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天禄阁,陈行老远就听见秦若澜那犹如山间清泉奔腾而下的动听嗓音。
“死小贼,臭小贼,还敢当众应下与王怜的亲事,看我一会儿不活撕了你!”
隐约间似是还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
这让陈行心中一凉,故而刚迈出的脚步,也收了回来,准备改日等秦若澜气消了之后再来。
谁料想,正欲转身就碰上了刚从天禄阁出来的王承瑞。
二人四目相对,王承瑞嘴角露出一抹玩味儿。
陈行刚要开口阻止,便听王承瑞道:“陛下,陈小公爷前来觐见!”
紧接着天禄阁内,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后,秦若澜怒气冲冲道:“他还有脸来找朕,让他给朕滚……进来!”
王承瑞面露得意,伸手比划了个请的手势道:“小公爷,请吧!”
陈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公公,咱俩这事儿不算完!”
“小公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说完,王承瑞也不再理会陈行,自顾自地朝宣武门的方向走去。
“你还有脸来找朕?”
“嘿嘿,这不是……”
“咳咳!”
陈行话未说完,便听小环轻咳一声打断,正在纳闷之余,只见她挥了挥手,一旁的宫女与太监们纷纷行礼退下。
待众人离去后,小环这才俯身一礼,也随之退出天禄阁,关好门守在了门外。
“说说吧!”
陈行见状立马上前为其轻敲香肩道:“媳妇儿,莫要生气……”
“谁是你媳妇儿,你的媳妇儿这会儿正在首辅府和凉国公府里等你归家呢!”
知道秦若澜这是吃了飞醋,陈行也不恼,只是讪讪地陪着笑。
“都一样,都一样,嘿嘿……”
“好啊,陈行,朕怎么早没看出来你是个浪荡子……呜……你……放开……”
一盏茶的功夫,秦若澜俏脸红润,理了理自己身上褶皱到一起的凤袍,斜了一眼正心满意足的陈行,没好气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行一听便正色道:“那日我命人传回来的书信可看了?”
提起这事儿,秦若澜脸色微变低声道:“看了,朕没想到前八皇子手下的周公公竟还活着,还有湖州、云州、滨州的三大统领竟都是乱臣贼子!”
“大商如此之大,你也不可能尽在掌握,这人心最是难测!莫说他们,麒麟军都被渗透了,这些人也不足为奇了!”
陈行神色暗淡道:“只是可惜了,没能将他活捉回来!”
秦若澜柳眉微蹙:“死了?”
“嗯,那位王爷也是颇有些手段,竟在麒麟军中也安插了死士!趁着巫亓偷袭我之际,来了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祁连玉灭口了!”
想到这里,陈行不由得面露恨意:“若是被我寻着了,我非得锤死他!”
“那眼下怎么办?敌在暗,我在明,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引起内乱,百姓禁不起折腾了!”秦若澜神色忧伤道。
“你信不信我?”陈行目光灼灼地看向秦若澜问道。
后者芳心一颤,随即低下螓首羞涩道:“我先前都被你给那样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
陈行坏笑地捧起秦若澜的俏脸,不怀好意道:“哪样了啊?”
秦若澜恼羞成怒,一手掐住陈行腰间软肉狠狠地拧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求饶。
“快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轻揉着腰间,陈行气鼓鼓道:“若是信我,派人仔细查查晋王!”
“晋王?”
听到名字,秦若澜心中一凛,似是不可置信道:“晋王有问题?”
陈行摇了摇头,语气不确定道:“我不敢打包票,但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好人!”
“为何?”
“今日在朝上他的言行看似并无异常,甚至可以说算得上是同我交好,可你若是细细想来,这些日子桩桩件件,哪一件没有他的影子?倘若一件两件还能以巧合掩饰过去,可每一件都有他的影子那就耐人寻味了!”
听到陈行这话,秦若澜陷入沉思。
从最初陈行崭露头角的豫州赈灾粮贪墨案开始,好似就与晋王有关,不,不能说有关,准确来说,每一件事都有他恰到好处的出现。
以前尚未察觉,只当是巧合,可现在仔细想想,这么多巧合聚集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这么简单了!
