明桉摸了一会儿之后,舒舒服服地在草坪上伸了个懒腰,它险些把自己给打滚过去,似乎是想要找水喝。 就摇着尾巴,高高兴兴地跑远了。 明桉也终于舍得站起身来,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圆通宝殿,眨巴着眼睛询问道:“你刚才是去那个里面了吗?” “嗯。” 魏泽骞没有否认。 就像他也从来不否认这座庙其实很灵验。 所以,很愿意为了这个小姑娘而磕下一个。 明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突然,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有些恐惧地说着:“但你清楚的吧?其实一般还没有结婚的情侣什么的,如果一起去一座庙里,会很容易分手。” 按照迷信的说法是,因为佛祖觉得一起前来礼佛的情侣并非彼此的正缘,从而会安排两个人分手。 魏泽骞有些见不得明桉这刚摸过了狗的手,又去摸她自己的嘴巴。 他从背包里找出了一次性的湿巾,抽出一张后,仔仔细细地给这小姑娘擦着手。 至于明桉刚才所说的话,魏泽骞很不屑,他懒洋洋地开口道:“真要分手的话,那你是想我把这破庙给砸了。” ——“还是,跟我结婚?” 第124章 遇到魏母 “不行!” “你绝对绝对不可以砸庙,我刚才都已经向财神爷许愿了!” 明桉气鼓鼓地抗议着,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来表示她的不满。 如果她以后发不了财了,肯定就是这个男人的错。 他简直是大逆不道! 魏泽骞眼眸弯起,闷闷地笑了一声,他语气无奈,却带着几分宠溺:“小财迷,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给你当彩票,行不行?” 他绝对把自己全部的身家都悉数奉上。 如果还是不够这小姑娘用,卖肾都要去凑出钱来。 明桉眼珠黑亮,天上阳光悉数洒落在了她如同白皙般的皮肤上,与周遭死板恪守的寺庙形成明媚对比。 她说,“魏泽骞,我要变得比你还有钱。” “然后呢,包、养我?” “对,我、包、养、你!” 明桉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时间也不算早了,今天的气温虽高,但山上依旧很凉快,远方山峰的轮廓若隐若现,金色阳光如瀑布,一点一点儿从山间倾泻下来。 魏泽骞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低声问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明桉点了点头。 有可能是一整个晚上没睡,她有点累到了,那颗蛀牙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我先去上个洗手间,你等我一下!”明桉视线瞥到不远处的公共卫生间时,开口说道,她还把身上穿着的外套递给魏泽骞。 男人很自然地接下,又从包里拿出一包手帕纸给她,默契如同相处了十来年的老夫老妻。 他只提醒一句:“别再跟着阿猫阿狗乱跑了。” 这小孩儿如果要是再“走丢”一次。 他的心脏也承受不住。 “知道啦!”明桉不耐烦地应着,跑了几步以后,还故意转过身,朝着身后的男人扮了个鬼脸,她大喊道:“我就跟着你跑!” 不远处的法堂,那扇大门仍然紧紧关闭着。 魏泽骞站在一棵离卫生间最近的树下等待着,他听着敲木鱼的声音通过空气传播,狭长的眼眸不自觉眯了眯。 心里升起些许烦躁感。 还有些想抽烟。 结果,那带来的背包里,什么东西都有。 ——就是没有任何一盒烟。 他自己都颇为无奈地低下头,勾了勾唇角。 继续耐着性子等待着。 * 明桉站在卫生间的水池前,洗完手后,她把自己的头发给扎了起来,额前全部都是碎碎的刘海,她用手指往后缕着。 蓦地,一扇隔间的门撞到墙壁,“砰”的一声后,朝外侧打开。 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了一位身穿暗紫色长旗袍的中年女人,她气质高雅,皮肤也保养得不错。 只不过面容瞧着十分的冷淡。 明桉偷偷地抬起眼,从镜子里面看着。 她只觉得那身旗袍很漂亮,纯手工的中式刺绣栩栩如生,面料也很精致,满是芳华韵味。 并且,一看就能知道这身旗袍是专门定制的。 非常合身。 直到妇人站到她旁边的水池边上开始洗手,明桉才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把多余的碎发全部都勾到了耳后。 准备走出卫生间了 ——“哐铛!” 墙壁上原本放擦手纸的盒子,忽然掉到了地上。 这动静声把明桉都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就见那位旗袍妇人已经洗好了手机站在那盒子旁边。 她大概是太过用力去抽里面的纸巾了。 然而,那盒子里空空如也。 “您用这包吧。”明桉将自己口袋里的那包面纸递了过去,她也不需要再用了,所以打算直接离开。 那妇人抽了一张出来以后,开口喊道:“你等等。” 明桉有些不解地转过身。 就见对方慢条斯理地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她擦完了以后,才抬起眼,语气有些傲慢道:“借了我纸巾。” “你是知道我是谁了?” 说实话,明桉是觉得她有些眼熟的。 这里的庙首先就是由魏家修缮,再加上那辆停在庙门口的豪华轿车。 应该也不难猜得出来吧? 不过,对方既然不点破,她也不想主动说什么。 明桉半开玩笑道:“您不用感谢我的。” “这只是一包纸巾而已,你用完可以继续放在洗手池上,留给下一位有需要的女士。” 妇人随即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纸团扔进了垃圾桶中,她上下扫了一眼明桉,肆意评价道:“你看着倒是很乖。” 而后,她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一条西周玛瑙手串,拉着明桉的手,强行套在了她的手上。 这二十五颗色泽红润、形态饱满的玛瑙中间,还串着一粒唐三彩的稀有绿松石。 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明桉很是纳闷,下意识地就想把这手串给拿下来,妇人却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不是要我感谢你么。” “你若不收,扔在垃圾桶里就行。” 她说完,便从侧门走了出去。 明桉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串。 她一会儿还是交由这里的方丈好了,由他出面代为归还。 毕竟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心软的神”。 明桉一走出卫生间,就朝着正在等她的魏泽骞碎碎念叨着,“你都不知道,卫生间里有个好奇怪的人。” 魏泽骞一边领着她往出寺庙的路走,一边问道:“怎么奇怪了,是有尼姑在吗?” 他真的是很操心,看到小姑娘太阳穴上贴着的几根碎头发时,还帮她勾了勾,弄到一旁去。 殊不知,二人身后无声地跟上来了一辆轿车。 “你看,我不过就是借了她一张纸巾,她竟然送我一条这么昂贵的手链......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慷慨的吗?” 魏泽骞低下头,看着明桉白皙纤细手腕上的那串红色玛瑙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扯下了手链。 随即,身后也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妇女的声音:“泽骞,你上车来,同我一起下山,我有话要与你说。” 明桉看着刚才在卫生间里的那位紫色旗袍妇人,此刻已经坐上了那辆车牌号是“88888”的黑色轿车里,她的脸出现在半开着的车窗后面。 神色仍然冷漠。 尚未等魏泽骞说话,坐在车里前排的司机和保镖就一起走了下来。 魏母瞥了明桉一眼,语气寡淡:“明小姐,我认识你。” ——“就请你,自己一个人下山去吧。” 第125章 畜生东西 走下车来的保镖身材魁梧,黑色短袖下,那鼓块的肌肉仿佛要胀出来似的,他只比魏泽骞矮了一点,朝着魏泽骞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喊道:“大少爷,请您跟我上车吧。” 魏母就坐在汽车内,高傲地注视着一切。 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明桉心里隐隐有些担忧的情绪在。 就在那黑衣保镖视线即将扫到她的身上时,站在一旁的魏泽骞忽然将她整个人都往后拉了一些,遮挡在她的前面。 男人语气不佳,阴沉沉地开口道:“让开。” 他要带她下山,这意思很明显。 闻言,黑衣保镖转过了头,请示一眼坐在车里的女人,然后他说了句“抱歉”以后,就想强行压着魏泽骞上车。 魏泽骞身上的肌肉虽不如他那般夸张,但也结实有力,他眼底快速划过了一丝戾气,就在保镖的手即将碰到他时,反扣住,向下扭着。 保镖也不是吃素的。 二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魏泽骞虽不落下风,但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明桉,怕还有一个司机会对明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分神的间隙,就被这保镖给推到了一块假山石上。 他“嘶”了一声,背部很疼。 像是撕裂了一般。 “魏泽骞!”明桉脸上满是不安的神情,她睫毛发着颤,很想上前去,却被那位开车的中年男人给拦住了。 保镖低下头,尊敬地说道:“大少爷,对不住了。” “你就听夫人的话,上车吧。” 他话音刚落,魏泽骞就将他推开。 保镖反应也快,不过,这次换他被推到了身后的那块巨石上,他看见魏泽骞挥起拳头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只是耳边掠过了一阵疾速的风。 魏泽骞攥紧的拳头,最后打在了那块假山石上。 空气里,隐隐有血腥气味。 “大少爷......” 保镖也很无奈,他拿着工资,自然就是受人差遣的,如果夫人不喊停,就只能继续“打”下去。 明桉实实注意着,当看到男人的指缝间又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时,眼睛都酸涩了起来。 她用尽全力,推开挡着她的司机,然后向那块假山石跑去。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混乱了起来。 魏泽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手很疼。 却还是,紧紧握成着拳头。 就在保镖准备再次动手时。 那车内,总算是响起一道薄情的嗓音,淡淡说道:“够了。” “不要在这里扰了佛祖们的清净。” 保镖灰溜溜地上了车,甚至都不敢和魏泽骞对视一眼。 “魏泽骞,你有没有事?”明桉眼里写满了紧张与担心,她真不敢相信,竟然会有母亲允许别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男人“嗯”了一声,要她别担心。 就在魏母准备升起后排的车窗时,魏泽骞走了过去,身躯将背后的阳光挡住,他脸颊冷漠,眉眼间都堆满了阴鸷感。 “你有什么事?”魏母皱眉问道。 下一秒,那串西周玛瑙的手串被魏泽骞从车窗外扔了进去。 他压低着嗓音说道:“你别脏了她。” 手串正好砸中了魏母的腿。 有些痛感难以忽视。 就是这一举动,直到汽车的窗户都升上去,车内冰冷僵硬的气氛仍然未得半分缓解,像是结了冰似的,温度零下。 坐在前面的司机和保镖压根儿就不敢开口说话。 而后排,魏母一偏过头,就看见了在不远处的寺庙门口,魏泽骞正牵着那个女人的手,一步一步走着。 她冷笑了一声。 “夫人,大少爷似乎去了江市以后,真的变了很多......”司机斗胆说道。 他眼睛不停地张望着后视镜,又问道:“二少爷......二少爷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闭嘴。” 魏母再次冷漠出声,那串西周玛瑙的手链被她拿起,用力地扯着串在珠子里的皮筋,好几次,皮筋细到都像是要断裂了一般。 她视线一瞥,注意到了有只黑色的小狗正在门旁的草丛里钻着玩耍。 又想到刚才,那两人蹲在草坪上,一起看着这只蠢狗,脸上流露出几分厌恶。 “叫庙里的和尚去把那只野狗给我从山上扔下去,畜生东西,竟也敢在我魏家修缮的庙里放肆。”魏母命令着。 她兴许是因为头有些疼,干脆闭上眼睛,养起了神。 反正那两人也不会撑得太久。 她本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魏泽骞将人养在外面,不触犯到魏家的任何利益,他今天的反应,却是如此出格。 不过,也没关系。 ——只要女方主动“离开”即可。 下山的路重新变得漫长了起来。 明桉很在意魏泽骞刚才砸到假山石的那只手,想停下来,看看他的伤口需不需要消毒,又或者有没有细碎的小石子嵌在里面。 可是魏泽骞却只牵着她,一个劲让她往前走着。 连回一下头,都不让。 半晌以后,这男人才哑着嗓音,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毕竟,他也没有料到母亲会从正在进行的法事之中,提前离场。 到底是他低估了一切。 明桉想了想,沉下声音,问道:“刚才......那个坐在车里的阿姨,是你的妈妈?” “是。” 魏泽骞承认得很快,也没有想要隐瞒。 他等了一会儿,见明桉又不说话了。 “其他没想问的了?” “嗯,没了。” 明桉其实很理解每个人的家庭都不同。 更何况,魏泽骞这种还是几代豪门。 肯定有更多普通人家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无时无刻会发生。 就连她自己的家,也暗藏着不少秘密。 既然是秘密,就应该等涉密的人,主动说。 魏泽骞喉结滚了滚。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刻想起的,都是明桉将那串手链递给他时,所说的:“你们有钱人都......” 或许这句话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他却很认真,盯着明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桉桉,我和他们不一样。” 一阵山野间的清风徐来。 岩石之中,那些生命力旺盛的绿草迎风抬头。 明桉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 她笑着回应道:“我当然知道啊。” ——“魏泽骞,你永远都胜过所有人。” 第126章 腥风血雨 庙是真的很灵验。 明桉自从从山上回去了以后,写剧本的思绪都犹如喷泉般不断涌现,她经常一整个白天都窝在窗帘紧闭着的房间内。 偶尔凌晨两三点,一闭上眼睛有灵感了,也会立刻跑到书桌前去记下。 把魏泽骞都整得无话可说了。 他也会跟着一起起来,到书桌旁边陪着,尽管睡眼惺忪。 除此之外,明桉还收到了一个摄影团队的主动邀请,对方不仅设备齐全,包括灯光师、录音师、美术指导、后期制作等等工作人员都有。 在后来,明桉才得知——这一切原来都是赵西荞在暗地里帮她,是她用了她自己的人脉,才找到这么一支优秀的队伍可为明桉拍电影提供支持。 所以当她得知赵西荞要来京市这边出差时,还特地到了她飞机落地的机场里去亲自接她。 两人相顾无言,却都在看到彼此的第一眼就笑了。 “西荞姐,好久不见!”明桉热情地喊着,递上手里的黄色玫瑰花束,这是魏泽骞昨天晚上听到她要来接朋友,特地让人去买的。 一早就送到了酒店里。 赵西荞笑着收下,夸赞道:“谢谢,很漂亮的花。” 她将明桉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有股松了口气的感觉,“还好,你比以前还胖了一点。” 这证明,明桉没有因为忙工作而一日三餐都不吃。 也证明,那个男人真的有在好好照顾着她。 “我没胖!”明桉气呼呼地反驳着,一对视上赵西荞的眼眸,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西荞把行李送进她预定好了的酒店后,打算和明桉一起去吃最近一家很火的拉面店。 店铺门面不大,生意却好得不行,还没到饭点,门口就排起了一条长龙。 明桉正在回复着手机上的消息,是魏泽骞问她午饭准备吃什么。 她把眼前的场景拍了下来,发送过去。 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说这家店是他认识的人开的,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名服务员走出来,将明桉和赵西荞先迎接进去。 她们占用的也不是堂食的位置。 而是里面一间很隐蔽的包厢,专门留给店老板来招待朋友,亦或是贵宾用的。 赵西荞先坐进去,听见明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主动示意,“没事,你先接电话好了。” 明桉点了点头,又走到外面。 她靠着墙,语气不自觉地撒着娇问道:“怎么啦?你还在酒店里吗,有没有吃午饭了?” 听见这小姑娘的声音,魏泽骞就勾了勾唇角,他解释了一下,随即又说:“记得让老板帮你把面条煮软一点,太硬了会不好消化。” “再帮我跟你朋友说声抱歉,原本应该是由我来招待她的才对。” “好!”明桉乖乖地应下了。 电话另一端的男人随即又说道:“还有,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不能陪你吃晚餐了,嗯?” 魏泽骞其实一直都会有意识地向明桉报备她的行程。 只不过,从前明桉都只会知晓一下,从不过问。 这个男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听。 但是现在,她明显变得更黏魏泽骞了一点,听到他今天晚上有事情时,整张脸都耷拉了起来,不满问道:“你是要自己去哪里嘛?” “去见一个朋友,就是你上次在酒店里看到的,那个韩随。”魏泽骞耐心细致地解释着。 事实上,他还挺享受被这样“追问”的感觉。 明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只能够妥协了:“好吧,那你要早点回来。” 包厢的门微微敞开着一丝缝隙。 坐在里面,已经喝上了热茶的赵西荞挑了挑眉,她看见明桉走进来以后,将菜单递给她。 拉面上得很快,味道也不错。 就是明桉的那颗蛀牙一直在“捣乱”着。 她表情也因此而痛苦。 “你应该趁着还没烂到底,趁早去把那颗蛀牙给治疗了。”赵西荞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低声说着,“不管是拔,还是做根管,迟早都要去面对的,不是吗?” 明桉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不过她是真心很恐惧牙科诊所罢了,光是闻到里面那种烧焦的味道,就会全身起鸡皮疙瘩。 所以一拖再拖,拖到牙齿最近又开始疼了起来。 并且,间隙时间越来越短。 赵西荞淡淡说道:“之前跟公司合作拍《芍药花开》的那个女主角,你还记得吧。人家就是怀孕前有颗蛀牙没去弄,怀孕后激素水平变化,那牙疼到整个牙龈都出现炎症了。” 又因为怀孕的关系,不能随便打麻药、吃药什么的,快被折磨死了。 明桉都惊呆了。 比起什么蛀牙,她更想听的是八卦,“她当时不是还接受记者采访,说没有男朋友的吗,怎么就突然怀孕啦?” “老公是谁?不会是公司里的男人吧?” 赵西荞哼笑了一声,“人家专门跑去国外买精、子的,她只想要个宝宝,不稀罕什么男人的存在。” 明桉对此,依然很是震惊。 她和赵西荞一边吃着拉面,一边聊着天。 期间,头戴白色卫生帽的拉面老板还走进来,送了一盘烤鳗鱼给她们,老板一口的台湾腔,“报思~我来帮嗯上菜喔。” 他笑着对明桉喊道:“魏太太,下次记得带上魏先生一起过来用餐喔。” * 夜,悄然降临。 韩随约的见面地点是在一家酒吧里,场子又吵又杂,乌烟瘴气的。 魏泽骞一进去就皱紧了眉头。 他在一个卡座上找到了韩随,低声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给。”韩随很直接地递出一份牛皮纸袋,他见魏泽骞拿了就走,放下了自己翘着的二郎腿,出声问道:“但是,你为了那个女人,真的要做到那种地步么?” 魏泽骞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回答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这纸袋里面的资料。 ——应该足以让魏家和苏家的婚事告吹了。 闻言,韩随耸了耸肩,目送着魏泽骞离开。 没过一会儿,角落里又走出来了一个身穿着黑色性感短裙的女人。 韩随吹了声口哨,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手段狠啊。” 硬的不行,就来更加强制的。 这京城,恐怕又将是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苏皎溪撩了撩头发,媚眼如丝。 她直接跨开腿,坐到了韩随的腿上,勾着这男人的脖子,吹气道:“阿随,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件事情。” “从我身上下去。”韩随淡淡说道,“你现在不是一门心思要嫁进魏家去么,就不怕魏泽骞突然折回来,看见了?” 苏皎溪不以为意,嘴唇在蹭着面前男人的喉结时,不停地用眼睛盯着他的反应,察觉到了什么东西后。 她嫣然一笑,在这男人耳边,低声勾引道:“阿随,你难道不想要我吗?” “等我以后和魏泽骞真的结婚了,我们恐怕就没有这种可以一起快乐的机会了。” 韩随黑眸一紧,随即将身上的女人压到了沙发上,他也低下头,在苏皎溪的皮肤上炽热吻着。 ——“要,阿溪,我怎么会不想要你呢。” 第127章 喝醉了 卫生间内,一片潮热与旖旎。 苏皎溪身上衣衫凌乱,察觉到面前的男人吃饱餍足,停下了动作后,她又跟一条水蛇似的,柔情蜜意地吻了上去,哀求道:“阿随,你再帮帮我。” “就帮这最后一次了,好不好嘛?” 韩随眯着眼,半晌以后,他才扯了扯自己上衣的领口,反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苏皎溪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来,上面的黑色小字体密密麻麻,她眼底快速划过一丝狡诈,回答道:“只要你把这一张纸,也加进交给魏泽骞的那份资料里就行。” 如此简单。 而那纸上印着的照片,却很令人震惊。 瞥了一眼之后,韩随也神色大变,他看向面前女人的眼光都带了一丝异样的复杂。 直到走出卫生间,他才拿起自己的手机,给魏泽骞打去了电话,“刚才给你的东西,还有一点忘记放进去了,你现在再过来取一趟?” 魏泽骞愣了愣,才回答道:“行。” 他现在正在一家糕点店门口排着队,眼看就要轮到时,只好先付了钱和小费,让服务员帮忙留一盒给他。 是打算要带回酒店,给明桉尝尝的。 感觉她会喜欢。 苏皎溪因为听不清电话里的回答,她在韩随挂断了电话以后,眉毛拧紧在一起,有几分埋怨地说道:“喂!” “你应该亲自给魏泽骞送过去,万一他不肯再过来拿了怎么办?你这样是会把我的计划全部都毁掉的!” 这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魏泽骞的性子,对一切都感到烦躁。 见苏皎溪生气,韩随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安慰道:“你放心。” “只要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魏泽骞就算是反反复复,折腾个一百趟,都会心甘情愿。” 苏皎溪彻底噎住了。 她虽然心里面很不想要承认,但事实——好像确实如此,无法否认。 酒吧走廊灯光昏暗。 来来回回经过的人,都喝得烂醉如泥。 就当有一个醉鬼跌跌撞撞的就要撞到苏皎溪时,韩随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拉到了自己的怀中,抵到墙上。 距离逼近着。 他低下了点头,盯着苏皎溪,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放心好了。” “我既然说了帮你,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 明桉和赵西荞吃完了拉面以后,两个人因为接下来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一起去逛街了。 期间,赵西荞因为听了拉面店老板说的话,一直都在叫明桉“魏太太”。 她打趣道:“魏太太,我先去趟卫生间,你要一起吗?” “魏太太,我请你吃个双球冰淇淋吧。” 冰淇淋是太妃巧克力味和蜜桃乌龙味。 明桉舔了一口,表情满足。 她佯装生气地回应道:“西荞姐,你就别再开我的玩笑啦!” 这称呼,听得真是叫人起鸡皮疙瘩。 明桉一点儿也不习惯。 “怎么啦?按照你们这样的发展下去,还不是迟早都要结婚的吗,所以叫你一声魏太太也没什么错。”赵西荞说道,又走进了一家服装店里。 她觉得,这些衣服的风格还都蛮适合明桉穿的。 赵西荞看了几件后,也没听到明桉开口回答的声音。 她转过头,才发现明桉神色有些不太对,当即问道:“你们难道从来没考虑过什么结婚的事情......还是,你压根儿就不想嫁给魏泽骞?” 在这一刻里,明桉想到的,竟然是在山上庙里遇到的那位妇人——也就是魏泽骞的亲生母亲。 那般态度。 令她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着。 或许不是出于她自己内心的恐惧感,而是担心魏泽骞会因此而再次受伤罢了。 “不结婚,其实也没什么。”明桉笑着回答道,她在敛起自己的眼睫时,态度忽然变得认真:“我只要,能够维持现状就好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已经非常满足。 剩下的唯一心愿,可能就是希望爷爷赶快苏醒过来。 赵西荞没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她给明桉挑选了几件漂亮的小裙子,要她去试衣间里试试,两个人就这么消磨着时光,不知不觉间,都快要到九点多了。 明桉从店里出来时,手里拎了两个购物袋。 她的眉头拧紧在一起,看着一通新电话、一则新消息都没有收到手机,很担忧魏泽骞怎么还不回酒店。 不然,发现她也还没回去,一定会先找她的才对。 赵西荞跟在后面走出来,询问道:“怎么了?你家那个是要过来接你吗?” “他好像还在忙。”明桉解释着,正好路边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她招手拦下,先让赵西荞坐了上去,“西荞姐,你明天还要早起去见客户,先回酒店休息吧。” “你一个人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明桉微笑着,目送出租车离开,然后她才急不可耐地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光是听着系统铃声,都快要心急如焚了。 ——不会,又是他的母亲派人强行带走了他吧? 明明他手上的伤还没有全好,后背也有淤青。 电话被接通得很快。 然而,先开口说话的人,并不是魏泽骞本人。 背景音很嘈杂,对方即便拔高了嗓门,也很难盖过舞曲声,他报了个酒吧的名字,然后喊道:“你自己导航过来吧!” “魏泽骞他现在已经喝醉了......” 明桉心里虽然感到诧异,但也没有犹豫,立刻又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报了酒吧的名字。 她对司机说道:“麻烦您一会儿在门口等我一下,我进里面接个人就出来。” 司机也很热心肠,点了点头。 韩随站在沙发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半躺在上面,睡着过去的男人,他刚才所喝的酒还被打翻在地了。 察觉到角落里有一道视线时。 他主动转过身,挑眉问道:“你还不走?一会儿那个女人就要进来了,不怕她看见你?” 苏皎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踌躇了几秒钟,反问道:“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韩随唇角扬起的笑容,信誓旦旦。 他低声回答道:“你就放心好了。” ——“魏家的那几位长辈,手段可比你更高明。” 他们是,杀人不见血。 第128章 去追男朋友 漆黑的夜空里,盘旋着几只乌鸦。 那叫声,犀利而凄惨。 出租车一到酒吧门口就打起了双闪灯,而明桉则是从酒吧大门跑入进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担心魏泽骞。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是随随便便喝醉的那种人。 “弟妹,在这边!” 听到声音,明桉才抬起了自己的头,她看向不远处的一张卡座,刚才喊他的人就是那间酒店的老板韩随。 而魏泽骞则是半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 韩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解释道:“我也不知道阿骞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一杯就倒下来了,你现在是要带他回去么?” “需不需要我安排个驾驶员送送你们。” 明桉摇了摇头,从沙发上扶起了魏泽骞。 好在他也不是醉到不省人事的那种,虽然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身上,又重又沉的,但是还能自己借力走几步路。 “不用了,门口有出租车在等。”明桉回答道,随即就想带着这男人离开。 没想到,韩随又出声将她叫住:“弟妹,你等等!” 他递上来一份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资料似乎还挺厚的样子,对明桉说道:“把这东西给一起拿上,这是阿骞特意来找我要的。” “好的,谢谢你。” 明桉伸出另外一只没有扶着魏泽骞的手,接下了。 她虽然对纸袋里的东西感到好奇,但也没拆,抱紧着这男人的腰,带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酒吧外面。 出租车司机还在等着。 他见明桉一个人有些扶不过来,还亲自下车帮了忙。 马路两旁的路灯在快速倒流着。 京市的夜晚繁华而璀璨,唯有那些小胡同是被温暖的烟火气所包裹着的,苍郁的大树展开着生命力盎然蓬勃的绿叶,灯光就镶嵌其中。 出租车在平坦的道路上开得很稳。 过了一会儿,魏泽骞的呼吸忽然加重了起来,他的眉头仍然紧紧皱在一起,又抬起手臂,扯了扯领口令他感到难受的扣子。 “怎么了?”明桉很在意地问着。 见状,她主动帮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 然后,笑意盈盈地温柔问道:“这样有好受一些了吗?”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出声作答,而是缓缓睁开了那漆黑中又带有几分猩红的眼眸,他下颌线紧绷着,深沉且冷峻。 这副模样,实在过于严肃。 看得明桉的心脏都“咯噔”了一下,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问道:“你怎么了呀?” 下一秒,男人将脑袋蹭到了她的脖颈间,还用双手抱住她,语气跟撒娇似的,喊道:“老婆~我好想你啊。” 真的是可爱死了。 明桉都有些脸红了起来,也很怕前排正在开出租车的司机大叔会觉得尴尬,不过,她却没有推开魏泽骞的头。 反而将这男人的脑袋在自己的肩膀上靠靠好。 她勾着魏泽骞的尾指,小声问道:“那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突然喝酒,还喝醉了。” “而且你是去酒吧里的,也不告诉我......我还想和你一起玩呢。” 魏泽骞只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他很想回答,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隐隐约约地记得——重新折回到那间酒吧去拿东西时,韩随非要他配合气氛喝上一杯,甚至还说不喝,就不把东西给他。 那被端上来的酒,估计不太干净。 仅仅喝了一口后,他就感到头晕目眩了。 剩下的半杯酒则是都被洒落在了地上,连杯子都碎掉了。 还好,现在鼻息间所闻到的香气,令他心安。 明桉虽然没有听到回答,也不恼。 她轻轻地拍了拍靠着她的男人,细声细语地哄道:“魏泽骞,你再睡会儿吧。” “到酒店了我叫你。” “好。”男人下意识地应着。 他所呼出的灼热气息,悉数都喷洒在了明桉脖子的皮肤上,又不停地往她身上钻着,他呢喃地喊道:“桉桉。” “老婆......” 话音刚落,出租车司机紧急一个急刹车。 明桉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下,额头撞到了前排的座椅,立马变得通红通红。 还好,她用手及时地护住了魏泽骞的脑袋。 他是没事的。 “这是......这是怎么个回事啊......”司机慌乱无措地看着眼前一幕,从未见过如此大场面,他连自己的三魂六魄都快要吓没了。 闻言,明桉也抬起了自己的头。 前面三个方向,都分别截停着三辆黑色的汽车,出租车司机缓过神来以后,想倒车时,后面也跟上来了一辆车,堵住所有的去路。 紧接着,四辆车上同时下来了许多身穿同样制服的保镖,他们目光一齐看向一个相同的方向。 明桉瞬间警惕起来,她用手拍了拍男人的脸颊。 “醒醒,魏泽骞,你快醒醒!” “砰_” 随着一声巨响,后排车门被黑衣人拉开。 魏泽骞意识到他应该要醒来才对,却四肢无力,仿佛深陷在一个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的泥潭之中,连撑起自己眼皮的力气也没有。 “大少爷在这,再叫两个人来把他扛回去。”那打开门的黑衣人转过头,吩咐道。 明桉始终张开双臂,挡在这男人的身上,她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却很坚定:“不行!” “你们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带走他!” 蓦地,明桉身后的那扇车门也被拉开了。 有两个保镖,一人拽起她的一边手臂,死死地分开着,不让她乱动。 她踢踹着自己的双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泽骞被带走,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 “你们不要带走他!” 司机已经从车载支架上拿下了手机,他准备报警,刚输完【110】三个数字,就被一黑衣人发现,抽走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等另外一边,魏泽骞被带上了一辆车后。 这些人才全部撤离。 明桉喉咙都喊得生疼生疼了起来。 她想去追那些已经启动了的车子。 又失魂落魄地对司机说道:“对不起......我会赔偿你的损失的......我一定会......但是我现在要先去找我的男朋友。” 司机捡起那被摔碎了屏幕的手机,主动开口道:“小姑娘,上车吧,我带你去追你的男朋友。” 汽车一路疾驰。 最终,停在了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私人庄园前。 ——这里是,京市魏家。 第129章 半个新娘子 半小时前,四辆相同的汽车笔直地开在夜晚的马路上。 其中载有魏泽骞的那一辆,后排保镖为以防万一,在他身上注射了一剂镇定剂,而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了有辆出租车一直在紧紧跟着。 司机打电话,请示了魏夫人。 电话那头,女人的嗓音冷淡,犹如蛇蝎:“让她跟着上门来吧。” “有些贱种,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明桉所乘坐的出租车得以一路畅通无阻地跟到了魏家的私宅,她在下车之前,掏出手机,给司机转了很多车费。 其中包括那笔修理手机碎屏的维修费。 司机听到延后响起的收款到账声时,一抬起头,那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已经走进铁门里了。 他叹息一声,看着这栋豪华到寻常人家拼搏八辈子都拼搏不出来的庄园时,下意识地说了一声,“一入豪门深似海。” 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 明桉只是走到大宅门口,那扇庄严肃穆的铁门就自动打开了,她敛了敛眸,意识到自己这一路都能顺利跟过来——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她推开了铁门,缓缓走入进去。 这座庄园寸土寸金,是用金钱和与权利的奢华所打造出来的宁静。绿色灌木丛形成迷宫,园林景观复古而自然。 一切建筑都高低错落,主次分明。 仿佛人一旦进入这里,就会被划分三六九等。 明桉走得腿都有些酸了,才看见房屋的大门,她一只手撑了一下自己的腰,呼出一口长气。 说实在的,比起这般大的房子与园林。 还是她爷爷后院里的那个小菜园,要更胜一筹。 和刚才进那道铁门时一样,明桉再次畅通无阻地走进了房子里,她在玄关处呆滞了片刻,实在是被眼前富丽堂皇的装修所震撼。 ——这里,就像是皇宫。 而她灰蒙蒙地站在入口处,是最为卑劣的婢女身份。 屋里有很多帮佣,每个人都不看她一眼,更不会主动上前来与她搭讪,问她有什么事情来访。 一定都是受了谁的吩咐,才会如此默契。 客厅内,魏母穿的仍然是一件高级定制的旗袍,她优雅地侧躺在沙发上,正翻阅着一份不知什么类型的杂志。 手边是一些洗干净、切成小块了的水果。 明桉安静地走了过去,注意到二楼有一扇门被轻轻带上,她想——魏泽骞应该就在那扇房门之内。 她被“忽视”得很彻底。 这里保镖众多,也容不得她乱来,否则下场就是被赶出去。 所以,明桉只能够定在一旁的角落里,等待着这位“皇后娘娘”的召见,她像是顶着一束聚光灯似的,头皮被晒得发烫发麻。 或许是出于紧张的心理,亦或是这个环境从一开始就让她不安。 明桉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 反正,她向来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为了魏泽骞,绝对不会退缩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明桉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站了几个小时,她只觉得疲惫,周遭氧气也在一点一点变得稀薄着。 看样子,魏母是想干晾她一整夜了。 半分没有要同她说一句话的意思。 偶尔,那扫过来的冷傲视线里,还带着几分讥讽与不屑。 ——仿佛在说,一个女孩子家家,追男人追到了家里来,脸皮真是厚还无耻。 蓦地,一道愉悦的年轻女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死气沉沉,她没让佣人接过自己手里的东西,径直轻车熟路地走到客厅内。 她甜滋滋地喊道:“伯母,我过来看您了,听说您前几日感染风寒,所以还特地带了品质最好、最贵的燕窝来看您......给您补补身体。” “您和我母亲,是一人一份!” 明桉抬起眼,才认出这来的女人,是苏皎溪。 她回国了。 魏母立刻招呼苏皎溪坐到她的身边。 两人有说有笑。 像是一场很刻意的“表演”。 明桉强撑着睁开的眼皮,静静看着这样一幕。 “阿溪,你上楼去吧,泽骞今天喝了点酒回来,醉醺醺的,麻烦你上去照顾他一下。”魏母淡淡地说道。 苏皎溪愣了愣,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做。 魏母则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你不用害羞,你既已和泽骞订婚,就已经算是他的半个新娘子了。” “上楼去照顾一下自己未来丈夫,也是理所应当的。” 至此,苏皎溪也没再表现出什么扭捏的情绪来,她乖乖应道:“好,伯母,那我现在就上楼去看看阿骞。” 明桉清楚地看见——苏皎溪在经过她时,眼神轻蔑,又得意忘形。 她果不其然是进了二楼的那间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魏母也总算愿意多“施舍”明桉一眼,她朝着明桉款款走去,要她坐到一张桌子旁。 长长方方的海南黄花梨木桌,隔阂着二人之间的距离。 佣人在魏母的招手下,上了两杯茶水。 她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后,低声说道:“你敢跟着车子来我魏家,勇气可嘉。” “来了以后知道藏在角落里,不发出噪声,也算是聪明、有规矩了。” 这些话中,“捧杀”的意味过于明显。 明桉又怎么会不清楚。 她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波澜不惊,等候下文。 “我呢,其实很理解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也怪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好,太多人都想不劳而获,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明桉愈发觉得这些话很刺耳。 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连同她的耳膜都有些鼓胀了起来。 她很明白,眼下这个时机,绝对不是适合她反驳的时机,但有些话已经涌到了喉咙口,不说实在是憋的难受。 魏母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早有预料。 她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明桉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张卡里有整整一千万人民币,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或者是重新找个新的好人家当嫁妆了。” “明小姐,我请你把卡拿着,把里面的钱收着,然后离我儿子、离整个魏家远一点。” 明桉盯着桌面上的那张银行卡,过了两三秒钟,默默拿到了手里,紧握着。 第130章 坐在床边穿衣 银行卡的四个边缘方角,很生硬。 明桉用力握紧在掌心里时,手指上的肉都被硌得很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指尖轻轻地转了一下这张重量极轻的银行卡,毫不留恋地还了回去,“谢谢您对我下半辈子的关心。” “不过,我不需要您给的这一千万。” 魏母仍然是一副早已经预料到了的模样,她继续趾高气扬地说着:“你这是嫌钱少了吗?” “是要我再给你加一千万,还是你想要其他的车子,或者是房子?”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好了。” 她大度得很,那些九牛一毛,一定会满足。 毕竟在她的世界观里,这世上就没有不能用钱去解决的事情或乞丐,如果有,那也只是钱给得还不够多罢了。 再继续慷慨地施舍下去就行。 “我想您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明桉垂下了头,唇角笑容很是无奈,她的眼睛亮了亮后,才同样严肃地说道:“无论您给我多少钱,给我什么华丽金贵的东西,我都不会收下来的。” “至于您的提议,远离魏家可以。” ——“但是要我远离魏泽骞,我绝对做不到。” 明桉其实早在决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一刻里,就已经做好日后受到这种难听言论侮辱的准备了。 确实是她和魏泽骞身份悬殊在先。 但是彼此相爱,这算是什么不容犯下的错? 她又不是真的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想靠一场婚姻改变自己的人生阶级所以才蓄意接近这个大家族的,她只是,正好爱上的人是这种身份罢了。 甚至,在一场梦里,她还希望魏泽骞可以变得平凡一点。只要生在一个吃喝不愁的小康家庭里,从小能够过得幸福、快乐。 长大后在工作中认识她,亦或是其他普普通通的场景,然后他们正常恋爱、正常结婚。 组建新家庭以后,说不定还会多出很多个新成员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胆战心惊着。 还要经历那么多犹如电影般的危险情节。 明桉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场令她羡慕的梦中的具体画面、具体情节了。 ——她只记得,自己醒来以后,泪流满面。 魏母端起茶杯,继续优雅从容地喝了一口茶,她眉眼很深,夹杂着几分不悦,却仍然还是笑着说话的:“我要收回刚才夸明小姐很聪明的那番话。” “因为你如果真的是一个聪明的人,一定知道,甜头不吃,等着你的就只有是苦头了。” 反正,她必定是不会妥协的那一方。 这一刻,明桉心里关于“笑面虎”的那个词语,很清晰地具象化了。 她强忍着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感,也端起面前的茶杯,没喝,不过做了做样子罢了。 魏母似乎也懒得再与她多烦,视线瞥向二楼那扇关得紧紧的房门以后,压低嗓音说着:“我劝明小姐还是别太心存侥幸,或许你能够遇上我的儿子,就已经是花光了你这辈子的所有运气。” “至于,你如果想母凭子贵,我们魏家是断然不可能接受那种野种进家门来的,别把事情都想得那么容易。” 这些小年轻,包括她自己的儿子在内,也真的都是天真。 那位家庭医生早已把一切都告诉给了她。 还好,这女孩不是真的怀了孕。 否则也是被她给“做掉”的下场。 魏母说完了以后,就心烦地想要离开。 她当着明桉的面,还摔了一只茶杯,里面红而透明的茶水全部都溅了出来,吓得一个佣人连忙拿抹布过来,跪在地板上认真擦拭着。 可魏母却没有对此表扬。 她眼中闪过几分赤裸裸的厌恶,“没眼力见的东西,茶都凉了也不知道添些新茶进去。” “和这茶一样,下等货就是下等货,包装再漂亮有什么用,内里就是一包妄想变成高等货的杂草罢了。” 被骂的佣人脸都快要贴到地板上,竟也不反抗,只是不断地道歉着:“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 明桉又怎么会听不明白这话中之意。 真是好一招杀鸡儆猴。 有些茶叶还溅到了她的脚下。 佣人跪过来,用抹布擦时,明桉眼皮跳了跳,她主动蹲下,拿起一张纸巾,帮忙捡着。 然后,对着那还没走几步远的贵妇人,淡淡开口道:“您性格这么糟糕,总以为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会被金钱与权力破坏,对自己亲生孩子的控制欲还那么强。” “怪不得魏泽骞会有那么不幸福的童年。” 她的心脏,再一次为那个男人而感到悲伤与疼痛。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二楼,苏皎溪也单独走进那扇门后很长时间了。 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你说什么?”魏母转过身,满是戾气。 这一次,明桉却没有丝毫畏惧地迎上了她的眼眸,她很冷静,向来温和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清冷感:“我爷爷供我读了很多年的书。” “教会我的道理是——女孩子实现人生价值从来不是靠嫁给一个家境优渥的男人,所以我会努力,努力站到足以和魏泽骞匹配的位置上,虽然这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而您,您不能因为自己的婚姻不幸福以及对待情感的错误理解,而否认我和魏泽骞的一切。” 这很不公平,不是么? 魏母脸上出现了雷霆般的滔天怒火。 她的眼神又闪躲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明桉承认,这番话里,有她一定的宣泄成分在,所以她也很快又出于对一位长辈的礼貌,而微微低下头,“对不起,是我冒犯到了您。” ——“我不想成为逃跑的人。” 说完以后,明桉的眼神就变得愈发坚定了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朝着楼梯口的位置,冲了上去。 然后推开那扇紧紧关闭着的门,大声喊道:“魏泽骞——” 房间内,无人回应。 只有苏皎溪坐在床边,正赤裸着,从地上捡起一件内衣,慢条斯理地穿着。 第131章 怕她掉眼泪 深灰色系的房间,灯光昏暗。 仿佛能将所有进来的人的情绪都吸纳了。 苏皎溪坐在床边,身形消瘦,她即便是听到了门口有动静声传来,也依然很淡定地扣着背上的内衣。 然后,转过了身,与明桉四目相对着。 她低声道:“你突然闯进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魏泽骞正在里面冲澡,他——出了很多汗。” 这些话语中的含义,模棱两可。 明桉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那间真的在发出水声的浴室,她的手指默默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 眼眸中所闪烁的光芒,坚定而明亮。 另一旁,苏皎溪已经穿上了她来时的那条裙子,缓缓走到明桉面前,露出脖子上的一点吻痕,语气炫耀又带有几分挑衅:“你帮我看看呢,我这里是不是红了?” “刚才阿骞太用力了,把我弄得好疼。” 明桉瞥过去一眼,是发现有个红色的印记。 而且那个位置,也不是靠自己一个人可以吸到的。 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蓦地,粲然一笑。 苏皎溪被明桉脸上这明媚的笑容所震惊,在她的预判之中,这女人明明应该气到发疯才对,最好失控到丧心病狂。 让魏泽骞的母亲亲自叫人把她给赶出去。 “你......你到底在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啊......”苏皎溪声音都不太自信地颤了颤。 明桉气定神闲,眼尾的弧度微微翘起着,她回答道:“因为你对我撒的谎话,实在是太拙劣了。” “魏泽骞就算真的喝了酒,没有意识,他也不会这么粗鲁的。” 有些教养,或许就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 而明桉会如此清楚,也算是“亲身经历”过——在她尚未戳破杨信逸先出轨这件事情之前,有一回,魏泽骞就在一场宴会上喝了不太干净的东西。 当时事关着ZQ公司的上市。 他不好惹出任何一点负面新闻,也无法去事先都有狗仔蹲点的医院,就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拒绝身边人塞给他的女人,来找了她。 那一天,明桉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有剧烈敲门的动静声。 她只是把门敞开了一小道细缝,就有一道高大的声音挤了进来,那响起的嗓音沙哑到了极致,“桉桉,对不起。” 下一秒,男人就将她抵在了后面的墙上,一只手掌还下意识地垫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然后动情地吻了上来。 动作虽然着急,却还是温柔细致的。 明桉还记得,她第二天醒来以后,狠狠地甩了这男人一巴掌,质问他把自己当成是什么了。 如此,随便。 魏泽骞道了很久的歉,也给了她补偿。 她没有选择接受,毕竟她也没被弄疼一点,只是当两个人“合拍”的一场享受罢了。 明桉再次抬起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的指尖都快要掐入进自己的掌心里,眸光渐渐转冷着,“我说这些话,不太光彩。” “只是为了想拆穿你的谎言而已。所以,苏皎溪,你也不要因为我的原因,故意说出那些贬低你自己人格的谎话来。” 大家都自尊、自爱一点。 为了一个男人,委实没有必要,不是吗? 苏皎溪的脸色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很暴躁,连双手都交叉在胸前,呈现出抵御的姿态来。 方才脸上的笃信也全部都消失得荡然无存,苏皎溪噎了噎,才重新恼羞成怒地吼道:“你这个女人懂什么?” “我说了我和魏泽骞做了......” 话音未落,浴室的门“嘭——”的一声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面色苍白。 他额头上不断滑落的水珠,也不知道是自己出的汗,还是冲得冷水澡,整个人看上去都格外虚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魏泽骞......”明桉下意识地喊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魏泽骞才眼神一颤,他看向明桉,正想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时,又猛然看到了站在床沿边的另外一个女人。 衣衫不整的。 他立马慌了起来,嘴唇翕动:“桉桉,我没有......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明桉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这副态度令魏泽骞更加心慌。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注意到了面前这男人又在流血的手掌,这一次受伤的又是右手,他似乎是为了清醒,故意用刀片划的。 魏泽骞是真的很想解释,也急于解释。