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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后,即便是午后,天气还是有些冷手。

    润喜命几个婆子拆了花廊的顶棚,让阳光可以直接照进暖阁。

    天气冷了之后,姜青芷便喜欢在暖阁的小轩窗下做事。

    她忙完一切,洗过手,小沙炉上的水也烧开了。

    泡了绿茶,折了朵小黄金菊放入水中,端入屋内。

    “姑娘,喝茶了。”

    “放那吧。”

    姜青芷在窗下忙着什么,并未抬首。

    “姑娘,忙什么呢?”

    走近了,才发现是姜青芷在妆奁匣子翻找着什么。

    “姑娘,你这是找什么呢,说来我听,我帮姑娘找找。”

    “不是答应了夏姨娘,说是要去素央长公主那儿说嘴吗?咱们总不能空手去吧?我想着,挑个趁手的礼物,送给磐哥儿……说到底,我也是他干娘,这些日子忙活的,也没尽到干娘的责任。”

    “姑娘前些日子,不是趁着得闲的功夫,给小公子做了一双虎头鞋吗?当时我们还打趣姑娘,说姑娘的针线活糙的很,而磐哥儿是长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嫡长子,定然宝贝的不行,吃穿用度什么的,肯定是宫里最好的绣娘,还让姑娘实在没必要劳累着自己,非要一针一线的亲手缝制,可姑娘是怎么说的?”

    润喜一遍笑着,一边将那双虎头鞋拿了出来,调侃道。

    “姑娘说,这鞋子是姑娘亲手做的,意义不一样,长公主一定喜欢,如今姑娘怎么被送什么礼物愁着了呢?”

    “傻丫头,送礼是最讲究技巧的……”

    姜青芷虽说是小公子的干娘,也屡次得到长公主的照顾,可除了磐哥儿的满月宴,还从未去过长公主府。

    一来,是她做国公府大娘子的时候,要帮着操持国公府的琐事,实在也是抽不开身。

    二来,则像润喜所说,人情是有度的。

    一次次的让人家帮小忙,那便是在消耗人情。

    倒不如真有事的时候,再去登门拜访。

    这次若不是关乎姜有杰的未来,也是她的未来,她依旧不会出面叨扰。

    但既然去了,重礼是一定要准备。

    “若只是单纯的去做客,那我送磐哥儿再名贵的金银玉石,都不如送一双我亲手绣的虎头鞋有诚意,可若是想要求人家帮忙办事,还是要送点有价值的礼物才行……”

    送贵重的礼物,既是自己的诚意,也给足了对方尊重。

    免得长公主生出【挟恩邀赏】的感觉。

    润喜不懂姜青芷的意思,但听的明白,放下茶盏后,也帮着翻找起来。

    “姑娘的东西,不都在宋姑娘那边吗?当时咱们留下的都是过日子的东西,并未留特别贵重的物件,要不,姑娘想一个,我和张金成去宋姑娘那里去取了来。”

    姜青芷的嫁妆里,精致的贵重物品不少,但都不在手边。

    磐哥儿身份不寻常,送他的礼物必定得是珍惜罕见的,总不能随便拿过东西应付了。

    姜青芷想想也是,就让去拿嫁妆单子,看看有什么可挑捡的。

    说话间,竹枝带着香兰过来了。

    两人又抱了几个箱笼:“姑娘,金银珠宝,字画玉石什么的都在这了,就连老太太送的匣子也在里面。”

    “太祖母?”姜青芷心下一震:“对,我记得太祖母那日送我的匣子里,有一对鸽子蛋那么的大的绿松石,点缀在虎头鞋上定然好看……而且,绿松石罕见,”

    姜王氏的东西都是上等品相,说是拿出来让姜青芷应急所用的物件,但随便拿出一样,也是价值连城。

    竹枝翻出那对绿松石珠子,香兰拿来针线,姜青芷一针一线的将它们缝在了虎头鞋上。

    黄色绸缎打底,红色的脸庞,黑色的眼睛,再点缀上翠绿的绿松石,煞是好看。

    润喜拿来装礼物的匣子,包装好后,唤了张金成出门。

    *

    长公主府的正门口,门可罗雀,但是后门的巷道里倒是车进车出,人头攒动。

    润喜好奇道:“我记得长公主府的后面是个死胡同啊,不走车的,这怎么这么多人?”

