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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

    “嗯!谈的怎么样了?”

    耶律只骨那毫不在意的冰冷语气令身为人子的耶律术那心中仅存的一丝对亲情的奢望也烟消云散。

    仿佛如今身处敌营的不是他耶律只骨的大儿子,也不是未来乞塔的继承人耶律夷奴,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

    “他们愿意停战,也同意将大哥放回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乞塔将武宁城归还的同时还需赔偿大商此战的所有损失!”

    耶律只骨听到这里,一双眼眸中充斥着暴戾与阴冷。

    不过仅是片刻便将其给掩饰了过去,随即淡淡开口问道:“他们需要什么?”

    “牛羊各一万只,外加六千匹上好的马驹?”

    说完这句,耶律术那便不再开口,而是眼睑低垂不敢直视自己的父亲。

    此时幽冷的声音在他耳畔边响起。

    “你同意了?”

    “回父王的话,儿臣不敢擅作主张,所以才回来询问父王的意思!”

    耶律只骨粗犷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耶律术那身子霎时间微微一颤。

    “做得好!明日便去回复他们,他们的条件本王同意了,但必须将夷奴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乞塔,否则,本王宁可拼着两败俱伤,也绝不让大商轻而易举的夺回武宁城!”

    “儿臣遵令!”

    耶律只骨缓步返回座椅上,端起酒盏抿了一口,佯装关切道:“术那今日辛苦了,余下的事情本王自会安排好,你先回去早些休息,明日还需你与大商周旋,莫要让父王失望!”

    “喏!”

    待耶律术那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原本座位上那张慈父的面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阴狠、无情的面孔。

    “阿大!”

    “大王!”

    不起眼的角落中,先前城头上的那道人影再次从阴影中走出。

    “去盯着术那,等他传信后便可以送他去下面与他母亲团聚!另外通知狼卫,命他们暗中加强部署!”

    想了想耶律只骨冷声道:“传我命令若是今夜有不相干的人靠近城门附近,一律放行!所作所为皆当看不见即可,让何大何部与匹絮部今夜全部在城门处和衣而眠,刀不离身,悉万丹部在暗中策应,若是商人不来也就罢了,来了就等他们进城后一网打尽!”

    “喏!”

    “术那啊,术那,你太聪明了,聪明到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当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耶律只骨手中的那支酒盏也已经被他捏变了形!

    ……

    “父亲!”

    看着虚弱不堪的楚天宁,楚年行眼里不自觉的溢出了泪水。

    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楚天宁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呵呵,哭什么,为父不是还好好的吗?”

    “嗯,儿子没哭,就是见到父亲太过高兴了!”

    楚年行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拉过华良的手道:“爹,这次多亏了这位华神医,你才能好的这般快!”

    华良微微皱眉,但也并未抵抗,任由楚年行抓着手腕来到床榻旁,冲着刚刚苏醒没多久的楚天宁开口道:“镇国公,你体内的毒素华某已经化解大半,万幸对方并未抱着想要一次便将你毒杀的想法,除了第一次外,剩下的用量都控制在一个适度的范围,但积少成多,还是让这毒素侵入肺腑,接下来这几日只需按照华某的嘱咐,安心养病,细心调养即可。最多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一月吗?”楚天宁眉头微微皱起,试探地问道:“不知华神医可否再快些?”

    华良眉眼一扬,陈行见状暗道不好。

    这华良什么都好,可他这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毛病着实令人头疼。

    于是抢先一步在华良开口之前笑呵呵道:“楚叔叔,您就听华神医的吧!他说一月便可痊愈那定然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若是换旁人来了,您这病都不一定治得好!”

    听到陈行的话,一旁的魏正鸿面露羞愧之色。

    自己身为太医院的院判,就连镇国公中了什么毒都看不出来,就更别提医治了!

    若不是华良在场,恐怕楚天宁凶多吉少!