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力不从心过,不仅头很晕,就连喉咙口都仿佛在灼烧着:“桉桉......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什么了......我喝了一口酒......” “但是我和你保证,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吗?” 明桉猛然回过了神。 她意识到了魏泽骞的不安,立刻上前一步,紧紧抱着他,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嗯,我都知道的。” “魏泽骞,你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非常非常的相信。” ——哪怕,他刚才说的是晚上会有太阳升起。 她也相信,并且还会把窗帘拉得更紧一些。 和他一起度过这异世界的一夜。 这男人体温低得厉害。 明桉抬起自己的手,贴了贴他的额头。 又是滚烫一片。 现在,魏泽骞必须要去医院里才行! “那就好......”魏泽骞已然满足,唇角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闭了会儿眼,身体有点朝着床上倒下去的迹象。 明桉真的很害怕他会晕倒,又小心翼翼地举起这男人的右手,问道:“这个伤口呢?是怎么来的?” “魏泽骞,你疼不疼啊。” 魏泽骞很费力地才重新睁开自己的眼睛,一看见明桉紧紧皱巴在一起的脸蛋儿时,还反过来安慰着她,“没事的,宝宝。” “就是总想睡觉,所以刚才划了一刀而已。” 他不忘艰难地抬起了手臂,轻轻摸着明桉的脸颊,嗓音沙哑:“别哭。” ——不怕疼,他只怕她掉眼泪。 苏皎溪亲眼看着在自己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胃里面翻江倒海。 她一个没忍住,跑到卫生间里,趴在水池前吐了起来。 “呕......” 仿佛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才会好受一点。 第132章 赎罪 明桉的脑海里,不断穿插着爷爷昏迷的画面。 死气沉沉的医院、刺激难闻的消毒水味,以及偶尔传来的,家属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真的很害怕这个男人会和她的爷爷一样,一旦陷入了昏迷,就永永远远地不会再醒过来。 那个时候,她还有个依靠——就是他。 但现在呢? 现在昏迷的人变成他了。 是这一刻,明桉才彻底体会到“不安”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她好像一截枯木,孤苦伶仃地在深海里沉沉浮浮着。 “醒醒......魏泽骞......你不要睡过去,好不好?” 兴许是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倒在床上的男人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嗓音沙哑地问道:“桉桉,你呢?”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桉使劲地摇着自己的脑袋,她回答着:“没有,没有。” 但在捧起这男人一只手臂时,又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的掌心里,重新说道:“我有事的。” “魏泽骞,你如果又这样睡过去,我一定会有事的。” 卫生间内的水声戛然而止。 魏泽骞额角的青筋凸起着,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勉勉强强从床上坐起一点,指着床对面的一格柜子说道:“里面有瓶红色的药。” “桉桉,你帮我去拿一下。” 明桉翻箱倒柜地找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瓶红色瓶盖的药瓶。 ——这瓶子上的标注全部都是俄文。 明桉看不懂,眉头都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她攥紧着这瓶药,问道:“这个药是吃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哪怕她用手机现在搜索一下也好。 不然是真的放不下心来。 可魏泽骞却只是淡然地勾了勾唇角,从她手里拿过药,拧了开来,他低声回答道:“没事。” “明桉,我今晚还要带你出去。” 明桉心都紧了紧,她下意识地就要去找矿泉水。 但是,魏泽骞直接就倒出四五粒白色药丸,空口咽了下去,连眉毛都没有蹙一下。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苏皎溪,愣了愣。 她怒目圆睁着,看着魏泽骞缓缓站起身,整个人都气到发抖,仿佛挨了很重的一耳光,就连语气中都满是怒火,“魏泽骞,你会后悔这么做的!” “是么?”魏泽骞只是扫了这女人一眼。 神色冷淡中,还带着几分的阴鸷。 他压低声音回答道:“我要做的才刚开始。” 大概从那杯酒开始,就有人在设下圈套了。 是他太过不小心,还连累到了身边的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他母亲在楼下,有没有对她说些什么重话。 明桉只顾扶着魏泽骞,对其他的事情,已经全部都不在意。 无论是楼梯,还是电梯下来,正对着的都是客厅。 而魏母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着。 似乎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浑然不觉。 直到明桉和魏泽骞都已经走到了玄关处,她才以一副傲慢藐视的姿态,轻声开口斥责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 “气死我和你爸么?” “是你们不客气在先。”魏泽骞回答道,眼眸漆黑寒凉。 他顿了顿,有些话似乎是不打算要说的。 但是一低头,看着搀扶着他,深怕他又会突然没力气,从而跌倒的明桉时,那些话又重新回到了喉咙口。 面对自己平静的母亲,魏泽骞情绪还要平静,仿佛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我早以为,我这些年来对魏家的赎罪已经足够了。” “您可以继续折磨我,但不应该把她也牵扯进来。” 明桉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句话里的“她”就是她。 她很迷茫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魏泽骞需要向自己的亲生父母赎罪? “好!”魏母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她狠戾的目光直射过来,一字一顿地说着:“那就让我看看。” “你是不是比起那个时候,更有能耐了!” 她也会,从这一刻起,用尽所有的手段。 逼这个儿子臣服的。 这也是他应该回报给魏家的责任! 明桉走到庄园门口,正愁要怎么在这一望无际的空旷地方打车时,忽然注意到了,她所乘着过来的那辆出租车竟然还在。 黑夜里,黄色的双闪灯“咔哒”“咔哒”地响着,像是海面上的救生灯塔。 她下意识地就以为是自己给司机的补偿还不够。 所以看见司机大叔朝着他们走来时,又拿出了手机,“您的车刚才是撞到,或者是刮到车漆了吗?” “还需要多少修理费,我现在就转给您。” 身旁,走得原本就踉跄的魏泽骞,忽然又变沉很多,身体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了。 明桉真的很想请求这位司机再载他们一程。 纵使,需要“冒着生命危险”。 “够了够了,修理费都已经多了。”司机回答道,很不善言辞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那个……你们还要不要搭我的车?” 他实在是不放心一个刚经历过“截停”,又像是“绑架”的小姑娘,只身一人前来这么一栋大庄园里。 由他来报警,也没什么立场。 万一成了多管闲事呢?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他干脆想着,要不在门口等一小会儿的时间。 ——如果,日后是他自己的女儿遇到了这种事情呢? 上车后,明桉表示要去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里。 魏泽骞靠在她的肩膀上,有话想说。 他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明桉立刻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份从酒吧里带出来的牛皮纸文件袋,安抚着:“你放心好了,我帮你拿了。” “你再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魏泽骞却摇了摇头。 直到明桉把自己的耳朵贴近这男人的嘴巴,才听清楚,他低声说:“桉桉,对不起。” “我给你买了好吃的糕点,没能去拿。” 明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关心的怎么还能是什么糕点呢? 路上的红灯很多。 明桉还是怕这个男人会陷入昏迷,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背,又问道:“那你以前和家里人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为什么你这么好,还要向他们赎罪?” 闻言,魏泽骞扯了扯唇角。 他咳了两声,喉咙才能够勉强地发出声音来:“我以前没有和你提到过吗?” “我其实还有一个亲弟弟......不过......我亲手害了他......” 第133章 “如果我妻子不愿意” 夜晚,蝉鸣声聒噪。 就在魏泽骞要继续说有关于他那个弟弟的事情时,出租车司机大叔猛地一脚油门,冲过最后一个绿灯,到了附近的医院。 血红色的“急诊”二字,在黑暗中很是刺眼。 魏泽骞躺到了白色的病床上。 经过检查,他并无大碍。 主要是身体素质很强壮,就连医生都有些惊讶:“你吸入的迷药,剂量大到都能晕倒一头成年的大象了,你竟然还可以撑到现在不睡过去?” 魏泽骞只是笑笑。 他微微抬起眼皮,看着不远处正在问护士要毯子的明桉,低声回答道:“嗯,不敢睡过去。” “怕老婆会吓到哭鼻子。” 医生摸摸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然后开了两瓶盐水和一粒退烧药,让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多注意休息就行。 明桉始终守在这男人的病床旁边。 后半夜,她上下眼皮子打架,实在是撑不过去,才趴在床边睡着了。 不过,第二天清晨,她醒来时是躺在病床上的,而那个真正的“病人”反而换了衣服,去给她买早餐。 魏泽骞已经寄出了那份牛皮纸文件袋里的资料,由他信任的,并且远在江市的助理去跟进处理。 现在,只欠“东风”。 “醒了?”魏泽骞将手里的早餐放下,看着坐在床上,正揉着惺忪睡眼的小姑娘,笑容温和,他坐到了床边,揉着她头顶的发丝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明桉,我打算——全心全意地陪着你。” * 出院以后,魏泽骞确实说到做到了。 他放下了自己手头的所有工作,无时无刻都只跟在明桉的身后,如果这小姑娘是窝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写剧本。 那么他也会搬张椅子在旁边,看着她写剧本。 直到明桉去上卫生间时,见这男人也想开门挤进来,她才终于忍不住发了火:“魏泽骞,你真的够了啊!” “如果你还不出去,我就开始讨厌你了!” 人与人,还是需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的。 魏泽骞闻言,也只好无奈地走了出去。 正好他手机响了,走到落地窗边以后,才慢慢悠悠地接通:“跟工作有关的事情不用汇报。” “不是的......魏总......是公司出事了!” 助理心急如焚,连声音都快有些平翘舌音不分了:“突然......突然来了很多纪检监察部门的人,说是我们有项目负责人贿赂了相关领导,已经把电脑的主机都搬走了。” “而且似乎有同一个人一直都在暗地里收购公司股票,现在所有的职员都慌了神,恐怕人心不稳。” 相较之下,魏泽骞其实平静很多。 他不用动脑子,大概也猜到了这是他自己家里人的手段。 在逼他“后悔”,逼他回去结婚。 “魏总?魏总?”助理等不到回答,很心焦地催促起来。 半晌后,魏泽骞听到卫生间里的动静声,才压低嗓音回答道:“我知道了,你代替我,给所有人放带薪年假吧。” “具体的措施等纪检部出了调查结果再说。” 总之,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家族的能力即使再一手遮天,也无法永远都不让新的太阳升起来的。 明桉从卫生间里出来,甩着自己手上的水珠,表情很苦恼。 因为她又在剧本的某一处卡顿了。 “这又是什么坏习惯?”魏泽骞皱了皱眉,抽过一张纸巾,帮她擦着湿漉漉的手,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等你今天忙完以后,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好地方?”明桉一下子就期待了起来。 她甚至还有些扭捏,“怎么这么突然呀......今天又不是谁生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之类的......我们要去哪里?我可不可以穿裙子?” 魏泽骞僵硬了两秒钟,点头回答道:“可以。” 他提前在手机上先进行了预约。 ——不管是哪一项,都要最好最贵的。 而明桉也很给力,大概是因为有了一种奖励作为目标,她脑海中的灵感都被激发了,没一会儿就把剧本空白处都填上。 这也代表着,她可以拿这份完整的剧本去和电影制作人开会了。 接下来的流程,都将按部就班。 明桉是真的很期待出去玩,她在酒店里,打扮了很长的时间——一条色彩明媚的碎花裙,黑色马丁靴,微微卷起来的长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头。 有些碎发因为扎不进去,只能蓬松地留在外面。 倒是更添了几分灵动性。 她总觉得,魏泽骞是要带她去游乐园里玩。 毕竟男人们也就这些招数了,不是吗? 一路上,明桉都在高兴地哼着一首走调的歌曲,她眼睛不停地望向车窗外,期待值已经被拉到了顶峰。 弄得,魏泽骞反而良心愧疚。 车子最终是停在一家私立的口腔医院前。 明桉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前后后地转头看着:“这里有啥呀?好玩的,还是好吃的?” 直到,她的目光里也出现了那家口腔医院。 魏泽骞已经早有预料地将车门锁死。 他很严肃,像是在给下属开会似的,认真分析道:“明桉,牙齿蛀了不是可以拖延处理的事情。” “你这几次吃饭,那颗蛀牙也一直都在疼,是不是?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了。” 明桉还以为自己真的隐瞒得很好。 她又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一看到口腔医院门口那颗洁白发亮的牙齿图案,心里都觉得畏惧,只能泪眼汪汪地盯着面前的男人,问道:“今天一定要弄吗?” “一定是今天?是我穿得这么这么漂亮的今天?” “我知道你很漂亮,你一直都很漂亮。”魏泽骞继续严肃地说着,他大概也感知到了这小姑娘一点抑制不住的恐惧感,拉起她的手,低声说道:“不然这样吧。” ——“你弄一颗坏掉的蛀牙,我陪你一起拔一颗我的牙,好吗?” 他是真的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就算是要拔掉好端端的门牙,也认了。 这下是连明桉都有些愣住了。 她骑虎难下,最终也只能够点了点头。 但又怎么可能真的让这男人好端端地把拔掉一颗好的牙齿,他的牙齿又整洁又白净,简直比这家医院打的广告上的图片都要好看! 魏泽骞牵紧着明桉,深怕他自己一个不留神,这小姑娘就狡猾地溜走了。 在走进口腔医院里时,他还在不断地安慰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而且我给你约的是这里技术最好、脾气最温柔的牙医,麻药也是效果最佳的那种,一定不会让你疼的。” 明桉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 她不合时宜地反问道:“那你就不怕我爱上牙医吗?” 魏泽骞:“......” 早知道,他大学应该攻读口腔科的。 明桉先去医生那里做个简单的检查和拍片。 魏泽骞则是在前台把剩下的治疗费用付清,他虽然在钱包里拿着卡,但是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那个已经躺在蓝色牙椅上的小姑娘身上。 他的心揪得很紧。 还好牙医是位女大夫。 不过,那检查蛀牙用的口镜都还没有完全伸进明桉嘴里时,她就已经先怕在前头,开始委屈地哼唧起来了。 也怪他,先骗她是来一个“好地方”。 连给她做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口腔医院的前台工作人员接过那张卡,一边刷着,一边对眼前这位英俊高瘦的男人打趣道:“那位预约做根管治疗的明小姐是你的妻子吗?” “她对这点疼痛就怕成这样的话,以后到了生孩子那关,可该怎么办啊!” 说白了,这不就是矫情么。 魏泽骞原本不是一个很爱去和陌生人计较玩笑话的人,他觉得那样做,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但是今天所听见的这番话,却令他脸色阴沉。 周围空气都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魏泽骞板着脸,接下了自己的卡。 他眼睫半敛着,散漫之中,又有几分凌厉与肃然,低声说道:“如果我妻子不愿意。” ——“我可以这辈子都没有子嗣。” 纵使,他一直以来都很想要个长得像明桉小时候的女儿。 但,这全部都凭明桉的意愿。 第134章 这个月推迟了 暖黄色的无影灯光下,恐惧感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明桉闭着眼睛,即使已经被打了麻药,也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那根清牙髓的尖针在她那颗早已蛀空了的坏牙里轻轻转动着。 那种痛感,无以用言词来形容。 她既然已经选择躺在了这张牙椅上,即便心里再害怕,也不想给医生添麻烦,只是生无可恋地躺着。 然后,默默掉着眼泪。 魏泽骞一只手递给她握着,一只手又拿去手机,忍不住从左边录视频录到右边,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他鼓励的倒是很积极,“桉桉,你好棒。”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女孩了。” 连一旁有些上了年纪的女牙医都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结束后,低声嘱托道:“这两个小时内先不要进食,晚餐可以吃一点比较软的食物,或者是流食。” “如果疼得厉害的话,可以自己吃两粒止痛片,或者是来我们这儿挂点盐水。” 这些注意事项,女医生基本上都是朝着魏泽骞说的。 毕竟明桉从椅子上坐起来以后,好像连灵魂都被抽走了似的。 她飘来飘去的,脚下无力。 “好,谢谢。”魏泽骞都一一记住了,准备走时,目光瞥到靠墙玻璃柜子里的玩具,他抿了抿唇,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那个......” “能不能送给我个可爱点的玩具?” 这些一般都是奖励来这里治疗牙齿的小朋友的。 闻言,女医生笑了笑,拿下一只戴着口水巾的紫色茄子玩偶,递给面前这个男人。 魏泽骞接过后,道了声谢。 他从后面牵住了明桉的手,低声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明桉很乖,一言不发。 其实是生气了。 反正这男人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像叛逆期时一样,爱搭不理。 “和我玩冷暴力啊?”魏泽骞懒洋洋地问道,上车以后,他侧过身,先帮副驾驶上的这个小姑娘系上了安全带,忍不住逗她道:“你以后还要不要再吃那么多糖了?” 明桉转过头,委屈地看着车窗外。 她还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魏泽骞将那只紫色的茄子玩偶轻轻放在她的怀里,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刚才那个牙医特地奖励给你的。” “她说你可乖了,平常一定特别听男朋友的话,是不是?” 明桉非常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她抬了抬自己的眼睛,语气很傲娇:“魏泽骞,我以后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你今天就骗了我!” 不过,这玩偶还算可爱。 圆嘟嘟的眼睛,下面竟然还系着一块奶酪小方巾。 “好吧。”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他又开口道:“那今天晚上喝牛肉砂锅粥?” 那次花了钱学的厨艺,还没有机会能够派上用场呢。 话音刚落,明桉的味蕾就被触动了,她举起双手双脚回答道:“我同意!” 又猛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该她这么开心的时刻,小脸又委屈地皱巴下去,脑袋上的那颗丸子头也蔫巴炸毛了。 魏泽骞唇角悄悄上扬起来。 他们一起去超市里买完了菜,回到酒店大厅的那一刻,被前台迎宾告知——房间被推掉了。 与此同时,魏泽骞名下的所有卡也都被冻结。 哪怕这些卡里面的钱,都是他自己公司挣来的。 “那怎么办?我可以开一间吗?”明桉一只手捂着有些发肿的侧脸,不安问道。 魏泽骞先摇了摇头,带着她离开。 既然他家里人已经开始有这些“行动”,恐怕是把他们所有的路也都“斩断”了。 酒店纵使是他朋友韩随开的。 韩家也不可能为此而违背魏家的意愿,搞砸这台面上的虚伪利益关系。 其他酒店,就更是如此了。 晚饭要做的新鲜食材还都被放在车里。 明桉转过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旁男人的脸颊。 她想说,其实住得差一点也没关系。 哪怕是间会漏雨、没有空调、卫生间还在外面的出租屋也行。 ——只要,有他在就好。 魏泽骞脸上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的。 直到车子开进了一处高端小区内。 这里是他在刚回京市的那一天里,给明桉买下的私有房产。这段时间也陆陆续续地搬了些必备的生活家电进来。 明桉也反应过来了,眼睛亮了亮。 她嘴巴张着个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以收留我吧?漂亮房东?”魏泽骞笑着问道。 明桉一直都在点着头。 这男人将刚才买的食材都拎进屋子内后,又转过身,捏了捏明桉的脸颊,他唇角笑意浅淡,“我就说吧,你是小福星。” 总能解决一切危机情况。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过得很“平淡”。 白天太热,就窝在家里,要么是床上,要么是沙发上。 等到了傍晚,才会去附近的超市里逛逛,买些蔬菜,也买些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 通常都是由魏泽骞来做饭,明桉也没闲着,负责洗碗的工作,不过,每次当她站在水池前时,男人都会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还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一侧肩膀上。 “唉呀,水都要溅出来了。”明桉戴着滑溜溜的手套说道,她抖了抖自己的肩膀,腰上两条劲瘦的手臂却环得更紧了些。 魏泽骞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半晌以后,才抬起头,很是抱歉,“桉桉,让你过上了这样的苦日子。” “我真的很抱歉。” 明桉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只是洗个碗而已,就算苦日子啦? 她缓慢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神色失落的男人,低声回答道:“可这个就是我在梦中,最最最梦寐以求的生活欸。” “什么梦?”魏泽骞笑着反问。 明桉没再回答,只是故弄玄虚道:“嗯......是一个有了很多很多新成员的好梦。” 令她幸福。 令她,沉醉其中。 明桉是想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这个月的例假,好像已经晚了好几天。 手上洗碗的动作都是一愣。 她抿了抿唇,没有选择开口。 看着魏泽骞很自然地接过那些她还没有洗干净的碗时,明桉站到一旁,仔细思索了一番。 她还是先自己检查清楚吧。 不虚张声势。 也是因为魏母之前的那一句——“就算她怀了,孩子也会被做掉。” 为达成目的,或许没有什么是他们那些心狠手辣的长辈做不出来的事情。 明桉一只手,轻轻地贴紧了自己的小腹。 第135章 五个吻 魏泽骞临时有事,需要亲自回江市处理一趟。 那些资料,因为背后涉及到的家族势力,没有一家新闻媒体敢报道,除非亲自冠以他的名义,由他来授权后承担责任。 临走之前,他实在是不放心明桉一个人留在这边,问了好几遍:“不然你跟着我一起回去一趟?” 明桉摇了摇头,选择拒绝。 她回答道:“我剧本刚送上去审核,正等着结果备案呢,而且后天还要去和电影的制片人们见面,我很忙!” “好好好,你是大忙人。”魏泽骞无奈地说着,语气却很宠溺。 不过,心里终归是放心不下的。 要坐飞机的上午,他还在家里做着一些简单、易储存的食物,全部都灌进密封袋里,放进冰箱。 等明桉饿的时候,只要放进微波炉里就能吃。 不管怎样,肯定是比她吃那些零食、点外卖健康的。 黑色行李箱已经被拖到了玄关处。 魏泽骞瞥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准备出发去机场了,他的时间观念向来很严谨。 直到,他一转身,看见了躲在柜子后面,正委屈巴巴地盯着他看的小姑娘。 原来,她也舍不得。 “过来。”魏泽骞招手喊道,看着明桉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着,就还差那么几十厘米时,他直接抬起手臂,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拥抱使二人心跳连接。 