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自救行动》 第1章 远梦废墟 (阅读须知:本书大纲拟定于2020年末,所有主要角色名字性格及形象完全敲定于2020年6月,剧情和设定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这是个分界线)——— (本个世界设定:玄阳原本指是南岩的城邦中拥有幸福家庭的男孩,但突如其来的灾难摧毁了他的所有——一颗巨大的陨石所附带的黑色物质侵蚀了地面的生物,最后凝聚于某处,像一颗慢慢融化的黑色干冰,分解出细碎的黑色物质逐渐弥漫整个大陆。而陨石的某种能力似乎让南岩这个城邦发生了凹陷。人们所信仰的神明在此时并没有发挥作用,灾难导致人口存活率断崖式下跌,残酷的环境造就了人类相互屠戮的残忍行为模式,早期的玄阳也是其中之一;可后来某个时间点,世界发生剧变,人们终止了直接的杀戮,却仍摆不脱曾经的腥风血雨;时间消磨了玄阳对早期屠杀的记忆,他突然变得佛系而慈悲。而灾难的背后,似乎另有其因……) 【间章】-上十极 伽列极某处院内花园的茶桌上,围坐着一群人,其中几位正交头接耳。 【辛】:“又出现新bug了?” 【丁】:“可不是嘛……” 【戊】:“除了前两位,全员到齐,这是要开大会呀?” 【丁】:“我看是八九不离十咯,看来我们这苦命的打工仔是逃不掉加班了。” 【己】:(哀嚎)“救命啊.……程序运行主要负责人是我啊!头要秀了!” 【辛】幸灾乐祸的嘲笑着【己】。 有人问:“丙丁你俩私下不是跟乙走挺近嘛,知道什么内幕吗?” 【丁】摇摇头,一脸无辜。 【丙】表情古怪,头疼的敷衍:“等会儿,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辛】:“那这次会怎么处理?” 众人话到此处时,一位原本一直沉默的白发女子插了一嘴,“可能,要变天喽?” ——是【壬】。 大家止住话头,纷纷望向【壬】。 作为顺位第三的【丙】则是别有深意地看了【壬】一眼。 众人:“叛变?你怎么知道的,是谁是谁?” 话出口后大家便胡乱的看向同伴们。 刚才,只剩【庚】和【癸】没有开口。 现在,这两位竟然依旧日没有说话的意思。 眼看其余几人情绪也莫名跟着躁动,【壬】赶紧补充一句:“哎呀!我就开个玩笑,癸一闷葫芦……到底是啥等老大来了不就知道了?” 桌上静止了几秒,【庚】消化了一下信息后终于提出疑问:“能让我们全员到齐的bug……难道是下面给的公式有误?” 这时,不属于他们讨论声的一道声音响起。 “公式有没有问题,纯看各位怎么想了。” 众人口中的老大【甲】抱着文件出现在花园门口,后面跟着同样抱了一堆文件的老二【乙】。 此时的【乙】正努力从山一样高的文件中露出头:“但是叛变,确有此事。” 【神,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怜悯苍生? 或是, 傲视天地……? 善良的神啊,请您将福泽降临于此…… 高贵的神啊,请您将恩泽赐予这个世界…… 正直的神啊,请您审判这世间的所有罪恶! 神, 何以存在?】 “且听我们——慢慢道来。” ———(这还是个分界线)——— 【本世界标志性建筑:钟楼。】 【本世界供奉的神明:福神常乐】 阴云之下,满城废土。 这残破的灰黑色世界中,两道身影并排疾行于一条较为宽阔的街道上。 道路两边的断壁残垣在视野中飞速倒退,而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前方一座破败楼宇后,藏匿着一个蠢蠢欲动的黑色身影。 二人对此毫无察觉,并正在极速靠近。而黑影按兵不动,直至二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这才抄起手中的金属水管砸向其中一人—— “铛!” 金属碰撞声振聋发聩,一截断钢筋横在红色长发男子的后脑勺上方,是他的同伴拦下了呼啸而来的金属水管。 红发男子反应迅速,瞬间刹住脚步回身一个侧踢将偷袭的黑影踹飞并喊了句:“林彦帮忙!” 同伴林彦穿着浅绿外套,他收回手中的半截钢筋,扭了扭震的发麻的手腕。 “帮忙?你不需要吧……咦?这家伙,有点眼熟啊!”林彦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色人影,思索间又接了句,“这是上次被你耍了的那个人?” 地上的黑衣人听到这话,表情忽的阴沉,像确定了什么一样,紧接着突然暴起,不顾一对二的劣势,势要和红发男子拼个你死我活。 “哦哟哟,玄阳,他要杀你耶~”林彦在一旁杵着断钢筋,一脸欠揍的看戏起哄。 “……让你帮忙不是让你卖我。” 被唤作玄阳的红发男子数次踹开黑衣人手中的金属水管后再一次将对方踹飞。 “啧啧啧,地上这位兄弟,你还没吃饭吧?知不知道穷鬼斗不过资本这个道理啊?”林彦扔了手中的钢筋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想卸掉对方的武器。 黑衣人确实还没吃上饭,此时殊死反抗,混乱中差一点就爆到林彦的头,但被林彦灵活又惊险的闪开。 “哎哟哟,好险好险,差点被卸了脑袋。我说玄阳,这次也该没什么顾虑了吧?他起杀心了诶。” 黑衣人狼狈爬起,闻言攥紧了手中的金属水管。 “可是……”玄阳犹豫着想说点什么,却被林彦打断。 “你知道什么叫正当防卫吗?”林彦问。 玄阳被问住,正疑惑之时,林彦动作轻巧地跳到黑衣人身边,欲有其他动作。 黑衣人早有防备,用尽浑身力气将水管砸向林彦。 林彦没有躲闪,径直踢向黑衣人的腿。 就在水管将要砸在林彦身上之际,玄阳迅速抄起地上被林彦丢弃的半截钢筋迎了上去。 “铛!” 又一声。 对方手中的金属水管高高飞起,又重重落地。 与此同时,黑衣人被林彦铲倒在地,正抓着自己扭曲的手腕发出剧烈惨叫。 只是惨叫并没有持续多久,黑衣人的头就被林彦扭断了。 林彦还翻了翻那具尸体,感叹着:“啧啧啧,手都断了,你力气是真大。” “力气不大点使,他真得爆你头了。”玄阳说。 林彦只是笑笑:“回到刚刚的问题,如果刚才是我把他手里的水管打飞,哪怕他头断了,也算正当防卫,因为,他想要的是人命。” 玄阳看了看地上已经断气的黑衣人。 林彦轻轻推了一把玄阳,“走啦,别管他了。” 玄阳神情复杂地将目光从尸体上移开,随林彦离开了此处。 第2章 灰色世界 ——事发几周前。 是夜。 一个人影孤零零地在废墟中奔跑着,似乎在奋力摆脱某种追逐。 白茫茫的浓雾中,虚无的声音自远方飘来,似是对话,又像是谁的独白…… “你正在盘旋着走向静止……..就像,螺壳一样……” “为什么…..?你....没发现……” 是……谁? 小小的身影不留余力地逃亡,以至于没有多余的精力问出声来,却还是逃脱不掉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的声音……… 黑暗压迫下来,瞬间缩小了可活动空间,最后吞没了一切。 某处废弃平房内,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随着动作,一缕红色发丝顺着衣物垂下,沉重的呼吸声霎时减轻,意识逐渐转醒。 他脱离了刚才的梦境。 他正是玄阳。 可梦境却如被狂风席卷的烟尘一般消弭,什么都没留下。 玄阳直勾勾地盯着墙皮,似乎想指望墙面能来一场梦境回放。可惜玄阳发现,他越是想抓住点什么,那些画面就越快的流失,像紧攥于手中的细沙,流失的一干二净。 咚—— 废墟深处的钟楼敲响了新一天的钟声。 玄阳回神,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脸颊旁的赤色发丝。 一抹微弱的白光挤过阴霾的云层,透过门帘爬进屋内,浅浅的照映在他的红色长发上。 天亮了。 玄阳放弃思考,从一堆破皮烂布所组成的床中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扒拉开墙角堆积的土砾砖瓦,露出一个小型地窖。 那里面储存着他的食物。 可食物所剩不多了。 他将食物清点了一遍。有包装袋的食物无一例外的都脏到认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于是他随手扯过附近的布条轻轻的擦拭包装袋,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分类。 这些全是添加过防腐剂的加工食品。就这,都算是弥足珍贵。 谷物类食物和新鲜蔬菜,不知多少年前就消失了。这荒芜末世甚至种不出植物,渐渐的几乎所有生物都灭绝了,只剩多年前还未腐烂的加工食品,完全没有新鲜的可食之物。 废墟存活的人类,同样所剩无几。 末日几乎将人类灭绝,但世界那么大,总还是留下了一些幸运儿,只是也没人记得现在的废墟经历过多少光年。 毕竟在这片资源极其有限的土地上,生存是那样艰难。 可曾经废墟的人们就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为了生存不计代价和手段,硬生生将存活人数对半折断;人们也曾有过抱团取暖的行为,但在残酷的生存考验下,竟没有任何团体能撑得过人性这一关。 最终,在前些年的某件重大事件后,所有团体分崩离析,同时一些不成文的规则横空出世。 比如不可杀人越货,不可与人结伴。 在灾难到来之前,这里是信仰神明的世界,而传言说规则的出现也是神的旨意。 有人曾见过,神明亲临,降下责难。所有人竟对此深信不疑,并且认为神能降罪意味着神也能带来救赎,从此再也没人轻易对同胞兵刃相向,同样再也不见抱团取暖的景象,只为能被神明带离苦难。 至于规则内容,不能杀人越货比较好理解,毕竟神是公平而慈悲的。 而不可与人结伴……大概是众多团体被背叛的案例让人性的丑恶在残酷的环境下再也没有遮羞布。 ——你永远无法确定同伴不会背叛,永远看不透人心。 这没来由的所谓神的规则,居然能让废墟人停止了永无止境的疯狂厮杀。 可即使是这样,依然免不了伤亡,毕竟总有穷途末路之人,为了活下去想尽办法争夺资源。 这里缺乏医药,虽然人们身体素质和适应能力都因不明原因得到了极大的增幅,但在这样的环境一旦受伤严重又得不到及时恢复,同样回天乏术。 末世后很多人就是这样惨死的,所以一般人也不会作死去抢夺资源丰厚的人,以免斗不过,还会被神降罪。 但是架不住玄阳是无神主义。 不然神为什么不来救他,或者拯救这里的所有人?近些年的人类近乎灭绝……什么神会任由这片天空之下,满地疮痍?! 玄阳凝望着这片焦士,呼出一口卷着尘霾的气。 他手脚健全,不想等死。 现在,作为残存的幸运儿,他要为自己的生存而迈进了。 掀起门口充当门帘的厚布,玄阳还没来得及看清阴云之下的世界,立马被卷着细沙的风沙灌了满脸,其中还夹杂着那不知名的早已与世界融为一体的焦黑物质,曾经的繁荣早已不复存在。 这里是经历毁灭性灾难后残留的最大的城邦——南岩废墟。整个废墟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却是满世界灰黑风沙中相对而言的一片净土。废墟中心位置有一座钟楼,每日的钟声就像是这座城市哀鸣。 可笑的是,灾难之前,钟楼是人们供奉神明,祈愿祈福的地方,而灾难降临时,神明并没有庇护人民。 玄阳居住的小平房甚至连铁皮门都早已被岁月侵蚀的千疮百孔。尽管它外表残破不堪,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眼前是荒废建筑和废墟瓦砥堆积出的错综复杂的街道,天空灰蒙蒙,连白日都无法破开阴云,尘霾压榨着所剩不多的新鲜空气。 附近的街道在过去就被翻遍了,这次他得冒险去另一条不常去的街道。 至于为何说是冒险,因为而那条街道不属于玄阳的个人生存资源范畴;而生存资源范畴的判定,则是在规则出现时,人类自相残杀拼搏出来的地盘资源。 曾经占领的地盘资已源所剩无几,搬家的风险又怪大的。据经验,几乎每次搬家都会受伤或者卷入纷争,不说九死一生,也算是非常难熬。但经历多年的灾难后,废墟的存活人数也许已经降至个位数了,于是保险起见,玄阳决定去周围地盘打探打探,没准运气好能碰上一块无主之地。 至于危险……只要情况不对,掉头跑就是。 想到这,玄阳又回头简单拿了点吃的作为补给,又挽起自己扎眼的红发,这才启程。 外面的街道上,被尘土掩埋的超市、杂货店千篇一律,可能有食物的地方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走出二里地后,玄阳已经出了自己的地盘,所路过的地方依旧没有可取资源,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将每个有可能的角落再摸索一遍,祈祷找到一些漏网之鱼。 事实并未如愿,情理之中的现象。玄阳叹了口气,继续扩大探索区域。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玄阳不知多少次翻动废旧的墙皮砖瓦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窸窣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附近有人,而且在他身后。 说句实在话,现在的废墟原本就不剩几人了,这还能被玄阳赶上,是真倒霉。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他遇到的其实是两个人。 第3章 结怨 存活于废墟这么久,玄阳的五感倒是越来越灵敏。于是他立马借着几次翻动确认了那个人大概的位置。还好,离的有些距离。 这人估摸也是别的地盘来的,不然谁家正主会苟在背后?站出来赶人宣示主权才是正常人的选择,但玄阳也不知道对方的目标到底是不是自己。 如此想着,玄阳忽然在一家曾经是超市的残墙破壁面前站定,这里被翻动的痕迹最为明显,但他仍选择走了进去,看上去像是在将宁杀错不放过的理念贯彻到底。 这是一场试探,目的是为了试探出身后人的来意。 当身后的人突然开始蠢蠢欲动,似乎想快速靠近时,玄阳觉得对方是在跟踪他。 不过一般这里没人会闲的没事搞跟踪,谁知道跟在别人背后能不能拿到资源?搞不好还会变成送命。 但是如果对方受到生存威胁,那情况就不太一样了,谁也不知道那个跟踪狂是否穷途末路,打算为口吃的拼个鱼死网破。 而这正是废墟多年前每天上演的厮杀。 想到这,玄阳紧张起来,一边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溜掉,一边满地找能防身的东西。 