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香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了冲天辫孩童和母亲。
她笑着走近,向惊惶不安的妇人道:“嫂子别怕,县主让我来嘱咐一声,孩子虽然没受伤,却受了惊吓,要好生看护才好。”说着又去拉妇人的手,趁机塞了个小荷包过去。
今天之事,本是因那孩子而起,但焦点却落在陈多多、李金波、施慕寒几人身上了。
陈多多却是敏锐之人,一瞥之下,见母子两个脸上没有二两肉、衣服上打着补丁,神色间透着畏畏缩缩。
如斯形象,一看就知道是家贫、无底气之人。
陈多多暗自唏嘘,这妇人,与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
她动了恻隐之心,便特意吩咐了杏香,让她送二两银子过来接济一下。
妇人一摸荷包,就知道里面有银子,不由得千恩万谢,想收又不好意思收。
杏香抿唇道:“拿着吧,这是我们县主的一番心意。”言罢转身要走,却迎面撞上了方乘风。
方乘风看她几眼,没说话。
身后的小厮却惊呼道:“大人执意要来接济,陈县主先行一步,你们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哎呀喂,这可应了那句什么心有灵犀呢。”
杏香扫小厮一眼没说话,行了一个福礼,转身离去。
施慕寒一言不发,更没行礼。
两人找到大队伍,骑马的骑马,上马车的上马车。
杏香将银子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也说了遇上方乘风的事情。
陈多多有些意外,问道:“这位方大人是什么人?”
杏香摇头道:“京城贵人多,奴婢不太清楚,得打听一下,倒是那位李纨绔,挺有名气的……”
她细细讲了一遍。
原来,那个李金波之所以在京城横着走,都是因为他是家中嫡系里唯一的男丁,且还有一个了不得的叔父。
李金波的叔父李昂,是昭玄帝的伴读。
昭玄帝年轻时遇刺,李昂拼命护卫,不仅身受重伤,还伤到子孙根。
自那以后,李昂的性情就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昭玄帝不但没怪罪,反而将他列为头等心腹,封他为忠勇侯,还让他掌管兵部,当了兵部尚书,每逢节假日,赏赐都是头一等的。
李金波父母早逝,跟着祖母、叔父长大,被溺爱惯了,性情非常乖张,每天是非不断。
有人看不过眼,到李昂跟前说过几次,让李昂管一管。
李昂非常护短,根本听不进去,还说:“他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轻重,等长大了就好了。”
熊孩子有熊家长,长此以往,熊孩子长成了少年,不但没变好,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陈多多听完,这才明白方乘风的用意,叹息着没有说话。
一路无话,等回到陈家,书香迎了过来,低声道:“姑娘回来了,夫人在与一个小丫鬟说话,两人都哭得很伤心,正好姑娘回来了,快去劝一劝。”
陈多多闻言,自是一脸诧异,快步走了进去。
果然如书香所言,姚氏拉着一个小丫鬟的手,边哭边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姐姐,没能护住她……”
那丫鬟边哭边摇头道:“不怪夫人,是奴婢的姐姐命薄,是那些人的心太黑了。”
陈轩照旧坐在姚氏身后,一言不发。
见陈多多进来,姚氏擦了泪,告知缘故。
原来,这丫鬟名叫小芸,在洗衣房当差。
她有个亲生姐姐叫小桔,已经去世了。
陈轩自从出生之后,一直由奶娘蔡氏照顾,被蔡氏虐待得不成人形。
那时,姚氏卧病在床、自身难保,蔡氏又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导致此事一直没人察觉。
小桔负责给陈轩、蔡氏送饭,发现了异样,悄悄告知姚氏。
真相大白后,蔡氏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
小桔告密的事情,也泄露出去了。
没多久,就有丫鬟告发小桔,说小桔偷了蒋氏的首饰。
蒋氏派人搜查,果然在小桔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只金镯子、两根镶宝石簪子。
蒋氏大怒,直接赏了一顿板子,将小桔活活打死了。
小芸求告无门,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姚氏也暗中协助,总算给小桔置办了一口薄棺材,让小桔入土为安。
小芸看着陈多多,含着眼泪道:“县主容禀,奴婢觉得姐姐不可能当盗贼。”
“奴婢是姐姐带大的,姐姐性情纯良,时常教导奴婢一定要勤勤恳恳靠自己的手赚钱,多攒一些银子,将来赎身出去,过自在日子。依奴婢对姐姐的了解,姐姐绝不可能盗窃,这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蒋二夫人的屋子,丫鬟、婆子一大堆,姐姐怎么可能潜进去偷盗?这分明是栽赃嫁祸。”
“第三,指证奴婢姐姐的丫鬟灵巧,每逢奴婢姐姐的忌日,会悄悄背着人烧纸钱,每年都这样。去年的时候,奴婢在她烧纸钱的时候,悄悄去听过了,她一面烧,一面念叨,冤有头债有主,找别人别找我。”
陈多多一脸唏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小芸道:“照你这么说,的确疑点挺多的。”
亲眷眼里,亲人自然是最好的,主观看法不能作为证据。
但第二、第三条理由,绝对站得住脚。
见陈多多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小芸松了一口气,起身下跪道:“之前夫人自身难保,奴婢不敢烦扰,但如今县主回来了,奴婢才大着胆子过来求一求。”
“求县主开恩,为奴婢和奴婢的姐姐做主,查清事情真相,奴婢不能让姐姐死了,还背负着污名。”
陈多多伸手将她拿起来,安抚道:“你姐姐是良善之人,不该落到如今的下场。这事情既然我知道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查明真相的。”
姚氏又惊又喜:“你有办法吗?”
陈多多摇头,直言不讳道:“暂时还没想出来,且容我缓一缓,会想出来的。”
姚氏默默颔首,拉着小芸道:“小芸在洗衣房从早忙到晚,手上生了不少冻疮,哎,要是能将她留在我们身边就好了。”
陈多多扬着下巴,带着几分傲气道:“今时不同往日,母亲是当家主母,母亲想留就留呗,不必顾忌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