明桉声音被闷在男人的胸膛里,“你保证,你一处理完江市的事情,就会立刻回来找我。” 她到底对这座陌生的繁华都市感到害怕。 在这边,她不仅没有朋友,认识的几个人还都对她很有敌意。 “嗯,我保证。”魏泽骞低声应着。 半晌以后,他才松开手臂。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必须要立刻出发。 面前的小姑娘却仍然耷拉着眉眼。 魏泽骞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说道:“祝你写的剧本备案成功。” 在明桉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那灼热的吻又落到了她的左眼上,男人嗓音有些沙哑磁性,继续说道:“祝你这几天过得开心快乐。” 紧接着,吻到鼻尖。 他说:“祝你睡前要想我一百遍。” 接下来是滚烫发红的耳垂,魏泽骞连腰也一起弯下一些,他盯着明桉的眼眸,一字一顿道:“祝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明桉不自觉地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果不其然,下一个吻是在她的嘴唇。 转辗厮磨着,又勾又撩。 魏泽骞抬起一只手,紧紧扣住了明桉的后脑勺,直到察觉到她真的呼吸不上来,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嘴唇。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似乎谁也不愿意先打破此刻的宁静。 屋内阳光渐渐向西墙滑落,不知照到了什么,所投射出来的光影被撕裂分割,晃得空气中都浮起了细小的尘埃。 明桉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耳边响起的是——“我爱你。” 魏泽骞眼睫垂起着,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深邃与认真。 距离出发去机场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分钟。 最后,还是在明桉的催促下,他才离开的。 差点儿忘记了拿行李箱。 * 明桉为了剧本审核备案的事情,是真的很忙。 她一天要跑很多地方不说,最后的审核结果竟然还是不通过,有许多画面与台词都需要删改。 赵西荞得知此事后,主动给她打了电话:“小桉,不然你就不要走院线上映的这条路了,本来电影的立意也不是很商业化。” “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些国外的上映渠道。” 明桉思考再三,还是选择了拒绝。 她想到昏迷后还没有醒过来的爷爷,心尖泛起一阵酸涩感,小声回答道:“我想让我知道爷爷以后可以坐在国内的电影院里看到。” “也要让南桑的那些街坊邻居们也能看到。” 不然他们总会说她的爷爷爱吹牛,孙女儿毕业了那么久,都没拍出来一部属于她自己的电影,还会否认爷爷当初支持她走这条艺术之路的选择。 ——她,到底不想让爷爷失望的。 “那好吧......那你就根据上面驳回来的要求,看着改改,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剪辑个原版出来,放到国外的账号上去播放。”赵西荞继续出谋划策着。 她知道明桉马上还要去见电影的制片人,也鼓励了她好几句,“加油,小桉,你一定可以的。” “日后的电影圈也一定会有属于你的一方天地!” 明桉笑得合不拢嘴。 见制片人的行程安排在了傍晚。 明桉从挂靠的影视公司里出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她犹豫了一下,想到一直被自己忽略没去检查的事情,只好先到附近的药店里去买了一盒验孕棒。 放在包里。 然后匆匆赶往开会的餐厅。 路上,魏泽骞还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他那一边不知道是在哪里,背景声音略微有些嘈杂,明桉看着他正在走路,还举起个手机,难免觉得有些好笑,她问道:“你这几天休息得好吗?” 魏泽骞一愣。 还以为,他会被问的是“事情有没有解决了”。 这小姑娘真是太暖心了。 “嗯,挺好的,如果旁边能有你,就更好了。”魏泽骞瞥了眼手机,回答道。 他眉眼间的疲惫感其实很明显。 明桉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了,眼看着出租车停下,她低声说道:“好啦,我不和你聊了,我要付钱了。” “你记得吃饭,爱你!” 魏泽骞看着突然被挂断的通话,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现在,确实是他老婆更忙一点了。 明桉下车后,深吸了一口气。 她走进提前预定好的餐厅包厢,一共有三位制片人,两男一女已经落座了,看见她来,也很客气。 其中那位女制片给她倒了杯八分满的茶后,笑着说道:“明小姐,你写的剧本我们都已经看过了。” “我们不否认你的能力,但我们各自也全部都是商人,需要靠票房来回本,而你的剧本内容,我说句实话,喜欢的人一定会很喜欢,而不喜欢的人,也一定会讨厌到极致。” 对于这些评价,明桉很谦虚地接受了。 她轻抿了一口茶,反问道:“所以,您是已经有什么好的想法了吗?” “和聪明的人聊天就是轻松啊!”另一位男制片爽朗地笑了,从桌下面递出一份整理好的资料,他解释道:“这是我们三个人都很满意的电影女主角——朱韵笛。” “她算是最近各方面数据都很不错的流量小花,外形上也契合你这个剧本的女主角,所以你只要能够邀请她来拍这部电影,我们就也敢放心地去做这个项目了。” 明桉靠着椅背,翻阅着那份资料。 单从外貌上来讲,这位叫朱韵笛的女生确实很有特点,也贴合角色本身。 就是不清楚她的演技怎么样了。 女制片人又说道:“我们通过内部消息,打听到了韵笛今天晚上会在一场品牌方的宴会上现身。” “明导演,那就看看你说服人的口才以及你的能力咯?” 明桉微微点了点头。 她在赶往那宴会现场的路上时,多留了一个心眼。 或许,是她太过于敏感了。 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又都太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难道不是吗? 第136章 谁敢碰她一下试试 宴会现场布置在一层大而奢靡的酒店里。 明桉虽然拿到了进场的邀请函,但是想要进去,还必须换上品牌方的礼服才行。 负责试衣间的工作人员,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的口罩,她上下打量了明桉一眼后,递给她了一件酒红色的礼裙。 也是这里还剩下的衣服中,唯一一件合适她尺寸的裙子了。 吊带设计,背后一大片都是露出来的,性感抚媚中又彰显出几分慵懒感,裙摆的收腰设计做得很巧妙,手工缝制了无数片鱼鳞片上去。 折射着璀璨耀眼的光芒。 也更衬托出明桉的白皙皮肤。 只不过,明桉在换上了这件礼裙以后,皱了皱眉,她总觉得领口实在是很不贴合,所以一直都用手捂着,还问一旁的工作人员道:“请问这儿有小夹子吗?” “哎哟,你遮遮掩掩地干什么啊,这裙子天生就是这种设计,比这露得更多的都还有呢。”工作人员很嫌麻烦地嘟囔着:“又不是上世纪的保守年代了。” “难道连这点也接受不了吗?真是无语......” 她的态度是真的很不耐烦。 毕竟明桉也不是什么明星或是品牌方特别邀请的对象,不需要他们战战兢兢地来讨好。 明桉也没和对方计较。 她从自己的头发上取下两个黑色的一字夹,在领口上别好以后,才缓缓走入宴会现场。 因为是内部聚会,手机还需要关机后上交。 这儿的天花板是由金属的镜面铺成,折射着觥筹交错之间的浮动光影,每一个人,都在镜子里,显现出心里最原始的模样。 明桉从穿着黑白色马甲的侍者手中拿下一杯果汁,她的视线快速在宴会厅内扫着,想找到朱韵笛的身影。 蓦地,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明桉转过身以后,这个陌生女人才一脸惊讶地向她道歉,“不好意啊......是我不小心认错人了。” 她说完以后,也没离开,不停上下打量着明桉身上的酒红色裙子。 “没关系。”明桉大大方方地回答了一句,继续在这间宴会厅里找着人,那领口上的一字夹,硌在她的皮肤上,其实很不舒服。 但为了不出什么“意外”,她也只能无声地忍受着。 终于,最后在一张靠近宴会舞台的小圆桌旁,看到了朱韵笛的身影,她大概是这品牌的新代言人,被很多人包围着。 一举一动都享受着全场的瞩目。 明桉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见她与身边人聊完,才礼貌地上前一步,“朱小姐,打扰了,你好。” 突然间,一束聚光灯落在她与朱韵笛的中间。 周围有人惊呼道:“她们两个人怎么穿得是一模一样的礼服裙子啊?来之前也不先做个调查的吗,撞衫多尴尬呀......” “哎呀,这不妥妥的东施效颦吗!一个是品牌代言人,另外一个脸生得不行,也不知道在娱乐圈里演过什么,这谁想碰瓷谁,难道还不显而易见?” “最主要的是——我觉得另外一个女人身上穿的裙子好像是盗版的,不仅布料不同,连版型设计都有差距。” 很显然,明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朱韵笛身上的那件酒红色礼裙,领口明显贴合、正常许多。 她这样的暴露,都有些“风尘”了。 明桉听着不少窃窃私语声纷纷钻入进她的耳朵里,她无法抑制的是自己的生理反应——脸红耳热到有些想逃走。 但,她今天是过来谈合作的事情的,不是吗? “哎呀,你们别再说了,没品牌衣服的人不都是在门口的试衣间里借的吗......况且,明小姐,你穿这个颜色也很漂亮呢!” 朱韵笛主动为明桉缓解了局面的尴尬。 她还很亲昵地挽上了明桉的胳膊,笑着说道:“明小姐可是一位很优秀的女导演呢。” “你刚才提前发给我经纪人的剧本内容,我抽空看了几段,真的很棒、很厉害。” 这番话,令更多人将躁动的目光都投到了明桉一人的身上。 他们开始在内心深处揣测着。 一旁,朱韵笛已经拉着明桉走到舞台边的主持台上去了,她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黑色话筒,说道:“我们可以试试合作。” “但是我很好奇,在你的剧本里,女主角所经历的事情,灵感来源是什么呢?难道你的童年也像那样悲惨?” 明桉摇了摇头,始终保持着两分戒备之心。 她低声回答道:“灵感创作而已。” “我的童年,过得很幸福。” 朱韵笛点了点头,拖长着尾音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忽然,她极为快速地摁了一下话筒上的开关按钮,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后,她对着话筒说道:“那你的灵感来源。” ——“是因为你做小三,插足了一对马上都快要结婚的夫妻吗?” 这些话透过话筒的传播,让宴会场内的每一个人,全部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朱韵笛脸上的笑容尤为刺眼,她高傲地睨视了一眼台下,很满意众人现在都在对明桉进行着不检点的指责。 她又再次转过头,看向明桉,用口型无声说道:“我是苏、皎、溪的朋友。” “你这个插足者,去、死、吧。” 明桉头皮都开始发麻了起来。 底下人的注视,令她浑身血液开始逆流。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紧紧掐在她的脖子上,令她无法呼吸,就真的快要窒息身亡。 明桉只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是有人刻意布局,她一定是先走为妙;如果不是,她就算是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大家也都一定会更相信影响力更大的代言人朱韵笛。 然而,就在她刚转过身时。 朱韵笛从后面拽住了她的礼裙,怒气冲冲地说道:“你都不打算谢罪的吗?” “明小姐,如果你今天不向我的朋友苏皎溪磕头道歉,并且让我录下视频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 明桉身上的礼裙本来就很松,一被用力拽,肩带都直接断开了,她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立刻用手捂住,以防走光。 但是肩膀上还是凉飕飕的。 中央空调的冷风不断灌入进裙子里。 明桉很想用力将裙子从面前女人的手中抽出来,却无济于事。 台底下,还有照相机的闪光灯“咔嚓”一声亮起。 所有人的手机,难道不是都关机上交了吗? 在明桉的耳边,全部都是在耻笑她的声音。 她真的很想逃离,却只能一点一点蹲到地上,尽量用双臂将自己抱紧起来,以抵御那些看不见的“攻击”。 恰在此时,舞台旁边的旋转楼梯上,有一身穿品牌高定旗袍的贵夫人优雅走下。 全场人员屏住呼吸,不敢再造次。 “好好的场所,被你们整得尽是些歪风邪气。”魏母蹙紧着眉头,厌恶说道,当她看到蹲在地上的明桉时,唇角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招手叫来几个男保安,淡淡命令道:“你们给我把那个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女人抬起来,扔出去。” 这样势必就会让明桉身上的裙子全部滑落。 只让她穿着内衣和内裤。 酒店外又都人来人往的。 羞辱,将在这一刻呈现出最大化。 魏母刚说完,原本一直低着头抱紧自己的明桉忽然抬起了眼,那眸光凌厉到悚然。 竟令魏母本人都有几分颤栗了。 她连忙催促起那几个犹豫不决的男保安,“你们是听不懂人话么?还是不想要工资,不想要现在的这份工作了?” 几个保安抿抿嘴唇,准备上前。 他们的工作能力也很强,害怕明桉会逃跑,干脆围成一个圈,将她包围起来,再慢慢地靠近着。 台底下,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大家都如此高高在上,又如此下贱地“期待”着看热闹。 明桉则是咬紧着嘴唇,连喉咙口都涌上来了一股血腥气味。 她不管怎样,也要挣脱的。 几个保安身影高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层阴影里。 即便明桉心里再怎么强迫自己镇定冷静下来,也阻止不了潜意识里的恐惧感蔓延。 ——拜托,请让哪位神明来拯救一下她吧。 就当面前的男保安朝着她裸露在外的胳膊伸出一只又黑又粗的手时。 宴会厅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魏泽骞满身戾气地走了进来,低沉沉的嗓音响起,直击在场每个人的心灵,“我看。” “谁敢碰一下我的女人,试试。” 第137章 炸裂的报道 天花板上灯光闪烁,全场静默。 魏泽骞气场全开,身上与生俱来的凌厉与压迫感蔓延到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里。 包括他的眼眸之中,也皆是最上位者的冷淡与怠倦,唯有目光里出现明桉蜷缩着蹲在地上的身影时,才微微一颤,从眼底开始浮起看得见的心疼与怒火。 原本正在“看戏”的人群自动分开站到两侧,让出来了一条宽敞的过道。 魏泽骞一边朝着舞台方向大步跨去,一边脱下了他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明桉的身上后,又紧紧将她拥抱在怀中。 黑色西装与红色礼裙碰撞着。 ——仿佛在热烈燃烧。 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沦落为枯燥乏味的画外之音。 明桉被“黑暗”包裹着,呼吸渐渐缓和起来,方才激烈的心跳声也趋于平静,她整个人终于好受了许多。 也不用,再胆战心惊。 身前搂紧着她的男人,嗓音沙哑低沉,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情一样,语气里满是愧疚。 他说:“桉桉,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原本还想要给你个惊喜的。” 这魏家,反倒是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 魏泽骞敛着眼眸,察觉到自己怀中的小姑娘还在抑制不住地颤抖时,气场再次变得阴鸷、狠戾了起来。 他甚至都不敢回想——刚才,明桉小小一只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身上的裙子肩带已经滑落了,她的皮肤露在外面。 好几个粗野的男人围着她,还有人伸出了手,就要碰到她。 台底下,只有幸灾乐祸的视线。 所有人都在欺负着,他如此放在心上都怕摔了的宝贝。 “你怎么一声不说就过来了?”魏母眉眼闪动了一下,唇角习惯性地挑起一抹高傲的弧度,问道。 魏泽骞并没有出声回答。 他搂着明桉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一些,半晌以后,不顾宴会场内宾客众多,直接问道:“您不下作么?” “这么欺负一个小女孩子。” 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不说魏母仍然是这京市魏家的当家主母,她自己的身世背景往上数十代,也是大户官员人家。 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能这么指责吧? 果不其然,魏母的脸色都已经变成了铁青色。 她忍着心里的火没法,看着那被外套罩着的女人,暗暗攥紧了掌心,反问道:“那么你呢?” ——“究竟是真的爱你身边的这个女人,还是纯粹为了反抗家里让你去做的事情?” 话题再一次回到了明桉的身上。 她也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还好,黑暗吞噬了她的所有情绪,连同那些不安感。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魏泽骞的答案。 可这男人却一直都没有回答。 每多拖延一秒钟,明桉的内心也就多煎熬上一分。 她真的想回去了。 时针走动,正好是二十一点整了。 魏泽骞刻意地瞥了眼钟,而后笑着回答道:“或许应该谢谢你。” “这一刻,我完全确定——我爱她。” 其他任何的事情算得了什么。 明桉呼吸一滞。 她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狂跳着。 “爱”这个字眼可能平常没有少听。 但这绝对是第一次,向来内敛的魏泽骞在这么多人,包括他母亲也在场的情况下,一字一顿地承认了。 明桉有些想要挣脱西装外套的束缚。 男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却更收紧了一些,不让她乱动。 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紧接着,穿着黑白色马甲的侍者将手机都归还给了宴会现场的每一位宾客,并且提醒他们立刻开机。 随着手机开机,每一个人的屏幕上都跳出了一则相同的新闻推送内容,同时,这则新闻也已经是各大平台的热搜。 那些配图不算被系统屏蔽着,又有人再次上传,成了个永不停歇的循环。 看到新闻的人,神色都骤然惊变。 仿佛喉咙口噎了块老鼠屎似的,瘆得慌。 “发生什么事情了,赶紧去把我的手机也拿给来!”魏母厉色命令着,因为等不及,就径直从旁边人的手里夺过手机。 她看到那些照片时,心脏险些骤停过去。 来不及顾虑其他,她通知了自己的丈夫以后,第一时间就让家族公关出面解决。 另一边,明桉始终被“困”在黑暗里。 只听得到周围不停响起的手机铃声。 她很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泽骞则是将她抱在怀里,开始带她往外面走去了,他沉着嗓音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明桉,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会在今天晚上结束。” 离开宴会现场时,魏泽骞还不忘一起拿上明桉的衣服,以及她的包。 ——和包里面的那样东西。 * 苏家也很快就收到了相关消息。 那些正爆火的新闻全部都与苏皎溪有关。 一部分是从她去国外留学开始,和交的各国男友的亲密床照;还有一部分是她回国以后,混迹各种不良圈子的证据照片。 都很赤裸、露骨。 目前网友对苏皎溪的舆论风评也都很差。 【我只能说......贵圈可真是乱啊......】 【所以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吗???我出五百块,能不能跟她约一个晚上啊,不管私生活怎样浪荡,那身材还是很不错的[狗头][狗头]】 【我有小视频,19.99一个,要的人来私信,保证不打码。】 苏皎溪滚动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些不友善评论,心里还是生气的,她开了个小号,和一些愚蠢的网友互怼。 直到卧室外,传来两道脚步声。 苏皎溪立刻蜷缩在床上,开始凄凄厉厉地哭起来,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似的。 “我的宝贝女儿啊!”苏父苏母见她这样,顿时心痛不已,安慰着:“我们已经派人去查这是谁干的了。” “还有网上那些人说的话,都会找律师告他们,宝贝溪溪,你不要再去看了,爸爸妈妈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嗯?” 苏皎溪拼命地摇着自己的脑袋,一抬起头,就露出了那张苍白色的脸,毫无血气,她绝望地回答道:“我的......名声......我的名声都已经被毁了。” “我还不如就这样去死了算了!” 话音刚落,苏母就上前紧紧抱住了她,语气很惊慌,“不行啊,溪溪,你绝对不能有这样危险的想法的。” “这都不算是什么事......老公......孩子她爸!你倒是快点想办法啊,你难道真的想看着咱们这唯一的宝贝女儿因为这件事情而染上抑郁症吗!” 苏父也是同样的着急,在卧室内来回踱步着。 蓦地,他有了个想法,并且立刻付诸上了行动,“我先联系魏家那边看看吧!” 闻言,苏皎溪对着灰暗暗的墙壁,无声地笑了笑。 她,胜券在握。 ──事情,才刚开始而已。 第138章 验孕棒 苏家在联系魏家时,是满怀期待着的。 虽然魏泽骞和苏皎溪之前没有举办过订婚仪式,但既然联姻的消息已经在他们这个上流圈子里放出去了,那就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所以魏家又有何道理不救他们现在唯一的儿媳妇。 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通。 苏父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妻子与女儿也放下心来,刻意打开了手机的免提功能,他舔了舔嘴唇,开口说道:“亲家母啊……网上关于我们溪溪的那些报道,你和亲家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床上,蜷缩而坐的苏皎溪,面容上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期待感。 毕竟在她的计划里,魏家这位是否能为她站边,还是很重要的。 等了好一会儿时间,魏母才不冷不热地答道:“我还一直以为小溪这孩子从小生长环境优渥,乖巧懂事,是做当家主母的好备选呢。” ——备选? 她这短短几句话的意思,不仅把关系给快速撇清了,竟然还拉踩了他们苏家一下。 看来,这桩婚事是成不了了。 苏皎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旁的被子都被她给揪到皱巴起来了。 不仅她,苏父苏母也同样是一脸生气的。 “过河拆桥,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苏母非常心疼地将自己的女儿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溪溪,没关系的。” “我们也不稀罕那魏家,再说了,他魏泽骞也从来不是块当好丈夫的料子,你们婚都订了那么长时间,他一次也没上门来拜访过我和你的父亲。” “更没有带你出去玩,送你个礼物什么的!” 苏父也在一旁帮腔着,“是啊,是啊。” “而且爸爸肯定会让人查清楚,这些虚假报道都是谁捏造的,一定要给他好看,让他下半辈子都在大牢里面向你磕头忏悔!” 纵使自从新闻一发酵后,他和妻子就请了很多个专家分析了那报道中的几张图片,所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真实,毫无PS痕迹。 但那又怎样? 他们的宝贝女儿现在都快要崩溃到选择去自杀了! 苏皎溪眼角泛起了红色,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又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眼角泪珠一滴接着一滴滑落。 她啜泣道:“其实......其实我知道那些新闻是谁在幕后操纵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狠心地待我!” 一听这话的苏父当场就急了,连带自己的嗓门都拔高了:“你知道是谁?” “那你倒是快说啊,我们苏家绝对要那个人好看,你这孩子......真是急死人了!” 苏皎溪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一副下定了很大决心的样子。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魏泽骞!” 苏母一直悬紧着的心脏终于坠落到了谷底,她站起身,在拉紧了的窗帘前扶住自己额头,“我早该想到的。” “溪溪,这么说,外面传闻他爱上了一个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来的女孩子,还一直宝贝地把那女孩子带在身边,这都是真的咯?” 苏皎溪郑重地点了点头,很伤自尊:“是真的......” 联想到刚才魏家人的态度,此时此刻,苏父早已经气得肺都疼了。 他是不好在台面上和魏家直接硬碰硬,那还不能先找一个好欺负的出气筒,来杀鸡儆猴吗? 手段如果不狠,外界都要以为他苏家是快要走向灭亡了呢! 苏父问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明桉。” * 从那一晚的宴会厅里回去以后,明桉就一直窝在家里,正好空出时间来修改一版新的剧本。 她的状态也不能算是颓废,毕竟还有魏泽骞围在她的身边,不停地对她嘘寒问暖。 一会儿要给她喂饭吃,一会儿又要陪她玩游戏,还给她念故事听。 真是把吃饭、娱乐还有学习都兼顾上了。 这不,午餐才刚吃过没多久,魏泽骞就说要给她做杨枝甘露当饭后甜品吃,还一边切芒果小块,一边投喂给她。 