好巧不巧,就在此时一块铁皮勾住了玄阳的衣角,他回头想扯回衣服,突然发现铁皮后,破损的墙体里暴露出一些包装残破的食品。 好家伙,有食物?! 意外之喜冲击了玄阳的理性思维,他下意识不想被外面的竞争者发现这些食物,本能让他将食物占为己有。 有限的资源让玄阳主动成为了争夺食物的亡命徒。他还没等脑子得出结论,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了——迅速踹倒旁边的货架,假装不小心发出碰撞声,随后借着哐啷乱响的动静掩饰自己转移食材的声音。 其实如果这时候玄阳能稍微设想一下这食物的由来,也许还会换一种做法,毕竟早期的废墟,会吃人。但他就是没去想这袋食物出现的原因,也不考虑自己这个行为会不会惹火烧身。 不过玄阳倒是知道,能大着胆子出来探地的人十有八九是因为自己资源匮乏,所以他没有大摇大摆的把食材带出去,只是因为自己的身高优势就不动声色地把食物换了个藏匿地点——头顶断墙的横梁上。 当玄阳两手空空从废墟出来,一副一无所获的神态继续向前走时,二人还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并无冲突。 只是后者发现食物不翼而飞,立马心急火燎的追出来,朝着玄阳消失的方向极速追去。 此时的玄阳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正站在某处较高的废土坡上观望路口,策划着回收食物和继续进军的计划。 因为玄阳站得比较高,进军方向还没规划好,就见一个人影急吼吼地冲了过来。再一看,嘿,不正是苟他背后的跟踪狂吗? 玄阳终于意识到,刚刚他藏起来的食物很有可能本来就是人家的。 也因玄阳站得高,对方远远的也看见了他。 跟踪狂一身黑衣紧裹,看见玄阳两手空空,身上也不像是有带食物的样子,懵了一下。 玄阳神态镇定,因为他身无分物,一般这种情况,识趣的人都会走了,没有直接冲突的情况下大家都会选择避免发生斗争。 二般情况,这人不识趣,是个倔驴。 三般情况,这人很要强,他要不顾规则硬刚。 反正这个人不是一般情况。 因为黑衣居然从身边扯了一根钢管,一副势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打架?玄阳可不虚,他要力气有力气,要头脑有力气的,能存活到现在的人有哪个是好对付的?可就在此时,黑衣身后不远处,居然有第二个人影忽闪了一下。 玄阳大惊,情况不妙。 一个人他能应付,两个人有点悬啊!更何况对方还抄家伙。草,失策失策! 玄阳掉头就跑。 他逃,他追。 但是玄阳现在有点饿了,带的补给还没来得及吃,所以…… 他插翅难飞? 但是这口吃的似乎不足以让自己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玄阳心想。 不过他故意把人家的粮食藏起来了。 嗯,作死。 早知道那食物如此烫手,打死我也不去碰那吃的!玄阳如此诽腹。 骗人的,他怎么可能放过生存资源?而且世上也没有早知道。 是他在人生道路上的选择不够谨慎! 麻蛋。 凹凸不平的废墟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他脚下的铁皮废瓦稀里哗啦的响着,响着,忽然混合了一声不应该是踩踏所发出的动静。 呼! 左耳后的空气被划破。 是黑衣手里的钢管挥过来了。 玄阳以为自己跑的挺快,看来他是有些高估自己了,只能迅速俯身弯腰,借着惯性往地上一摔,滚出好远然后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面对着黑衣,玄阳扶着左胳膊,皮肉一跳一跳的疼。 刚才钢管挨到了胳膊,但他躲避的那一下,好歹是成功的,没有承受更大的伤害。 玄阳想跟黑衣解释自己身上没吃的,但又觉得压根没用,因为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啥都没带……除了腰上别的一把钝匕首。 而且匕首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经过这么多年摧残,刀口钝的连皮肉都割不伤,更没法防身。 咋整,打不过啊…… 纠结了一会儿,玄阳突然无厘头的想了一下要不要装晕。 然后玄阳就晕了。 而且头还磕在一块残墙边,被水泥划破了额头。 没错,就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刻,玄阳好像低血糖了。 【间章】- ? 伽列极某空间内。 “我可以帮你实现,但代价是——等价交换。” “需要什么?” “你的命。” “换。” 某个笑意盈盈的脸看着对方认真且坚定的神态,紧接着,纤长的手在虚拟键盘上飞速跳跃。 【能量来源:##】 【程序设定:不受bug影响,并赋予两道防火墙。】 【程序运行:不可直攻目标免疫系统。】 【待完成任务:激活目标自我意识。】 【难度评级:-MAX-】 【设定确认完毕,程序——开始运行。】 第4章 不知归处的燕子 晚风渐凉。 一滴水滴在玄阳的嘴角。 原本挽起的头发已经被风吹散,火红的发丝荡开一片。 嘴角的凉意唤醒了他的意识,朦胧中他看见天空只剩一丝暮色。 又是一滴水滴在唇上,水珠顺着舌面润过喉咙。 难道下雨了?奇怪,废墟很久没下过雨了。 玄阳眨了一下眼,还没等回过神,耳边就惊现细微的衣物摩擦声。 他这才发现身边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真特娘刺激,居然晕了都不放过?! 玄阳心如死灰的撑起身子,正打算拼个鱼死网破,结果对方只是慢悠悠收起一个矿泉水瓶子,并很随意的说了句,“嗯?醒了啊。” 他刚才给玄阳灌水来着。 这句话却给玄阳干得脑袋宕机,这人居然……开口讲话? 这鬼地方,多少年前就没有人再互相交流过了,现在基本上是挨打的会嚎叫着说上一句“我没有吃的”,就这还属于说的字比较多的,平时人见面不是掐就是跑。 所以这句“醒了啊”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没。”玄阳想说自己身上没有食物,但由于多年没开过口,他对语言组织能力已经非常生疏了。 对方果然没太听懂,以为玄阳在回答他那句“醒了啊”,便疑惑道:“……那你是在梦游?” 玄阳有些他纳闷,这人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多话,刚才对我穷追不舍的时候屁都不放。 两脸懵逼了一会儿后,那个人终于动了一下,随后突然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并且将灰绿色外套的帽兜放了下来,露出一头浅绿色短发。 在原本应该互相警惕的情况下,对方竟做出如此放松的神态! 而且那灰绿色外套竟如此干净。 到这时玄阳终于发现,对方不是刚才的黑衣跟踪狂,而是当时远远跟在黑衣身后的那人。 现在看来,原来黑衣并没有携带什么商业同伙,而是被“黄雀在后”了。也对,与人合作本身就有巨大风险,是他脑子抽了才会觉得对方是二人成军。 至于黄雀是不是就是眼前人,玄阳倒也不是十分肯定。当时距离太远,他没看太清。 于是趁这个空档,玄阳终于组织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没吃的。” “嗯……?”那人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我这有糖,吃吗?”他摊开手,掌心赫然躺着一颗水果糖。 …… 玄阳内心:!?? 废墟人人为了有限的食物厮杀了好多年,存活率令人十分堪忧,怎么还会有人把食物拱手相让?虽然只是一块水果糖。 戏剧性的一幕让玄阳感觉自己在做梦,他觉得可能是自己不咋清醒才会看见现在这个画面,但环顾四周,这里又确实是他晕倒的地方,确实是废墟里。 等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意思是没资源给人打劫,怎么被理解成要饭的了? 然后玄阳就毫不客气的把那颗糖拿走了,不要白不要。 上次吃糖是什么时候,玄阳已经不记得了,也许过了几十年了。 现在这里没有植物,尘霾漫天,平时吃的只有废墟下的装在食品袋里的加工食品,而且早就过期了,更早之前他还吃过破冰箱里残存的腐肉烂菜。像糖这样的奢侈品,不知多少年前就在风吹雨打下化进了地里。 玄阳很久没见过糖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奢侈品是如何保存的,奢侈品就从他嘴里掉了出来。 不能怪他,吃久了废墟里的过期垃圾的口腔,在糖果入口的一瞬间,味觉就被点燃,口水大量分泌,酸爽的感觉刺激了脸部神经,然后糖就被他的口水从没来得及闭上的嘴里冲出来了。 只是玄阳反应迅速,半空中迅速接住快要掉在身上的糖又塞回嘴里,并且丝毫不觉得尴尬,还用地上的沙土蹭掉了手上的口水。 给糖的人被震惊了一下,但很识趣的沉默着。……算了,只要他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玄阳略作思考,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给我,吃的?” “你躺在那好像要死了。”对方的语气颇为无奈。 玄阳疑惑:“跟你……有关系吗?”末世后的人们早就不知温情为何物,谁会关心他人死活? 对方没有说话,看着玄阳“咯嘣咯嘣”嚼着糖果。……牙口真好。 玄阳见对方不说话,也没太在意,只是起身看了看四周,确认白天的黑衣人已经离开后,想回到一开始找到食物的废墟里查看食物是否还在。 只是让玄阳没想到的是,他刚走了几步,那人居然也站了起来,还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就这样跟在他身后。……兄弟你在玩火。 玄阳转过身问:“……你要干嘛?” 那人:“你去干嘛?” 玄阳:“你管我干嘛。” 那人:“你去干嘛我就干嘛。” 嘿,完了。玄阳心想,这是被赖上了。于是他问:“你要搭伙?” 那人点了头。 玄阳:“找我?为啥。”这人脑子抽了? 那人居然一本正经的说,“看你顺眼。” 哥们你刚出生呢?没听说过规矩是吧?玄阳无语中,还没想好要说什么,那人又开口了。 “能吃能喝,能打能跑,绝不添乱。” 不是哥们你图啥?图好玩?图体验一把子背叛或者被背叛? 玄阳还不说话,那人只好又补充一句。 “我妹丢了,我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觉得生活分外无趣。你看着比其他人好相处,行行好吧?食物你吃就行,我决不拿你的。” 玄阳:……等会儿,信息有点多,容我思考。 对方见玄阳依旧没开口,便说:“那我当你同意了。我叫林彦,你呢?” 这次玄阳终于给了点反应:“啊?” 林彦以为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我叫林彦,你叫啥?” 谁知玄阳居然回答:“……我不记得了。” 至于玄阳是如何得知自己名字的,那都是后话了,总之玄阳暂且答应了结盟搭伙这件事,毕竟早年的厮杀经验让他有自保能力的自信,其次还有一个原因是:去他的规则,他是无神主义。 第5章 帮手?帮手。 玄阳带林彦去了那个藏有食物的废墟,当他从天花板上的断墙扯下来一大袋食物时,林彦戏谑道,“你藏了人家的口粮?你咋发现的?把那人急的提刀就来干你。” 玄阳收拾食物的动作一顿,尴尬道:“意外……其实当时我也不清楚…这东西是他的。” 林彦一脸了然,看着玄阳将一堆可以说是垃圾的东西仔细打包好。 就算有一个面包袋子是破的,也是其中非常完好的食物了。 玄阳也不知道是黑衣人回头找过但没找到,还是黑衣人头脑简单压根没找过,但现在也来不及疑惑了,因为天即将全黑,得赶紧找地方休息。 其实那个黑衣人当时见食物不翼而飞,气急败坏,以为是被玄阳拿走了,便急忙追出去,想给点教训,结果玄阳前脚刚倒地,后脚就有人冲过来就给他梆梆几拳,打的他落荒而逃,那有心思回头再找一遍? 等黑衣人能想起来再回头,那都是第二天的事儿了。 说回现在,此时的玄阳并不想贸然将林彦带回去,于是避开自己的住所,随便找了个破墙角,扯了一块不知谁家的商铺铁皮当做挡风门,搭起一块休息地,坐了进去。 结果林彦丝毫没有要动手学他搭帐篷的样子,就这么站在他“门口”。 玄阳没管林彦,从打包好的食物里挑了袋包装破损的泡面开始啃。 直到食物啃了一半,林彦依然站在门口。 …… 玄阳思索了一下,又挑了一个还算完好的过期面包递过去。 他给面包的姿态,很大气。 林彦接过面包,没有任何表示,反而还试图拉开铁皮,好像是想借着这势头挤进来跟他一起坐。 NoNoNo哥们你越界了!咱还没那么熟。玄阳略带慌乱地收回手,迅速把铁皮拉回去,将林彦挡在了外面,刚才的气势霎时消失。靠,谁知道对方进来后要做什么? 其实林彦刚刚误以为玄阳分享食物的行为是在示好,刚想给点面子接受,就碰了一鼻子灰,他那个纳闷啊,但也只好在外面过了一夜,隔着块铁皮。 第二天清晨,当环境开始变亮时,钟声一如既往。 咚—— 二人相继睁开了眼。 天依旧灰蒙蒙的。今天,似有薄雾。 玄阳伸了个懒腰后,摸了摸昨天的战利品,随手拿了包奶茶粉,撕开就往嘴里倒。结果光线太暗,一个没注意奶茶粉被灌进了鼻子,于是他被呛到了。 “吭……”他喷了一口粉后马上忍住,把脸憋的通红。 非常难受,但为了这口食物,他能忍。 林彦在外面听到动静后站起来了,往门口挪了两步,玄阳在里面看见铁皮缝里伸出一只手,递来了一瓶水,毫不犹豫一把夺过,猛灌一口,确定食物进肚了才开始咳。 林彦一句“兄弟不至于吧?”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身处如此艰苦环境,玄阳这么做倒也正常,于是他把昨天被施舍的那袋面包递了回去。 反正他不吃。 半晌,玄阳彻底舒坦之后,终于拉开铁皮。 接下来玄阳搜寻物资时,林彦都在不远处跟着,不添乱,偶尔还会帮忙。 比如,分头打探地盘消息,提高效率。 比如,提醒玄阳去更有可能藏有食物的废墟,而不是低效率的瞎猫撞死耗子。 又比如……玄阳倒霉,居然再一次碰到了那个黑衣人。 也许黑衣人压根没走远,也许黑衣人是不死心折返回来寻找自己的口粮,总之当黑衣看见玄阳时,林彦刚好不在黑衣视线范围内,于是黑衣就去找玄阳麻烦了,尤其是看到玄阳嘴角还残留着疑似奶茶粉的物质,而他自己原本的口粮里就有奶茶粉。 不过这次玄阳吃饱了,状态极佳,和黑衣人周旋的有来有回。只是还没等双方开始抄家伙,林彦就打探完回来接头,大老远看见这状况,便随手扯了跟棍儿猫过来,一闷棍给人干趴了。 