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宋文安所说的那样,巡城护卫们的职责是守护汴京城的安危,与那些府衙的官差还不相同。
巡城护卫隶属兵部,而官差属于内朝,双方都有兼护汴京安危的职责,但是从程度上来说,巡城护卫要压官差们一头。
至于城外的巡防,自有那些的驻扎的营房负责,各自负责各自的地盘,互相之前隶属一家,但也仅仅是互相合作的好关系,并不属于一方统辖管理。
也就是说,如果城外有事的话,巡防的军营会出面处理,而此时,巡城护卫都出城了,说明事情不是诡异就是很大。
城外的官道上比以往人多,却没有昔日的热闹,所有人都压着一口气,尤其是往城里走的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颇为凝重,即便有说话的人,那也是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姜青芷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宋文安:“找个人,打听一下。”
宋文安领会后,将马车停在一侧,迎向对面车道的一辆运柴马车。
赶车的是个白发老翁,见到有人过来,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勒听马车。
“吁——”
宋文安没等开口,先把银子掏了出来:“老爷爷,冒昧的问一句,你可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家哥哥要出门,我怕……这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还可以及时绕路着走。”
看到银子,老翁的神色多少缓和了些,抽了抽嘴:“小哥,你若是想去禹城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封路了,说是死了人……一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一个村子的人?”宋文安吓到了:“哪个村子?谁干的?”
“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些该死的流寇了,他们一伙人,昨晚上窜到程家塘,将一村子的老少,一百多口人了,都杀了,听说也就几个藏起来的孩子幸免于难,其他的都死了,诶!”
老翁重重的一声长叹,摇着头,心疼不已。
“这些杀千刀的流寇啊!你说你要是有本事,同……”
他戛然闭嘴,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了,连忙改口道。
“总之,你们若是去往禹城的话,官道是走不通的,得绕路,过那边的三山镇,再爬过三山的山头,多走一日,也是能到的。”
从汴京到禹城,就这一条官道可行,而出事的程家塘又靠近禹城方向,是去禹城的必经之路。
如果那里封了路,他们势必得绕行。
宋文安谢过老翁,回到马车询问:“两位姐姐,咱们现在要怎么走?如果绕路的话,得提前改道。”
“或许,只能也不用绕,但是我不能确定,”姜青芷想到了什么,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东西:“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通关。”
“这是什么?”宋紫湘和宋文安姐弟俩都没见过,都好奇的盯着那个东西。
“这是行宵令,之前霍侯借给我所用,但是他也没收回去过,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认不认这个东西……”
“行宵令?”
宋紫湘对这个东西不理解,但是宋文安则是激动的不行,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恭敬的双手接过来。
“这便是行宵令?”
“你知道这个?”宋紫湘好奇他的反应:“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姐,这是行宵令啊!在汴京里宵禁都能畅通无阻的东西,你说高级不高级?”宋文安反复观赏着行宵令,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满汴京,统共也没几个人有这个东西呢。”
“这个东西是在汴京能用的,就是不知道如今封路的是谁,能不能给霍侯一个面子。”姜青芷担心的却是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当今的朝堂,还不是霍钧承的天下。
此时的他,不过是皇上的小皇叔,身上有点军功的皇亲国戚而已,远远还不是上一世时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封路的人,又是哪个皇子的阵营。
倘若遇到二皇子的手下……
所以,姜青芷也不确定这个行宵令是否可行。
宋紫湘从门砚那边听说了一些事情,从姜青芷的神色里看出了端倪。
“你是担心,遇到那个死对头?”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我们暂时都不知道封路的是谁家的人,所以,这行宵令还是要谨慎使用才行。”
“明白!”
如果封路的是霍侯的门客,那就不多说,直接过去便行。
可若是遇到二皇子的人——嗯,还是绕路更明智一些,总比自投罗网的要好。
而这其间的利害关系,宋文安并不知晓,只是从二人的对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遂有些失落的将行宵令又送回到姜青芷手中。
“我还以为能畅行呢,原也是空欢喜一场。”
“这是酌情而动!你怎么知道是空欢喜?万一可以呢,”宋紫湘踹了他一脚:“走吧,前面再说,我就不信,咱们的运气这么差,真就遇上二皇子的人。”
对于周围这些军营的人,所有的皇子都倾了全力的去拉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发生宫变,那这些城外驻军便是最快的勤王军队。
换个说法,那便是谁掌握了这些军士,谁便彻底掌握了勤王的本钱,所以,不管是有野心还是没野心的,都在想方设法的拉拢这些士兵。
这也就导致了巡防营的官兵们,同常是同命不同主,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他们的幕后主子究竟是谁。
这是所有皇子默认的游戏规则,不管先帝还是当今的皇上,都为此事斥责过,也几次三番的调换过巡防营的驻军权,可不管怎么调动,最后的结果终究是要被皇子收买。
所以,即便皇上三令五申的不许结党营私,不许私下结交巡防营,最终都逃不过巡防营势力分割,各为其主的局面。
鉴于此,他们谁都不敢确定,今日封路的究竟是哪个皇子的手下。
*
行至傍晚时分,姜青芷等人遇到一群在路边休息的人。
看样子,都是去禹城的。
宋文安下去问了问。
果不其然,都是与他们同行的人,从各自的行囊看,有路过的掮客,贩夫走卒,行乞的叫花子,甚至于还有几个拖家带口的,男女老少都有,乌泱泱的,得有三十多人。
姜青芷三人心照不宣,也以歇脚的名义凑了过去。
本想着能从他们之中探出点有用的信息,但是听了一会,顿感失望——这些人同他们一样,对前面的情况是一问三不知。
一群人叽叽喳喳了老半天,愣是没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眼下不过是两条路,一,头铁的继续往前走,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二,便是在下个路口转弯,绕路过去……”
“这个绕路可不是一般的绕,那得是翻山头的,”一个掮客指向比自己都大的背篓:“这玩意,我平地背着都吃力,爬山基本不可能!”
那他人还没到,先累死在半道上了。
“这话不错!这绕路说的简单,可你们之中有谁走过的吗?那是一片大山林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绕过去的。”
“是啊,那林子大家都不熟悉,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而且,这绕路又远,耗费时间和财力不说,还有危险,我觉得不可行!”
“……”
很快,一个商客装扮的男人注意到姜青芷几人,遂拿过自己马鞍上的水囊,递给她们。
“三位小兄弟,要喝水吗?我看这情况,一时半会的是商量不出结果的。”
“不用,多谢。”姜青芷婉拒,客气点头致谢。
男人也不在意,自己喝了一口,擦了擦嘴:“看你们这样子,怕也是不清楚前面的情况吧?”
“你知道?”宋文安小孩子心性,快言快语的问。
“那谁能知道?我都还没靠近呢,就被几个当兵的给拦回来了,说是前面戒严,行者绕路,这不,我就回来,恰好遇到他们,便也停下歇歇脚,”男人打量了一下姜青芷的马车,目光在车底下的箱笼上一扫而过:“看几位的样子,不像是做生意的,衣衫也不是寻常料子,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们……”
宋文安刚要说话,却被姜青芷扯住衣袖,紧急撤回一个回答。
“你呢?你又是做什么营生的?”姜青芷的眸光落在马鞍上:“我看你还随身带着刀,莫不是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