明桉嚼着,新鲜的芒果肉在唇齿间爆汁。 她微微皱眉说道:“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的......我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改剧本上被广电局驳回来的要求而已。” 话音刚落,又是一块芒果肉。 她乖乖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对此,面前的男人很是满意,低声说道:“我们桉桉这么棒,看来得提前把奖励告诉你了。” 话一说完,魏泽骞就走到了超大屏的电视前。 明桉很是不理解地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这是有什么“奖励”? 给她充了免广告的视频会员,还是一会儿会有一只长发贞子从里面爬出来帮家里拖地啊? 她正脑补着时。 被投屏的电视机里忽然响起一位外国男人的声音。 明桉吃惊抬头——面前的画面之中,是几位主治大夫正站在一张病床前,而在那病床上躺着的老人,则是她还在沉睡之中的爷爷! 老爷子气血很充足,看着也干干净净的。 一定是被照顾得很好。 男医生说道:“明小姐,目前来看,您爷爷苏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他对外界的刺激也有了微弱的反应。” “相信我们在下一个阶段的治疗,一定可以取得令人感动的结果。” 明桉连连点着头,眼泪都不争气地从眼角处滑落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之间飘向站在一旁,唇角挂着浅浅笑意的男人,感动到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奖励了。 他多有心,还特意拜托那边的医院参照国内的作息,特地来为她汇报爷爷目前的身体情况,让她好不再把担忧都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面。 “谢谢你......”明桉小声地说着。 大概,魏泽骞是听见了,主动朝着她走来。 男人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吻,低声道:“你和医生先聊,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尽管问。” “我去外面把火调小一点,马上就能吃了。” 魏泽骞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并将房门一并带上。 他把火调小后,在桌子边上靠了一会儿,眉眼间充斥着的疲惫感,尽在此刻显现出来。 ——他还是,无法原谅在那场宴会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没过一会儿,手机响了。 魏泽骞淡漠地看着屏幕上面的那串号码,黑色瞳仁犹如一池从未波动过的深潭,冷到了极点。 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时,他才接起。 魏母先声夺人:“家里已经处理好和苏家的关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魏泽骞冷笑了一声,抽出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反问道:“您觉得我还会回去么?” 那样做,不是他在原谅这个家庭。 而是把明桉的自尊,以及她因为他所受到的伤害,踩在地上摩擦。 这已经成了原则性的问题。 电话另一头,魏母眯了眯眼。 她保持着镇定,语气寡淡地说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对苏家下黑手,他们是动不了你,但收拾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魏泽骞又怎么会没有考虑过这种后果。 哪怕是两败俱伤,他也要护着明桉的周全。 魏母已经厌烦,在电话挂断前,她嗓音一片寒凉地提醒道:“别忘了,你始终姓魏。” “苏家不行,未来还会有无数个王家、李家、周家等着你,你逃不开你身上背负着的责任的。” 终究......只是一粒棋子罢了...... 魏泽骞浑身戾气暴涨。 直到通话结束,他额角的青筋还凸起着。 “魏泽骞?魏泽骞?” 蓦地,房间内响起的清甜嗓音拉回了他所有的思绪。 魏泽骞唇角立刻上扬,直起腰后,笑着回答道:“嗯,我在。” “怎么了?” 明桉有想说的话正在犹豫着。 ——“咕嘟”“咕嘟”。 锅里正在煮着的杨枝甘露开始冒泡了。 魏泽骞关了小火,用勺子在里面舀了一点汤汁,他牛奶放得多,所以味道很浓,“你要不要尝尝味道?” “小心烫。” 明桉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嘴唇缓缓那只勺子。 她其实挺喜欢吃杨枝甘露这道甜品的。 但是现在,不知怎么了,光是一闻到那煮开了的浓牛奶味,心里面就一阵翻江倒海的。 明桉跑到卫生间,趴在水池上吐了起来。 她真的忘性很大,前段时间在药店里买了那东西……竟然还忘记用了。 身后,魏泽骞也立刻跟来。 他面容严肃,手上还因为刚才着急,在把勺子放下去时,不小心被溅出来的杨枝甘露给烫了一下,连皮肤都泛起了红色。 此刻,他却全然不顾,满眼都只有明桉的身影,还轻轻地捋了捋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胃里面是很难受吗?” 明桉摆了摆手,打开水龙头,开始漱口。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面前的镜子里,折射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从眼底里溢出的担忧。 “别担心,我没事的。”明桉解释道。 她慢慢地转过了身,腰靠在水池边上,衣服有些湿,却浑然不觉,只是笑意盈盈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说道:“在我那天背去宴会的那个包里,有盒验孕棒。” “能麻烦你去拿过来,给我一支吗?” 第139章 天使宝宝 卫生间内的灯光舒适而温馨。 镜子柔和地折射出两人的侧颜,竟然有几分相似。 魏泽骞目光炽热,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了面前小姑娘仍然平坦的小腹上。 他几乎不敢相信,向来沉稳磁性的声线都带有了几分颤抖:“桉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煮的。” 明桉没好气地回答道。 她受不了这个男人如此“肉麻”地盯着她看。 弄得她整个人都开始有些燥热起来了。 魏泽骞却好像听错了一样,激动地扶住她的双臂,眼眸漆黑而认真:“没关系。” “就算是一头小猪,我也要。” 明桉:“......” 怎么就突然成一头小猪了呢?! 这男人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耳背了啊! 她真心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 两人位置仿佛一瞬间对调了似的,魏泽骞在她面前低着头,漆黑柔顺的短发微微贴着额头,好像一只很乖的小狗。 一直看着她的眼睛还湿漉漉的。 明桉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这男人的脑袋,笑着说道:“好啦,我也还不知道结果呢,就是这段时间总是很爱睡觉、吃东西还很容易反胃。” “连这个月的例假也推迟了,到今天都还没来。” 魏泽骞很不放心,直接问道:“那我预约产科,我们现在就去医院里查查,好不好?” 到底是或不是。 都要先知道了,才能有相应的对策。 明桉摇了摇头,还是想着先用验孕棒来测测结果——万一不是呢? 医生会说她的嗜睡纯属是因为懒、因为爱赖床,吃东西反胃有可能是在饭前吃了太多杂七杂八的零食。 至于例假......好像确实挺值得怀疑的。 但不管怎样,为了可以不“社会性死亡”,她还是先在家里测一下,让自己的心里有个底吧! 早知道就不先告诉给这个男人了,他就会瞎着急。 魏泽骞见面前的小姑娘很是坚持,便也妥协了。 他匆匆忙忙地跨出卫生间,想去拿那个包里的东西,结果差点儿脚下滑倒摔跤,高大的身影都显得有些滑稽了。 明桉看在眼里,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她的一只手掌下意识地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或许是头顶的灯光温柔,她整个人也散发着温暖安静的光辉。 虽然,心底有道声音在不停地强烈叫嚣着。 ——很欢迎,非常非常的欢迎。 欢迎一个天使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享受爱与幸福。 魏泽骞将东西拿入进卫生间后,和明桉一起,认认真真地研读着塞在盒子里面的说明书。 好像上面写的不是什么中文,而是晦涩难懂的古老经文。 他要确定,一遍又一遍。 明桉已经看会了使用方法,她拆出来一根,准备使用。 在她身前,这个男人仍然伫立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紧着她。 明桉皱了皱眉,用眼神示意他离开。 魏泽骞却一点儿也不懂,还反问道:“怎么了?你哪里需要我的帮忙?” 需要他帮忙个大头鬼! “你快点出去啦,我自己一个人验就可以了,不需要你帮助我的!”明桉烦得不行,用双手推着这个男人走出卫生间。 然后,她还顺手将门给反锁上了。 反正又不是不会告知他最终的结果。 使用说明书上说,验孕棒需要等待五分钟才能出结果。 明桉坐到了浴缸边上,双腿不自觉地有些发抖起来。 她很心焦,有点期待结果,又有点害怕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的度过,那一长一短的两根指针仿佛凝固了似的,把每一秒都拆分成一整年,煎熬而压抑。 在外面等待着的那个男人,似乎也很焦急。 明桉即使坐在卫生间里,都听见外面响起几声不小的动静声了,她再次笑了笑。 在差不多快要五分钟时,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根放在一旁的验孕棒,将它轻轻侧了过来,看着显示窗口上泛深色的横线数量。 又去对照说明书上的内容。 她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先更快一步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在屋内大声喊道:“魏泽骞,魏泽骞!” 然而,并没有回应她的声音。 这屋子内甚至瞬间空旷到都有回声响起了。 明桉脸上的五官全部都团在一起。 起初,她还以为是魏泽骞故意在跟她开玩笑,玩什么捉迷藏,她找了几个房间都没有找到这男人后,有些生气了:“魏泽骞,你再不出来我就不理你了啊。” “我也不告诉你验孕棒的结果了!” 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幼稚。 话音刚落,玄关处就响起了推门的声音。 门外的人都不需要摁门锁密码,直接就走进来了。 明桉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到餐桌,腰上估计淤青了一块,又酸又疼的。 喉咙口处却无法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厨房里有可以防身用的菜刀,但是来不及去拿了,屋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脚步声沉重,踩着恐怖的黑影。 明桉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走进来的这个男人,身上穿着藏蓝色的警察制服。 对方看见她,似乎并没有多诧异。 他主动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是这片辖区的经侦警察,“魏先生已经被我的同事们带走了,他名下的ER公司涉嫌金融犯罪,目前所有的人身财产都已经被冻结。” “这套房子,是在明小姐你的个人名下的,是吗?” 明桉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 魏泽骞的公司明明是他自己的名字缩写ZQ,什么时候又扯上一间叫做ER的了?甚至还涉嫌金融犯罪。 “这有一笔属于魏泽骞本人,最近的最大一笔开销,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警察指着文件资料上一串长达八位数的数字,询问道。 明桉只是看了一眼收款方抬头,心中就知道了答案。 ——那是她爷爷正在国外治疗的私立医院的名字。 这费用,都已经足够好多年的了。 魏泽骞一次性付这么多,难道是因为他早有预料? 警察随后又出示了一份意外身亡的保险单,出单日期也是前几日。 明桉接过,眼皮一跳。 但这份保单,被保险人是魏泽骞,她的名字则是出现在了受益人一栏,金额同样巨大,大到她可以好几辈子都衣食无忧。 “警官,请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桉不安地问着,眼神之中有恐惧感透露出来。 她真的很害怕那个男人会出什么事情。 然而,这名警察只是摇了摇头,告知道:“案件现在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我们无法向您透露相关信息。” “我上来就是问一下你了不了解这个情况而已。” 明桉见对方要走,立刻拉住了这警察的手臂,她原本白皙光滑的额头上,此刻都蒙上了一层细汗:“那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魏泽骞?” “不对......我现在可以去看他一眼吗?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警察依旧依法拒绝了。 他离开时,没有顺手将门给带上。 屋外滚滚热潮肆无忌惮地涌入进这本来一片清凉的屋内来。 明桉站在原地。 只觉得,小腹好像有一点微微的坠疼感。 第140章 不放弃跟你结婚 五分钟之前。 紧闭着门的卫生间外,魏泽骞焦急地等待着,他来回走动,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内。 所面对的那面白墙,好像不属于家里。 ——而是,医院的产房外。 就在时间快要差不多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更急躁的门铃声。 魏泽骞皱了皱眉,走去开门。 很多穿着一样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外,为首的说他犯了金融罪,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就立刻乖乖配合他们回局里调查。 对于“人尽皆知”这一点,魏泽骞倒是不害怕。 只不过,担心那还在卫生间里的小姑娘而已。 不想她情绪过于激动。 楼下的警车熄灭了警笛声,魏泽骞上车以后,一只手是被用银色手铐铐了起来,绑在车顶的扶手上的。 他始终很镇定。 只需要思考出,这种栽赃陷害是由他自己家里操作的,还是苏家的一种“反击”。 ——亦或是,他们联合起来了。 魏泽骞闭了会儿眼睛,看见有一个警察刚才下来之后又重新折回楼上,现在又下来了,他气愤地在座椅上动了一下。 固定死的手铐被晃的“丁零当啷”地响。 他语气很凌厉:“你不是说我只要配合了你们,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的么?” 魏泽骞都不敢想象,明桉孤身一人待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如果知道他出了点事情,该急成什么样。 那小姑娘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做的人。 恰恰相反,她可能为了他,什么都去做。 令他担忧。 “我只是上去问问相关情况而已。”警察同样严肃地回答道,而后瞥了一眼驾驶员,示意开车回所。 魏泽骞有火不能发,一瞬间,神情阴鸷到了极点。 察觉到身下的车子在动了以后,他才敛了敛眼眸,嗓音变得苦涩与沙哑起来:“那......她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无人应答。 到局里以后,魏泽骞是被暂时“关押”在一间独立的房间内的,他的手机被没收了以后,也没有个警察说要来审讯他。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响起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魏泽骞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不愿意抬起一下。 走进来的人,穿了一双很高的高跟鞋。 “这房间里面的阴气好重啊。”苏皎溪一走进来,就鄙夷地嫌弃道,她将限量版的包包随手扔在桌面上,落座以后,才缓缓摘下自己脸上的黑色墨镜。 她指着自己有些发肿的眼睛,笑嘻嘻问道:“看见了吧?” “这是我因为你,而哭红了的眼睛呢。” 魏泽骞懒得说话,周身气质已经冷漠到了极点,将这房间内的所有空气都一点一点凝固起来。 苏皎溪丝毫不介意这样的气氛。 又或者说,她是早有预料。 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臂抬起,摆弄着墨镜的一只腿,百无聊赖地说着:“你为了一个插足我们两家联姻婚事的女人,选择用那种手段攻击我。” “说实话,挺下三滥的,不是吗?” 还好,她父母也知道她向来随心所欲惯了。 那些报道真真假假,又有何重要? 她,苏皎溪,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赢在了那个叫明桉的女人前面。 “你也一样。”魏泽骞淡淡说道。 他向来所信奉的人生信条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对于目前的这个情况,也同样适用。 他遵纪守法,从来没有犯下过什么金融罪。并且很早之前就已经提醒过助理,如果超过24小时都联系不上他的话,就找律师。 这里的警察拿不出证据,最多也只能扣着他两天而已,时间一到,就必须要放人。 苏皎溪脸色阴沉,她快速想通了桩事情以后,又立刻变得喜笑颜开起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还没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魏泽骞,我是绝对不会放弃跟你结婚的。” 或许,她对这个虽然已经订了婚,却压根儿都没有怎么了解,甚至饭都没一起单独吃上过一顿的男人,并不存在任何好感与爱意。 但就是无法接受,她被另外一个女人给比了下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玩偶,无论怎么忽视、怎么放在角落里吃灰都没关系,一旦有人想要抢走,甚至还得逞了。 就会令她发疯。 苏皎溪已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带到了。 接下来,她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去安排。 临走前,仍然笑意盈盈地朝着这男人说道:“对了,我都还没有谢谢你,直到现在,都还把我挂在热搜上面呢。” 就是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魏泽骞。 他开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苏家不在第一时间将那些令他们女儿名誉受损了的报道统统删帖、封禁,而是任由报道继续发酵下去。 甚至有可能还在这里面加了一把柴火。 让局势愈烧愈烈。 一定是有问题的。 他的眼皮再次跳了一下,想出去,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只能手掌用力地拍打着门板,呼唤人来。不仅掌心酸麻,指尖都像是充了血,快要断了一样,也没人搭理。 哪怕......就让他只打一通电话出去,也好啊......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脸生的人缓缓靠近,朝他说道:“魏先生,请您保持安静。” “您母亲托我给您捎了一句话——只要您肯向她、向魏家求饶,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反之,谁也不敢保证,哪家势力会将现在的这个局面搅得更加浑浊、不可控制。 * 明桉待在家里,坐立难安。 她自己也咨询了律师,但好像这中间有被谁给提前打过招呼似的,没有人敢回答她。 公安局那边,也不接受她的会见申请。 弄得她心急如焚,十分担心。 明桉不想坐以待毙,正准备联系魏泽骞的那个助理时,门外竟然又响起了开门的动静声。 她整个人瞬间警觉了起来。 那密码输错了一次,停顿几秒钟,又开始输第二次。 不管其他,明桉立刻跑到厨房,拿起了一把防身用的水果刀,她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发现自己的手机正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为了报警,明桉立刻冲了过去。 “嘀嗒——” 门锁密码输入成功! 通话键盘上,【110】三个数字也输入成功了! 明桉庆幸自己还来得及报警求助。 就在此时,一道一直都藏在落地窗的窗帘后的黑衣人影走了出来,直接从后面,用一块沾过致晕迷药的湿巾,捂住了明桉的口鼻。 他是在刚才魏泽骞被警察带走,而明桉还在卫生间里时的那个间隙里,偷偷进来的,一直都藏着,默默观察。 明桉想要挣扎,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手中握着的刀仅仅只划伤了这黑衣人的一条手臂而已,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耳朵还能听到最后一声响。 在黑衣人的电话里,有道女声:“赶紧把人带过来吧,我为她准备好的惊喜,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141章 求求你... 明桉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的脑袋又沉又重,眼皮也是同样如此,费了好大力气,眼前模糊重叠的画面才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然而——她此刻好像是悬空着的! 明桉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低下头,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了一根柱子上,双手背在后面,脚腕上的粗麻绳都快要嵌入进皮肤里。 在她的周围,还罩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管子,是左、右、头顶三面密封,她整个人被困在其中,又闷又热。 没过一会儿,这间仓库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束强烈刺眼的日光照射进来,无数细小尘埃漂浮在空气之中。 明桉眯了眯眼,慢慢地看清楚走进来的女人是苏皎溪。 她的心里七七八八地猜到了些东西。 ——这一定是由她指使。 那魏泽骞呢?他有没有成功被放出来了......时间又具体过去了多久...... “嗨,明桉,好久不见啊。”苏皎溪瞥了眼被腾空绑在柱子上的女人,笑容轻蔑。 站在她身旁的一个保镖立刻拖来了一张椅子。 苏皎溪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起来。 “你快放了我!”明桉怒气冲冲地吼道,她狠狠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射了过去,“你难道不知道绑架是犯法的吗?” 上一个敢绑架的。 现在已经在监狱当中劳改了。 苏皎溪仿佛听到了如同滔天般的笑话,她捂着自己的嘴唇,笑到眼泪都快要从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流出来了:“明桉,你都是跟了魏泽骞那么久的人了。” “但是你怎么还会天真到一点我们这个圈子里的规矩都不懂呢?像你这种在国内举目无亲的小蝼蚁,我就是杀了你,分尸野外,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强大的原生家庭做支撑。 法律向来只是他们有钱人的游戏罢了。 明桉虽然很想反驳,但是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她唯一的亲人不仅昏迷不醒,还远在国外。 如果她真的突然消失不见了,到底有谁会缅怀她? “不过呢,你放心,我也没那么傻,不会冒着有可能坐牢的风险,直接把你给杀了。”苏皎溪咬着自己的后槽牙说道。 其实,她是有这个心的。 “所以,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一下,我很快就会把你给放了。” 明桉一脸的不从,嗤笑着反问:“是什么样的配合,需要你这样将我五花大绑着?” 闻言,苏皎溪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那特别定制的玻璃管前,她耸了耸肩膀,语气还无奈起来了:“没办法啊,我听说你根本就不吃软,魏泽骞的母亲给了你一千万,你都硬气地说不要。” 那就只能——换种法子。 苏皎溪没什么耐心地问道:“行了,你只要告诉我魏泽骞的手机密码,和书房里那只保险柜的密码,我就把你放了。”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如果不好好配合的话,一会儿后果自负。” 明桉自知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魏泽骞正在被经侦部门盘查着,苏皎溪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她要这些密码,很有可能就是要进一步的栽赃陷害。 又或者是,那保险柜里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明桉眉眼平静,刻意绕开了这个话题,她披散着的长发虽然有几分凌乱,却满是清冷感,声音沉静而有力地说道:“苏皎溪,你这样做,真的很可悲。” ——“你没有你自己的价值,你也不爱你自己,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真心爱上你。” 