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祎屈辱地走出中书省,想着陈青兕一点不留情面的训斥自己,想着门下省的官员看自己的眼神,头也不回的跑去了门下省……
这狗儿挨了训,自是寻主人告状来了。
李敬玄在门下省有些心神不定,为了迎接陈青兕的到来,他做了不少的准备。
其中不乏包括将太子党的成员逐一安插各个岗位,打压清流党,并在中书省安排自己的人来掌握陈青兕的动向。
他自以为准备充分,还信心十足,觉得就算陈青兕真的入主中书省,一言一行也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足为惧。
可自陈青兕昨日归来,尽管什么都没做,他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慌。
“李相公,张侍郎求见!”
李敬玄听张仁祎来访,迫不及待的道:“快,让他进来!”
他迫切的想知道陈青兕今日正式入主中书省干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甚至忽视了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直到李敬玄见张仁祎哭丧着脸,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张仁祎便如受气的小媳妇,将自己的遭遇跟李敬玄添油加醋的说着:“相公,陈青兕太可恶了。这刚来中书省就要调阅陛下登基以后的所有政令表章、诏旨制敕,下官不过反驳几句,便毫不客气的将下官痛斥,半点脸面都不留。我张仁祎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不能丢相公的脸啊!都知道我是相公提拔的,陈青兕如此,那是一点颜面都不给相公。”
李敬玄气得拍案而起,骂道:“竖子可恶!”
他本义愤填膺,想要找回场子,可随即意识到了更严重的事情,忙问道:“陈青兕要查阅陛下登基以后的所有政令表章、诏旨制敕?”
张仁祎道:“是的,他今日一来中书省,便将我等叫到近前说要查政令表章、诏旨制敕。属下觉得荒谬,就反驳了一句,哪里想到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痛骂……”
李敬玄却没有心思再顾及他受辱之事,而是在想陈青兕这般做的用意。
陈青兕是托孤重臣,有督查新君之责,他要查看新君日常工作并不算僭越,只是在履行职责。
李敬玄却担心陈青兕不只是想看一看李弘登基以后干了什么,而是驳回已经在干的事情。
李敬玄第一次拥有如此大的权力,那是竭尽所能施展才略,颁布了诸多政策,交予尚书省执行。
李敬玄论及身份地位功绩,莫说与陈青兕相比,连裴炎都比不上,就指望这些政策捞些名望,如果给陈青兕叫停,那脸真就丢大发了。
“不行!”
李敬玄此刻无暇理会张仁祎,只是随口安抚了几句,心急火燎地跑到了尚书省,寻得了裴炎,将陈青兕查阅李弘登基后的政令表章、诏旨制敕的事情告之于他。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裴兄,陈青兕此人心胸狭隘,最是记仇。我怕他坏我仁政……”
裴炎笑道:“不至于吧,李兄的仁政,那是获得了不少的好评支持,哪里是陈相公说坏就坏的?”
李敬玄忧心忡忡:“我就怕陈青兕忌恨,从中作梗。裴兄,陈青兕真要如此可恶,你可要站在我这边。”
裴炎认真道:“这是自然。”
得到裴炎的保证,李敬玄这才放心下来,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裴炎目送李敬玄离去,抚掌轻笑:“最好,你们斗的两败俱伤。”
中书省。
陈青兕看着李弘登基以后所执行的主要政策,气得将手中的政令、诏旨重重摔在了案几上:“混蛋!”
想到李敬玄的“仁政”,陈青兕就有打人的冲动。
他想也没想,直接进宫面圣。
面对李弘,陈青兕铁青着脸,作揖道:“陛下,李敬玄误国该杀!”
李弘吓了一跳,忙道:“这是为何?李相公,是哪里得罪先生了?朕替他向先生赔个不是……”
很显然李弘并没有进入自己皇帝的角色,本能的想当和事佬。
陈青兕道:“臣所提是公事,并非私怨。所言之事,是他提出的九项毁国之政。”
李弘迷茫了,忙道:“不是说反响很好,得到很好的回应!”
陈青兕半点都不给李敬玄留面子,说道:“陛下你赏赐我十万钱,臣也说您的好。什么仁政,不就是花钱赚吆喝?用朝廷的钱,讨好士绅,去讨好士林,通过颁布减税来获取民心。谁能不说好?只是现在是什么时候?陛下刚刚登基,四方属国都在看着,天下的目光都在西域。”
“西域的战事,关乎的不是一地的得失,而是整个大唐的威望。”
“是东升西落,还是西进东退,就看这一战。”
“西域一战,我军若败,丢的不只是西域,还有我大唐三代君王打下来不可动摇的地位。”
“仁政,可以实行。在适当的时候,减免一些田税,徭役,可以让百姓过个舒服的年。给士人一些实惠政策,可以鼓励他们求学,成为栋梁。拉拢一些士绅,确实可以维系朝廷的统治。这些政策,本没有错,可在这时候实施,那就是本末倒置,大错特错!”
“陛下,再苦再难,都得打赢了西域这一战再说。”
“其他的事情,都得放一放。”
李弘天性仁厚,对于李敬玄的仁政,那是鼎力支持的。
结果让陈青兕这么一说,有些不服,又有些躁得慌,想说什么,脑中突然浮现自己父亲的遗命“西域之事万不能退,一退,全盘皆输。西域之事,一切以陈爱卿为先,断不能因心存善念而坏大局”。
李弘想起李治的话,忙道:“先生说的在理,是朕妇人之仁了。此事就听先生的,一切以先生意见为先……”
陈青兕也松了口气。
李敬玄的仁政是绝对不能让他推行的,在这个时候施展这样的“仁政”,那就是瞎胡闹。
如果李弘非要坚持,那他只能用自己手上的相权去碰李弘的皇权了。
非到必要的时候,他并不打算这么干。
毕竟李治对他有恩,而李弘不管怎么说也是李治的儿子。
李弘能站在他这里,那一切就好说了。
当即陈青兕便强行撤回李敬玄提出的九项仁政,一条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