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回来啦!”随清进门喊了一声。
张秀云从厨房冒出头,笑容可掬:“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随清笑着走到外婆旁边:“在程嘉树家玩了会儿。”
“哎,外婆你为什么要给他程嘉树送木耳呀,感觉你对他好好。”
不止是这次的木耳,还有上次见面的串,以及前几天请他吃饭。
若说邻居之间互相帮助,随清也能理解,但这也未免太好了些。
张秀云装着串叹了口气:“阿树这孩子命苦啊!”
“嗯?”随清疑惑,“怎么了?”
“哎,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这孩子后来就跟着他奶奶过,几年前他奶奶得了胃癌,前两年没撑住也走了,家里就孤零零剩下了他自己。”
“所以大家住这一块的,平时能帮都帮他点。”
说完,张秀云应该也觉得世道残忍,不断叹气。
“都是命啊,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随清听完也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她的生活太安稳,从小在贵族学校长大,认识的同学也都是被爸妈捧在手心的宝贝。
不识人间疾苦。
在她的意识里,这么悲惨的命运只会出现在电视上的夸张故事中或者漫画本里。
心脏好像被揪住了一块,随清不是很舒服。
她忽然就后悔了。
那天晚上应该把淀粉肠钱还给他的。
晚上收摊,今天卖得不太好,还剩下很多串,没等外婆开口,随清就主动道:“剩下的给程嘉树送点吧。”
张秀云点点头:“等我打包好,你给他送过去。”
街上有路灯不是很黑,随清走到程嘉树家敲了敲门,没人应。
她倏地想到上次见面外婆问他是不是加班太晚了没顾得上吃饭。
打开手机,随清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还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等了一小会儿,不见人,随清给外婆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很快外婆又把电话打过来:“阿满要不回来吧,我刚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随清看着手里的打包盒,想了想:“我再等一会吧。”
“行,别太晚了。”
“嗯,知道了,外婆。”
挂下电话,随清把棉袄的拉链向上拉了拉,晚上冷得出奇。
为了暖和她开始在程嘉树家门口来回踱步。
她想着等到九点他不来自己就回去。
时间已经到了八点五十五。
随清考虑要不要提前离开,真的太冷了,风吹得她手都是红的。
脸颊也冰凉。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走的时候,远方突然有了一道亮光。
身形很熟悉。
随清一喜,朝那人摆摆手。
注意到是谁,程嘉树加快了几步向前走。
“程嘉树。”随清高兴地跑到他身边。
“你刚下班吗?”她问。
程嘉树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已经知道了大概,小姑娘的脸颊已经发紫了。
大抵是从小被爸妈精心呵护,她的皮肤比其他人要更加白莹细腻,这会儿泛着紫格外明显。
“今天有个客户比较难缠,来晚了些。”程嘉树带着歉意解释。
“你等了我多长时间了?”
怕他有心理负担,随清撒了个小谎:“我也刚到没一会儿。”
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脸颊上,随清下意识捂了捂,凉得厉害。
她搓了搓手臂,四处抬头看了看,笑得真切:“唐谭太冷了,就和外婆摆摊一小会儿,脸就冻得发紫。”
程嘉树拿出手机问:“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说完觉得不太妥,又补充道:“万一下次找不到我,可以和我打电话。”
随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以啊!”
打开手机,程嘉树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随清干脆直接打开搜索页面:“你说手机号吧!”
“132****5424”
随清按照他说的把号码打上去,点击搜索。
她举起手机页面让程嘉树看:“微信名字是你名字吗?”
程嘉树点头:“是这个。”
“行,那你回去开机后记得同意。”随清把手机收起来。
回到家外婆正在和母亲视频,随清犹豫要不要饶过去,张秀云伸手朝随清招招手:“阿满,过来啊!”
随清慢悠悠走过去,李思霞先开口:“清清。”
随清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母亲并没有之前那般觉得亲切和开心,她淡淡喊了一声:“妈。”
李思霞犹豫了下说道:“妈想通了,钢琴你不想学就不弹了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也马上快开学了。”
如果放在几天前随清听到这个消息大概率会高兴地跳起来,可现在怎么也提不起来兴趣。
又想到今天叶桑和她说的事,随清忽然很不想回南和。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随明谦看出女儿有心事,笑着打圆场道:“还没在外婆家玩够吗?那过几天爸爸再去接你吧。”
随清点头:“行。”
晚上躺在床上,随清打开手机日历已经农历正月初十了。
她十六开学。
旁边外婆睡得很安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落了一地,外面很亮。
随清穿上睡衣走到院子里坐在一个板凳上,拄着脑袋望向月亮。
冬天的月亮总是会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清冷感。
随清思路乱飞,想到了神话故事里的嫦娥和玉兔。
想到小时候叶桑和她说,夜晚十二点的时候坐在葡萄藤地下可以看到嫦娥。
嫦娥可漂亮了。
随清四处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葡萄藤。
手机时间已经到了零点。
嫦娥很漂亮,随清想那么漂亮的人得长什么样子啊!
思考着,她又摇头自嘲的笑了下,一边坚定唯物主义,一边又在幻想嫦娥长什么样。
忽然的她又想到了南和,南和的月亮好像远没有唐谭的月亮亮。
眼眶突如其来的酸涩,随清眨了眨眼,眼睫变得湿润。
要是能永远在唐谭就好了。
永远能这样无忧无虑地抬头看月光。
不用担心成绩会不会下滑,不用去想怎么解释她和夏尽何的关系。
每天摆摊卖卖串,然后和外婆说会话进入梦乡,第二天一醒再次重复。
如果她的生活,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