之前的杨信逸是这样,之后她所遇到的数十百千个男人,依然如此。 恰是这句话,彻底惹毛了苏皎溪。 她果不其然地也忘记了密码那一茬,恶狠狠地朝着明桉喊道:“我看你根本就还不清楚你自己的立场!” 一旁,保镖早已经准备好两个很大的麻袋。 毕竟按照苏皎溪之前的吩咐,今天她无论有没有得到密码,都说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一顿的。 想到那麻袋里的东西,保镖也是头皮发麻。 明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玻璃管外的女人,她周围的氧气愈发稀薄,声音也很响亮地在这里面回荡着:“苏皎溪,你赶紧放了我吧。” “我现在是没有自己的亲人在身边,但我还有朋友,如果我朋友发现一直联系不上我的话,也会报警的!” 苏皎溪冷笑一声,“在这之前,已经足够我给你一个教训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保镖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打开玻璃管上一个隐藏的小开口,然后解开了麻袋上系紧的绳子,好让里面的东西爬出去。 “我听说,你最怕蛇了,是不是?”苏皎溪猛然贴到玻璃上,神情惊悚地问道。 明桉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满是“嘶嘶嘶”的声音。 密密麻麻的蛇游进了玻璃管内,不断蠕动着长长的身子,当明桉脚下都游满了蛇后,有些蛇便爬上了玻璃壁。 明桉几乎吓到要晕厥过去。 她不仅头皮发麻,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站在外面的保镖放完两麻袋的蛇以后,就把那个开口给重新锁上了。 明桉拼命挣扎着,想要从这个“蛇地狱”里逃出去,她破了音的嗓子尖锐、凄唳,“快放我出去!你快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求你了......我要出去!” 有一条又细又黑的蛇已经弯蜒着游到了柱子上。 玻璃管外,苏皎溪继续阴狠狠地威胁着:“只要你说出密码,我就立刻放你出来,快说!” 明桉瞬间冷静了下来,闭口不言。 她的脸色一片苍白。 任由冰凉的蛇开始爬到她的腿上,贴紧着她的皮肤,还有蛇在她的头顶,吐着腥红的信子。 似乎只要明桉轻微一动,这些蛇群感受到威胁,就会发起“群攻”。 “好,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回答我,那就把密码都带进棺材里去吧!”苏皎溪转身就走。 反正,她的婚是结定了的。 想要那些“证据”,只不过是在日后,为了拿捏那个男人罢了。 随着仓库的门被关上。 明桉特别绝望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的小腹涌上来了一阵剧烈的坠痛感,大脑也启动防御机制,渐渐陷入了昏迷中,不愿再面对这样令她心生畏惧的一幕。 蓦地,仓库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女人的尖叫声。 一辆坚硬锐利的皮卡车直接撞烂了仓库大门,强势闯入进来,两道车光自动在黑暗的环境里缓缓亮起,照在那玻璃管内。 ——无数条令人眼花缭乱的蛇“围剿”着一个纤细薄弱的女人,这场面,触目且惊心。 第142章 孩子还在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半,日升又落。 明桉还在家里时,察觉到不对劲,原本想拨打110报警电话,结果却遭一个一直藏在客厅窗帘后面的黑衣男袭击。 误打误撞之下,电话竟然打到了最近通话中的赵西荞手机上。 只可惜赵西荞当时正在公司里开会,手机是静音模式,等她傍晚时分,会议结束,看到来电显示后回拨电话时。 早已经无人接听。 起初,赵西荞还没有那么放在心上。 只以为是明桉也恰好去忙了而已。 直到夜幕笼罩,她看着始终打不通的电话记录,心里隐隐约约有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她人又不在京市。 凑巧的是,她和明桉都认识的裴叙言在,便请这个男人先帮忙去打探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裴叙言发觉不对劲,立刻调取了和明桉有关的轨迹追踪,甚至都来不及通知警察那边,他开着自己那辆重重的皮卡车,就撞向那间关闭着的仓库门。 而后,被眼前一幕所震惊。 不仅那透明的玻璃管里密密麻麻地游满了蛇,就连已经晕倒过去的明桉身上也游走着好几条。 裴叙言看到一旁的墙壁上挂着铁锤,他拿下后,想对准玻璃管砸的那一瞬间,却犹豫住了。 他似乎不敢。 光是看着眼前这样一幕,胃里就翻江倒海的。 最后,是消防员赶到,救下了明桉,并将她送往附近的医院里治疗。 输液声音“滴滴滴”地灌入进耳朵内。 明桉不安地睡着,没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了一层虚汗,她挣扎了很久,最终在梦里跌入进悬崖时,猛然惊醒。 不管怎样大口喘息着,都缓解不了脖颈间像是被掐住了一样的窒息感。 病床旁的椅子上,裴叙言见她醒了,连忙站起身,安抚道:“好了,你已经没事了,你现在人正在医院里治疗中。” “是消防员救了你,并且也一一检查了那些蛇,都是无毒的,而且一大部分的蛇毒牙都被拔掉了。” ——“那我的孩子呢?还在吗?” 明桉冷不丁地问道,似乎只关心这件事情。 一方面,她觉得很害怕;另一方面,又无比抱歉,对这个可能还是个胚胎的宝宝抱歉,也对魏泽骞感到抱歉。 当时小腹的那种坠疼感,仿佛像是在把她身体内的某个器官生剥抽离着,刻骨铭心。 裴叙言沉重地点了点头,“嗯......还在,医生说你就是轻微出了点血而已,只要后面好好保胎,就能留住这个孩子的。” 天知道,当他从医生口中得知明桉怀孕了的这个事实时,有多惊讶到失语。 医生问他是不是孩子的父亲。 他也只能摇摇头,不说话。 现在,面对明桉,裴叙言依然显得有几分沉默,缓了半晌以后,才问道:“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魏泽骞的?” 明桉从病床上缓缓坐了起来,闻言,粲然一笑,“当然了。” “我就只有他一个男人。” 裴叙言似乎想说什么话,却又欲言又止。 直到明桉看了眼时间,决定下床、出院。 她眼看着天色蒙蒙发亮,不顾自己还有一些发昏的脑袋,低声说道:“裴叙言,谢谢你。” “现在我打算去找魏泽骞了。” 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如果检方那边没有提出新的确凿的证据,那么魏泽骞应该已经被释放了。 而且,她还需要回去一趟,把苏皎溪“虎视眈眈”的那只保险柜,好好藏起来。 不管那女人想要里面的什么东西,她都不会交出来的。 “不行,明桉,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裴叙言苦口婆心地劝着。 他见明桉是真的又倔强又坚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那个男人已经回魏家了。” “他没有被限制住人身自由,你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是他却不来看你一眼。你难道这样还不明白吗?” 这个圈子里的人,本就淡漠。 随时随地被抛弃,都很正常。 明桉咬紧了自己发白的嘴唇,过了一会儿,她才细声回答道:“那我就更要去找他了。” 以那男人母亲的狠辣性格,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除非,她亲口听到他说。 裴叙言气到颤抖,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着,他一想到昨天晚上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新闻,深吸一口气道:“魏泽骞可不止你一个......” “算了算了,你就亲自去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 笨重的皮卡车上了最后一个坡,远远地停在魏家大门旁边,明桉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朝着驾驶位置上的男人礼貌道谢:“谢谢你还特地送我过来。” 裴叙言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见明桉下车,才又说道:“我就在原地等你出来。明桉,你一定会出来的。” 天际边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色。 明桉再次站在这道庄严的铁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她一摁门铃,门就开了。 仿佛是特地在等着的一样。 不过,明桉有些犹豫,要怎么进到屋内。 恰在此时,庭院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魏泽骞穿得很居家,连裤子都换成了白色,他缓缓走来着,脸色有些淡漠。 “你真的出来了?太好了......”明桉看见这个男人,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她又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去牵他。 “我们回家吧,我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你。” 一旁,院里的园丁正在辛勤地给花和绿树浇着水。水珠在日出阳光的折射下,晕开着七彩光圈,微风摇曳。 魏泽骞淡淡回答道:“不用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在这里直接说吧。” 明桉对这男人的态度有几分拿捏不准,她的心脏也紧紧地揪疼着,良久以后,才颤抖着声音:“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验孕棒上的......” 话还没有说完,魏泽骞瞥了一眼还在旁边浇水的园丁,冷厉地出声打断道:“明桉,够了。” “到此为止吧,我下个礼拜就要结婚了。” 第143章 你动她了,是吗? 明桉瞳孔骤缩,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之后,只剩下无尽的苍白。 庭院里,拔尖儿的绿叶随风摇曳着。清澈的池塘里,微风吹皱水面,一切细微的小动静,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如果,她能听不懂中文就好了。 可偏偏,明桉将刚才这男人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烦躁地向后抓了抓自己头顶蓬松起来的发丝,沉下眼眸,认真地反问道:“下个礼拜结婚?” “你要和谁结婚?” 魏泽骞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上面还有挂水拔针后,贴着止血的白色输液贴没撕掉。 他眉头皱紧着,嗓音不自觉有几分严肃起来:“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还要乱跑?” “你别管我!” 明桉的情绪过于激动,都吼了起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做了个好几个深呼吸,才逐渐恢复一些,继续问着:“告诉我。” “魏泽骞,你答应你父母定下的婚事了,对吗?” 她真的很想说服自己,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 但心脏,正在一点一点僵硬起来。 最终,这男人都没有开口回答。 魏母倒是从身后的屋子里优雅矜贵地走了出来,她说道:“那自然是与苏家成婚了。” 她上下扫了明桉一眼,没有之前的那种讥讽与侮辱感了,反而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这毕竟是大喜的事情。” “如果明小姐愿意,也可以一起来参加婚礼呢。” 明桉倒退了两步,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正与他自己的母亲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男人,她呆呆地摇着头。 想用眼神向这个男人求证。 ——是假的,对吗? 魏泽骞眼神微暗,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晦涩感涌在眼底深处,他下颌线紧紧绷着,半晌以后,才有些烦躁地开口道:“是。” “你要是想来参加,我发请帖给你。” 明桉彻底愣住,不仅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两边的太阳穴也在鼓涨着。 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毅力继续站着的,只喃喃自语道:“不用了......” “我一点也不想参加......” 多么讽刺啊。 竟然还想要给她也发一份婚礼的请帖。 她好像还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魏家门口,裴叙言下车,特地走上来等着了。 如他所料,明桉出门时,完全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想回家休息,还是再去医院里看看?” 明桉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坐上那辆皮卡以后,也无法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木讷地看着车窗外倒流的景致,不知不觉间,眼角都湿了。 汽车停下等红灯时,明桉才出声问道:“所以你很早就知道魏泽骞下周要结婚了吗?” “嗯。”裴叙言也没再隐瞒,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里面有一篇被他收藏起来的独家报道。 明桉抬起手,快速抹了一下眼泪,认真阅读着。 ——报道上说,魏家和苏家在下个礼拜举行的婚礼盛世浩大,不仅花巨资举办,还邀请了各行各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一起来见证, 巴不得要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在这篇报道的最下面,还关联着不少相关内容,其中一篇甚至杜撰了魏泽骞和苏皎溪相爱的故事,称之为“豪门唯一纯爱。” 明桉看得想作呕。 一瞬间,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无法动弹。 * 魏家。 回屋内以后,魏泽骞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漠,他走到药箱前,毫无表情地吞咽了两粒白色的止痛片。 似乎觉得不够。 又从那小瓶子里倒出很多,一口气吃了下去。 门口忽然热闹起来。 是苏皎溪上门,还带着婚纱店的店员,她找到魏泽骞以后,笑意盈盈地说道:“既然你不肯陪我去外面试婚纱,那我就只能够把婚纱都拿到家里来给你看咯。” “阿骞,我们的婚期很紧,你也一定很期待吧?” 客厅内,几个店员小心翼翼地搬着婚纱,深怕裙摆不小心沾染到灰尘。 魏泽骞收回视线,冷冷睨着面前的女人。 他舌尖顶起上颚,回答道:“是。” ——怎么会不期待呢。 “阿骞,你可真好。”苏皎溪想要搂住这男人一边的胳膊,却反而被魏泽骞给推开了一点,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住,随即想到了些什么。 她不满嘟囔道:“我听说早上的时候,那个女人又来了?真是的,那群蛇怎么就没有一条咬她一口呢。” 虽然她让人把大多数蛇的牙齿都拔掉了,但——这世界上也有人是被自己内心的恐惧给活生生吓死的,不是吗? 魏泽骞滞住了两秒钟,联想到明桉手背上的那个输液贴,他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狠戾起来,转过身,将苏皎溪摁在后面的柜子上。 一只手还掐住了她的脖子,迫使她不断往下压着。 苏皎溪的脸立刻就涨红了,呼吸不畅的艰难说道:“咳咳咳......阿骞......咳咳......你这是怎么了啊?” 魏泽骞的眼尾泛着猩红色,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也渗出着丝丝寒意,“你动她了,是吗?” 他手上的力度逐渐加深着。 似乎真的要弄死这个女人,才善罢甘休。 客厅里,已经整理好婚纱的店员走了过来,小声呼喊道:“苏小姐,婚纱已经为您准备好,您可以开始试穿......啊!” 她看到眼前这样的一幕,失声尖叫道。 魏泽骞仍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他只扫了那店员一眼,后者就一边道歉,一边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苏皎溪真的切实感受到了窒息感。 她似乎就要晕过去。 在这时,魏泽骞才松开,恹恹说道:“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 苏皎溪已经说不上话来,整个人像是一滩水泥,从柜子上滑落到了地面上,狼狈至极。 她蓦地抬起头,愤恨地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 魏泽骞淡淡说道:“婚礼会如你所愿地举行。” “至于你穿什么,就是一件衣服也不穿,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他说完以后,就淡漠地转过身,向二楼走去。 徒留苏皎溪一人坐在地上,发疯似的尖叫着:“啊啊啊!” “魏泽骞,你这个混蛋!我是绝对不会取消婚礼的,你这辈子哪怕是死,也要和我苏皎溪埋在同一块墓地上!啊啊啊!” 第144章 去参加他的婚礼 接下来的一周,是一连串潮湿闷热的阴雨天,弄得人也难受,仿佛低落的情绪是自然而然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无法提起任何兴致。 全部,都怪天气。 赵西荞在从裴叙言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以后,抛下手头所有的工作,立马搭飞机来京市。 她一进门,就用力抱紧了明桉,异常愧疚与自责地说道:“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应该第一时间就接到你的电话的。” 兴许,就可以避免明桉看到那么多条令她恐惧的蛇了。 那姓苏的女人,手段也太恶心与阴狠了! 明桉这两个晚上几乎都没有怎么睡,所以声音听起来疲惫而虚弱,她听了赵西荞的话,却还是扯了扯唇角,反驳着:“西荞姐,你乱说什么呢。” “这怎么会与你有关系?” 真正该向她道歉的人,却反而一言不发。 大门还敞开着,旁边堆满了一堆类似燕窝之类价格昂贵的补品。 这些礼盒上面都没有显示送的人的身份。 赵西荞去关门时,多瞥了两眼,说道:“还是别拿进来了,指不定这些补品里面又掺了些不好的东西,毕竟送礼的人孬到都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不是吗?” 所以,她们也要谨防,万一那些盒子一打开,又是一窝蛇怎么办? 明桉没有说话,对这些东西也一点都不关心。 这样的她被赵西荞看在眼里,赵西荞简直都要心疼坏了,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后,义愤填膺地帮她骂道:“全世界的男的不都是这样吗?玩腻了拍拍屁股就走人,我劝那姓苏的女人也不要得意太久。” “她一定就是下一个被抛弃的。” 明桉呼吸很轻,几乎没有似的。 她皮肤白皙如瓷,整个人身上都很冰凉,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更多的则是一种破碎的空洞感。 直到赵西荞一脸心疼地对她说完:“桉桉,你要向前看!” 窗外,忽然暴雨如注。 这些又细又长的雨丝粗旷而无情,仿佛都打在了她的心窝上。 明桉在赵西荞安静下来时,才神色清淡地说道:“西荞姐,我怀孕了。” ——怀孕?! 赵西荞手中正拿着刀削苹果皮的动作一愣,她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向明桉。 直到后半夜,她躺在地板上,听着床上翻来覆去不停歇的动静声,知道明桉也没睡,内心挣扎许久才缓缓劝道:“桉桉,你把孩子打了吧。” 明桉正好平躺下来。 面前对着的天花板似乎要压下来了似的,她被黑暗的潮水裹挟着,就快要窒息。 赵西荞继续说着:“你我其实都清楚,人这一生都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孩子好,更是为了你自己好。” “你不能把自己未来所有的可能性,全部都关守在一个孩子身上,对吗?” 她甚至都还没能来得及在电影圈内大放光彩,就要以一位“单身母亲”的身份,没日没夜地围绕着一个孩子转。 万一,以后又遇到了合适的人,却因为这个孩子的关系...... 明桉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不懂得这些道理。 某种时候,她都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推她一把,做出最终决定而已。 床上有很轻很轻的哭泣声。 赵西荞耳朵动了动,沉下嗓音:“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不要成为那个需要逃跑的人。” 半晌以后,赵西荞准备离开卧室,去睡客厅,她知道明桉一定会需要一个自己能够独立思考的空间。 当她的手推开那扇隔音门时,身后,蓦地响起了一道沙哑带哭的声音:“好......” “西荞姐,麻烦你帮我预约医院吧。” “好。”赵西荞点了点头,又反问:“后天可以吗?” ——“大后天吧。” 直到当天早上,赵西荞才在玄关的柜子上,发现一封暗红色的婚礼请柬,上面赤裸裸地写着“魏泽骞&苏皎溪”这两个名字。 而婚礼的举办时间,正好就是明桉预约去医院流产的时间。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明桉则是在醒过来时,发现她的手机屏幕竟然亮着,上面还有一通长达3个多小时的通话记录。 接通电话的那一方——是魏泽骞。 她半夜里好像忽冷忽热,发了烧。 所以一点儿也记不清她为什么会给那个第二天都要结婚了的男人打电话,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更不记得魏泽骞回答了什么。 “桉桉,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赵西荞在外面敲着门说道。 明桉应了一声“好”后,下床去洗漱。 讽刺的是,她也想要穿白色,一条很普通,什么图案都没有的白色长裙。 为了,“祭奠”。 * 医院里,还不算拥挤。 明桉独自一人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做着准备。 赵西荞先下楼去帮她交费了。 “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开始咯?”女医生和蔼地问着,已经在消毒手部了。 按照她的吩咐,明桉岔开了自己的双腿。 一闭眼,全部都是过去那些令她感到幸福的点点滴滴。 她眼角的泪水不自觉滑落下来。 就在女医生准备开始时,明桉跳下了手术台,飞奔着离开了。 她不要这么不清不楚。 ——她要亲眼看着,然后彻底死心。 婚礼的下半场主要是商业聊天,所以举办得很早,明桉赶到那酒店的宴会厅时,已经有保镖拦着她,不让她进去了。 婚礼的请柬又在家里,没带过来。 保镖不苟言笑:“对不起,没有请柬你就不能进去。” “拜托了,就让我进去吧......”明桉苦苦哀求着,“我......我有收到请柬的......我真的就想进去看最后一眼而已......” 保镖还是严肃地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从后方走来了一个男人,递出一张被撕碎后又重新用透明胶带粘上的婚礼请柬,淡淡说道:“她是跟我一起的。” “让她进去吧。” 明桉扭过头说“谢谢”时,才认出这个男人是韩随,他一身酒气,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似的。 两人走进婚礼现场后,都默契地选择坐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里。 这里整体都被布置成了香槟色,很奢华。舞台上,魏泽骞一袭黑色西装站着,他是背对着所有人的,除了背影以外,无人能够看见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响起,全场灯光熄灭,厚重的双开门被推开,穿着洁白婚纱的苏皎溪,一脸笑意地出现了。 她在自己父亲的牵手下,如此温馨。 每一步,都好像有着这世界上最坚硬、永远不会倒塌的靠山那般自信。 在她上台了以后,魏泽骞才缓缓转过身。 他今天一如既往的冷淡,脸上也没有涂抹任何的胭脂水粉,视线在台下扫了一圈以后,对着某个角落,停顿了一下。 敛起的眸子,漆黑成一团。 明桉屏住了呼吸,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裙子。 司仪已经开始念起了那固有的宣誓词,他先问的是新娘,苏皎溪笑容甜美,点着头回答道:“我愿意。” “那么,新郎,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你的新娘、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明桉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头重到险些就要晕倒。 在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滑落。 婚礼现场一片安静,都在等着回答。 魏泽骞用余光捕捉到了门口一道纤薄的身影,他背脊挺拔着,就在明桉准备推门出去时,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不好意思。” ——“我、不、愿、意。” 随之,舞台后面巨大的电子屏亮了起来,淫靡的叫声伴随着酒吧沙发上不堪入目的画面一同出现。 韩随眼睛也是一亮,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段视频是他前不久在酒吧里交给魏泽骞资料那晚,苏皎溪出现后,坐在他的腿上,同他“亲密无间”的画面。 司仪连忙摁着遥控器上的暂停键,却毫无作用。 