    看了看陈行,楚天宁面露疑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惊疑道:“你是陈家的三小子?”

    陈行面露苦笑,心中暗感无奈:怎么是个熟人,不是叫自己小三子、就是三小子?我陈行是没有名字吗?

    不过还是恭敬道:“楚叔叔,正是侄儿陈行!”

    楚天宁上下打量了陈行一番,面露赞许之色道:“果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先前行儿和我说了你在豫州的事迹,本来还尚有几分疑虑,如今看来他所言非虚,陈老国公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楚叔叔谬赞了!”

    突然,楚天宁像是想起什么,看着周遭极度陌生的环境,略微迟疑道:“对了,这是哪里?先前楚某刚苏醒时也曾询问过华神医,可他只是让我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无需我来操心!”

    听到这里,陈行嘴角微微上扬,这点倒是很符合华良的人设,在他这里病人大过天,没什么能比治病救人来得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不过转念一想,陈行也明白过来,这多半是华良怕武宁城被破一事刺激到楚天宁,从而引得他怒火攻心,到时候加重病情可就明珠弹雀了!

    眼见自己的问话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正面回答他,反而面面相觑,神色纠结,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

    而以楚天宁的警觉,再加上众人这欲言又止的模样,顷刻间心中一沉,顿时觉得恐怕是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眼前的这些人不会如此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略一沉吟,陈行缓缓开口道:“楚叔叔,你得先答应我,无论一会儿听到什么,都不要激动,不然对您的身体恢复不利。”

    楚天宁沉默的点了点头。

    陈行刚想开口却听华良怒道:“陈小公爷,华某敬重你为百姓奔波,但也不能这般行事!镇国公大病初愈,体内毒素尚未完全祛除干净,此刻正是需要静心修养的时候,你贸然说出那些事,岂不是令他徒增烦恼?这与病情恢复有何益处?”

    陈行苦涩一笑道:“华神医,陈某也不想,可若是不说出来,以楚叔叔在军中的威望,周遭这些士卒们哪个敢违抗他的军令?迟早也会知道的,到时候万一怒急攻心,岂不是因小失大?”

    华良沉默不语,他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楚天宁一人安危可以解决的。

    良久后,轻甩衣袖叹息道:“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我去隔壁煎药,有事唤我便是!”

    “多谢华神医体谅!”

    陈行冲着华良的背影微微一礼。

    转头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楚叔叔,在您昏迷期间……”

    听完陈行的叙述,楚天宁脸色一寒,当即就要发怒,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感觉胸口处一阵沉闷,紧接着开始剧烈咳嗽,而咳出的浓痰中还隐隐有着一丝血迹!

    楚年行见状赶忙上前将楚天宁扶起,心疼的轻拍后背为他舒缓症状。

    陈行看得也是一阵揪心,但也明白,楚天宁镇守武宁城多年,不说麒麟军的士卒,便是满城的百姓那也多少是有了感情的!

    如今祁连玉大开武宁城门,引乞塔人入城,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逃的逃,便是陌生人都于心不忍,更何况是在这里常年驻守的楚天宁呢!

    “此贼当诛,楚某一定要军法处置了他!”楚天宁气喘吁吁道。

    陈行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道:“恐怕楚叔叔要失望了!”

    “为何?”楚天宁微微愣神,面露不解的问道。

    “在击溃耶律夷奴之时,麒麟军中混入了一名死士,趁着巫亓偷袭我的时候,对已经被季常胜与云逸擒下的祁连玉进行了刺杀,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得手之后便自尽了!”

    楚天宁闻言一双龙眉顿时飞扬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看样子是被气的不轻!

    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低声道:“眼下战况如何?敌人兵力几许?领兵之人是谁?”

    接连三问之下,让一旁的楚年行面露埋怨道:“爹,你就好生休息,今夜孩儿便跟着陈哥夺回武宁城,替那些枉死的麒麟军与百姓们报仇!”

