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喜被拍了一下之后，陡然清醒般“啊”了声，旋即看向姜青芷，神色瞬间惊慌无比：“姑娘……”
她激动的冲到姜青芷身边，方要说话，遽然又看到了素央等人，方才意识到什么，连忙顿下脚步，福了一礼：“姑娘，你怎么才来，我，我都快撑不住了。”
“没事，我不是来了吗，”姜青芷看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有什么话，等一会再说。”
润喜点点头。
姜青芷收敛了神色，打开银针的布包：“御医大人方才也听到了银针探骨，想必是发现端倪了？”
“不瞒姑娘，却是如此，”御医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刚才所写的那张纸条：“在此之前，我就发现老夫人的病况有点问题，但是一来没有把柄，二来也需要契机，所以便没有声张，而是在回去之后，写了这些。”
张妈妈立即道：“就是方才我去的时候，大人所写的那张吗？”
“是，之前就听闻姜家大姑娘颇通医理之术，所以我便想着若是能将今日之事记录下来，等见到姜姑娘的时候，也可有一说。”
御医的那张纸条并未写完，但是前面精确记录了姜王氏的脉象，呼吸，身体所呈现的病症等等，仅仅是这些，都足以说明姜王氏的病势不对劲。
“大人同我说观察到的一样，”姜青芷逐字逐行的看着病症的那几个字：“我也是发现太祖母的手指痉挛到不正常，像是毒素导致的经脉萎缩，而且她的呼吸短促且急，身上还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坏果子的味道……所以便断定，太祖母的病症有问题。”
“你们什么意思？是不是说这老夫人的病不是寻常的病？”素央从他们的对话里总算是听出了端倪：“莫不是真的有人对她下毒？”
“是不是下毒还不确定，”姜青芷抽出一根银针，抬眸看向御医：“得是用银针探过之后，才能确定！”
“但也不是所有的病症，都可用银针探出！不过，老夫人所中的毒……若是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应该就能探出，”御医的神色比姜青芷激动：“不过，此法我当初也只是在书上见过，听恩师讲起过，还未曾亲手验过，所以没有十成的把握，姑娘有几成？”
“九成！”
“……姑娘！”御医不由竖起拇指，赞许的点点头。
他当初学的是悬壶济世的医术，虽然也有祛毒解毒的医学，但是更多的是纸上谈兵，毕竟正常人的生活里，并不总是能遇到下毒中毒这样的病史。
可是姜青芷上来就说有九成不对把握，说明她曾经所学的医术，并不是寻常的医学世家，应该更趋向于宗门大族的那些医道。
在医术一途上，人们默认的将医道分为两种。
一种，便是御医这样的正道医官，他们多数是正宗的医馆出身，再加上天赋和恩师授课，才逐渐有了一定的成就，再通过各种考试和官员举荐，从而进入御医院，成为御医一员，即便成不了御医，也是各大医馆的王牌坐馆郎中。
而另外一种医道，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的宗门大族的隐秘秘术。
这些秘术多数都不为人知，只是通过师徒间的直接传承，将秘术融贯于医术之中，一辈一辈的传承下来。
虽然第二种人多数不被世俗所记载，甚至于都不存在于世俗之中，但是他们的医术是御医们都承认的天花板。
因为一些御医们都诊不了的病，往往在他们手中也就三两下就治好了。
不过，鉴于面子问题，这些人多数都被冠上【野郎中】的名号，并不为正统所承认。
但是对于一些有良知的医者来说，他们都默认宗门大族的医者确实能治病救人，也对他们尊敬有加，乐于学习。
姜青芷将姜王氏掀起身子，解开衣衫，露出背部后，手指压住脊椎骨，在数到第六节的时候，银针刺了下去。
御医紧张道：“这银针的长度怕是不够吧？”
“足够了，只要刺到里面的脊髓液，便能知晓答案……一点就足够了！”
片刻之后，姜青芷抽出银针。
素央紧跟着凑过来：“嗯，这银针，好像没什么变化啊？是不是没中毒？”