玄阳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黑衣人跟脆弱的小鸡崽一样软了下去。 林彦完事把棍儿一扔,居然还哼了句“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看你慢慢闭上眼睛…… ” 卧槽?这干净利落的身手!等会,人没事吧?!玄阳虽惊异,却还是立马去查看黑衣人是否还活着。 还好,有呼吸。 等玄阳试探完瘫在地上的小鸡崽的鼻息,便急忙说:“你别把人搞死了。” 林彦疑惑:“嗯?为啥。” “这不是神的规矩吗?” “……你信神?” “不信。” ……你不信你还遵守纪律,怎么的,规矩你定的?林彦见过圣母的,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圣母的,还顶着神的名义。 “呃……大家,都是为了……活着。”玄阳似乎知道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面露难色的尝试用别的角度和这个攻击性有些强的“帮手”沟通。 林彦问:“可是死了不是就少了一个争抢生存资源的人吗?” 这把玄阳问住了。好家伙,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其实曾经的这里是信仰神明的地方,如同之前所说,钟楼就是人们供奉神明的地方。 灾难过后的人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大家一开始也确实是以减少生存资源竞争者为目的而肆意厮杀,但是后来神明降临,用行动告诉人们,自私的剥夺他人的生命的行为是不会被饶恕的。 于是大家又将神明视作信仰,将规则化为信念。 既然有惩罚,也就是说总有一天神会带来救赎的……这本来是废墟人的信念。 原本是我们(受难者)的信念…… 可神为什么还不救我们? 神……存在吗? 玄阳忽然有些头疼。 废墟的日常让他不善思考层次颇深的事物,所以刚才的思绪让玄阳有些不堪负重,这让他不想继续思考,干脆起身,漫无目的地在这灰蒙蒙的废墟城邦里转着。 玄阳没有回答林彦的问题,而林彦也不急着追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各自寻找资源,虽然直到日落山西玄阳的头痛也不见好转。 当玄阳再一次拿出食物补充体力时,他才发现,林彦一路上似乎没有吃过东西。 玄阳拿起一样食物问:“你不吃?” “……过期了啊。”林彦无奈的看着玄阳手中的包装袋,包装袋上的花色甚至都掉光了,完全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通思考打通了玄阳的任督二脉,玄阳终于意识到林彦的与众不同。 过期?现在他脚下踩着的这个地方可没有这个概念。难道末日后林彦竟能不依靠食物生存? 又或者,林彦有自己的食物来源? 玄阳突然开始好奇林彦的一些事,只是他还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时林彦将外套拉开,露出腰上一个腰包,随后从腰包里掏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银色包装袋。 包装袋上印着六个字。 “……干?”很惭愧,多年没接触字画,玄阳居然只勉强认出这一个字。 “压缩饼干。”全称军用压缩饼干。 有点耳熟,压缩和饼干两个字玄阳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居然不太能理解。废墟不需要认字,而且这个词超出南岩废墟的词汇量了,就算是末日之前的南岩,玄阳也不曾听说过。 林彦说,“我吃这个。”然后停顿了一下,“应该比你那些好。” 很好,生存本能占据了玄阳的大脑。 他想抢。 第6章 规则悖论 玄阳现在正处于资源匮乏期,抢夺食物是本能,所以下意识观察林彦的神情,盘算着是不是要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动手,但林彦丝毫没有感受到玄阳的想法,直接把说是饼干的东西递给了玄阳。 玄阳欣然接受。 好吃,比他找的食物好吃太多。 毕竟比起玄阳储存的过期加工食品的一股子化工味和霉味,这压缩饼干才是正常食物该有的味道。 而林彦之前看玄阳吃着那样的食物,实在是没啥胃口,但是他也不敢轻易否认那些食物,毕竟玄阳都靠那些东西活这么多年了,现在看着玄阳狼吞虎咽,就也拆了一袋饼干,一块儿吃起来。 经碳水摄入,玄阳的头痛终于有些好转,但他留了半袋饼干封口收起,打算囤着下次再吃。 林彦见状也没阻止,他将手中剩的空包装袋扔掉后,等待玄阳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不知是因为林彦对食物等重要资源的坦诚分享,还是自己身体上的难受所导致,玄阳现在很想将林彦带回自己的住处,但他又很矛盾的不想堂而皇之领人回到自己的住所,思索再三后,终于还是试探性问了个问题。 “你……是不是不知道废墟的规矩?” 外面天上的乌云似乎薄了一些,太阳在山边只剩下半个身子。 “规矩?就是你之前说的神的规矩?”林彦问。 “对。” “那规矩挺矛盾的。”林彦说。 玄阳愣了愣。 林彦:“能不能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玄阳用眼神告诉他:你请。 “该不会只有你打架不下死手还觉得大家都一样吧?”林彦问。 还真是。 玄阳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就算有规则大家也没遵守过吗?!” 林彦一副你才知道吗的神情:“规则本来就是个悖论啊。” 玄阳虽然不理解悖论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词可能跟“屁”是一个概念。 林彦输出:“你看那黑衣人追着打你的时候,手上的力道像是手下留情吗?” 玄阳想起那差点打到他头的一棍子。 林彦问:“你说规则是不能弄死人是吧?” 玄阳:“是不能掠夺生命,杀人越货……” 林彦输出:“你看,我就说是个悖论嘛,难道掠夺食物就不算掠夺生命吗?你把人家活命用的口粮拿走了,人还咋活?” 玄阳:兄弟你说的对啊! 林彦继续输出:“明明少一个人就少一个资源竞争者,非得弄一个什么神出来,给自己肮脏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本质上这不是没差吗?” 玄阳:兄弟你说的有道理,但你应该没内涵我吧?! 林彦持续输出:“其实我发现其他人只要遇上,都是下了死手的。只是有些人往头上招呼,有些人则收敛一些,向其他地方招呼。你说万一给别人整残了,不也相当于杀人越货吗?那你所谓的神,有出来维持秩序吗?” 玄阳:这么说……难道神放任废墟不管,其实是在惩罚这些人吗? 林彦:“你可别觉得神不出现就算惩罚噢,我找你搭伙就是因为你是真不下死手,而这么多年总有人跟你一样单纯吧?你见过有人被救赎吗?或者说神咋不来救你?” ……兄弟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林彦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后,等待玄阳给出反应。 而玄阳在这里生活多年,日复一日的残忍现实磨去了他的戾气,同时也磨去了他对未来的希望,对神的寄托。可就算他变得失去信仰,变得越来越无所谓,至少在记忆中,他也仍没想过要亲手结束别人的生命。 说来也是可笑,这些规则因神而立,却不见神降下救赎。 虽然只是废墟人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会得到救赎而已。 在毫无希望的环境中,玄阳总是下意识逃避去思考这些让人更加绝望的事实,慢慢的也就不去思考了,他只是想活过今日,最好再活过明日。 可废墟不止他一个人,依然有其他人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盯上别人手中的食物。不伤及性命,只是把别人的食物拿过来……这是被冠以正当,实则扭曲事实的行为。 真是讽刺。 规则让人类之间不再明面上剑拔弩张,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不伤及性命,只是把别人的食物拿过来…… 这……确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掠夺生命。 林彦让他意识到了,他们的行为早就违背了最初的信念,违背了神的规则。 神,没有降下救赎。 但是神,也没有降下惩罚。 所以,哪来的神? 所以这就是玄阳为什么是无神论者的最初的缘由,被遗忘的缘由,被长期的惯性思维所磨损的缘由。 两人都沉默着,良久。 太阳下去一截,夕阳余晖细细碎碎的透过云打在二人的半边脸上。 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动,视野里的光线逐渐暗淡。 地平线上,一棵棵黑色的枯木张牙舞爪,却也拦不住渐渐下沉的太阳。 玄阳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感觉脑门皮肤下的血管汹涌地鼓动着,微微发烫,是沉睡已久的思维,终于开始活跃了。 也许,是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活的如此行尸走肉。 所以,生存规则什么的都去见鬼吧,至少这个叫林彦的还没有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而且就算威胁到了又怎样,在重复迷惘于世界之中的玄阳再一次看清某些本质后,精神的疲乏也让他深感无力。 “……林彦。”玄阳终于开口。 “嗯?”林彦的眉毛微挑。 “天要黑了,走吧,去我那。” 林彦跟在他身后,似乎是放松下来一般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略带笑意。 玄阳把林彦带回了自己真正的住所。 第7章 无星夜空之下 他们踏着最后一丝天光进入了屋内。 借着微光,林彦发现,这个家残破的墙体被木板和铁皮修补过,里面是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入口挂着一片破布,算是门。这里比几天前临时搭的地方宽敞太多,但东西居然没多少。一边似乎是床——用布片堆着的,最下面是旧衣服裹着树叶和碎布的厚厚的地铺;另一边支着一口简陋的锅,好像很久没用过了。 最里面的墙角就是之前玄阳翻整过的食物地窖,离地窖不远处的空地上堆着一些杂物,杂物中居然有一本书。 书这种东西好像不应该存在于现在这个地方。 林彦想去翻看那本书,但又觉得似乎不合礼数,踌躇了一会儿。 玄阳注意到林彦的动作,他顺着林彦的目光,将视线投向了那本以前从没在意过的书。 这本书的来历玄阳已经记不太清了,于是他走过去捡起那本书随意翻了翻。 ……之前说的不认识压缩饼干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书上的字他几乎全都要看不懂了。 他现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但是在扉页上,他看见了比较熟悉的字。 林彦脱下外套,随手找了一根突出的钢筋把衣服挂上去,又从外面搬进来一块比较平的石头坐下了。 玄阳把那本书的扉页翻开递给林彦看。 “玄阳。”林彦念了出来,随后眉毛拧在了一起,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确定,“你的名字?” 这玩意该不会是笔名吧?林彦心下吐槽,姓呢? “嗯,对。”但玄阳被叫到名字时,一种熟悉又恍惚的感觉包围了他。他感觉似是回到了末世之前,又似是……今日才是末世之始。 这里真的很久没有人使用过称呼了。 如此熟悉的感觉证明了这名字确实是属于他,也确实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这是啥书啊……”林彦把书接过去,好奇扫了一眼书名。他这几天可是一本书籍都没见过。 只见封面上,繁复的花字写着——《霸道总裁别惹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书……哪儿来的?”林彦捂上了脸,一个大男人唯一一本书是现代言情,还是霸总文。 “忘了。”玄阳说。 玄阳并不知道这本书有什么不妥,只觉得林彦的反应有点奇怪。 “这本书……”林彦哗啦啦的简单翻看,言语同目光一并停在了书页最后一页的某个角落。 而玄阳的头痛也在此时愈显愈烈,血管鼓动的热浪开始袭至整个大脑,于是他注意林彦的异常,独自走到床边躺下,发着呆。 “你看过这本书吗?”林彦重新翻开了书的第一页问道。 玄阳闷闷地出声:“没有。”有也忘了,而他看不太懂上面的字,能看懂的字也有些读不懂这里面的意思。末世不需要书,书本曾经唯一的作用是充当火引子,而他留着这本书大概也是因为扉页上的名字。 曾经的他不会希望自己忘了自己是谁。 玄阳不禁开始想,末世前。 世界,是什么样的来着…… 当玄阳的呼吸声开始均匀时,林彦放下了那本书,轻手轻脚爬到玄阳旁边躺下。 其实这时玄阳并没有睡着,他平时睡觉算是算是半梦半醒,梦境可以拉住他的意识,让他无法从内部挣脱,但是他要挣脱也容易,外面一点细微的动静就会让梦境消散。 他也无法留住梦境。 玄阳半阖双眼,听着林彦的呼吸逐渐浓重。 看来他今夜无法安稳入睡了。 两人就这样躺了不知多久,忽然,林彦的呼吸节奏改变了。 林彦醒了。 此时天还没亮。 “……你有点吵。”玄阳闷闷的出声。 “嗯?不会吧,我又不打呼噜。”林彦懒懒的开口,微微动了动身子,然后才慢慢坐起来。 “…是呼吸声。” “……”林彦无语凝噎。 玄阳撇头看林彦没有重新躺下的意思,心想,难道他这是准备起床了? 林彦还真是要起床。 “你干啥去?”玄阳叫住林彦的声音有点大。 林彦掀开门帘,甩下一句“看星星。” “……莫名其妙。”玄阳嘀咕了一声,随后也下床跟了上去。 他掀开门口的布,走出去跟林彦并排站着,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会儿轮到玄阳无语凝噎。 