秦若澜思索半天,朱唇轻启道:“可促成你与王怜一事上,他能得到什么好处?王成明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至于陈老国公和你,更不会去投向晋王那一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晋王为何要做?”
陈行也是眉头紧锁道:“这便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说一个人的动机必然是与他自身的利益直接挂钩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促成凉国公府与王首辅家的婚事若是对他无利,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除非……”
“除非……”
想到这二人默契的异口同声,对视一眼。
“是你!”
“是朕!”
若一个人所作所为看似与自身无益,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件事对自己的对手是有害的,故而也约等于是对自己有利。
“可晋王是如何知道我与你的事?”秦若澜眉头紧皱问道。
“那是因为皇姐你们是当局者迷!”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只见秦若琳带着潘卓文大步迈入天禄阁。
秦若澜脸色微微一变,神情略有不满道:“若琳,你……”
话未说完,便见秦若琳朝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潘文卓迅速在天禄阁内,搜索一番,待确认无人之后,这才冲着秦若琳点了点头。
这一幕倒是把陈行给看傻眼了。
不过当目光扫到门外晕倒的小环等人时,陈行默默地把手摸向腰间的同时将秦若澜暗暗护在身后,眼神凌厉地看向底下有些熟悉的二人。
秦若琳见状也没说什么,若是陈行不这么做,她反倒是才会觉得奇怪!
“若琳,你想做什么?”秦若澜沉着冷静,丝毫没有慌张。
“没什么,只想给姐姐看一样东西!”
说着便让潘卓文将怀里的信封取出,陈行立刻迎了上去,警惕的接过信封,拆开后反复查看,确定没有问题后并未急着交给秦若澜,而是等了一会儿,感觉自身也无异样,这才将手中的信封交给她。
秦若澜心中顿感甜蜜,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醉人的笑意。
这一幕看得秦若琳嘴角直抽,开口调侃道:“本公主怎不知,臣小公爷还有如此怜香惜玉的一面呢?”
陈行反唇相讥道:“本官也不知道那日刁蛮任性的千金竟是若澜的妹妹!”
秦若澜微微错愕:“你俩见过?”
“嗯!”
陈行轻应了一声,随即便将那日之事娓娓道来。
听得秦若澜忍俊不禁,嗔怪道:“你也是,非得扮猪吃老虎,就不能大大方方地亮明身份吗?”
陈行挠了挠头:“没办法,谁让屌丝当惯了,突然一下子身份显赫起来,这不得装装逼?”
秦若澜虽听不懂,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妩媚地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仔细端详起手中的信件来。
可越看越心悸,越看越后怕!
待到最后,秦若澜一脸铁青地放下手中的信件看向秦若琳问道:“朕不知皇妹竟有如此手段,能查出连天鹰卫都未曾查出的事情!”
秦若琳心中微微叹息,心知自己的皇姐起了与每一个帝王都有的通病,疑心。
随即恭敬地拜倒在地,潘卓文也紧随其后,跪伏在侧。
“隐卫一事本是在羽程皇弟过世后,父皇与十六皇叔所谋划,其作用乃是用来监察百官,堤防世家,只是尚未完成便辞世了,故而只来得及留下密诏交付给十六皇叔,待到隐卫成立之时交由皇姐,可后来皇姐自创了天鹰卫,十六皇叔也存了替皇姐考察天鹰卫的心思,加之天鹰卫在明,隐卫在暗,能更好的辅佐皇姐,所以一直未曾显露这股势力!”
听到这里陈行略微吃惊,好家伙,合着先帝打小皇子过世就觉着其中有猫腻了,啧啧啧,真是君心似海深啊!
恐怕先帝也心中跟明镜似的,知道当年的巫毒绝嗣案恐怕还是没有挖出幕后的黑手啊!
秦若澜双眼微眯,语气冰冷道:“那为何如今你要告诉朕,是十六叔的主意?”
