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无影灯光下,恐惧感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明桉闭着眼睛,即使已经被打了麻药,也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那根清牙髓的尖针在她那颗早已蛀空了的坏牙里轻轻转动着。
那种痛感,无以用言词来形容。
她既然已经选择躺在了这张牙椅上,即便心里再害怕,也不想给医生添麻烦,只是生无可恋地躺着。
然后,默默掉着眼泪。
魏泽骞一只手递给她握着,一只手又拿去手机,忍不住从左边录视频录到右边,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他鼓励的倒是很积极,“桉桉,你好棒。”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女孩了。”
连一旁有些上了年纪的女牙医都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结束后,低声嘱托道:“这两个小时内先不要进食,晚餐可以吃一点比较软的食物,或者是流食。”
“如果疼得厉害的话,可以自己吃两粒止痛片,或者是来我们这儿挂点盐水。”
这些注意事项,女医生基本上都是朝着魏泽骞说的。
毕竟明桉从椅子上坐起来以后,好像连灵魂都被抽走了似的。
她飘来飘去的,脚下无力。
“好,谢谢。”魏泽骞都一一记住了,准备走时,目光瞥到靠墙玻璃柜子里的玩具,他抿了抿唇,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那个......”
“能不能送给我个可爱点的玩具?”
这些一般都是奖励来这里治疗牙齿的小朋友的。
闻言,女医生笑了笑,拿下一只戴着口水巾的紫色茄子玩偶,递给面前这个男人。
魏泽骞接过后,道了声谢。
他从后面牵住了明桉的手,低声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明桉很乖,一言不发。
其实是生气了。
反正这男人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像叛逆期时一样,爱搭不理。
“和我玩冷暴力啊?”魏泽骞懒洋洋地问道,上车以后,他侧过身,先帮副驾驶上的这个小姑娘系上了安全带,忍不住逗她道:“你以后还要不要再吃那么多糖了?”
明桉转过头,委屈地看着车窗外。
她还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魏泽骞将那只紫色的茄子玩偶轻轻放在她的怀里,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刚才那个牙医特地奖励给你的。”
“她说你可乖了,平常一定特别听男朋友的话,是不是?”
明桉非常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她抬了抬自己的眼睛,语气很傲娇:“魏泽骞,我以后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你今天就骗了我!”
不过,这玩偶还算可爱。
圆嘟嘟的眼睛,下面竟然还系着一块奶酪小方巾。
“好吧。”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他又开口道:“那今天晚上喝牛肉砂锅粥?”
那次花了钱学的厨艺,还没有机会能够派上用场呢。
话音刚落,明桉的味蕾就被触动了,她举起双手双脚回答道:“我同意!”
又猛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该她这么开心的时刻,小脸又委屈地皱巴下去,脑袋上的那颗丸子头也蔫巴炸毛了。
魏泽骞唇角悄悄上扬起来。
他们一起去超市里买完了菜,回到酒店大厅的那一刻,被前台迎宾告知——房间被推掉了。
与此同时,魏泽骞名下的所有卡也都被冻结。
哪怕这些卡里面的钱,都是他自己公司挣来的。
“那怎么办?我可以开一间吗?”明桉一只手捂着有些发肿的侧脸,不安问道。
魏泽骞先摇了摇头,带着她离开。
既然他家里人已经开始有这些“行动”,恐怕是把他们所有的路也都“斩断”了。
酒店纵使是他朋友韩随开的。
韩家也不可能为此而违背魏家的意愿,搞砸这台面上的虚伪利益关系。
其他酒店,就更是如此了。
晚饭要做的新鲜食材还都被放在车里。
明桉转过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旁男人的脸颊。
她想说,其实住得差一点也没关系。
哪怕是间会漏雨、没有空调、卫生间还在外面的出租屋也行。
——只要,有他在就好。
魏泽骞脸上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的。
直到车子开进了一处高端小区内。
这里是他在刚回京市的那一天里,给明桉买下的私有房产。这段时间也陆陆续续地搬了些必备的生活家电进来。
明桉也反应过来了,眼睛亮了亮。
她嘴巴张着个老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以收留我吧?漂亮房东?”魏泽骞笑着问道。
明桉一直都在点着头。
这男人将刚才买的食材都拎进屋子内后,又转过身,捏了捏明桉的脸颊,他唇角笑意浅淡,“我就说吧,你是小福星。”
总能解决一切危机情况。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过得很“平淡”。
白天太热,就窝在家里,要么是床上,要么是沙发上。
等到了傍晚,才会去附近的超市里逛逛,买些蔬菜,也买些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
通常都是由魏泽骞来做饭,明桉也没闲着,负责洗碗的工作,不过,每次当她站在水池前时,男人都会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还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一侧肩膀上。
“唉呀,水都要溅出来了。”明桉戴着滑溜溜的手套说道,她抖了抖自己的肩膀,腰上两条劲瘦的手臂却环得更紧了些。
魏泽骞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半晌以后,才抬起头,很是抱歉,“桉桉,让你过上了这样的苦日子。”
“我真的很抱歉。”
明桉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只是洗个碗而已,就算苦日子啦?
她缓慢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神色失落的男人,低声回答道:“可这个就是我在梦中,最最最梦寐以求的生活欸。”
“什么梦?”魏泽骞笑着反问。
明桉没再回答,只是故弄玄虚道:“嗯......是一个有了很多很多新成员的好梦。”
令她幸福。
令她,沉醉其中。
明桉是想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这个月的例假,好像已经晚了好几天。
手上洗碗的动作都是一愣。
她抿了抿唇,没有选择开口。
看着魏泽骞很自然地接过那些她还没有洗干净的碗时,明桉站到一旁,仔细思索了一番。
她还是先自己检查清楚吧。
不虚张声势。
也是因为魏母之前的那一句——“就算她怀了,孩子也会被做掉。”
为达成目的,或许没有什么是他们那些心狠手辣的长辈做不出来的事情。
明桉一只手,轻轻地贴紧了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