    “胡闹!咳咳咳……”

    听到楚年行的话,楚天宁激动得咳嗽不止,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待平复情绪之后,这才苦口婆心劝道:“攻打武宁城,亏你等能想的出来,先不说攻城战本就易守难攻,双方兵力本就是在伯仲之间,加之如今武宁城失守,将士们士气低落,这个时候攻城,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你俩是把将士们的性命当成儿戏吗?若是你等这样行军打仗,依我看不如还是趁早回去安安稳稳的做个国公继承人吧!”

    楚天宁毫不客气的对着两人劈头盖脸骂道。

    “那什么……楚叔叔您先别激动!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是我来了之后就有了转机!”

    随即陈行又将他到来之后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汇报给了楚天宁。

    活捉耶律夷奴、大破铁塔军以及今夜与耶律术那的谋划也一并道来。

    听到陈行说完,楚天宁并未如料想之中那般欣喜,反而脸上隐隐有着担忧之色。

    楚年行诧异道:“爹,你为何看起来不是太高兴的样子?”

    楚天宁轻叹一声道:“你们觉着今夜这武宁城是那般好进的?”

    陈行微微皱眉道:“楚叔叔的意思是你担心耶律只骨与耶律术那父子二人合伙演出戏给我看?想来一招请君入瓮?”

    楚天宁没开口,而是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半天才点了点头道:“耶律只骨此人多疑,性格狡诈且狠辣,单以耶律术那恐怕不足以取得他的信任,若是他们父子二人联手演戏倒也无妨,怕只怕他是将计就计,佯装不知,故意示弱,想要借着耶律术那麻痹你们,引你们主动出击,这样一来,还能顺手拔除耶律术那这颗钉子,若是如此,耶律只骨能问问吃定你们两方,定然是留有着能够逆转乾坤的后手!”

    “届时,一旦你们进入武宁城,你的投石器必然发挥不出它应有的作用,甚至于会因为怕误伤了城内的自己人而畏手畏脚!若果真与我所猜想的一般,恐怕今夜武宁城城门附近必定早早的就被耶律只骨设下了埋伏,就只等你们自己踏进去了!”

    陈行闻言眉头一拧,这点他倒还真没想到。

    光想着有耶律术那这个二五仔了,却忽略了耶律只骨这个乞塔的君王,一国之君又岂会是什么都不懂得废物?

    差点骄兵必败的人成了自己。

    楚年行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父亲以为今夜我们应当如何?”

    略一迟疑,楚天宁缓缓开口道:“三小子,你口中的投石器当真可以攻破武宁城的城墙?”

    陈行点了点头:“能够攻破,只是太过耗时,毕竟只有两辆,若是再多两辆,只需要两轮投掷同一处,定然能够破城!”

    楚天宁压低声音道:“依照我的看法,眼下之际等耶律术那打开城门,里应外合的法子并不可行,一来,你不知道是否是他父子二人联手演的这出戏,二来,若是遇上埋伏,敌众我寡,只能被关起门来打狗,逐步蚕食殆尽!况且,耶律只骨当初就是凭着这个法子拿下武宁城的,他又如何不会对此有所防范?”

    “再者说,我等本就有着你口中的投石器这等攻城利器,为何要与他们和谈?横竖都是打仗,如何不会有袍泽身死?虽说能少死一些总是好的,可有些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正如你先前所言,威武侯临出城前命人一把火将粮仓烧毁,那么乞塔人的补给自然就成了问题!”

    “若是不想出现损失,我军只需绕过忘川山,斩断他们的补给线,围困上数月也能够大获全胜,可那样耗时太久,与我们的补给也是极为不利,到时候京都内有些人便会闻风而动。既然如此,不如一战定胜负,有着投石器的加持,大不了将武宁城给毁了,事后再派重兵把守重建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打仗求稳,固然没错,但是有些时候也得剑走偏锋,让对方捉摸不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