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馨玥又怎么会如他所愿?
自己可是舍了女儿家的矜持才和陈哥演了这么一出,若是等事后楚年行琢磨过味儿再说,自己找谁说理去?
于是巧之又巧的一幕发生了。
楚年行刚拽着锦被的大手尚未来得及上拉,还在梦呓的少女此刻突然翻转过身,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几下,一双杏眼似是刚睡醒般微微睁开!
霎时间二人四目相对,少女故作惊慌地扯着被子作势就要喊人。
情急之下,楚年行连忙上手就要捂住她的嘴,口中还不停地劝阻道:“别叫,外面来的是宫里的人,有什么事儿,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们再说,否则你这样子要是给别人瞧见了往后还怎么做人?”
赵馨玥心里霎时间犹如喝了蜜水一般甜润。
可手上的动作不慢分毫,看似慌乱地胡乱拍打,指尖却微微轻弹,正中楚年行手肘内侧的小海穴(不懂的可以搜搜,顺便按一按,看看麻不麻,嘿嘿!)。
楚年行顿感手肘处一阵酸麻,伸出去的手也不由得微微一顿。
正是因为手上动作慢了半拍,导致赵馨玥那略带惶恐不安的声音也响彻了整个储秀宫。
“呜呜呜……你走开啊!”
楚年行倒是没有怀疑手臂发麻是少女所为,只当是她慌乱之中碰巧打中的。
但这一嗓子却是让楚年行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这老天爷绝起来,当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顷刻间,楚年行像是顿悟了,他忽然觉着,这人啊,活在世上,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随即生无可恋的对着秀发遮面蜷缩在床榻角落,正“瑟瑟发抖”的少女,露出一抹惨笑。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为她言明其中利害关系了,为什么就非得吼上那么一嗓子呢?
片刻的沉默让他总觉着今日之事处处透露着诡异,为何陈哥非得逼着自己喝那杯酒,为何自己醒来身边躺着一位二八佳人?为何恰巧这时候门外来人?为何又碰巧少女这时候醒了?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可不待他细想,当看着床单上犹如梅花盛开的点点落红,还有少女颤抖着拼命扯过锦被想要遮住娇躯的模样,以及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上还挂着两行尚未干透的泪痕。
仅有的这丝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愧疚之情。
可最令楚年行内疚的便是瞥见少女白皙如羊脂般裸露在外的肩膀处,那一排触目惊心的血色齿痕和其玉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
楚年行懊恼地冲着自己的脸庞狠狠地抽了几巴掌。
“那什么,对……对……不住,我……我……这……你……哎,造孽啊!”
说着又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听闻储秀宫似是有女子呼救,尹让与赵平定二人故作惊讶地对视一眼,飞快地朝着石阶上跑去。
大门推开之时,只见楚年行正露出一抹瘆人的笑容,而床榻上正是自己的妹妹赵馨玥。
眼见这一幕,赵平定目眦欲裂,可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步伐沉重地向着床榻边走去。
尹让回头瞪了眼跟进来的宫女与太监,阴冷道:“都给杂家将嘴巴闭严实咯!若是让杂家知道有些话是从你们嘴里传出去的,定会将你们的舌头给割了!”
一众宫女太监见状,纷纷低眉不敢直视尹让,口中高呼不敢。
“还不滚出去将大门守住了!”
“喏!”
然而,其中有几人却是悄摸摸地朝着宫后苑跑去。
这一幕被早已在暗中盯着他们的王承瑞看得一清二楚。
一共五人,算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了!
至于是谁不要紧,反正尹让会交出名单来的。
赵平定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情,替自家妹妹将地上的衣物拾起,随即冲着楚年行怒道:“还不给我将头转过去。”
楚年行缩了缩脑袋,连忙转身。
可兄妹二人与尹让眼神交流一番,看到楚年行如此乖巧的模样,心中霎时间升腾起一股笑意。
“来人,替赵姑娘更衣!”
“喏!”