现在,全场,各行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视频画面,也得知了——今天新娘的“不耻”与”“龌龊”。 第145章 “因为我怀孕了” 婚礼现场已经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苏皎溪的父母脸色涨红成了猪肝,见那电子屏幕无论如何都关不上时,干脆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狠狠砸过去。 虽然视频画面消失了一部分,但那销魂的声音还在时不时地传出着。 宾客中,也有忍不住拿起手机来拍的人。 最后,还是工作人员跑上舞台,将大屏幕的电源插头给拔了。 明桉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与舞台上的男人对视着,彼此之间,相顾无言。 她明明有想说的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蓦地,有个人快速从她旁边跑过,还将她给撞倒在了地上,明桉“嘶”了一声,撑到的胳膊肘处,好像有些破皮。 她一抬起眼,看到了韩随的背影正跌跌撞撞地朝着舞台上跑去。 而魏泽骞见她摔倒了,立刻就要冲下来扶她,那双漆黑的眼眸终于不再像是死水那般沉寂,而是荡漾开了丝丝缕缕的心疼。 下一秒,跑到舞台上的韩随就挥起拳头,朝着魏泽骞的侧脸打过去。 明桉的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魏泽骞察觉到凌厉的拳风,快速躲开,而后,他反过去一拳头,将韩随给打倒在地,眉眼间堆砌满了阴鸷与不悦。 他低声道:“你故意放其他照片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那又怎样!”韩随歪过头,朝着地上粹了一口血痰,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苏皎溪,回答道:“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放一个女人的视频?” “你要阿溪以后还怎么见人!” 魏泽骞神色恹恹,懒得再回答了。 在他计划的最开始,其实只打算播放一段音频来证明苏皎溪已经出轨,从而毁了这桩婚事。 毕竟苏家不在意他是不是心上有人,魏家想要的却是一个能够利用、表面上还要干干净净、有大家之母风范的儿媳妇。 直到他那天得知苏皎溪对明桉做了些什么事情,不仅杀了这女人的心都有,自己也愧疚地想撞墙。 ——终究,他还是没有守护好那个小姑娘。 韩随再次抬起头时,苏皎溪已经在自己父母的庇护下,从婚宴厅后面离场了。 全程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过。 他浑身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而魏泽骞也已经走下舞台。 明桉双腿无力,仍然保持着刚才摔在地上的姿势。 一片混乱之中,有道坚定的步伐正朝着她走来,天花板上的灯光也一格一格亮起。 魏泽骞半蹲下,直接将她抱在怀里。 他说:“桉桉,对不起。” 他还说:“我只愿意和你一个人白头偕老。” 明桉的心脏酥酥麻麻,还剥离着几分酸涩感。 她很想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脚腕似乎不小心扭到了。 魏泽骞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走出这间香槟色的婚宴厅。 * 酒店外,有辆低调的商务车一直都打着双闪灯,在默默等着。 上车以后,魏泽骞很心疼地看着明桉胳膊肘处那一点点擦破了皮的地方,并让从江市调过来的那位助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附近药店。 深怕明桉的这点小伤口在车上就愈合了。 明桉还沉浸在一片茫然之中,她冷不丁地揪紧了身旁男人的领带,向下拽着,问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你一会儿和苏皎溪结婚,一会儿又把婚礼给搞成了那副鬼样子......” 她实在是震惊。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除你以外的人,结婚。” 魏泽骞淡淡地回答道。 他也很配合明桉拉他领带的动作,主动低下些头,然后贴着她的耳朵,慢慢解释道:“还记得那份你帮忙带回来的牛皮纸文件袋吗?” 原本,他只是让知情的韩随帮忙去搜集一下苏皎溪以前在国外留学时,和她的那些个男朋友们一起“温存”的照片。 这其中很多照片还都是她以前自己晒在国外的社交账号里的。 目的只是为了“曝光”,好让他父母率先放弃和苏家的这桩婚事。 “我没有料到韩随竟然一直都喜欢苏皎溪。”魏泽骞自嘲地轻讽了一声,头也埋得更低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明桉的一根手指,触碰着那指尖。 继续解释道:“苏皎溪得知我的计划以后,故意在那些我准备发给报社的照片里,加了几张经过高技术AI合成的。” 等舆论发酵成功,她就晒出了照片合成的证据。 一下子使得所有的照片都失去了真实性,而她在那些毫不知情的网友眼中的人设,也从“浪荡不羁”转变成了“一个被泼了脏水的可怜女人。”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明桉大概也能全部猜到。 苏家拿着这些报道都是由魏泽骞授权发出的证据,以此来要挟魏家尽快举办婚礼,不然就要将自己女儿受委屈的事情拿到外面去大肆宣传了。 虽然他们自己家也沾不到什么“光”。 但是,身为幕后黑手的魏家,一定会受创更大。 魏泽骞眼眶有些泛红,“再加上,我那个时候被困在公安局里,为了能够快点出去,快点将事态反转过来,只好先在表面上妥协了家里。” “桉桉,你那天早上过来找我,我很抱歉不能告诉你真相,还朝你说了些重话,因为当时在旁边浇水的那个园丁,正在偷听着我们两个人的对话。” 不然,魏母当时也不会出现得那么“及时”了。 至于真的给这小姑娘发了婚礼请柬,自然不是为了要气死她,而是想让她到现场来,亲眼看着事情发生反转。 ——真的很庆幸,还好他让人找到了那段酒吧沙发上的视频,才彻底破了这个“局”。 明桉团在胸口的一股气,突然就松开了。 她的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小腹。 现在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与颤抖。 ——如果,她当时真的躺在那张手术台上,没有下来呢? “魏泽骞,我真的讨厌你!”明桉都吓得哭了起来,语气里也暗含着嗔怪与撒娇的意味,她用手打着身旁的这个男人,埋怨道:“那你后面为什么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你的计划?”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儿就去医......” 明桉哽咽住,任由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流下。 魏泽骞也连忙道歉,还有几分委屈地回答道:“祖宗,昨天凌晨你不是给我打了电话吗?” “我明明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了啊。” 明桉瞬间停止哭泣,还不小心打了个嗝。 她不敢说她今天早上起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又不是喝醉了的断片...... 车子开到附近的药店以后,助理很自觉地下去帮忙买消毒酒精和创口贴了。 空荡荡的车内,只剩下两个人。 “你的身体呢?还好吗?”魏泽骞担忧地问着,他眼底的深邃被几分不安搅动着,看着明桉一只手一直贴在肚子上,焦急问道:“现在是肚子在疼吗?”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似乎都忘记了自己被带走的那一天还有“验孕棒”的这么一回事。 明桉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不知为何,她忽然玩心大起,回答道:“嗯,肚子疼。” 魏泽骞打算带她去医院。 明桉随即又说道:“因为我怀孕了。” “没关系的,怀孕又不是什么绝症,让医生好好看看,挂点水就一定能好。”魏泽骞快速接话道。 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的。 只知道,不管是什么病,他都要安慰这个小姑娘。 半晌以后,才理解了“怀孕”这个词语的意思。 魏泽骞整个人都在颤抖,止不住地冒冷汗。 他支支吾吾了很久很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桉又继续淡淡说道:“然后,我在来参加婚礼之前,早上还去了趟医院。” “因为预约了流产手术要做。” 魏泽骞继续木讷着。 过了好一会儿,明桉才察觉到这男人的眼角处竟然有泪水滑落。 她简直不可置信:“魏泽骞,你哭啦?” ——“天呐,你竟然真的在哭欸!” 第146章 新手爸妈 车内一片安静,空调开得很冷。 明桉也觉得自己有点欠,不仅弄哭了身旁的这个男人,她还正儿八经地转过身,扒拉开他挡住脸的手,看他落下来的眼泪。 晶莹剔透的。 她“嘿嘿”傻笑了两声,柔软的指腹在魏泽骞的脸颊上轻轻地抹了一下,又很猥琐地说道:“哇哦。” “骞骞,你的眼泪是热热的呢。” 魏泽骞眼眶很红,抬起手,拉住了明桉的手,又将自己的脸更贴紧了一些她温热的掌心,嗓音一片沙哑地说道:“桉桉,都怪我做得不够好。” “这对你身体的伤害大吗?” ——他纵然此刻心痛得要死,但是一想到明桉为此而受到的苦,那点所谓的“难过”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但,如果他真的能和明桉有一个孩子呢? 明桉皱紧着眉头,很认真地思考再三,她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想......应该......挺大的吧?” “毕竟宝宝在我的肚子里,一直都在吸收着我身体的营养呢,所以你从今天开始起,必须要天天都给我做好吃的一日三餐!” “做,当然要做了......”魏泽骞毫不犹豫地应着。 哪怕此时此刻,明桉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月亮。 他也会马不停蹄地造艘飞船,亲自去天上摘的。 魏泽骞愣了很久,忽然,眼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明桉依旧平坦的小腹。 他刚才是听到了什么? ——宝宝还在肚子里? 明桉也不想再逗这男人了,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背,双手还认真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恭喜你。” “魏泽骞,你是一名准爸爸啦!” 她话音落下后,魏泽骞只是茫然地半张着嘴,毫无反应。 男人迟疑着,连呼吸都忘记了。 连日来的阴雨天,终于在此刻放晴。 艳阳慢慢从阴沉厚重的乌云后面升起,在两团云束中间,破开了一层刺眼耀眼的光芒,正好落在这辆商务车内。 光影一分为二,融合曼妙。 “喂?嗨!魏泽骞,你在听我说话吗?”明桉等了片刻,都不见这男人有什么反应,她抓了抓自己有些痒的眉毛,又伸出手,在魏泽骞的眼前乱晃着。 “桉桉,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九个多月之后,你就要当上一名准爸爸了!” 明桉很配合地又重复了一遍,她刚说完,嘴唇就被堵住,与以往不同的是,魏泽骞的这个吻更加温柔细腻了。 将她推到车门上时,一只手掌还护着她的后脑勺,以防不小心磕到了车窗玻璃。 车内温度开始急剧上升。 魏泽骞的心跳沉重的厉害,他从那边黑影之中,渐入了光明里,碾碎着吻,一边说谢谢,又一边不停地道歉。 恰在此时,助理买好了喷摔倒淤青的药,从药店里走出来,汽车玻璃没贴防窥膜,他将车内的一片旖旎看得一清二楚。 药店隔壁的牛肉粉丝汤店,老板正在放着阿杜的那首老歌:“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他便默默走到墙角边,蹲下捡地上的石子玩。 * 魏泽骞对明桉的照顾,再度升级。 照顾程度用“无微不至”来形容,都已经不足够了。 不仅给她穿衣服、穿袜子,连明桉喝的每一口水、吃的每一口饭,都是亲手喂的。 他现在还经常使用手机。 一会儿搜搜哪些菜孕妇能不能吃,一会儿又搜什么家具的香味,孕妇能不能闻。 简直恨不得去报个孕妇班,一天就把所有的知识点都给学会了。 连晚上进浴室里洗澡,他也要陪着明桉一起。 明桉虽然表达过抗议,但却毫无作用。 魏泽骞以“怕她滑倒”为理由,紧紧贴着。 ——最终,难受“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又不能早点和宝宝见个面的。 除此之外,明桉还发现了,魏泽骞最近真的很爱哭! 她下午零食吃多,有点吃不下晚餐,魏泽骞会以为她是因为怀孕而难受,默默掉眼泪。 她在书房窝了半天写剧本,脖子酸腰也疼时,魏泽骞会以为她是因为怀孕而难受,再次掉泪。 哪怕她只是饭后主动收拾一下饭桌,把空了的碗碟拿去厨房的水池里清洗,魏泽骞还要哭,因为觉得她实在是太乖太懂事了。 “哎呀,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你啦!”明桉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满是笑容。 她湿漉漉的双手被魏泽骞抬起,男人转过身,抽了两张纸巾,温柔细致地给擦着手上的水珠。 直到都擦干了以后,才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回答道:“受不了也要受着。” “先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吧,茶几上有给你切好的水果,我整理好厨房,我们一起来看新手爸妈的学习视频好不好?” “好!”明桉点着头。 她在客厅吃水果时,偶尔也会叉几个,“蹬蹬蹬”地跑到厨房去喂魏泽骞。 急的魏泽骞不停地喊,“祖宗,你别跑,停下来慢慢走路,行吗?” 第二天一早,魏泽骞就带着明桉出门了。 他预约了京市最好的产检医生,把每一项明桉需要做的检查,都一一罗列,然后一项不落地陪同。 最后,在把那些报告单交给医生。 医生仔细过目着,说道:“现在基本上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我给明小姐开点叶酸吃就行,平常呢要多注意规律作息,不要有太大压力就好。” 魏泽骞和医生交流了起来,还拿出笔和本子来记录。 而明桉则是无聊地坐到了一旁,直到他们对话结束,她才忍不住好奇,一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询问道:“医生,我真的有个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嗯,明小姐,您请说。” 魏泽骞也站到了明桉的身后,很关注。 深怕她是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明桉在这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认真问道:“我们每一次都会戴套的,所以就是......为什么......还会怀上啊?” 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倒也没夸张到去检查那些还剩下的小盒子。 毕竟魏泽骞也做不出“戳破”这种行为来。 他一直都很尊重她。 医生笑了笑,恍然大悟:“因为避孕套的避孕率只有98%以上呀,这还是在质量好、戴好的情况下。” “换句话说,如果频率高了,那么剩下那的2%的可能性也会一直在提高,能懂吗?” 仅仅一句“频率高”就将明桉整沉默了。 走出诊疗室后,魏泽骞实在没忍住,摸了摸这小姑娘的脑袋,“我们桉桉原来还是本十万个为什么啊,你真是好学。” 明桉实打实地捶了这男人一下,“你怎么还好意思笑的啊!” “这都怪你啦,毫无节制!” 她直到走出了医院大楼,脸还是红彤彤的呢。 好不容易勇敢地好学一次,结果——换来了一辈子的内向。 汽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停车场。 恰逢十字路口红灯。 明桉垂着自己的脑袋,不想叫人发现自己脸颊上的一片绯红。 魏泽骞则是关注着正在倒数的红灯。 在跳绿灯时,他还先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车,然后牵紧明桉的手,慢慢过着马路。 “滴滴滴——” 不远处,一辆正在狂摁着喇叭的大货车不仅逆向行驶,还闯了红灯。 明桉的眼睛被那车灯刺射到,视线都有些迷糊不清了。 她整个人忽然被护住。 像是有一堵坚硬的墙,紧紧将她包裹了起来。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在白色的斑马线上,尖叫声一片,划破了那碧蓝如洗的安宁天空。 第147章 取胎名 大货车司机在即将要撞上人行道的前一秒时,终于反应过来,强行扭转方向盘,使大货车最终撞上了路边的路灯。 “砰——”的一声巨响。 车头开始冒起大片大片的白烟。 满身酒气的司机脑袋流血地从车上下来,引起路人的一片尖叫声。 明桉也被吓到了,但是她整个人都被牢牢包裹着,恐怕此刻真的有一辆车撞上来,她也会毫发无伤。 身后的男人,“以身为墙”。 “有没有事?”魏泽骞拉着明桉快速走到马路对面的空旷处,连忙询问她,又捧起她的脸,不停安慰着:“刚才被吓到了,是不是?” 明桉木讷地摇了摇头。 她回答道:“魏泽骞,好像......是你......被吓到了。” 这个男人连声音都在发颤着。 他看了那辆货车好几眼,目光也一直盯住众人抬起,准备送往对面医院去的司机,大概是——在怀疑这是否是由魏家策划的。 在继续走去停车场的路上,魏泽骞不仅脸色泛白,整个人的神经都崩得很紧。 明桉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还好吗?” 她拉住这个男人的手臂,认真说着:“魏泽骞,我们都避免不了意外。” “但是,我相信我们足够幸运。” 一路上那么难,不也都顺顺利利地走过来了吗? 如果他以后因为这任何的风吹草动声都紧张不安的话,长期下去,心里面是会生病的。 “好。”魏泽骞点了点头,眉眼间的疲惫渐渐被敛起。 然而,人为的“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在两人上车以后,还没出这个停车场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横截在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从那车上下来一位年纪有些大的管家,看着笑眯眯的。 明桉觉得眼熟,因为她在魏家时,见过这位管家一面,他是专门服侍魏母的。 “你乖乖坐车上等我会儿。”魏泽骞低声说道,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走下车去,顺便将车门锁上。 车子隔音效果很好。 明桉即便关了车内正在播放着的音乐,也听不见车外二人的对话。 “大少爷,您请放心,今天就只有我一个人来。”管家看着面前这个也算是由他看着从小长大的男人,衷心劝道:“您应该主动回去一趟。” “夫人在家连续发了好几天的脾气,说由您惹出来的烂摊子,需要您亲自处理。” 毕竟他就算再怎么想整死苏家,也不应该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放出那种下三滥的视频来。 如果是私下谈判,这视频能成为整个魏家要挟苏家的一种制胜砝码,不是吗? 可现在,他仅仅只是为了给一个女人出口气而已...... “我不会回去的。”魏泽骞冷冷回答道。 见那辆黑色轿车上真的没有其他人下来后,他便转过身,重新上了车。 管家望着魏泽骞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还有最重要的话没有说。 ——魏夫人,打算要...... 回去以后,魏泽骞先复习了一遍在医院里记下的笔记。 他坐在书房,认真将笔记用毛笔誊写到一张更大的纸上,准备最后装进相框,挂到墙上去。 明桉站在书房门口,时不时地探头偷瞄一眼。 终于,她被“捉”到了。 男人放下手中的毛笔,向她招手,轻声喊道:“过来。” 明桉一走过去,就被拽着坐到了他的腿上,她有些不习惯,扭了扭。 看着那桌上的纸,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魏泽骞笑了一声,从后面搂紧着她的腰,又将自己的下巴抵到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问道:“我们现在就来给宝宝想个胎名吧?” 一旦有了名字,也就真正有了联结在一起的感情与不舍。 明桉点了点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她觉得她自己在取名这方面,是颇有天赋的。 “不然,宝宝的胎名就叫——记记?” 这偌大一张书桌上,已经铺满了孩子爸爸记录下来的笔记,况且这还一个月都没到呢,等后面,还不得整个家里都是“知识点”了? 所以,明桉认为她想的这个名字,不仅朗朗上口,还很有寓意。 魏泽骞安静了片刻。 他反问:“那万一读快了,声调不小心读成第一声了,怎么办?” “记”的第一声? 明桉在心里偷偷地读了一下,脸颊两侧都有些泛红起来。 她握起拳头,佯装生气地捶了一下这男人,嗔怪着:“真是的。” “你不要随随便便地乱联想,好不好。” 傍晚时分,魏泽骞按时走进了厨房里,准备做晚餐。 唯一不同的是,明桉今天就爱跟在他的后面,做他的小尾巴,不管魏泽骞怎么要她去客厅里休息一会儿,她都不听。 最后,当山药海参汤开始在锅里炖后。 魏泽骞转过身,直接轻轻松松地将明桉抱到餐桌上,他两只手撑在两边,有些无奈,“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明桉一副惊讶的样子,好像是很好奇,他怎么就猜中了她的心事。 “宝宝,你把心里面的想法全部都写在自己的脸上了,好吗。”魏泽骞说着,还倾过些身,用鼻尖亲昵地蹭着明桉的鼻尖。 明桉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太安分地晃动着自己的双腿,“我其实......就是觉得你应该面对当下的这个情况。” “魏泽骞,逃避选择是没有任何用的。” 比起她真的有可能再出什么事情,也好过这个男人一直提心吊胆、绷紧神经地过日子。 他还怎么就能感受到开心? “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打算回魏家,还是带着我和宝宝一起逃跑,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 ——“我也会支持你的决定。” 两个人在一起,总归需要付出点什么。 这就是真心相爱的代价。 她很乐意承受。 魏泽骞眼眸一片漆黑,他盯着明桉渐渐弯起来的笑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连带声音都有些沙哑地说道:“我知道了。” “我会回去和他们彻底谈判清楚。” 同时,迁出他的户口,和明桉的合并在一起。 真真正正地成为一家人。 “逃跑其实也没关系的呀。”明桉继续笑着说道,“反正我是真的不介意。” 每个人都挤破头想在繁华的一线城市里安家。 可是如果有座谁也不认识的安静小村子,一辈子慢慢的生活,不也是一种活法吗? 魏泽骞摇了摇头,神色认真:“不能逃跑。” “明桉,你还要实现属于你的导演梦想,我们有资格光明正大地在太阳光下牵手前行。” 最重要的是,他就算是死,也舍不得这小姑娘、还有他们未来的孩子吃半点苦。 ——他也会,竭尽全力的。 第148章 户口本 魏泽骞隔天就打算回去魏家。 他主要是回去取自己的户口本。 临走前,不仅换了个新的门锁密码,还不断地嘱咐着明桉,“乖乖,如果有陌生人叫你开门,你绝对不能听他的话,知道吗?” “有任何问题都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然后再报警,好吗?” 他这么说,是因为有信心自己能够比警察来得更快。 明桉却有些想笑。 她又不是什么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屁孩, 不过,在这男人格外认真的眸光注视下,明桉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你也是!” “遇到任何不能一个人解决的问题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风雨无阻地去接你的。” 好像,魏家是什么龙潭虎穴。 也好像,魏泽骞这次出门是要奔赴战场。 魏泽骞下楼后,还关照了周边保安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心总是隐隐地悬着。 他一进那家门,仿佛进了个庄重威严到什么人情味都没有的法院里,而他的父亲今日也在,看见他回来以后。 “啪——” 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 魏泽骞偏过头,耳膜传出了些钝痛感。 他有些不耐烦地用舌尖顶了顶脸颊,抬起眼,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屈服或是畏惧。 “为了个女人,你大费周章地做到这一步,把整个魏家的面子都毁了。” “魏泽骞,你真是没有分寸,亏我在你身上注入的所有心血了!” 魏父破口大骂着,鬓角白发都滋生了。 一旁,魏母只是安静地“观赏”着这一幕。 魏泽骞忽然唇角绽放出一抹刺眼的笑意,他也没退缩,眯了眯眼后,懒洋洋地反问道:“这就没分寸了?” “我还觉得不够,一定要苏家破产才行。” 不然,明桉受到的那些惊吓,由谁来负责? 他自愿负责。 但是,苏家需要忏悔,并谢罪。 “呵!”魏母从沙发上缓缓站起身,评判道:“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儿子竟然还有这么有人情味的一面,你对那女人是个深情种。” “但是以前,怎么没有这么仁慈地对你的亲弟弟呢?” 魏泽骞身体一僵。 他不再像是从前那般,一听到“弟弟”二字,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而是掀了掀眼皮子,回答道:“也是您和父亲默认的,不是么?” ——为了所谓的家族脸面与公司股价。 他们夫妇二人在得知小儿子确实有精神问题后,毫不犹豫地连夜将人给送到了国外的精神病院里去治疗。 又或者,可以称之为是“关押”。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在为这桩事情悔罪。 现在,也该结束了,不是吗? 二楼的楼梯口,有轻微的动静声转瞬即逝。 “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魏父再次忍不住提起喉咙,大声喊道。 魏母此刻也拧紧了眉头,满脸的不解:“你......你到底为何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大儿子向来听话、服从,甚至连青春时期的叛逆期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那个姓明的女人的错! 魏泽骞也不想再继续隐瞒,反正他父母如果派人去调查,迟早都会清楚。 他敛了敛眸,低声道:“因为,她怀孕了。” 在父母尚未来得及错愕的反应下,魏泽骞的神情仍然很平静,他停顿片刻,嗓音有力:“我既然敢直接告诉你们,就表示我的手里不是什么牌也没有。” “如果明桉从此刻开始,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我都会算在魏家头上,这些年来,您跟父亲为了进入政治界,那些龌龊的勾结,也该受到所有人的评判了。” 是非对错,德配不配位,众人自有判断。 魏父差点气到心梗,被佣人搀扶着去吃药了。 相较之下,魏母还算镇定,似乎早有预料一样,她反问:“那个女人真的怀孕了?” 魏泽骞没有正面回答,冷声开口道:“您放心。” “孩子不会有爷爷和奶奶。” 户口本不在这个家里。 魏泽骞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以后,也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走到前院停车的地方。 蓦地,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嗓音:“哥!” 魏泽骞缓缓转过身,难掩眉眼之间的诧异。 ——眼前男孩小他五岁,就是他的亲弟弟,魏祈鸣。 他皮肤很白,身材很瘦。 那发着红的嘴唇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带有几分病态。 “你刚才是在家里找这个东西吗?”魏祈鸣拿着一本红棕色的户口本,问道。 他毫无要求地递给了魏泽骞。 魏泽骞眉眼微动,嗓音不自觉地开始泛哑:“嗯,谢谢......你这是回来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僵硬而尴尬。 一点也不像是亲兄弟那般。 毕竟这个弟弟被送出国以后,魏泽骞即使有几年在国外念书,离那家精神病院很近,也没有过去看他一眼。 “是的,是妈妈允许我回来的!”魏祈鸣高兴地说着,身上穿的白色衬衫,蓝色短裤,仍未完全褪去少年气,他就好像是一个正在求着表扬的小孩。 “医生说我表现也很好,现在和你......和正常人是差不多的。” 魏泽骞只是点点头,沉默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通以后,神情与语气几乎一秒无缝切换,柔情到仿佛能够化出蜜来,“嗯,别担心,什么事也没发生,我这就回来了。” “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吃的回去,巧克力麦芬?” 魏祈鸣听不清楚电话对面的女人回答了什么,他攥紧着自己的手,任由痛感在身体内蔓延着,想到刚才他自己在二楼楼梯口听到的那些对话。 他问道:“哥......你有女人了?” “嗯,是你嫂子。”魏泽骞并没有否认。 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这么大方地承认。 他说完以后,便上了车。 看着渐渐消失的汽车尾灯,魏祈鸣甚至折断了自己一只手上的无名指指甲,他心里有道发疯似的声音在呐喊着——希望哥哥还能回头再看他一眼。 但同时,又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说:“别天真了,当年就是你哥哥举报了你,送你进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的。” “你根本就没病,你是最健康的人!” 魏祈鸣忽然想到“嫂子”二字。 好刺耳,好令他情绪愤怒。 就像是在精神病院里,有人把他最最最心爱的玩具给抢走了。 他一定要再抢回来! 即使用吃饭的小叉子捅了那个人的脖子,又能怎么样? 魏泽骞买了一整盒巧克力麦芬蛋糕回去。 在路口等最后一个红灯时,他低下头,看着蛋糕盒子,幸福地笑了笑。 视线里,那本红棕色的户口本突然闯入进来。 他便顺势拿起,翻开,看了一眼。 ——有关于他的一整页,被撕碎蹂躏后,夹在里面。 第149章 心动的那一秒 那盒巧克力麦芬蛋糕被小心翼翼地拎上了楼,没有互相蹭到一起。 明桉从挂断了电话以后,就一直坐在玄关处等待着,听到开门的动静声时,她猛然站起,但脸上原本的激动,在看到魏泽骞脸颊上有个巴掌印时,全部浇灭。 她皱紧着眉头,声音很冷:“谁打你了?” 真的是,令她怒不可遏。 魏泽骞走了进来,换完鞋子以后,才笑着回答道:“我不小心摔的。” 他纯粹是不想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担心。 瞧她这副样子,马上都要去厨房拿把菜刀杀去魏家了。 “哪条路上的石子会是巴掌的形状啊?还这么不偏不倚的正好印在了你的侧脸上,魏泽骞,你别骗我啦!”明桉不满地说着。 她是真的神色认真。 今天不管知道是谁打了这个男人以后,她都要去“报仇”。 也太可恶了,随随便便向一个成年人动手。 “好了,有你这么担心我就够了。” 魏泽骞淡淡地说着,放下手中的那盒蛋糕,他单手就抱住了明桉的腰,微微低下些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时钟在这一刻,慢慢地走。 想到一进门的那个巴掌,魏泽骞直到现在,耳膜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着,他的声音一下子都闷重了起来,“以后我们教育宝宝。” “只要它健康、快乐就够了,好吗?” 不必成长为父母的期待。 更不用受任何的枷锁与规矩活着。 明桉很是赞同,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这男人的后背,她回应道:“但也不能太娇惯着小孩儿了,会让它长歪的。” “所以,你当好爸爸,就由我来当严母好了!” 魏泽骞一愣,缓缓直起身。 他认真地将明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很难想象她这么软软糯糯的性子,连做坏事的小狗都不舍得教训,能对一个孩子严厉到哪去? 别最后,自己先心疼哭了。 “你打算怎么严厉?” 明桉撇了撇嘴,眼底闪过一丝坏笑,她说道:“你先喊我一声妈妈,我表演给你看,怎么样?” 她是绝对不会让这个男人吃亏的。 魏泽骞险些就被绕了进去,抬起一只手臂,颇为宠溺地刮了刮这小姑娘的鼻尖,低声说道:“小坏蛋。” 他拉着明桉坐到客厅里去吃小蛋糕。 明桉轻咬了一口,巧克力的味道稍微有些苦了,不过,她很喜欢吃,第二口直接就咬了一大半,“你也吃呀。” 递给这男人一个麦芬蛋糕后,她才问道:“所以,你回去,一切都顺利吗?” “顺利。” 魏泽骞回答着,脑海里再次想到那页被撕烂纸了的户口本。 刚才在楼下停完车后,他已经预约时间,去办新的了。 毕竟去民政局申领结婚证需要用到。 “桉桉,你对婚礼有什么想法吗?”魏泽骞忽然问道。 他考虑的是,这小姑娘爱漂亮,肯定不想等肚子大了以后再穿婚纱的,虽然孩子真的是个意外,但婚礼仍旧可以精心策划。 甚至,他因此更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 绝不敷衍了事。 明桉摇了摇头,她此刻唯一的亲人还远在国外治疗,对这形式上的东西,真的没有半分期待。 “不用办婚礼了吧......反正你父母那边也没什么亲戚会出席,我这边也没什么亲戚,就没太必要......不然咱们就等天气凉快点,一起找个地方去旅行一趟好了。” 三个人一起留下合照。 何其有意义。 魏泽骞抿了抿唇,应道:“好,我都听你的。” 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准备策划一场求婚、婚礼,该有的正式步骤,一步都不会少。 明桉可以不要,他不能不给。 毕竟如果这小姑娘真的不喜欢婚礼那些东西,当初,她也应该不会准备着和杨信逸订婚吧? 至此,明桉平时玩手机时,又多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找结婚旅行的圣地。 这可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出游! * 这一个礼拜里,明桉靠着自己投递简历,总算是找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制片人。 那制片人不仅眼光独特,连嘴巴也很毒,只要是他看中的剧本,一定就能入围各大电影节的奖项,但反之——他如果看不上。 任由前来寻求合作的人说破嘴皮子,也不会答应一起合作的。 明桉好不容易才和对方约到了一个见面的时间。 她光是在家里背自己准备好的自我介绍的台词,就背了好几天,深怕一不小心说错些什么,错失这么好的合作机会。 到与制片人约定了见面的那日,是魏泽骞亲自开车送她过去的。 这男人只担心她怀孕会累着,甚至还提前给她打了剂预防针:“我怎么查了一下资料,那个制片人的审美好像也不怎么样。” “他前年拒绝的一部戏,人家不仅在戛纳拿了个奖项大满贯,哪怕国内经过删减后上映,票房也是黑马。” ——“嘘。” 明桉用一根手指挡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示意这个男人立刻安静下来,她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下车后说道:“我可能需要和制片人聊上一会儿。” “你自己去附近的商场里面逛逛吧,不用一直在楼下等我的。” 天上乌云密布。 魏泽骞到底没舍得离开,也不再继续坐在车里,而是撑起一把醒目的红色雨伞,等在那制片公司的楼下。 他在这种时刻,生命总像是被摁下了暂停按钮。 直到明桉的再次出现,进度条才会略过这荒芜寂寥的一段,重新开始记录。 盛夏的雨来得突然,“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溅成透明的水花。 魏泽骞无言地看着。 蓦地,有道比雨滴还轻快的嗓音,似乎叫了他的名字。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明桉已经出现在了他撑着的红伞之下。 她低声嘟囔道:“怎么突然下大雨了?” “走吧,我们快点回家,浴室的窗户昨天晚上好像忘记关了......” 魏泽骞的体温一点一点上升着。 他手里的整把伞,悉数偏向于明桉的那一边。 车里放了消毒过的干毛巾。 上车以后,魏泽骞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干毛巾轻轻擦拭着身旁小姑娘有些潮湿的长发,怕她感冒了。 “没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明桉微微侧过了些身子,夺过那块毛巾以后,自己擦起了头发。 她的脸色很平淡,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 “怎么了?”魏泽骞垂下眼眸,认真地询问道:“那个制片人和你的想法不同?” “桉桉,不然你还是让我来投资你的电影吧?我很喜欢你写的剧本,也喜欢你对一些拍摄镜头的巧妙构思,我愿意让你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去拍。” 而他,信心来自于这部电影一定会成功。 因为导演的视角是如此与众不同。 换句话说,ZQ倘若真的先开辟了影视投资渠道,那剧本又恰好是另外一位新人导演的,他也会选择投资。 优秀的东西,即便暂时先蒙上了一层灰,也依旧是颗会闪闪发光的明珠。 明桉只是耷拉着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 一副失落到了极致的样子。 她明明没有被雨淋湿。 魏泽骞喉咙口钝疼了几秒钟,他伸过手,正想安慰时,这小姑娘突然抬起了那张明艳白皙的小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古灵精怪地说道:“魏泽骞,你被我骗到了吧!” “制片人很满意我写的剧本,以及我的分镜构图,我们下一步就可以开始选演员啦,然后正式开机!” 半晌后,魏泽骞才反应过来。 这小姑娘......真的是越来越皮了。 恰好这会儿,雨下得小了些。 魏泽骞先瞥了一眼明桉身上已经系好的安全带,才去扯他左手边的。 他低声说道:“那我们现在去超市买点菜?你今天晚餐想吃什么?” 明桉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雨声令她感到有些忧伤。 她没有回答,反问道:“所以,你呢?” “我什么?”魏泽骞觉得有些好笑,又很不理解。 明桉一回眸,眼睛亮亮的。 她凝起神,看着面前的男人,小声说着:“你的梦想和事业,要怎么继续实现下去?” “魏泽骞,你总不能为了我,一直困在厨房里吧?” 这不是他该有的辉煌未来。 更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男人似乎有话想说。 明桉却制止了。 她大概也能猜到,他会说——为了爱,没有什么困不困住的东西。 “我也很爱你。”明桉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向上弯起着,她的声音虽然清透,却盖过了车窗外那片繁杂的雨声,“就是因为爱。” “我更想见到你在自己所热爱的领域里,熠熠生辉的模样。” 车顶的全景天窗上,飘落下了几片从树上落下的叶子,盎然的绿意唤起一片蝉鸣声。 大厦楼下,有人继续避雨,也有人勇敢地踏入进这片连成线的雨雾中。 明桉将自己的后脑勺靠在了车椅上,不知道想起些什么,她温柔地笑着:“魏泽骞,我有告诉过你,我真真正正意识到我对你心动的那一秒吗?” “是你要我不要因为爷爷失明了的眼睛而担忧,医学上做不到的成就,你立誓用科技去改变,你不仅是我爷爷的希望。” ——“你还是这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失明患者的希望。” 她所爱着的男人,是多么优秀啊。 魏泽骞嘴巴微张,脖颈间,喉结也在滚动着,却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来。 他好像第一次,在阴雨天里,也有了好心情。 “走吧,我们现在去买菜,然后回家一起做饭!”明桉开心地说着。 视线里,是那把还在滴着雨水的红伞。 第150章 我哥有的,我也有 魏泽骞渐渐开始忙碌了起来。 虽然之前的公司因为魏家和苏家联合“搞鬼”,至今仍在暂停查封当中。他给了所有下属一笔丰厚的遣散费,不想影响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小家庭。 但公司里那些掌握着核心技术的员工,一听助理说,他要继续在相同的领域里发展,有的人甚至愿意一起跟来京市工作。 一方面,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魏泽骞够诚心也够大方,无论是工资还是各项福利,都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顶尖。 另外一方面,他们这些人一致觉得,魏总身上的这股狠劲,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一定会成功,让他们这帮人实现人生梦想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 ——科技,定能让人类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明桉在电影正式开机前,反而闲下来了一段时间。 她开始照顾起魏泽骞的生活。 虽然烧饭做菜什么的,完全不比这个男人的精湛厨艺,但每一天都在进步着。 有的时候,魏泽骞忙到半夜回来,也有一桌还温热的家常菜,在安静地等着她。 除此之外,家务活全是由他来包揽。 他们没请任何保姆,甚至连那种上门的钟点工也没叫过一次,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陌生人“踏足”这片幸福的地方。 “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门一趟了。”明桉看着自己的手机,上下滑动着,语气很自然:“制片人选了几个他满意的演员,让我最后过去定个女主角人选。” 需要看每个人的现场试戏,估计也挺磨时间的。 闻言,魏泽骞手里的筷子一顿。 他似乎被咸到了,立刻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凉白开,又再次继续品尝那道菜,低声回答道:“我明天上午也有场会议要开。” “不然我先推迟,送你过去了,等你结束后,再接你回家?” 明桉摇了摇头,眉心微皱着:“不用这么麻烦了吧......你照常开你的会,我可以自己打车过去的。” 令魏泽骞担忧的,无非就是明桉的安全问题。 不过,他那一天也算真真正正地警告过魏家了。 为了家族前途,夫妻二人尚且连小儿子都能狠心扔去国外,现在应该更不敢动明桉了。 “好,如果有事,就打我电话。”魏泽骞垂下眼眸说着,他的手机这段时间来就没关机过,也没静音过。 明桉笑了笑,放下了回复完工作消息的手机,她双手撑在餐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一旁暖黄色的壁灯,温柔地照在他的侧脸上,光影暗暗浮动。 “魏泽骞,你也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男人再次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一直都知道——明桉也很想保护他。 “我说的有事是,如果你想我了,也可以打我电话噢。”明桉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有了孩子之后。 他们二人间的相处反而变得更“单纯”了起来。 就像现在这样,魏泽骞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和以前一样,立刻伸过头来亲她。 实则,魏泽骞只是觉得嘴里太咸了。 他喝了一整杯水,都还是没能压住番茄炒鸡蛋里的那股盐巴味,但盘子还是很快见了底。 一整盘,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 翌日,阳光灿烂。 明桉起床后,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餐厅的桌子上,有份早餐。 她怕高峰期不好打车,所以直接拿着三明治出门了,一下楼才发现,魏泽骞早就给她叫了专属司机,正耐心地等着。 车里也很干净,没有那种公用后混杂的难闻气味。 反正,她作为一个孕妇,是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的。 电影女主角的试戏会准时开始,一共有五位演员参加。 明桉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一抬眼,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朱韵笛。 之前,朱韵笛是被推荐的,是最有恃无恐的那一方,明桉至今都没有忘记,她在那场宴会上,有多惶恐。 如果那会儿,不是魏泽骞回来了。 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她竟然又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成为了被面试的那一方。 明桉尽量放平着自己的心态,从头到尾,不带任何偏见地看完了五位女演员的现场试戏。 她说实话——朱韵笛的表演痕迹其实很重,一点也不自然。 其他的制片人、选角导演等等也一致这么认为,他们最后经过商议,选了其中一名还算是素人的小演员。 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作品。 但是,她身上有种为这个角色而生的气质。 这真的太难得了,就像是一块还未经过打磨过的璞玉。 一上午就这么结束了,明桉在回去之前,先去卫生间里洗了下手,她一抬头,被镜子里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朱韵笛双眼通红地看着她,蓦地,她双膝跪地,两只手抱着明桉的腿哭诉道:“明导,请你让我成为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吧。” “一开始......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也很满意我的吗?为什么现在要选别的女演员呢?” 自从苏家落魄以后,她的资源也一下子变少了很多很多。 她那个所谓的好闺蜜苏皎溪,连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不仅家里房子、车子没了,一家人就是想出国东山再起,也毫无资本。 如同一滩毫无作用的烂泥。 明桉被扯着,手臂一反,想将地上的这个女人拉起来,她低声道:“这里的地板很潮,你快点站起来吧。” 朱韵笛听出她语气中的几分温柔,心里隐隐觉得有戏。 她央求着:“你如果不把这部电影的女主角色给我来演,我就绝不站起来!” 这一招,也算是施软不施硬了。 为达自己的利益,她威胁着明桉的那颗恻隐之心。 ——“可是,机会不等人,不是吗?” 明桉淡淡说着,已经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她转过身就走。 徒留朱韵笛一个人待在原地,她若是今天愿意跪到天黑,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和任何人都无关。 从制片公司出来以后,明桉打算先去附近的商场里逛逛,她想给魏泽骞挑一条领带。 才走到门口时,就有一道年轻男人的身影,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这人皮肤很白,五官邪肆,目光始终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好像有话要说。 明桉却没什么心情想搭理,径直走过。 直到这个男人开口道:“我是魏泽骞的弟弟,魏祈鸣。” 在明桉转过身后,他邪笑着,“或许我应该喊你一声,嫂、子?” 明桉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 确实是亲兄弟。 他的眉眼,与魏泽骞是有几分相似的。 不过完全没他哥帅。 “和我聊几句吧?”魏祈鸣缓缓直起了身子,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孤鸷感,他直言道:“你是想乖乖就范呢,还是逼我对你动手?” “我想,我们姓魏的手段,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吧?” 明桉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她知道在这旁边有一家咖啡厅,人流量很大,便主动笑着说道:“那我请你喝杯咖啡吧,弟弟?” 最后一声自然而然的称呼,令魏祈鸣都噎了一下。 走到那家咖啡厅后,明桉还在手机键盘上打着字,半晌以后,她才收起。 抬起眼,直视着面前的小男生,询问道:“你想和我聊些什么?” 魏祈鸣也不犹豫,直截了当地问:“关于我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全部听说了吧?” 是这会儿,明桉才有些小紧张。 她怕自己诚实地摇头,会不小心伤害了这个小男生的自尊心。 毕竟也不清楚他现在是多大的年纪,万一还在青春期,很爱面子,很想要别人都认识他,怎么办? 魏祈鸣等得不耐烦,干脆自己说了起来:“小的时候,是我哥哥亲手把我给送进精神病院里的,我苦苦哀求他不要告发我,也没用。” “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自私、冷血的人。” 和这种男人在一起,难道不会害怕吗? 他很满意地看着明桉拧紧起来的眉毛。 下一秒,这个女人却反问他道:“可是有病就治疗,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明桉大大方方地说着,就连目光也坦诚,“藏着掖着对你来说,才是一种不对等的歧视吧?就像我们感冒了,就会去医院里治疗。” “你只是心里面生病了,所以才专门要去治疗这方面的医院而已。” 魏泽骞做得很对,毫无错误。 在道德层面上,这也算不上是“大义灭亲”。 他只是在用正确的方式帮助自己的家人而已。 “你……”魏祈鸣竟然有些卡壳,他摇着头,讽刺道:“你还真的是伶牙俐齿啊。” “我听说你还怀孕了,那我问你,如果是你的亲生孩子有精神病,你还能说得这么轻松吗?” 世界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如果魏泽骞要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精神病院里呢? 明桉眯了眯眼。 就在魏祈鸣很满意她的这副表情时,她才慢慢地开口道:“那孩子也有你这个小叔叔帮忙照顾着,不是吗?” 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轻轻抿了一口。 再次赫然住的人,又是魏祈鸣,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起来:“什么......小叔叔......你不要乱说......我才不是呢!” 这么奇怪的称呼,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安静了片刻,桌上突然多出来一张酒店房卡。 魏祈鸣淡淡说道:“你来找我吧。” “我哥有的,我也有,而且我比他还更年轻,不是吗?” ——现在他唯一没有的,就是面前这个即将抢过来的“新玩具”。 房卡上的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明桉眼睛都被刺了一下,很是不理解。 这小屁孩儿还想搞“色诱”这套? 不得不说,魏家的人是真的很奇怪。 奇怪到透顶了。 魏祈鸣唇角所绽放出来的笑容很是自信与笃定,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嫂子,你会来找我的,对吗?” 恰在此时,明桉头顶上方笼罩下来了一片阴影,熟悉的气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魏泽骞的双手撑在她两侧,嗓音淡淡地响起:“魏祈鸣,她不会来找你。” ——“但是,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