看个屁星星。 林彦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有些怅然地呢喃了一句:“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少了。” 玄阳疑惑。 这叫少?这特娘的是压根没有。 “你困吗?”林彦突然问。 “还好吧。”玄阳回答,虽然没咋睡着,但是确实不太困。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不困吗。” 玄阳不语,示意他继续说。 “因为你已经睡饱了。” “……??”玄阳回头像看弱质一样的眼神看林彦,彻底无语。这讲冷笑话还是在讲废话?虽然他很久没和别人交流过,但好像也没必要是这种交流。更何况玄阳躺到现在没睡着,本来就有些燥,此刻又被堵了口气在心里,气的他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有病?” “哟?这就会骂人了?”林彦带着戏谑的表情冲玄阳笑。 “……” 玄阳被气的想揍人了。 然后他就揍了,实在是没忍住。 林彦一边招架一边哀嚎:“嘶你打人好疼啊,等一下等一下,我是真的有话没说!” 玄阳堪堪刹住了拳头,保持随时会继续锤人的姿态:“快说。” 林彦赶紧抓住机会:“你觉得废墟之外,能住人吗?” 玄阳:“……?怎么可能,那些黑雾能把你吃干抹净。” “哦?你怎么知道,你出去过?”林彦反问。 玄阳一愣。 林彦又开口道:“还是说,你亲眼见过黑雾把人吃干抹净?” 他并没有记过,至少记忆中没有。 “我之前不是说我妹妹丢了吗?我要去废墟外面找她,所以我才想找人搭伙,这些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所以,你要跟我去外面看看吗?” 听完林彦这些话,玄阳直觉感受到……有些东西要开始发生改变了。 “当然,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林彦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认为有些事,现在该让你知道。” 第8章 太阳的梦中无明月 林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天太黑,玄阳并没有看清楚。 “……灾难降临的时候,活下来的有百来个孩子,而现在,算上你,只剩六个人。” 虽然玄阳早有感觉人数只剩个位数,但当他听到如此具象的数字,也不由得心头一沉。 “据我观察,从一开始一百多个人,到现在六个人,你们在这片土地上不断移动,寻找生存资源。有些人撑下来了,有些人没撑住,你们没有去到过这片废墟外面,因为这片废墟,太大了。”呲啦一声,林彦似乎把拿出来的东西撕掉了,揉的吱啦乱响,然后塞进了玄阳的手里。 那是一个球形的纸团。 “给你打个比方,这片有资源的废墟大概占了这个球的四分之一,对你们寥寥十几个人来说,范围太大,你们尝试过走出去,但因为生存的不安定,你们没有选择继续走下去。”林彦拿起玄阳的大拇指在纸球上按下,这个凹面占了大概纸球的四分之一。 “那外面是什么样的?”玄阳突然很好奇,虽然他也不确定林彦是否知晓。 “黑暗。”林彦回答。 ……那敢情还是这里好哈?! 林彦好像是站累了,扯着玄阳跟他并排坐下,然后随意翻着刚刚拿出来的东西——那是他的小笔记本。 “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但是其中的某些道理,需要你自己去感悟。” 林彦见玄阳良久不语,便起身掀开了门帘走进屋内。 玄阳任由夜风刮蹭他的脸颊,思绪万千。 头好痛。 痛的发烫,痛的他没法往下思考。 漆黑的天空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凉凉的风抚摸玄阳发烫的脑袋,催他回去睡一觉。 第二天玄阳没能起来,他发烧了。 玄阳很久很久没有发过烧了,林彦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块破布,用水把布润湿后准备拿去给玄阳敷额头。 “……好浪费。”玄阳在说他浪费水,但林彦没有讲话,直接把湿布盖在他额头上。 确实,对废墟来说,水资源弥足珍贵,而这里最干净的水源只有废墟下压着的过期的矿泉水。 这烧来的蹊跷,林彦怀疑是昨天一通输出给玄阳cpu干烧了。 凉凉的布片敷在玄阳皮肤上,他觉得挺舒服,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 我在废墟里奔跑着,背后一个人正在追逐我,手里挥舞着钢管。 呼! 是钢管撕裂空气的声音,但没有打到我。 我带着那个追着我的人拐去了一条比较宽敞的路,然后随手扯了一块破布劈头盖脸的向他扔过去,趁对方视线盲区,紧接着另一只手从破墙堆里抽出一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钢筋棍。对方毫无防备,但反应也很迅速,一把掀开即将要糊上他头的破布,紧接着,一片阴影罩在他的门面上——是我。 “哈!你以为我会跑吗!”我叫嚣着甩起钢筋往下砸,虎口震颤——正中对方脑袋。 “呵!”我兴奋的跺了一下脚,打算再来一棍,但是对面的人已经噗通一声倒下了,躺在地上,梆直。 “……喂,”我过去踹了踹地上的肉坨,没有丝毫动静,让我略感失望,“嘁……真不抗揍。” 但回味刚才,我突然觉得破布之下,他露出的这张脸有点眼熟。 我没去检查他死没死,随手扔了钢筋,然后他的身上搜刮了一下,啥也没有。 我撇撇嘴,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我回忆起来……那家伙是前几天跟踪我的那个黑衣人。 我没有进行过多的思考,按跑过来的路线原路返回到上一个岔路口,走进一个废墟堆,从天花板取下一袋食物。 是我之前找到食物的地方。 比较靠外面的东西有,泡面,罐头,面包,奶茶粉。 我翻动了一下,发现里面居然还有牛奶。 废墟里珍贵的食物。 我笑了一下,正准备弯腰把这些东西装起来,背后传来了衣物摩擦声,有人!草,来不及躲了。 但是没有东西挨到我身上,只听到有人闷哼一声。 我迅速转身,有个灰绿色头发的帅哥把一个人踹翻在地。 地上那个,不是刚刚被我打晕了的黑衣人吗……他依旧躺在地上,只是换了个地方。 那个对地面情有独钟……啊也许是非自愿的黑衣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诧异的看了看灰绿头发的帅哥,看得出黑衣人状态不是很好,也看得出黑衣人很懵逼。很好,我也有点懵逼。 当下,我得出结论:偷袭我的那家伙刚刚确实被我砸到了,并且装晕,想跟踪我之后再一次偷袭。至于那个帅哥……在废墟里,不会有人成双成对,也不会有人插手帮忙,他要是在旁边偷偷看我们鹬蚌相争,他自己渔翁得利才是废墟里最正常的事情,但是他出手踹翻了偷袭我的黑衣人。 这就是我懵逼的地方。 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帮我,因为,废墟里根本不存在帮这个字。 “……嗨帅哥。”我笑着冲帅哥打了个招呼,随后毫无征兆地抬手卸下天花板上巨大的石块砸向黑衣人。 帅哥看愣了,我则跟着石块冲将过去。黑衣人反应迅速,但仍躲闪不及被石块擦了一下胳膊,也许是没想到我的力气这么大。我伸手想卸掉他手里的钢管,被他躲开,他再度挥起钢管想打我,被我用胳膊挡下……疼。 疼痛刺激了我的神经,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双手已经掐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并用腿把他绊翻在地,他挣扎着用钢管敲我的身体,但我依旧没撒手,他只好扔了钢管,拼命地想抠开我的手。 此时是那个帅哥坐收渔翁之利的最好时机。 我瞟了一眼帅哥的方向,只看得到一双细长的腿。 那帅哥没有半分想上前的欲望。 我发狠的把力量全部集中在我的双手上,直到对方慢慢的停止挣扎,方才收回手,摸出了口袋里的匕首。 刀口有些钝,我没管太多,只是一下一下的切割着黑衣服的脖子,直到喷涌出鲜血。 我收起匕首起身,哦,帅哥还在。 我从他身边走过,去我刚刚还没来得及拿的食物那翻出来一袋奶茶粉,撕开,倒进嘴里。 “……咳咳咳!!”草,呛到了。奶茶粉被我喷出来了,泪水开始涌上眼眶。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递过来一瓶水,我一把夺过,拧开盖子灌了几口。 “……咳咳,草,呛死爷了……”我扔了剩下的奶茶粉,开口,“你是想跟我打一架吗帅哥。” 他伸出了一只手,我疑惑。 然后他慢慢的,拿走了我刚刚喝的水。 “……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可以分你一点吃的。”我开口道。 对方却是看了看地上正在放血的黑衣人,眉头紧锁,然后灌了一口我刚刚喝过的水,看样子似乎是在平稳情绪。 ???我眉毛微挑,诧异的惊叫。 “……不是吧大哥?!身处废墟,没杀过人??。” 开玩笑,少个人可算是多一份生存资源,怎么可能不杀人。 “嗯……我刚来到这里不久。”帅哥终于开口了,声音挺好听。 不对……刚来? 我问他:“你原来哪儿的人?” “……雾茗。” “哪儿?没听过,这是啥地方?” “如果不杀他会怎么样?”这帅哥还是在纠结杀不杀人。 “指不定哪天我没发现他,我就噶在这堆食物旁边了。”我朝旁边的那袋食物努了努嘴。 帅哥坐下来了,我就凑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而他居然没有躲开我。 人与人之间保持安全距离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好么……虽然我好像没资格说他,毕竟是我主动的。但是我杀过很多人,几乎各种手段都见识过,完全不怕。 然后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了声,“你长得真好看。”然后迅速抽出右边的匕首,右手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匕首贴着他的脖子。 我们的距离有点暧昧。 透露着死亡气息的暧昧。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肢体有些僵硬了。 匕首有些钝,但那又怎样,我力气大。 “你不会动手的,”可能是被我抵着气管的缘故,他声音低沉了一些,但依旧足够冷静。我的手触着他的肌肤,感受到了他嗓音的颤动。“你没有毫无缘由的杀过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家伙居然是个靠脑子生存的。 回想起他之前那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突然现身在我眼前,想必是暗中跟踪我很久了。我把匕首收起来了,故意问出一句“观察我?你暗恋我?” 帅哥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我笑了:“那你跟我走?” 暗恋什么的,荒谬至极。身处这杀人不眨眼的废墟,调查敌方是聪明人最基本的做法。 走之前我确定了黑衣人是真的咽了气。 我把帅哥和食物都带回了家。 那是残破的墙体被木板和铁皮搭起的一个简陋的居所。 我在碎布层层拼起的床上坐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打量了一圈这里的居住环境,“林彦。” “……噗。”我没忍住笑,然后我收到了来自林帅哥困惑的目光。 “你这名字……哈哈哈好中二……”像是我看的一本异世界爱情小说里的,男二。 嗯,曾经看的。我已经又忍不住笑开了:“你姓啥啊?哈哈哈你不会姓林吧?” “……嗯。”林帅哥懵逼且无语。 “你是异世界的人吗哈哈……咳,咳咳咳!”哎哟草,被口水呛到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林大帅哥很不服气的问。 “咳咳……听好了,本大爷叫玄阳。”我自认为我的名字起的还是不错的。 然后我看到林大帅哥一副,明明你的名字更中二的表情。 林彦无语的找了个石凳坐下,他觉得好像被人耍了。 石凳旁边有一堆杂物,他在那堆杂物里面翻来翻去,翻出一本小说,就是我口中的异世界小说。 《霸道总裁别惹我》 “……”林彦先是愣住,然后神情复杂的瞥了我一眼,翻开了书的扉页瞅了一下,扉页上当然写着我的名字。 他随手翻了翻书的内容……就看到了男二的名字,林颜。 然后书被他丢在地上了。 “……噗。”我又没忍住。 他指了指地上的书“这本书,扉页写的是你的名字?” “是啊。”我点头。 “哪来的书?”他问我。 “哪来的?捡来的。”我一副“还能是怎么来的”的表情。 “捡来的?” “嗯……之前尝试出废墟,在废墟边缘捡的。”我回想了一下这本书的来头。 “……中二病。”林彦突然闷闷出声。 “……嗯?”我迷惑的看着他。 “你才是中二病吧!我的名字这么正常!你那名字该不会是你自己起的吧!!”他突然在奇怪的点上爆发了。 我很想继续反驳并且嘲笑他,但我张嘴却不是这句。 “我们这,没有林这种姓氏啊?”我认真的疑惑。 “……这是哪?”林彦的问题展现出一股子外来者的味儿。 “废墟啊,还能是哪。” 这种常识性问题都要问,他真的是靠脑力生存的吗?我怀疑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判断。 “我是问它在成为废墟前叫什么。”林彦继续追问。 “嗯……”我沉思了一下,“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叫南岩?”我们讨论的可不是这城邦的本名,但无论他问的是这城邦还是这片大地都无所谓,因为它们共同拥有这一个名字。 “那……你知道废墟有多大吗?”林彦问题一个接一个。我思索了一下,摇摇头。 我说:“我之前曾经尝试过走出废墟,但那时候我刚过十岁,我只记得……废墟很大,光靠我,走不出去。” “嗯……”林彦沉思着开口,“要再试试吗?走出废墟。”我翻书的手停下了,看着坐在石凳上的他。 “和你?我说过,走不出去的。”至少我现在毫无头绪,也没啥兴趣。 “我必须要出去。”