银针还是之前的颜色，并未像毒药那样的变黑。
“这个不确定，因为我们还需要再试。”姜青芷让竹枝等人过来，伺候姜王氏穿衣，她则同御医一起，从药箱里拿出几味药，将它们碾碎成药渣以后，加入清水，浸泡了片刻后，将银针扔了进去。
“这里面加了傀散，刺牲鱼草，花芍药等药粉，一旦遇到九针骨毒性，银针就会变红……”
“变红了！”素央都等不到姜青芷的话说完，就指着银针大叫起来：“你们看，快看，这银针是不是变红了？”
银针从针尖到针柄，肉眼可见的微微泛红，但不是惹眼的猩红色，而是狠轻微的铁锈红。
素央激动的看向姜青芷：“是，是这个颜色吗？是不是不够红？”
姜青芷则是与御医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姜青芷：“这就对了！”
御医：“是的，之前我也想过，如果针是九针骨，不应该发作的这么缓慢，因此我才没敢第一时间下定眼。”
姜青芷：“因为这个九针骨的毒素，并不是一次性给她下的猛药，而是一直在慢慢下药，也就是所谓的慢毒，等毒素挤压在临界的时候，便会爆发了。”
御医：“应该就是这样了，毒素在老夫人的身体里慢慢累积，以至于在昨夜达到了顶峰，以至于突然爆发而病至。”
姜青芷：“所以，即便是有九针骨的毒，银针探查出来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除非是用上对应的傀散等药物做十八反的药物反应。”
御医：“能想出此法之人，必定也是精通药理之人，否则不能下的如此神不知贵不觉！”
“……”
姜青芷和御医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是双方心知肚明，但是长公主等人听的一头雾水，只是听出了是有人下毒这个意思。
“那你们可是能查出是什么人？”素央咬牙切齿：“趁着本公主在这，今儿个就替老夫人做主了，保证赐死那个家伙！”
“这个……”御医为难的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果然摇头：“这东西是慢毒，从太祖母的病症来看，最少得有七八天之久了，追根溯源的话很麻烦。”
九针骨这个药物很神奇。
它是毒药不错，但是得蓄积到一定程度，也就是说用够一定的量才会中毒，如果在达到中毒剂量之前，停止用药过一段时间，体内蓄积的药物便会慢慢从人体里排出去。
也就是说，即便有人同姜王氏一起中毒，只是对方中毒轻，而且在三两天之后停止摄入毒素，那也不会有症状显现。
因此，要想查清楚毒源真的很难很难。
“所以，她们便弄了一些假女使来滥竽充数？”素央恍然大悟。
“什么假女使？”姜青芷还不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素央也不多废话，言简意赅道：“就是在你之前，我让姜家的人把老夫人曾经的女使找来问话，本想着是不是能问出点什么，可是你们家那个林氏却弄了一些假女使来糊弄我，我让张妈妈把她们分开询问，果然是问出了问题……”
那些女使都是大房的人，对四房这边的情况本来就不清楚，更不要说伺候姜王氏的一些细节了。
所以张妈妈等人只是问了几句话，便看出了她们的身份，直接一通威逼利诱后，将她们的身份和事情经过问了个清清楚楚。
“这么说，太祖母一出事，林氏便将她屋里的女使都打发了？”姜青芷冷笑：“这就对了！难怪刚才我们说到银针探骨和下毒的事情时，她会因为心虚而气竭，原来还真是做贼心虚。”
刚才就发现林姨娘的反应夸张了些，如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姜王氏的慢性中毒和林姨娘绝对分不开关系，十有八九便是她下的毒，即便不是，也是跑不掉的凶手之一。
“要我帮忙吗？”素央冷笑：“我帮你把人拿过来审！”
“……好！”姜青芷犹豫之后，点头应下：“只是太祖母这边离不开人，我必须守在这里，林姨娘那边就劳烦殿下了！”
“我们之间，无须客气！”素央昂起下巴，咬牙坏笑：“那个贱胚子，我早看她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