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柳曦欢以帕拭泪,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声音中透着几分哀婉:“孙媳妇先行告退,前往司南枝那里。今日造访,实在是心中憋屈,欲寻祖母倾诉,将您视为自己的至亲长辈一般信赖。”
“哎……”
老太太未再多言,只是一声轻叹,满含无奈与同情。
柳曦欢转身离去,红袖紧随其后,心内疑惑重重,这一路上反复思量,仍旧不得其解。
“小姐前往老太太处,究竟为何?”
她心想,小姐不过是在那里跪拜言谈一番,随即匆匆离开,看似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而最终,柳曦欢仍旧踏上了前往司南枝居所的路途。
她望向远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语气中带有一丝不确定:“世事难料,不是吗?”
这简单的几个字,足以让红袖在心中翻涌出无数猜测。
踏入司南枝的庭院,只见那些新近布置的花瓶、娇艳的花卉,以及精致的瓷器,散落一地,狼藉不堪。
司南枝端坐于椅上,身旁丫鬟卖力地扇风驱热,而她时而抬手,一旁的伶俐丫鬟便连忙递上瓷器,供其发泄情绪,掷地有声。
柳曦欢步入院中,见司南枝的愤怒似有章法,正欲转身避之,却已被司南枝那敏锐的目光捕捉:“柳曦欢?你来我这里做什么?莫非是来看我笑话的不成?”
被直呼姓名,柳曦欢既来之则安之,没有轻易撤离的意思,只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腹中怀有宋凛骨血的她,深知司南枝素来对自己无好感,一旦司南枝情绪失控,随手丢出的任何物品,无论是惊吓还是实打实地击中,都将对腹中胎儿构成威胁。
她不想承受这份苦楚,更不愿让江府察觉到任何异常,以免最后惨遭灭口之灾。
于是她平静答道:“是相公派我来探望你的。”
“相公让你来的?他有何权利指使你?我要见相公!”
司南枝的质问如雷贯耳,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柳曦欢淡然回应:“相公今日迎娶新人,无暇他顾。”
“都怪你!”
司南枝怒不可遏,抄起一旁的花瓶便朝柳曦欢掷去。
奈何距离遥远加之体力有限,那花瓶尚未触及柳曦欢足边便已碎裂一地。
此景愈发激怒了司南枝:“你过来!若是因此动了我的胎气,你担待得起吗?柳曦欢!”
此时,司南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渴望江缜能够日夜相伴,以此彰显自己在侯府的地位。
既然怀孕尚且不能唤他前来,那么自己若真有什么意外,他定会现身。
于是,一个计谋在心头悄然成形,她计划再次制造身体不适的假象,在虚弱之时留住江缜。
柳曦欢轻轻开口:“我方才去了老太太那里。”
司南枝抿唇,眼神闪烁:“我知晓。”
正是因为知晓柳曦欢的行踪,她生怕老太太突然驾临,才特意在此故作镇静,吩咐丫鬟以瓷器为靶,缓慢发泄不满,以防老太太目睹她的失态,加深对她的反感与疏远。
柳曦欢继续说道:“我向老太太陈述了明珠的诸多好处——出身清白,性情温良,举止得体,又极为孝顺。”
司南枝闻此,怒目圆睁,直直瞪着柳曦欢。
柳曦欢不紧不慢,进一步说道:“现今明珠与相公相处和睦,情感日渐深厚,迟早会诞下子嗣。”
“同样是庶出,同样是长子,司南枝妹妹可还认为谁的地位能高于谁?”
此言一出,司南枝的面庞瞬间扭曲,眼中满是怨怼与不甘。
柳曦欢淡淡收尾:“话已至此,若司南枝妹妹不好好珍惜腹中的孩子,将来后悔莫及,可别说我未曾提醒过你。”
语毕,她翩然转身,离去无声。
红袖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柳曦欢先前拜访老太太的真正意图。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对司南枝施加心理压力,促使她更加珍惜腹中胎儿,不再以之作为要挟的工具。
毕竟,今日江缜能接纳明珠入门,他日也可能另纳新人,若再有人从中作梗,司南枝想要再度怀孕的机会,便渺茫至极。
司南枝无力地靠回椅背,目光紧紧追随柳曦欢的背影,指节却在不经意间紧握,口中再无片言。
在心中,她默默感慨:男子的心,当真是薄情易变。
最初,与自己许下了比生命更加坚韧的诺言。
然而,不过寥寥数月光阴,那份曾经炽热的心境竟已悄然变换。
和起初相遇时的那份纯粹与坚定相比较,现在的一切都显得如此陌生而冰冷。
情感的温度仿佛随着季节的更迭而骤然冷却,让人不禁感叹,世事如棋,人心易变。
再次泪湿衣襟,司南枝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依偎在宠爱中的小女孩,任意妄为,不知人间疾苦。
岁月的磨砺让她明白,此一时彼一时,背后已无坚实的臂膀可以依赖,只有腹中孕育的生命,成了她求存的唯一筹码。
她深知,男人在爱恋的烈火中,能说出比春花更娇艳、比秋水更深情的誓言。
但那些甜蜜的话语,最终往往消散在风中,未曾落地生根,成为现实的果实。
一旁的侍女目睹司南枝泪水涟涟,心中涌起一阵不忍,鼓足勇气,轻步上前,用温婉的语调劝解道:“司南枝主子,您万万不可太过伤神,肚子里的小主子还需要您的庇护与滋养,我们不能不顾及他的未来,对不对?”
司南枝对此并未作出回应,只是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不甘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她将这一切不幸的源头再次锁定在柳曦欢身上,心中默念,若非此人从中作梗,江缜必不会远离自己半步,又怎会有闲暇去宠幸那名叫明珠的女子。
眼下的处境令她心如刀割,江缜的冷漠与置身事外,更添了几分心寒。
尽管愤怒如烈焰焚烧心房,她却不敢有所表露。
在这深似海的侯门之中,她唯一的依靠便是江缜。
反复思量,那股无处安放的恨意最终再次凝聚在柳曦欢身上,成为了她内心唯一的宣泄口。
而柳曦欢,回到自己的院落,简单拾掇一番,便静静地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