林彦突然很坚定的抬头,“我妹妹还在等我。” “……妹妹?”我有点子茫然。 林彦站了起来,伸手把我手上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的右下角有两个字。 林回。 “我妹。”林彦指着林回那两个字。 第9章 月也终将化为星辰 玄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他这次睡得很沉。 ……刚才那些,是梦。 如之前一样,自他睁眼的那一刻起,梦境化作细沙,随风而散;但有一点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梦境……虽然抓不住具体的碎片,却在他的脑海里拓印下了一丝痕迹。恍惚之中,玄阳感觉到有些事情仿佛重复走了一遭。具体和什么有关,他还没来得及想,就看见床头的书。 鬼使神差的,玄阳忽然想翻看那本书。 他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活动起来有些吃力,这也许是发烧导致的体弱,最后费了老大力才摸到书壳。但由于他现在不识字,只能漫无目的胡乱翻着,直到手开始微微发抖时,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右下角印着两个字。 玄阳觉得有些眼熟,但是依旧看不懂写的是什么,于是抬头,准备问林彦时,才发现屋中,没看到林彦。 只是床头原本放着书的地方,还放着一包新的压缩饼干。 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此时已经是下午,正好饿了。于是玄阳放下书,收起了新的压缩饼干,拿出上次没吃完的继续吃。 半袋饼干下肚,林彦依旧没回来,玄阳只好下床去找。 等玄阳双脚落地,身体的疲软感告诉他,自己发烧还没好。但他没在意,迅速整理了衣服便出了门。 他对目前了解到的现实还有许多疑问与矛盾,既然林彦让他意识到了问题,他就不想让林彦不明不白的玩消失。 或许曾经的废墟也有人意识到过同样的问题,但现在的废墟,能意识到这些问题的,估计只剩林彦和玄阳了。 玄阳在附近逛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林彦,折回来时天已将黑,吹了一通冷风的他现在又开始昏昏沉沉。 林彦去哪了? 是去了废墟之外的黑暗中吗? 还是外出被陌生人缠上了? 忽然,一声细微的落石声从不远处传来,被玄阳敏锐的捕捉到。 “……林彦?”玄阳试探性呼唤了一声,但是没人回应,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走向声音来源处。 废墙,砂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也许只是风吹落了断墙上的碎片而已。 玄阳暗暗叹了口气,这时头疼又潮水般席卷而来,他只得回到了床上,不多时,疲惫感拉着他坠入深渊。 —————— “你还记得路呢?”林彦跟在我后面。 “隐隐约约记得个大概吧,你看那枯树杈子,跟想要我命似的。”我指着远处张牙舞爪的黑色枯木。 “怎么会到了废墟边缘就出不去了?”林彦微微皱眉,冥思苦想。 “哎呀……忘了。”我神采飞扬地讲述我过来者经验,“但我有个刻骨铭心的印象!那就是——绝不可能有人能从这出去的。” 林彦神色沉重,我知晓他为何如此,毕竟他的至亲至今下落不明,于是我宽慰道:“没事,没准到地方我就能想起来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个印象了。到时候有你当参谋,咱必定能倒腾出一条生路!” 话已至此,可林彦神色依旧沉重,并未减轻分毫。 我不知道他们兄妹以前经历了什么,但我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 “怕什么,你不是说那黑暗里可能有你妹么,你妹总还认得你这个哥哥吧?”我伸了个懒腰,把手搭在了头上。“之前我一个人是出不去,但我感觉,没准这次带上你就成了呢?” 一路上都是我在絮絮叨叨,林彦倒是很少开口。 废墟是个平缓的凹坑,坑很大,我和林彦走着没那么明显的上坡路,看着黑色枯木的指引,非常缓慢的靠近着废墟边缘。 其实黑色枯木原本是普通的树,但它们通体黢黑,没有树叶的枝桠形状扭曲着指向同一个方向,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从同一个方向拉扯塑型后,再被一把烧掉了叶子了一样。 “你上次去边缘用了多久?”林彦如此问着,我猜他可能是想估算路程。 “好几个月吧?” 我这句话把林彦吓到了,他惊叫一声:“这么久?!” 我立马安抚一下他“我得睡觉和找食物啊哥,而且那时候我才十岁。” “那我们现在过去…要多久?”林彦有些着急,像是不想等太久。 见他如此心急火燎,我便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他:“我上次回来之后虽然再也没想过要出去,但是也没有彻底跑回去,往回走了几天就随遇而安了,离边缘也不算远……我们过去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啊。”林彦喃喃着。 事实上可能是因为我记忆出现了什么误差,我们走了十几天就到了。至于时间是怎么算的——无论走多远,废墟深处的破钟楼都会准时在清晨响起。 这十几天我和林彦聊了很多,其中不乏畅想未来。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林彦说,“我想带林回找个好地方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我嘛……我不知道,我说,彦兄介意收个弟弟吗。 嗯,林彦比我大。 周围的黑色枯木越来越多,有些黑色物质甚至不是树枝,看起来更像是山石和泥土,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坚硬扭曲且乌黑。 “你看,再走半天就能触碰到废墟的边缘了,彦兄,我想问你个问题。”我们停下来补给的时候,我问了之前想问的事。“你和你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彦坐在原处,微低着头。许久,林彦终于张口之时……我只能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他在说话,而我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因为黑色的物质突然从我背后涌过来,包裹了我视野之所见。 林彦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处境,只是继续讲着话。 我张了张嘴,但是发不出声音,我的腿脚和手沉在黑泥里,很重很重,抬不起来,挣脱不开。 黑泥冰冷,带着刺痛从我的肌肤侵入我的身体,耳畔是撕嚎,惨叫,尖啸。 最后一眼是林彦……依旧微低着头回忆,带着些许苦笑,但很温柔的脸。 咕唧——暗物质翻滚着把我吞没了,我甚至没来得及慌张。 第10章 梦之所示 我浑身上下被黑泥包裹,头很沉,手很沉,脚也很沉。 酥酥麻麻的感觉逐渐爬上我的四肢。 不知过了多久,禁锢我躯体的黑泥开始变得灼热……随后逐渐开始让我感到难受。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那样的难受愈演愈烈,最终仿佛实体化一般开始侵入我的神经…… 愤怒、嫉妒、不甘、悲伤……这些情绪如同钢针,带着冰冷和绝望四面八方的刺进我的骨子里,一下一下刺进我的心脏,一次一次贯穿进我的骨髓……这些黑泥侵蚀着我的意识,让我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低吼声。 痛苦——痛苦,沉沦在黑暗中无尽的痛苦!!! 在这场酷刑中,我隐约听见了来自深空的私语,但那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仿佛是被锁起四肢的羊,在火焰下任人宰割任人炙烤,听着人们幸福的讨论未来,而我却被剥夺了所有,任人鱼肉。 我没有未来。 他们的言语化作手中的刃,撕开我的皮肤,割离了我的内脏,然后把我扔在满是污浊的泥潭中腌制。在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炸裂般汹涌的痛苦后,我的神经开始麻木而缓慢的接受一波又一波蚀骨的冲击,慢慢的,我领悟到这些黑泥状暗物质代表了什么——人性的恶念。 人的恶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这些恶念化作污浊,侵蚀并缠绕着我的一切。 “我曾走到过废墟的边缘,但依旧出不去……”这是我对彦说过的话。 我曾来过这里,视野中,周围被暗物质腐蚀的一切都以吸入状指向黑暗的最深处。上次也是这样,在踏入暗物质笼罩范围时,我就被拉入泥潭,无法挣脱。 上次(疼)……我出去了吗(好疼)……? 我是怎么出去的……?(好痛苦) 我这次……还能出去吗——(好疼) 等会儿。 我差点把这小子忘了。 “林彦!!!”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出不了声,可能是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样,喊出声之后,我突然可以迸发出气力,“林彦!你tm在哪儿啊!老子被缠住了你还没看到吗!!”我将最后一点力气全部用在嗓门上。 没有人回答。 “林彦!”我又吼出一声。 我根本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这些黑泥隔音,总之现在肌肉酸痛到使不上力,仅剩力气也快消散了。 要栽了。 此时的我居然有些平静,也可能是厌倦了废墟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我必须要找到我的妹妹。” 这是林彦对我说的。 “我妹妹也许在你说的黑暗里一个人待了很久了。” 林彦的妹妹……林回,是在这里吗,在这让人绝望的痛苦中。 我挣扎着动了一下,说好要帮林彦找妹妹来着。 随着我的动作,嵌入我身体的黑泥拼命的拉扯我的神经。 “林彦……你妹的。”我忍不住爆粗。 我咬着牙,但无济于事。 意识最终抵御不了黑暗,逐渐沉沦…… 玄阳是近凌晨时发的烧。 温度之高,竟将林彦热醒了。 林彦其实已经不困,他睁开眼后见天光微亮,刚准备翻身起床,就听见了玄阳沉重的呼吸声。 这家伙,不是说身边有人睡不着吗?怎么睡的这么沉。于是他带着疑惑与好奇,瞅了一眼玄阳。 要不是这一瞅,他还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玄阳的异样。 床上的人儿眉头紧锁,呼吸沉重,看起来很难受。林彦还以为他做噩梦,本伸手想叫醒他,结果手刚伸过去,就感受到一股热意。 “?!” 林彦立马意识到,这人发烧了。 他身上带的水不够多,但仍去找了块布片用水润湿给玄阳降温。 冰凉的布片贴上玄阳额头时,似乎将人弄醒了,只是玄阳竟然张嘴就吐槽他浪费水。 大兄弟,搞清楚,现在这破地方连药都没有,我看你烧死了还谈浪不浪费。 林彦好气又好笑,刚想给人脑瓜来一下,但玄阳已经再次睡过去,他便只好作罢。 他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见玄阳已经没动静,便背上腰包出门了。 林彦从包里翻找出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那是个皮质的小本子,有两指节那么厚。 借着微亮的天光,他翻开了笔记本。 笔记本上只有大片的模糊,和几个依稀可辨的字迹。 ……在等我,去找一个红发……他知道……黑暗…………救…… 179……68…… 第一页能提供的信息就止步于此。 林彦来自钟楼。又或者说,他苏醒于钟楼。 他睁眼便是暗无天日的废墟,记忆又似乎受到某种干扰,他隐约记得自己的过去,却想不起来这里具体发生过什么,能给他提供线索的就只剩这模糊不清的笔记本。 废墟所剩的人寥寥无几,满世界不知找了多久才碰上一个。他想尝试和那个幸存者沟通,可对方如临大敌,警惕,戒备,落荒而逃。后面遇到的人皆是如此,更有甚者主动攻击他。 林彦本身有些能力,自然没有轻易被伤到,他便开始躲在暗处观察这寥寥无几的人。 这些人眼神戒备却空洞,似乎不知自己为何而活,只是遵循本能的生存,像是被遗忘在废弃方案里,只想着如何活命的行尸走肉。 直到他遇到了玄阳。 他找玄阳搭伙,可不是为了在废墟里玩找朋友的游戏。 那天他跟在一个黑衣男子身后,这个黑衣男子身高看上去一米七八,不胖不瘦,曾经攻击过他。没错,他本以为,笔记本里的179和68指的是身高体重,便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人身上找到线索。 结果碰到了笔记上提供的另一个信息——“红发男子”。 那红发男子正是现在瘫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玄阳。 而玄阳确实和废墟里的其他人表现不太一样……如果说废墟人眼里空洞,只为生存,那玄阳则只是眼神迷茫。他遇到敌人不会如临大敌,也不会肆意攻击,和这些没有灵魂的人不一样。 当林彦看见玄阳手中的那本小说,他才确定自己找对人了。 那本书,原本的主人是他妹妹——林回。 第11章 为了寻找答案 那本书,是林彦给自己上的第二道保险锁——第一道锁是笔记。 那晚,他随意翻看小说时,看到林回名字的一瞬间,回忆悉数涌现。 所以他后来,带玄阳去看星星,其实别有用意。 但玄阳现在没有一点点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 微风忽而钻进门帘,吹的林彦手中的笔记纸页翻飞。笔记本中忽而闪现一两道模糊字迹,很快又被吹过。 笔记本上并不只第一页有可以辨认的字迹,但笔记本上大片的空白和断层巧妙的掩盖着真相。林彦曾将笔记本每一页都仔仔细细翻看过了,然后带着他的猜测,试探着这片废墟。 现在有部分猜测已经落实。 林彦收起了笔记本。饮用水不太够了,他打算只身去自己的储备库取水。 其实林彦苏醒的钟楼就存有食物和水,只是钟楼有些远,而他又着急回去照看玄阳。