    “求人办事,自古以来是见不得光的,”姜青芷并未直接点破,而是让润喜拿了帖子去拜府:“咱们走正门。”

    长公主的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在陛下面前也是说得上话,如今皇子选陪读,自然有不少人将盘算珠子打到了她这边,这上门送礼的自然不在话下。

    门房知道姜青芷和长公主的关系,不敢怠慢,小跑着进去回话,不多时,刘妈妈便出来接了。

    “姜姑娘,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家贵主这些日子可一直在念叨姑娘,说要去瞧瞧姑娘,可是哥儿闹腾的紧,一直没得空脱身。”

    “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想着长公主呢,这不,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我便来拜访了。”

    “是吗?诶呦,那姑娘与殿下可真是心有灵犀了,姑娘,这边请。”

    刘妈妈笑着将姜青芷带进了后宅。

    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那边人声鼎沸,叽叽喳喳的,热闹的不行。

    姜青芷多看了两眼,刘妈妈会意的低声道:“这些日子,咱们家一直都这么闹腾呢,先是前段时间的殿试,如今的皇子伴读选拔……这人啊,是一茬接一茬的来,都是来说嘴聊八卦的,这些人也不嫌烦,我们看着都累得慌。”

    简单两句调侃主子的话,将送礼这事便遮掩过去了。

    姜青芷心照不宣应声:“是啊,是挺闹腾的。”

    做奴才的私下议论主子,那是重罪。

    刘妈妈是长公主的掌事嬷嬷,岂会不知道其中的重罪。

    她如此说,自然是府里交代过的客气话。

    她们也就那么一听就是了。

    素央在院子里搭了个软垫,周围用布帛编成网状,绕了软垫一圈,将磐哥儿护在里面,自己则脱了鞋子,在垫子上陪儿子玩耍。

    见姜青芷过来,高兴的鞋子都没穿,激动的跑了过来:“怪不得我晨起焚香的时候,那烟雾烧成了三花聚顶的样子,我还想着是哪个贵人要登门,没想到是妹妹你,快来,看看我的磐哥儿……”

    磐哥儿肉乎乎,胖嘟嘟的,软和的很,但是姜青芷抱着的时候,动作僵硬又别扭,像是抱着一块大石头。

    素央看后娇笑不已:“我说妹妹,你这是抱孩子呢,还是抱石头啊,看你这紧张的模样。”

    “不是,我,我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我,我不知道……”

    孩子又小又软,还有好动,好玩是好玩,可抱起来太难了。

    “你呀,没有孩子,自然是……”素央的笑声戛然一收。

    对于一个和离的女子来说,没生孩子也是难以启齿的痛。

    而姜青芷的脸色也是明显的变了。

    她不是没有孩子。

    上一世,她是有过孩子,也体会过生产之痛,只是……

    那个孩子生下来便是死的。

    那是个男孩。

    小小的身子满是血污,乌青的小肚皮上,遒着错落的黑色纹络。

    那是血枯草的毒!

    孩子与她,双双殒命。

    见姜青芷的神色不对,素央以为她是在遗憾自己与周煊元婚后没有孩子,当下立即道:“不要紧,那个周煊元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天下间的好男人多了去了,干嘛非紧着他一棵歪脖树吊死?”

    姜青芷被她的话逗笑,阴郁的心结也淡去了不少:“你说的不错,等将来我寻个好夫君,生他十个八个……”

    “呀,你有中意的男人了?”素央突然很是夸张的一声惊叫,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腕:“那个男人我是不是认识?你们认识多久了?他该不会是,是当朝的……那个权贵吧?”

    “你想什么呢?我这样一个下堂妇,哪配得上权贵的身份?”姜青芷笑着掩下眼里的失落:“将来某一天,我能婚配到一个体贴我的夫君便知足了,哪还想着要什么权贵?”

    “啊,不是啊?”素央的情绪甚是明显的落了下来,失望的很:“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

    “是,我是认识的人嘞,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你给磐哥儿做了一双虎头鞋吗?哪呢?拿来给咱儿子试一试啊!”

    素央又高兴起来,但是,在看到姜青芷拿出的虎头鞋时,笑意简直都要溢出眼角了。

    “这,这个……你是什么时候看过磐哥儿的脚丫子?”

    “就是上次,磐哥儿满月宴的时候,”姜青芷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一本正经道:“你的意思我懂,我做大了,我做鞋子拿鞋样子的时候,特意问过人家,说这半岁到一岁的孩子,就穿这个鞋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