尹让此举也是有意将事情扩散出去,若不如此,岂不是枉费陈小公爷的一番苦心。
随着两名婢女进入储秀宫,三人也就转身离开。
待赵馨玥穿好衣物,众人这才重新走了进来。
赵平定怒气冲冲地坐在茶桌旁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反观楚年行,他这会儿才有机会看清少女的容貌。
这不是吏部尚书赵公铖家的女儿赵馨玥吗?
顿时心中感到悲愤,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若是旁人家的闺阁女子娶回去便是,可偏偏是五姓世家之女,这如何与家中奶奶还有陈哥交代?
“我回到太液池旁,瞧不见哥哥,就准备回去了,可看到一旁的储秀宫内有烛光,想着会不会是哥哥在里面等我,于是便推门进去了,可……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赵馨玥已然是泣不成声,那委屈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微微啜泣了一会儿,赵馨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道:“没想到,楚小公爷像是喝醉一般,红着眼,一见着面就对我……对我……呜呜呜呜……妹妹本就柔弱,即便拼死反抗,可最后……最后……还是让他得逞了,呜呜呜,哥哥,你可要替妹妹做主啊!”
赵平定听着自家妹妹的哭诉,胸膛处剧烈起伏,当即勃然大怒道:“楚年行,你找死!”
身形瞬间一闪而逝,猛地出拳砸向楚年行。
楚年行心中有愧,自是不敢抵挡,只得任由赵馨玥的哥哥朝自己身上发泄着怒火,谁让自己醉酒之后干的都不叫人事儿呢!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被自己给糟蹋了!
正如陈哥所言,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顷刻间便被赵平定骑在身上,沙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楚年行的脸上与身上!
估摸着打得差不多了,在赵馨玥眼神示意之下,尹让赶忙上前拉住赵平定的胳膊,尖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赵公子,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盛怒之下的赵平定一挥胳膊甩开尹让,又是一拳击中楚年行的面门。
后者脸上早已不是血迹斑斑可以解释的了,说是血流如注都不为过。
赵馨玥芳心一颤,暗道自家哥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连忙扑上去抱住赵平定道:“哥,你若是抵命了,往后谁还能护得住我!”
闻言赵平定扬起的拳头这才不甘地放下,随即起身指着楚年行怒道:“今日这事儿,我赵家一定会上达天听,届时定要替我妹妹讨个公道。”
楚年行狼狈地爬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水,看了眼一旁哭得死去活来的赵馨玥,又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暗骂道:真不是个东西!
尹让见时机差不多到了,适时开口道:“赵公子,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将此事捅到陛下那里,即便是治了楚小公爷的罪又如何?难不成赵姑娘的清白就能回来了?”
赵平定猩红着双眼,气呼呼道:“尹公公以为如何?”
“自是让陛下赐婚,将赵姑娘许给楚小公爷,届时,既能保住赵姑娘的清白之躯,又能让今日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乐而……”
恰在此时,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
“做梦,我世家女绝不会嫁给莽夫!”
四人寻声望去,只见门口忽然多出好多道人影,赫然便是朝中的大员。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好戏开场了!
可楚年行却是神色一暗,知道今日之事怕是要闹开了!
陈行牵着李清雪的手闲庭信步的来到门口,看着楚年行一脸伤痕不由得嘀咕道:“年行这大舅哥下手真是狠啊,假戏真唱,就不怕把楚年行打死,他妹妹守活寡?”
李清雪妩媚地白了他一眼,顺手在他腰间轻拧了一下:“也只有夫君你能撺掇出人赵家做出这等事情来!”
可随后又是轻叹一声:“赵家妹妹当真是用情至深,竟是为了楚小公爷,不惜自毁清白。”
陈行附和道:“是啊,情这一字,谁能说得清呢!剪不断理还乱!”
说着还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凤鸾宫。
赵馨玥泪眼婆娑地看着赵公铖来到自己身边,委屈的唤了一声。
“爹”
“啪!”
