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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别墅,江昌兴刚处理完一堆文件,便觉疲乏,于是摘了老花镜揉捏眉心。

    最近不知从何而起,总有一些细碎的舆论在议论江家家主的事情,无非也就是包括行事强横,不顾民心的风言风语。

    他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了,这些舆论他处理的有些吃力,手下还没几个他看得上的可用之人。

    他老伴儿走的早,这些年身边连一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就算了,几个儿子在他心里也是个个不争气,性子一个比一个软,也不知随了谁。想到这些,江昌兴狠狠叹了口气,他倒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个伴,但是他在乎江家的延续。

    而现在江家他最看好的人,居然只有他的大孙子江霖。

    当然,这也是受了神坛的暗示。

    十四年前,各大家族承受不住持续的灾祸,求着江家主提前举行一次神坛祭祀,向神卜问灾祸因由,只得了“青水之难,灾因祸果”八个字。

    其实江家人能卜问到更细节的东西,但大家不知道,具体能有多细节。

    江昌兴清楚的记得,那日神坛的神树下,供奉的香火中隐现着的信息——德高得人心,人心稳权势,权势出神子,神子临江温。

    这里的江温分明指的是江家和温家。

    这神谕是江家主代众多家族族长问的关于青水江图未来的,但江家主终究还是有些私心,这私心在神坛前还没藏住,神倒是也贴心给江家主解了惑,好在其他人读不懂香火中提供的信息。

    也就是说,那四句话,是对江家未来和青水江图未来的共同解读。

    果不其然,当年江家和温家分别诞子时,不仅神坛的神树无风自响,连前一秒晴空万里的天空都立马变得风雨交加。

    江昌兴认为这是神子降临人世的预兆,不过对温家也诞生神子这事,他不甚高兴。

    温家虽在事业上与江家不冲突,可温家是江城区的大家族,而一个区,目前还没出现两个家族齐头并进的先例,于是江昌兴动了歪心思。

    若是温家遭遇不测,江家的神子岂不就是青水江图唯一的神子?!江昌兴年轻时没少干过类似行当,虽然不一定是冤枉好人,但都干的非常漂亮。只可惜他也不知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让温家逃了一人,他本就恨儿子不争气,于是气急之下,便对自己亲儿子动了手,不过或许真是年纪大了,这件事,他做的没那么完美了。

    所以他在江上十岁生日时表面上要献祭江上,实际却拿旁系的江梧顶替,这一点,其实不是听信旁人,而是他心里早有预谋。

    这么多年过去,江上身上并没有任何突出之处,倒是大孙子江霖逐渐展现出大家风采,江昌兴便逐渐将注意力从江上转移到江霖身上,甚至一度有越过江霖的父亲江文政的意思。江文政心里清楚是父亲偏心,但由于得势的是自家儿子,便也没计较。

    对于江上,江昌兴是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而江霖,他是真有意栽培。

    但江霖却不这么想。

    这一年,江霖没有选择保送,而是参加高考,以17岁的年纪,拿下了状元,顺利进入江城大学。

    也是这一年,江昌兴开始将实权逐渐交了些许给江霖。

    江家人细微的动向自然瞒不过苏家,但当花间的小号等来苏知胤的这则消息前,先被江霖找上了门。

    虽然后来他知道江霖掌握部分实权后并没有多震惊,江霖考入江城大学这件事早已在新闻上宣扬的沸沸扬扬,得江老爷子赏识也是理所当然。

    事情起因是他收到了一则来自东贺的消息,消息内容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去一趟司终观,有人指名找他。

    既借东贺之手,花间也没什么不敢去的,可当他知道是江霖指名找他时,整个人都被雷了一下。

    而且他居然还带着江上。

    花间再想推辞早已来不及,江霖就这么站在了他面前。

    江霖之所以选择在司终观见面,是因为司终观绝对中立的立场和绝对保密的措施。就这样,东贺将三个人带至司终观内一处偏僻别院,自己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先撤了。

    花间不明就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江霖倒先发制人:“青水学院的花间同学,愿意考来江城区吗。”

    花间觉得莫名其妙,更何况名义上他与江霖不熟:“……为什么?我在青水待的挺好的,江城区我人生地不熟的。”

    江霖说:“江城环境好啊!”

    “……”花间死鱼眼盯着江霖,“你说江城学府管的松都比这个理由能打动我。”

    江霖说:“不,江城管的还算是比较紧的,不过学习好的话可以网开一面。”

    这个倒是人尽皆知。

    “……所以,贵校是很缺招生老师吗?”花间问。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个人想法。”

    花间看了一眼江上,问江霖:“请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像,还真有点关系。”江霖说着拿出一份检验报告。

    花间心下一跳。

    “原本是为了避着爷爷的耳目,可结果真让我意外。”江霖将检验报告展示给花间看,上面的人名全是化名,但最终结果显示的是,鉴定为存在血缘关系。

    江上看了看桌上的报告,一脸茫然。

    花间眼神犀利地看向江霖:“江家老大,你想说明什么?”

    花间如此反应,倒让江霖心里有几分定论,“江彻,你才是江家人。”

    江霖提起那张报告单,“这是江文清的DNA样本,和那天文具店里,某个戴着耳机装作不认识我的小子的DNA的测试结果。”江霖故意这么说,暗戳戳的指花间,又把目光移向江上,“既然你是江彻,那江上,恐怕就是温沉吧。”

    花间上前一步,挡住了江上,可他挡不住温沉两个字一经出口,带给江上的冲击。

    江霖说江彻是江家人时,江上还没反应过来;江霖说他是温沉时,他终于懂了。

    这意思是,他不是江家人!