“不,是皇妹自作主张!”
“为何?”
秦若琳语气略带悲凉,直起身子直视秦若澜道:“十六叔活不久了!”
短短七个字,让秦若澜心中一惊,立刻起身紧张道:“你说什么?”
秦若琳淡淡道:“十六叔已经病入膏肓了,当年落水之后,虽被父皇救下,可也落下了病根,这些年全凭药物续命,而如今经过大夫诊断,恐怕只能再活半年,所以这才会急着去西戎促成关市一事,为皇姐分忧!”
秦若澜瘫坐在龙椅上,神色呆滞,似是不可置信!
“如今皇妹说出来,一来是为了替皇姐解惑,二来也是为了报答陈小公爷的救命之恩!”
陈行一愣,指了指自己道:“我?”
“正是,多亏小公爷出手相助,安宁才没有和妹妹远嫁乞塔!”
“原来如此!”
陈行恍然大悟,合着搞了半天,自己还无意间做了件好事儿!
可突然陈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露古怪道:“你说贤王命不久矣?”
秦若琳不解地点了点头,似是不明白为何陈行会多此一问!
“去找过华良没?”
“华良?那是何人?”秦若琳满脸问号。
一提到华良的名字,秦若澜顿时神色一喜,是啊,还有华神医在呢!
当即道:“对,找华神医,他的医术高超,能救活陈行与镇国公,想来治好十六皇叔应当是没问题的!”
“呃……”
陈行表情一滞,不忍心打击秦若澜道:“那什么,华良是大夫没错,但人家不是阎王爷啊!哪儿能说救活就能救活,也得等他替贤王诊断之后才能下定论!”
“对,立刻传信,让陈老国公与贤王即日起一同回京!”秦若澜立刻打算拟诏。
没承想陈行却拦住她道:“不急在一时半会儿,还有半年的寿命,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通知他们也不迟!”
陈行说完,迈步下了台阶,淡淡道:“隐卫是何时知晓滨州戴家与晋王合谋一事?”
“与你差不了多少!”
“那可做了安排?”
“自然!”
“坏了!”
陈行暗道一声不好。
秦若琳蛾眉微皱:“怎么了?”
“我有几个手下现在正在查滨州戴家,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秦若琳神色一惊:“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我好通知在滨州的隐卫!”
陈行当即便将几人的长相与姓名告知给了秦若琳,听完后,潘卓文很快便转身离去。
“那咱们现在就来细细谋划下,该如何将晋王拿下吧!”
三人一阵密谋之后,脸上均是露出满意的神色。
陈行伸了个懒腰,嘴角上扬道:“只是可怜我爹与贤王回来的路上恐怕就不太平咯!”
秦若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不是你自己给陈老国公找的差事儿?”
陈行笑着道:“我可是打退了乞塔,他一个当爹的不也得出出力?再说了,西戎那么多年都没解决,若是将来孙子出世,难不成还打算内忧外患都留给孙子去弄?他良心过得去吗?”
秦若澜霎时间脸上绯红一片,轻啐一口:“不知羞,只会贫嘴!”
秦若琳看着二人嬉笑打闹,心中顿觉羡慕无比,可一想到赵平定,不由得又神色哀怨了下去。
秦若澜无意间瞥到,神色疑惑道:“若琳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秦若琳神色慌乱地摆了摆手:“没……没什么……”
陈行撇了撇嘴道:“还能怎么了?当然是二八姑娘想情郎了呗!”
“你莫要胡言乱语……”
秦若澜刚开口呵斥,可看见秦若琳羞涩的双颊,不由得吃惊道:“若琳,不会是真给小贼言中了吧?”
陈行更是来了兴趣,立刻蹲下身道:“小姨子跟姐夫说说,哪家的小伙子,软的不行咱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咱就给他下药!”
“不是姐夫和你吹,下药这事儿,我跟赵平定两个配合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驾轻就熟,赵馨玥与楚年行那事儿知道吧?就是我们俩联手做的局,哦,对,还有你姐,她也是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