在众人错愕之下,只见盛怒的赵公铖猛地抽了赵馨玥一巴掌,语气羞愤道:“有辱门楣的东西,我赵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坏门风之人。”
赵平定微微皱眉,可也知道眼下不能劝阻,估摸着他爹这会儿真的是心惊肉跳,怒上心头了。
毕竟瞒着他行事,岂能不慌?
一个淫乱宫闱的罪名足以让赵家被彻底踢出京都,更何况,做戏也得做全套。
赵馨玥兰心蕙质,也猜到赵公铖此举是迫于无奈,当下掩面奔着宫柱撞去。
楚年行神色一凛,一把将赵馨玥拦下,随即面露愤慨道:“此事皆因楚某酒后失德而起,与赵姑娘无关,赵大人要杀要剐我楚年行绝不会皱眉,只是赵大人不该将罪责推到赵姑娘身上!”
赵公铖怒极反笑:“好啊,好一个楚小公爷,难不成你以为如此冠冕堂皇之言便能掩盖这等丑闻了吗?我赵家的名声和女儿的清白就能回来了?”
陈行知道这会儿该自己出场了,唱戏嘛,生旦净末丑,哪一个都不能落下,不是吗?
“哦哟,赵大人这话说的,你家姑娘是清白之身,我兄弟就不是清白之身了?”
说着便携李清雪大步迈入储秀宫。
楚年行见状低头道:“陈哥,又给你惹麻烦了!”
陈行古怪的看了眼楚年行嘀咕:这孩子当真是傻的可以!
随即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转头对着赵公铖道:“赵大人,我兄弟自小跟着楚叔叔征战沙场,没有那些个狎妓嗜赌的恶习不说,为人正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整个京都为之倾心的大家闺秀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谁占谁的便宜,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由得心中升起一阵疑虑:虽说陈行说的都是实话,可他是怎么能做到这般恬不知耻,厚着脸皮说出来的?人父兄两个没当场打死楚年行都算是有涵养了!
莫说是世家众人,就是楚年行这会儿也是掩面低声道:“陈哥别说了,太丢人了!”
陈行勃然大怒:“丢什么人?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男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更何况你还是醉酒的状态,谁知道你是不是被强迫的!”
赵平定面上一寒,双拳握紧道,喉管处似是野兽发出低鸣般道:“陈行,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众人见状连忙拉住盛怒状态下的赵平定,生怕他冲动之下一拳打死陈行,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说什么?你妹妹有你陪着,我兄弟醉酒的时候可就他一人,谁知道你们兄妹二人是不是串通好的?我没问罪你们,你们反而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难不成这是你们世家串通好的想要栽赃嫁祸给我兄弟?此事我倒是觉着应当去叫陛下前来公断!”
赵公铖忽然状若疯癫般大笑道:“好好好,老夫今日便是舍了这尚书一职,也要求告到陛下御前给我赵家一个公断,你可敢随老夫去崇明殿走一遭!”
不等楚年行答话,陈行脖子一梗,厉声道:“有何不敢?”
而崔、范、魏三家闻言顿时心中一紧,这事要是闹到御前可就不好收场了!
管教不严、淫乱宫闱,这两样罪名无论是哪一样,赵公铖这个吏部尚书就算是做到头了!
再者,自己世家门风亦是会遭到诟病,保不齐陛下还得连带着打压下自己三家。
一念至此,三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担忧!
“陈行,你说你兄弟酒后失去清白,我妹妹又何尝不是醉酒失身?难不成你觉着我一个当哥哥的会亲手将妹妹送入他人床榻上不成?”
赵平定虽知道陈行这些话都是说与旁人听的,也是为了自家好,可他这嘴巴就跟淬了毒似的,太气人了。
“哦,那正好,两边都是酒后乱性,各打五十大板呗!”
“不可能!”赵平定厉声道:“我妹妹的清白丢了,往后还如何有脸在京都待下去?”
陈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意道:“那这事儿你说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