而储备库是林彦之前多次外出调查,方便自己随时补给设立的。 意料之外,回家的路上,林彦被人跟踪了。 是上次没死透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也是倒霉,每次都离食物咫尺之远,硬是错过。也不知是不是因此,他如牛皮糖一样,和林彦纠缠了几个回合,很是难缠。可林彦担心床上发着烧的玄阳,无心拖延,偏偏玄阳还不让他伤及性命,等到他摆脱黑衣人,带着水绕回小平房时,都是第二天凌晨了。 林彦带着一身疲惫掀起门帘,人还没进去就听见玄阳嘶哑着嗓子在喊他的名字。 “嗯?你叫我?” 门帘掀起又放下,还没来得及照亮屋子的光就被门帘挡在门外。他探了个头去瞅玄阳,只见玄阳迷迷瞪瞪地睁眼了,便立马去拿刚带回来的水。 玄阳看了看林彦,滚烫的脸颊和干涩的眼睛让玄阳意识到自己烧还没退。 “这是梦吗……”玄阳好像烧糊涂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现在正在做梦还是,刚才在做梦。 “……”林彦递去一瓶水,不知如何回答,只说了句:“你得问你自己。” 玄阳艰难接过,没喝几口就又开始昏昏沉沉。 林彦有些无奈,随即注意到了床边似乎被翻动过的书和不见了的压缩饼干。 ——————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扯出了泥潭。 是林彦。 身体上被黑泥禁锢的余痛感没有消失。 “没讲几句你突然就消失了,这些是什么?!”林彦扯开了我身上的黑泥,很神奇,那些黑泥好像枯萎了的藤蔓一样,很轻松就被林彦扯掉了。 “……疼死了。”我身体一软,栽了。 …… 莫约过去了几个小时,我清醒过来。 身上还残留着酸楚。 林彦在我睡着的这些时间整理了一下他的小笔记,然后研究了一下把我吞吃入腹的黑泥。 我喝着刚刚林彦递过来的一瓶牛奶,听林彦说,这黑泥好像是她妹妹的东西。 “这些东西好像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但是看这样子会让其他人极度痛苦,我打算进去找我妹了,你还来吗。” 我把喝空的牛奶盒扔了,起身。 “我想出去。”这是我的回答。 意识飘散于漫长的黑暗。 —————— 当玄阳再度睁开眼时,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哪。 一个绿毛脑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依旧是林彦。 林彦说,烧退了。 玄阳说,“我们……出去了吗。” 林彦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但很遗憾,玄阳没能抵御住潜意识的自我洗礼,梦境里的东西一如既往的如潮水般退去。 他看着林彦,拼命的想留下点一些回忆,却只记起林彦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先吃点东西吧。”林彦率先开口打破了目前的沉默。 玄阳愣了愣,便翻找出之前的饼干开始啃,这饼干补充营养肯定比自己的东西要好不少,他希望自己赶快好起来。 林彦将他未喝完的那瓶水递了过去。 玄阳接过,等他喝完才发现……这瓶水,好像保存的非常完好,甚至包装上的花纹和字都像是崭新的,没等玄阳细想,林彦的声音就传来。 “说吧,什么叫我们出去了吗?”他问。 玄阳眉头紧锁:“啊?我有说这句吗?” 林彦:“……你睁眼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玄阳冥思苦想……也没想起来。 林彦有些失望,但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总有办法的。 他如此想着,正准备说声“算了”,玄阳却猛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哦对,彦兄你看你认得这个么?”玄阳抓起床头的书翻到最后一页指着右下角。 “……你刚叫我什么?”林彦问。 玄阳也忽得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顺口地将这个称呼说出。 见玄阳如此反应,林彦忽然也不纠结这个称呼了,而是回答了玄阳的问题。 “认得,这是我妹的名字,林回。” 这句话将玄阳的思绪又扯回。 林彦的妹妹?她的书怎么在我手上?玄阳想不通。 “来这里的当晚我就看到了,这是我妹的书,应该是很久之前被你捡到了。”林彦仿佛能看穿玄阳的心思,提前做了回答。 林彦想要寻找亲人的动机毋庸置疑,玄阳也不再纠结书本的由来。 “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 “找你妹。” “理由呢?” “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 “你找你妹,我找我存在的意义。” 【附文】——林彦的笔记本前页 第二次记录: 玄阳已不在废墟。 妹妹还在等我。 去找一个红发的男子,他知道这片黑暗是什么……再一次,去找他,带他出去,才能救林回。 第三次记录: 失败了……存活人数又少了。 第四次记录: 这里好像是……废墟? 笔记本上有大片模糊……难道,有什么清除了我的记录? 我要去找谁? ——我遇到了一个名为玄阳的人,为何我却说他不在废墟? …… ——找红发男子,拿到那本书。 第五次记录: 这真像是一场巨大的莫比乌斯环。 ——找对人了,这里有我开启记忆的钥匙。 存活人数仍在减少。 179——27 第六次轮回记录: 相信你看到这里可以明白,你要带某个人走出这个垃圾站。 去调查吧,去找到他,当你看到那本书,你就会知晓一切。 剩余——14。 灾难原发地,有个世人不解之谜。 第12章 出发 决定后玄阳立马行动起来,三下五除二拆了自己的“床”。残破的床单下露出一个有些破旧的双肩包——那是他曾经每一次搬家都会用来带走食物的旅行包。 “你……”林彦没明白。 “收拾东西啊!”玄阳说着,就将储备粮,连同后来林彦给的一些压缩饼干全部翻找出来,准备打包。 林彦倚靠在门口,目光追随着玄阳的动作,随后又拿出笔记本翻看着什么。 “其实关于寻找林回这件事,跟你本身没什么太大关系。你确定要放弃现在还算安稳的日子跟我去冒险?”林彦又问。 “这见鬼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去他的末世!去他的规则!去他的神!先不说你找没找到你妹,反正我倒是要去看看废墟外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在作祟。”玄阳此刻的心思在路途补给和储备粮上,但不妨碍他絮絮叨叨碎嘴子。 林彦挑了挑眉,这人,还有得救。 其实林彦只是想确认一下玄阳的决心而已,他可不想其中一个人临阵脱逃,或者半途反悔。 玄阳装完最后一包食物,看着不是很鼓的包,眉头紧锁。 “这不够吃吧?” 没得到及时回应,玄阳抬了头。 此时的林彦逆着光倚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笔记本,这副样子印进他的眼睛,似乎和梦中某个场景高度重合,但玄阳全然记不起梦境,所以恍惚了一下。 “那……去一趟钟楼?”林彦思考了一下提议。 看到玄阳的疑惑,林彦又补充一句:“我的压缩饼干是在钟楼拿的。” 玄阳惊喜,脱口而出:“去!” 开玩笑,这泼天的富贵为何不要。 “行,那我们估算一下行进方向和路程。”林彦之前打探废墟时有画过简易的地图,于是他拿出笔记本就着地图合计了一下,告诉玄阳,现在钟楼离此处约有六七百公里,他们不眠不休地走过去都要大约一个星期。 玄阳倒是无所谓,能拿到充足物资,值。 二人整顿了一下行李,商量用两个多星期慢慢走过去应该足够。最后,他们告别了玄阳居住多年的家。 现在南岩废墟可生存之处已经形成凹陷,若不是尘霾严重,空气可见度低,否则只要站在高楼之上就能将整个废墟一览无余。不过尘霾影响也不大,他们看过地图,只要顺着西侧的河道,朝着凹陷中心钟楼发出声响的位置,也不会走太偏。 路上,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感慨当下,但更多的是在聊钟楼。 “你怎么会去钟楼?”路上,玄阳问。 “我原来住那。” “住钟楼?你是钟楼原来的员工?” “不是,是末日后住进去的。” “噢,我说呢,钟楼员工可都是不折不扣的神的信徒。”玄阳说,“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回去?外面的食物可没你的好吃。” 林彦:“没找到我妹,而且食物带的够,就没回去。” 这时玄阳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说,有没有可能你这次回去,突然发现,你妹早就回去了?” 林彦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那刚好回去看看。” 二人对视,突然不约而同跑起来,好像马上就能到钟楼似的。 只是遇上的第一个人不是林回,而是蹲在断墙后的黑衣人。 那天黑衣人被甩掉后,果真在附近找起来,只是找到方向不太对,但刚好是在玄阳家去钟楼的那个方向。 二人路上动静太大,好巧不巧,被黑衣人发现了。 于是就出现最开始那一幕。 林彦及时发现不对劲,随手抄了个断钢筋接下了砸向玄阳脑袋的金属水管。 正好,也该让玄阳改改残酷环境下无谓的慈悲了。 “玄阳,他要杀你耶?”林彦如此挑衅,却没起多大效果。 等二人合力解决掉黑衣人走出好远后,玄阳还是没缓过劲。 林彦见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了?难道还不明白?” 玄阳沉默。 林彦指向黑衣人:“我问你,如果你快饿死了,现在一份食物放在你和他面前,你抢不抢?” “抢。” “他没了食物他也会死,所以他想弄死你,而你们两个只能活下去一个,你会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吗?” “不会。” “所以现在你活下来了,他死了。” “……” 林彦见玄阳闭口不语,眯起眼睛怀疑道:“你该不会觉得我们现在资源充足,可以把食物分给他一点吧?” 玄阳确实有这个想法,但真要分享食物,其实还是挺要他命的。 “你能保证他拿到食物后就放过你么?你能保证我们去钟楼的路上食物足够么?”林彦问。 玄阳继续沉默,他感到了见鬼一般的无可奈何。 “所以,现在这个人要你死,你死不死?” “不。” “所以死的是他,走吧,路上你可以慢慢想。”林彦用力拍了一下玄阳的背,像是在叫醒一个沉睡的人。 【间章】-人偶之殒 甲位重时:向大家公布一则消息。 丙位境月:关于十二列中“申”列樊识,有一则最高级别保密报告。作为十二列中实力稍弱的暴食管理者“申”,其真实身份是以上一代已陨落的十位中,以其中一位为原型所制作的 合成偶。 乙位画楼:所以作为上一代的老领导的我,现在公开此合成偶的用意~若是咱们内部出现问题,那么实力稍弱的这个人偶所掌管的【暴食】,会成为反叛者的前排目标。 庚位宁修:噢~懂了,所以申是用来防内忧的第一道警戒线? 乙位画楼:纠正,这是预示事态是否严重的分水岭。 丙位境月:现在这个合成偶已失踪,【暴食】不知下落,且根据上一代留下的技术指标显示,失踪的申已无生命活力。 桌上有几位神情明显严肃了起来。 壬位崐与白江:放轻松~我认为现在大家能坐在这,是因为出问题的不是我们十位。 乙位画楼:白江说的对,所以接下来要宣布一项最高级别保密任务。 画楼拿出“十二列”里其中几位名字,在桌上依次排开。 甲位重时:我现在宣布一项重要任务——伽列极出现反叛者,目前嫌疑最大的是十二列中掌管罪核的辰列卡尔斯符见和戌列埃加奎,但不排除这两位被当了枪使。对方行动十分隐秘,为了保护伽列极的正常运行,十位所有人,暗中调查所有十二列,阻止事态发展! 第13章 过往不复 离出发时已经过去约一天多,天已将黑,二人打算找地方休息。 由于越往中心走,原本闹市区留下的建筑残骸就越多,所以他们很轻松就能找到适合休息的地方。为了保存精力,二人早早吃完晚饭便躺下,没过多久双双沉入梦境。 —————— 眼前有一位少年坐在黑夜里一处齐肩高的断墙上。 夜幕中,星河与月光将银光洒下,印在少年飞扬的红发上。 他站在少年身后,抬起头看着天空,些许若有似无的尘霾被微风拂去。 正看得出神,只听红发少年开口问:“林彦,你们那个地方风景怎么样?” 他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遮阴蔽日,尘霾弥漫,不见星月,也不见蓝天……” “不是呀!”红发少年打断了他,侧过脸,看向他的眼里载满期待与热忱,“这都哪跟哪儿啊,你上次说的五颜六色的珊瑚礁和透明荧光的水木耳呢?” 他一怔。 红发少年笑了起来,露出有些尖利的虎牙。随后少年跳下断墙,向着前方的断壁残垣跨出几步。 他也翻身上墙,刚想跟着往下跳,红发少年就停下了步子。 他就这样蹲在墙上,保持着要往下跳的姿势,只听少年说,“好羡慕你家乡的景色啊!真想去看看。” 他没有接话,干脆就坐在墙上。看着少年的背影,他忽然想起少年曾许诺,待他们找到林回,要是破了这片灰黑枯芜,他们三个就一块儿生活,少年会想方设法找材料将他的家乡的样子拼凑成景观摆件送给他们。 枯芜,是他们对废墟外黑暗的称呼。 微风拂过,火红的发丝被风卷起,飞扬于空中,也将少年略带调皮的呼唤传至耳畔:“彦兄——” 他眨了一下眼,脑海中没来由的浮现后半句“介意收个弟弟吗?” 但他没能等到后半句。 他眨的那一下眼,把红发少年眨没了。 就那一瞬间,灰黑尘埃如蚊蝇般窸窸窣窣地从四面八方侵入,挟裹着黑色枯芜碎屑,漫天飞舞,包裹了他的视线。 少年早已消失于眼前,仿佛不曾存在过。 他惊慌地四处张望,周身空无一人。 很快,眼前的场景同意识再一次被蒙上黑尘,又随风化开。 最后意识里空空荡荡。 —————— 梦境消散,林彦逐渐醒来。外头天还没亮,他侧头,见不远处的玄阳呼吸声极轻,也不知醒没醒。 梦中红发少年的脸和玄阳重合,最后逐渐融为一体。 但他知道,他们是两个人。 林彦轻轻呼出一口绵长的气,就这样静静地躺到了清晨的钟声响起。 咚—— 玄阳醒来后,二人收拾了门口的简易装置和行李,继续赶路。 在一次中途休息补充体力时,林彦掏出了他的笔记本,手指在纸页上翻飞,被略过的其中一页上,记录了两行字。 ——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困吗? ——因为你已经睡饱了。 几天前,夜空下,林彦对玄阳说过这段对话。 这是只有林彦自己能看懂,而且不会被抹去的东西。但这两段字在此时并未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只在这稍作停留,很快便翻了过去。 这笔记本是他的备忘录,他会在上面记下一些自认为重要的线索和猜测,但是有几页的字迹却像是被擦去一般模糊不清,他也没太在意,迅速在笔记本上找了个满意的地方书写起来。 ——我在墙上,他在墙下,但其实我们一直在终点。 玄阳见林彦摊开笔记本落笔成文,也没去打扰。他起身在周围的断壁残垣上找了个较高的位置,吹着风放着哨。虽然现在废墟只剩寥寥几人,他也谨小慎微,不想发生任何冲突,不想意外受伤。 白日之下的废土,能见度却低到令人发指,但即使是这样也丝毫影响不了玄阳的动态视力。不过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人,玄阳很清楚,白天正是废墟人外出“扫街”的最好时机,但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除黑衣人外的任何人,不仅仅是因为地广人稀,还有很大可能是这条路上的资源早就被附近的人拾了个干净。 就在此时,他又突然意识到,既然钟楼有物资,那会被别人发现吗?会被人捷足先登吗?他皱了皱眉,担心地望向了他们将要去往的方向。 这一看不要紧,玄阳直接愣了神。 “林彦。”玄阳尝试性叫了一声,但林彦似乎写的有些投入,没有听到。 玄阳回过头,带着几分急促地将声音拔高:“林彦!” “嗯?!”林彦此时刚好写到结尾,被玄阳这一嗓子惊的手下一抖,“怎么了?有人?”林彦抬起头问道。 “没人。”玄阳说,“你之前说我们多久到钟楼来着?” 林彦将最后一句结尾,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回道:“三个星期吧?咋了?”随后他拉开自己的腰包,刚想将笔记本装好。 玄阳指着前方:“那你快过来看看,那玩意儿该不会是钟楼吧?” 林彦闻言一怔,笔记本都没来得及装起来,立马抬头看向前方,但是一些废土危楼遮挡了部分视线。于是他干脆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玄阳所在的位置,顺着玄阳刚才所指的地方望去…… 只见细碎的阳光从乌黑的云中缝隙堪堪挤进来,若有若无的光斑打在空气中的尘霾上。而灰茫茫的空气中,隐约显现出细长高大的黑影轮廓,在周围废地残楼的对比中,虚虚晃晃地勾勒出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塔。 卧槽?? 这形状……还真特娘是钟楼。 林彦吃惊,随后又逐渐严肃,忙将手中没来得及装起的笔记翻开。 这可是原本两三个星期的路程啊?! 他们才走了仅仅一天半,已经能见到钟楼的影子了,这说明他们马上就要到达了。 虽然和林彦原本预估的时间相差太大,但玄阳并没有多想,只当是林彦记录的数据不太准确,而林彦则是惊讶,但并没有对自己的数据表示出任何怀疑,他坚信自己的数据不可能出错,于是打算核实一些信息。 第14章 世界之外 玄阳的居所在城邦较为广阔平坦的东南方,所以他们行向繁华的西北,且玄阳作为本地人,一路都在感受钟声的方向,偏离方向的概率并不大;而这里街坊布局如棋盘,看上去曾经很是繁荣,钟楼附近亦是如此。 所以那建筑真的是钟楼。 想到这,林彦思绪一动,飞快的翻阅着最前面的笔记,若有所思的在计算些什么。 本还在因临近目的地而高兴的玄阳没听到林彦的反应,回头看去,就见一道捧着笔记的高挑身影。 不得不说,林彦真的有点姿色。 只是,一身干净衣着的短发帅哥就这么格格不入的站在一片破败荒芜中。 这副样子,是多年来废墟从未出现过的风景。 也就是这般独特的风景让玄阳意识到些不一样的事情。林彦的衣服……是真的太干净了,林彦对于一些事的认知也是远超废墟所有人。废墟中没有人有使用笔记本的习惯,而笔记本也不够旧,要知道,废墟的存在少说也有几十载了。 还有,无论是林彦最开始的接近,还是后来对他的劝说,都像是某种引导。 所以到底是因为林彦本身独特,还是自己理解错了这个世界?他不得而知。 林彦,似乎藏着秘密。 “林彦。” 此时的林彦正眉头紧锁,听到玄阳在叫他,便终止了思考,抬起头,只见玄阳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些许怀疑,语气也像是质问。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面对玄阳,林彦倒是平静的嗯了一声,见玄阳急着要抛出一堆问题,赶紧笑着又接了一句,“但是我知道的不多,你先别急,等我有具体结果再跟你说。” 玄阳只好焦急的等待着。 半晌,林彦终于结束思绪重新抬起了头,不紧不慢地翻了几页笔记本,玄阳见林彦有了别的动作马上就凑了过去,急切的问:“所以你到底咋回事儿啊?” “还记得我第一天到你家那晚,问你的话么?” “啊?”玄阳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林彦只好再问一遍“就是那句,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困吗?” 玄阳愣了一下,试探性说出那句他觉得是废话的废话:“……因为我睡饱了?” “对,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林彦饶有兴致地转着笔,手指一弹,笔转了一圈又稳稳落于手中。 “呃……因为我体质特殊?睡眠质量好?”玄阳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 林彦看向玄阳,停下手中的动作:“你难道不觉得时间……” 咚——! 钟楼忽然传来的钟声打断了林彦的话语。 又或者说,听到钟声的林彦,咽下了后半句。 按照常理来说,钟声只会在凌晨响起。此时并不是凌晨,而玄阳又对如此异常的钟声置若罔闻,毫不在意。 那是因为,玄阳并没有听到钟声,这钟声像是某种警告,只对林彦生效的警告。 林彦的停顿让玄阳很是纳闷:“……你继续说啊,觉得什么?” “算了,我换个说法……”林彦只得再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其实环境和人,早就融为一体了,融合介质就是空气中的这些黑色浮灰。所以大家在日落之后,都会遵循某种规律,下意识选择去睡觉。” “哦这样啊……所以这个怎么了?有问题?”玄阳接收了信息后,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何不妥。 “所以……”林彦停顿了一下,尝试性说出,“你不觉得,你们睡觉的时间,太长了吗?”这一次,钟声没有出现。 “长吗?”玄阳有些意外。 林彦反问道:“不然你为啥不困?” 玄阳还是没太明白林彦表达的意思,急的他攥了拳,捶向林彦的肩膀,“靠!你直说不就好了,玩什么哑谜!” 林彦揉着肩,带着无奈的笑了笑,“早告诉你了!有些事要你自己去悟。”随后收起了自己的笔记本和笔。 玄阳独自在一边气急败坏,总觉得林彦在岔开话题,只是他气着气着,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对话有些不味儿。 “你那句‘你们’是什么意思?” “什么?”猛地听到这么一句,林彦没太反应过来。 “就是,什么叫你们睡觉的时间太长?”玄阳的眼神犀利地照了过去,故意咬重了“你们”两个字的发音。 “哦,这个啊。”林彦依旧淡定的解释着,“就是指,你们,废墟人,其中不包括我的意思。” “啊?”玄阳哑然,半晌才问,“……你是外星人?” 你特么才外星人!林彦本想解释,但又突然觉得,好像这么说也没错,只不过外星人那种大眼尖嘴形象太深入人心,他不想认下这个刻板印象。 林彦来自世界之外,一个叫雾茗的地方,但也许只有林彦自己明白其中的真相了,他解释道,“我只是不来自废墟……” 玄阳将其他问题暂且抛之脑后:“嗯……所以你真的是外星人?” “你特么……”林彦想打人,但最终选择了妥协。“我算是,但也不是。”他说,“我来自雾茗,类似于南岩。” 废墟人都知道,废墟原本叫做南岩,南岩中不存在雾茗这么个地方。而照林彦所说,雾茗应该是个和南岩一样,独立存在的世界。 “雾茗?”玄阳疑惑,那是个什么地方?你又怎么来到这儿的?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林彦掐断了。 “兄弟,要不你先想想时间问题呢?然后我再告诉你其他事情?” 玄阳:“咱非得按这个顺序来吗?” 林彦坚定的嗯了一声,“实在想不出来的话,我再告诉你也不迟嘛。” 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林彦像是背负着某种任务来到这个世界,但生存于废墟的玄阳并不具备这种认知,他只是觉得林彦身上谜团众多,且想法跳脱,让人一头雾水。 第15章 钟楼 二人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临近黑夜前到达了钟楼脚下。 玄阳作为本地人,印象中竟然是第一次来到这占地就有几万平米的钟楼,在林彦的带领下,他们踏着最后一丝天光进入了一楼的大厅。 大厅里空空荡荡,依稀能辨出许多从天而降的承重圆柱,玄阳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视野忽得又亮堂起来,刺眼的光将他晃的眯起了眼睛,这都要归功于林彦摸去打开的灯。灯光下,左侧的几家生活超市门牌清晰可见,而右侧有许多桌椅,靠边还有一些窗口,看起来那边似乎是设有餐厅的休息处,并且所有的设施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保存的也太好了吧?!”玄阳惊愕不已。 的确,和外面的狼藉比起来,这里像是从未遭受过灾难的波及,若是白天来,玄阳甚至能发现钟楼就连外墙也完好无损。 “你没发现这儿能用电吗?”林彦指了指头上亮堂的灯。 废墟中曾几何时有过夜晚万家灯火的风景?有,那是灾难之前。 玄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转着圈将一楼大厅逛了个遍,最后钻进了其中一家超市。而超市货架上居然整整齐齐琳琅满目,并且很多食物都是废墟早就不曾存在过的,他开心的像是掉进坚果堆的仓鼠,当即开始往他的包里扫荡食物。 “啊哟喂……玄阳?!”林彦被玄阳的反应惊了一下,却又无奈的看着对方这不争气的样子。而玄阳此刻被琳琅的食物吸引,压根没听到林彦喊他。 不一会儿,玄阳走出来,包里鼓鼓囊囊。他居然还可惜道:“这么多好东西,居然不能全部带走,杀了我吧!” 林彦唏嘘一声,“知足吧。” 拿这么多东西,到时候压缩饼干往哪放啊? 没办法,压缩饼干确实比超市里这些食物实用些——能放,顶饱,节约空间。 随后林彦也钻进了超市,拿了一个宽大的双肩包,随便拿了些吃的,又捻了好几瓶水丢进去,出来跟玄阳说:“走吧,先去楼上歇一晚,明天才正式囤粮。” 一至七楼是员工休息处和仓库,而二楼一整层都是用来存放供奉所用的香火,可见之前来钟楼供奉的人流量有多大;八到十二楼是员工宿舍,十二层往上则是类似教室一样的办公区,唯独二十七层,一整层空空旷旷,除了设立的一些承重用的圆柱,就只剩一圈观景窗和露天观景台;而二十七层上,则是钟楼的运转装置,入口处的双开大铁门落了一把锁,他们不知道更上一层楼的钥匙。 钟楼电梯还能运作,两人先是去了二十七层,拿出包里的食物靠窗而坐,窗外漆黑一片。 现在,整个废墟只有钟楼灯火通明,而这样的异常居然没有吸引到任何人前来此处。 玄阳的注意力全在刚刚收获的战利品上,他大快朵颐,还得林彦提醒道:“你不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吗?” 玄阳正塞了满嘴的面包辣条,口齿不清地回着:“你最不对劲。” 待二人都补充完体力,玄阳又将二十七层看了一圈,这才跟着林彦去员工宿舍找床休息。 当崭新的被褥与床架出现在眼前时,玄阳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环境了,他三两步就跳上了床,将脸深深埋进被褥。 “你适应的真快啊!”林彦感慨不已。 玄阳又蹭了一会儿被子才依依不舍的抬起脸说道:“这简直跟做梦一样,太神奇了!能享受就赶紧享受,梦醒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哦?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在做梦,而不认为外面的灾难才是梦呢?” 这句话将玄阳的思维狠狠冲击了一下。 “食物,床褥,这些本应是正常的生活供给。”林彦说。 “可这里是废墟。”玄阳反驳。 “废墟在变成废墟前,也该有世界本来的样子。”林彦说。 “……” 玄阳并不知道林彦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们可以找到世界毁灭的真相。”林彦说。 “……” 老实说,玄阳对真相并不执着。 “所以你要不要想想如何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林彦说。 “……” 很明显,玄阳回答不上来。 “你或许对拯救世界没什么兴趣,但是也许这个世界需要你呢?”林彦说。 “……” 玄阳并不觉得这糟糕的世界需要他。 “你出发前还说,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林彦说。 “……” 好吧,这个确实让他动容。 林彦拿了瓶水砸过去,“你给点反应啊!” 玄阳闪过飞来的水瓶:“反应。” “……” “可我真的不明白你想让我明白什么啊!”玄阳哭丧着脸。 “……好吧,那我再提点一句,然后我们睡觉。” “你说。” “天空泛白到太阳升起时要多久?好的我告诉你,大约要四十多分钟,这四十分钟我们一般能干什么呢?是我们大概可以吃两顿饭的时间,又或者在这楼里随便逛两三层,你先把这些记住,然后我们明天去试验一下。现在,睡觉。”林彦一口气说完后立马倒在床上,被子一盖,开启梦乡,留玄阳痴愣愣地呆坐了一会儿后才不明不白的也跟着躺下。 