    可他从没想过自己不是江家人。

    花间没有说话,他没发现身后的江上情绪已经不太对,也没直接怀疑这份报告是不是江霖捏造的,离了江家的机构,DNA数据倒是显露无疑。这件事,江昌兴知道吗?他盘算江霖单独来找他到底是何意,难不成是要他助他顺利坐上江家继承人的位置?对方好像也不需要。

    被江霖戳破后,花间反而冷静下来,他手上已经掌握不少江家的黑料,只要江上平安无事,他还有的拼。

    “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江彻。我从小是跟奶奶一起过的。”花间说。

    江霖:“你别紧张,这份报告只有我看过。”

    花间眯了眯眼睛,“一份报告而已,你们江家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伪造。”

    一股能量自花间身后散开,不知为何,江霖忽的急了:“江彻!你怎么这么倔呢?!因为温沉,我们江家人死了多少人!你爹妈也是因为他而死!”

    听到这话,半晌没有反应的江上瞳孔骤缩,他突然推开花间,冲过去拿走了江霖手上的报告。

    “江上,你……”花间想把江上叫回来,但是江霖伸手一把拽住了花间向后甩去,随后猛的抽出腰间藏起的匕首,刺向江上。

    变数来的飞快。

    江上怔怔地拿着报告单,匕首直直的向着他的门面飞来,他从未想过,那个在家主面前鼓励他安慰他的大哥,居然有一天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霖!!!”花间猛然发现江霖正拿着凶器,但过去已经来不及,他拼命冲过去,想拉住江霖。

    一瞬间,周围黑色粒子闪烁。

    花间拉住了江霖衣角,但匕首仍带出飞溅的血珠,这一瞬间,他紧张到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等到再看清时,江上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右手捂着右眼,血慢慢的从指缝中滴落。他周身黑色粒子翻涌,刚刚是这黑色粒子,宛如藤蔓一样将他扯离江霖,不然现在见红的可能是他的喉咙。

    “你果然是温沉!你果然是凶星!!”江霖喘着粗气几乎要失去理智,随后他就被提起衣领按翻在地,是花间。

    刚刚不知怎的,看见江上差点在他眼下遇害,花间莫名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力气都增长许多,此时,他周身带着蓝色粒子,这股清冷的能量瞬间让江霖冷静了下来。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花间怒吼着,咬牙切齿,江霖冷静了,可他没冷静!这么多年,他没在江上面前提起温家一个字!这江霖,在干什么!愤怒让花间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江家的人不是因为他而死!是江家人自作自受!自作自受!江霖!你不清楚吗!!”

    江霖突然冷静下来,他看着按着自己的花间,恍惚间似乎和另一个人重叠了。

    “大霖啊,温家人的死不是因为出了凶星哦,让温家人死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孩子。”

    这是他小叔,江文清说的话。

    江霖依旧喘息着,他刚刚差点成了杀人犯。

    让温家人死的……明明是江家人,他怎么了,他不是本来很清楚吗?

    见江霖又些恢复理智的迹象,花间再次提了提江霖衣领,俯身下去在他耳边低声怒吼,“江昌兴做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知道该死的是谁!”

    说罢,花间把江霖惯在地上,让他冷静。

    旁边的江上仿佛丢了魂,他的右边眼睛还在滴血,花间连忙过去查看江上的伤口,江上也没有躲避,最后花间发现只是伤到了眉毛,便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江霖慢慢从地上爬起,他原本想去扶江上一把,可当他手伸到江上面前,看到江上沉默的缩在角落。

    想必自己当时拿着匕首冲上去时的表情,一定十分凶狠。江霖如此想着,收回了手,握紧了拳,沉思一番后,他走到放着检测报告的桌前掏出一个打火机,当着两个弟弟的面,将那张检测报告烧毁。

    “我手上就这一张报告,没有复印件和备份,现在不会有人知道了。”江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烧掉了杂草一般轻松,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又些惆怅。

    这是以行动证明自己的立场,可惜花间没get到,他甚至有些怀疑江霖是不是欲盖弥彰。

    毕竟现在江霖知道他的身份,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花间搞不懂为什么江霖一开始执意要自己去江城学府,难得就因为他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江家人?

    当然花间这边也没指望江霖能帮上他什么忙,别来找他和江上麻烦,他都求神拜佛了。毕竟江家人,说是每个人都不是一条心也不为过。

    而江霖做完这些后,便开始感到奇怪了,他不清楚今天自己失控的原因,他带江上来其实是想好好和花间讨论一下中考的事,没想过闹成这样,但烧毁这报告,确实是他一开始的打算,只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恐怕江彻不会轻易信任他。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弟弟下手,哪怕不是亲生的!

    这要是让小叔子看到了,该失望了吧。江霖自我责备,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告诉花间,这件事他不会让江老爷子知道。

    对江霖的说法,花间将信将疑,江霖离开司终观后,花间去质问东贺,江霖怎么会通过他来找自己,可东贺一脸无辜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信吗?他不信。年纪轻轻能当上司终观掌权的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这免不得让花间猜测东贺其实早就和江霖有往来,可他没有证据。也是这件事,让花间对东贺的信任产生了些许动摇,他终于觉得靠人不如靠己,回家之后,花间开始着手散布一些消息。

    没错,那些有关于江家的舆论,是他借苏家手散播出去的。

    周末,青水茶楼楼顶单间,当时昭从花间嘴里听说这些事时,脸色并不是很好。

    “这件事有问题?”花间很快注意到了时昭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