这一晚,二人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场梦。 他们梦到了曾经的钟楼,和现在别无二致,只是窗外不再漆黑,而是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一片繁荣。 钟楼屹立于其中,宏伟壮丽,他们只是窗下繁华街道的某个路人,游玩于市集商铺之中,漫无目的。某个瞬间,他们位于两个不同的街道,同时抬头看向了二十七层的窗。 梦中,林彦依旧一身灰绿设计的外套,而他似乎和周围的人存在摸不着的屏障,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也不曾有人看见他的样子。他一只手紧紧捏着笔记本,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忽然,他感受到钟楼的某个窗户投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视线,寻着那感觉看去,只看见了玻璃窗户映出的一抹红。 另一边,卓反玄阳发丝如焰,身着灰黑风衣挤于人群,茫然不知所去。他走着走着,停在了某个商铺上躺着的水果硬糖前,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一颗绿色的糖,拆开糖纸,将糖果咬进嘴里。糖果酸甜,周围热闹一片,朦胧光影中,他无意间一个抬头,看向了钟楼二十七层的某扇窗,窗上印出了糖纸一样的绿色。 第16章 向东去 他们于清晨的钟声中醒来,而身处钟楼的二人并不觉得钟声震耳欲聋,可见钟楼隔音效果非常好。 此时窗外还不见太阳,天边隐隐泛白。 林彦拉着想赖床的玄阳去巡查了整栋钟楼,他们从一楼逛起,甚至每一层里的每一间房都照顾到了,只是途经仓库时,玄阳差点挪不开步子,最后都是被林彦扯着走的。 “一大早把我拉起来逛楼,有什么好逛的啊!”玄阳嚎叫着想回到软乎乎的被榻中吃早餐。 “别急嘛,逛完了回去照样能吃,而且吃的更香。”林彦笑道。 “等逛完都快中午了吧!”玄阳内心一百万个不情愿,他昨天晚上还没尝够新鲜食物呢! 林彦只是继续笑着,硬是拖着玄阳逛完了整栋楼。 二十七层的运动量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值一提,但众多房间让玄阳逐渐崩溃,但当他们登上二十七层的观景台时,玄阳忽然冷静了下来。 太阳,才露了个头。 废墟常年阴云,太阳在云层上从来都只给废墟人露出个模糊的身影,而就是这一圆模糊的亮光,还有大半在地平线下。 要知道,整栋大楼的房间,包括仓库办公室和宿舍加起来,大概有四五百间,而他们连逗留带爬楼的,竟然只用了不到四十五分钟? 这很不科学。 但是玄阳并不具备“逛四五百间房要用多长时间”的概念,他只觉得太阳升得好慢。 “还记得我昨天说,太阳升起要多久,够我们干些啥么?”林彦走过去,递了一袋面包过去,那是他逛到仓库时顺的。 玄阳愣愣的接过,这一次居然没再被食物吸引注意力,而是回答道:“四十五分钟,够我们逛两三层。”他撕开了面包的包装袋,吃了两口后又惊觉,“时间,变慢了?!” “bingo!”林彦欢快的打了个响指,“祖宗诶!你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玄阳又呆呆啃了两口面包,又忽然想起:“所以你之前说我们睡觉时间长也是指这个?” “对啊,时间流速变慢,时间拉长,你们睡觉的时间也跟着延长了。” “我早就睡饱了是指?” “你正常睡眠时间是7个小时,现在世界给了你十几小时睡眠时间,那可不就是你早就睡饱了么。” 等玄阳把面包啃完,才终于消化掉了这个炸雷般的信息,然后开始骂骂咧咧,“毛病吧!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玩什么哑谜?”说着举起拳头就想揍人。 林彦举起双手投降道,“哎哎冷静冷静,我也是有难言之隐。” “你还有难言之隐?来来来你有啥难言的说来听听!”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某种规矩……总之你自己参悟吧。” “……哈?”玄阳顿在原地。 林彦作乖巧状,“反正这种事我不能直说。” 玄阳:“……规矩?就是类似于我之前信以为真的那种神的规矩?” 林彦:“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二人一顿沉默。 玄阳:“那你怎么比我知道这么多消息,到底我是废墟人还是你是废墟人啊?你这算不算外星入侵?” 林彦:“……你硬要这么说……嘶,也可以。” 二人又是一顿沉默。 玄阳:“……那,你还知道别的有效信息吗?” 林彦指了指窗外,“灾难根源,在废墟外面。” 玄阳看向窗外,脑补出了一场某组织的哥哥为救下落不明的妹妹而坚定成为组织最后火种的感人故事。 此时的林彦并不知晓玄阳脑海中的感人大戏,只为玄阳开窍而略感欣慰。随后,心情各异的二人回到了宿舍收拾行李。 接下来的行动是,整顿资源,突破废墟边缘。 凭借林彦的记忆,他们很快就在仓库找到了一间存放许多压缩饼干的房间。在看到了成箱的压缩饼干后,林彦毫不犹豫地取下双肩包填了个满,又掂量了一下双肩包的重量,露出了稍为满意表情。这时他发现,玄阳突然不见踪影。 他背着双肩包出了这间库房的门,就听见隔壁一间传出塑料袋包装的被挤压的声音,还伴随着咔嚓声。 林彦撇了撇嘴,走向声音来源。 玄阳正抱着薯片大快朵颐,旁边还放着瓶果汁。见林彦从拐角处走来,他马上将旁边的薯片箱一推:“快吃!这个好好吃!虽然带不走,但我可以再装点在肚子里啊!”话语中居然还飞出一些薯片碎屑。 这场面,简直是蚂蝗见血。林彦并没有过去和玄阳一起享受这种饕餮般的快乐,他只是拿了一袋填填肚子,然后十分无奈的等玄阳干完了一整箱薯片,才开始催促。 “吃爽了吧?该准备准备上路啦。” 玄阳又灌了一口旁边的果汁,终于擦擦嘴起身,由于他们早上已经扫荡过整栋楼,玄阳便轻车熟路的去某间房换了个超大双肩包,还挑了好几个旅行袋,扫荡了几背包的食物后,居然还找了根绳子将几瓶饮料捆在了背包的外面。 林彦大受震撼。 “虽然多装点准没错……但兄弟你是真nb。”林彦如此说道。 最后,二人大包小包的从钟楼里出来,可谓是满载而归……不,是满载而去。 对了,顺带一提,他们还在柜台找到了打火机,这可把玄阳稀罕坏了。 “走哪儿?”玄阳兴致勃勃地问道。 林彦想了想:“东边吧,平坦,好走。” 路上,他们重新聊起关于世界的问题,这次,是林彦挑起的话头。 “你之前尝试过走出废墟吗?” “废墟里好像是最安全的地方吧……为什么要出去?”玄阳回答。 “那你没想过,如果废墟也不存在了呢?” “嗯……不在就不在了吧,我只是想过好当下,毕竟也没人在乎我的死活。” 林彦适时沉默了一下。 玄阳接着开口:“或许当初的我也发现过,规则的悖论,世界的湮灭,生存的压力,但我无法解决这些事,所以我选择扮演好我自己的角色。” “现在,你遇到了我。”林彦说,“我有我不可放弃的东西,我会不断向前。所以,你可以跟在我身边,去感受,去看世界真正的规则。” 然后不再迷茫,最后一句林彦并没有说出口。 第17章 异景 连续几天的赶路,让他们身边的景色从星罗棋布开始慢慢变得随意散乱——他们正在接近东边的边缘。 “这是快到了?”玄阳看了看周围零散的房屋布局。 自他们离开钟楼,已经在路上行走了三天多了,虽然负重又爬坡,但确实也该到了。 “快了。”林彦接下一句,转而看向前方渐浓的黑暗。 如果说城邦里没有树木,也许是因为树木都被黑泥腐蚀消融了。而现在,前方就是黑泥的大本营,或许是因为那里有黑泥的力量源泉,所以这里周边的树木没有被腐蚀消散,而是呈现一副被大水冲刷洗礼过后的样子,张牙舞爪的指向黑暗深处。 在继续深入之前,他们停下了脚步暂作休息。林彦随意找了块看起来干净的地方坐下,玄阳则是转身看向低处的废城。 灰色浓雾中,整座废墟隐约显现出一派破败的景象。曾经的玄阳就像是囚牢中的仓鼠,在这么大点地方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为了生存苦苦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脱这片灰色坟墓。 “站在这样的位置去看曾经,是不是颇有感触啊。”林彦看着玄阳的背影,笑着问。 玄阳也只能勉强笑一笑,颇为无奈。“是啊,这鬼地方。出又出不去,谁不是想着在那片残骸里面能过一天算一天。” 其实哪怕他们跑到这废墟边缘,这城邦边缘,同样无法确定前路,同样无法确定这样是否就能走出去。 二人相对无言,休息良久后,其中一人拾起背包,另一人便默契地跟了上去。 终于,他们到达了黑暗的边缘。 踏入黑色物质范畴时,眼前的景色像是不小心进入了黑白相机的取景框,四周的景象也十分诡异。 空气中黑色碎屑的含量倒是下降了一些,这些杂乱飞舞的碎屑似乎终于被地心引力吸引,非常缓慢地呈下落趋势,可惜偶尔的一阵微风,仍能将地面吹出阵阵黑沙;光线不知是从多遥远的太空之外斜射进云层,却只有寥寥几丝穿过云间缝隙,这可怜的几斑光线拿这暗淡的大地毫无办法,在这黑色枯芜横生遍野的地方,显得尤为无力;地面上、房屋上所凝积的大片黑泥坚硬干枯,凹凸不平,在阴沉的天气下吸收了光线后反射出斑斑点点的刺眼白光,在这一片破败的灰黑景色中越发晃眼。 走在这样的环境里,玄阳感觉自己眼睛胀痛,他只能眯眼看路,却仍觉得白光刺眼。 林彦同样觉得眼睛要瞎了,当时就是他的世界毁灭时也不曾见过这番场景。除了同样的黑色碎屑和吞噬一切的黑泥以外,其他的似乎都和自己家发生的事情相去甚远。 就在二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走在后面的玄阳突然感觉自己脸上仿佛黏了些蛛丝,就在他想伸手抹去脸上的不适时,身前的林彦停了脚步。 玄阳有点纳闷,刚想开口:“怎……” “呲啦啦——” 周围原本正缓缓下落的碎屑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狂乱飞舞,猛然爆发出尖锐摩擦声。二人皆是一惊,只见一些细小的灰黑色碎屑在飞舞中互相黏着,越聚越大,地面鼓动,仿佛有呼之欲出的虫孑一般;而四周原本看上去早已干枯的黑泥,居然茂发出黑色枝桠,眨眼便成长为一棵黑色大树。一时间,碎片摩擦声、沙虫簌簌声、翅羽扑棱声不绝于耳。眼前,白晃晃的大片光亮被惊碎,四处闪烁,却仍旧刺眼。 在黑泥的包围中,两人默契地丢下手里装着食物的旅行袋,背靠背警惕着眼前的诡异现象。 不过,如此突变似乎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飞舞的碎屑声音虽尖利,但当它们成团擦过脸颊时,却是轻柔的触感。 玄阳抹了一把脸便伸出手捏住一团碎屑,指尖轻捻,便化作细沙流逝而去。 “……灰尘?”玄阳惊疑地看着手上的黑色残留,却因白花花的光斑干扰,看不真切。 林彦这边则是看见翻滚的黑泥动势渐熄,化作阵阵涟漪,随后居然有细如芝麻之物毫无规律地从泥层跃出,飞向空中,拉出蛛丝般的线。微风一袭,黑色蛛丝就如水草一般随风飘舞,勾挂在任何阻挡它们去路的地方。 林彦转过身看了看玄阳指尖上的一抹黑,随后便注意到对方发梢上残留着没有抹擦干净的黑丝。 “有点诡异,要继续前进么?”林彦他自己肯定是要继续前进的,毕竟他还没找到林回。只是他担心玄阳心生退意,他估计揭开谜团的第二把钥匙肯定和玄阳有关,但他暂时不想逼迫对方,所以只好先行试探。 玄阳又是捻了捻指尖上的残留黑灰,却是思考了一下。 这里确实怪异,但他们现在还不曾被伤害,林彦这么问,难道是怕后悔的时候为时已晚吗?但他们他们冒险至此,不正是索求一个答案吗?于是他开口反问:“不前进的话,就算我们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准备呢?” 林彦听闻此言则是松了口气,说道:“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这不是怕你反悔来着。”说着便低头在自己腰包里翻找着什么。 “那不是你说的,是什么来着……君子追……四马?等等,你拿刀干什么?” 林彦从腰包拿出的东西,赫然是一把多功能军刀。 “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意思是好男人说话要算话。还君子追马,你怎么不说马遛君子?”林彦哭笑不得,将手中的多功能刀检查一番后递给玄阳。“给,钟楼仓库薅的。” 玄阳没接:“给我干啥?我这儿有刀。” 林彦依旧没有收回手:“我觉得待会儿用得到,拿着吧,你可别说你的刀是那钝的跟块板砖似的匕首。” 得,还真是。玄阳只得悻悻接过,刚想问:我拿了你用啥?还没问出口就见林彦又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多功能军刀,原来这家伙有两把。 第18章 边缘之外 于是他识趣地闭了嘴,低头将多功能军刀研究了一番,才发现这刀刃偏偏还是伸缩的,其他工具倒是折叠的。他不得不感叹林彦眼光毒辣,若刀刃也是折叠的,凭他没有用折叠刀的习惯,要是一个不小心操作不当,怕是要把自己握住刀身的手也削层皮。 二人将检查好的多功能军刀放进口袋,正准备弯腰去拿地上的旅行袋,却听见耳畔簌簌作响。 玄阳一惊,立马起身看向四周。林彦则只来得及歪了个头,在破碎的白色反光的照射下,只见地面上原本匍匐的黑色藤蔓生出无数丝线纠缠过来,这些丝线如同有生命力的菌丝一般,攀附上鞋面,爬上裤脚,却还在继续向上蔓延…… 林彦一把抓住黑色丝线,刚想将其扯断。 “嘶……” 玄阳这边却也是扯了一把黑色丝线,却痛得撒了手。他摊开手一看,手心并无大碍,只是原本碾碎了黑灰的指尖在隐隐作痛。 “怎么了?”林彦见状不知该不该继续动手。 “指尖疼。”玄阳说罢,便干脆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去扯,而有黑灰的这只手则是掏了多功能军刀,弹出刀刃,将黑色丝线割断。 见此,林彦便干脆也将手中的黑丝扯掉,但他并未感觉有任何不适。反而是失去根系连接的黑丝于二人手中化作黑烟,随风消融。 这倒是让林彦想起了自己的快乐老家。 那日,侵蚀大地的黑色碎屑漫天飞舞,但似乎比今日所见似灰尘的黑色团簇更轻,更柔;似水,似空气,它可以落在任何地方,也可以被吸入呼出,它们可以融化万物,在地上聚集起厚厚的一层,迅猛地吞噬了一切。 凶猛如野兽一般。 和眼前这些迸出泥点、牵丝拉线、生长枝桠的黑泥所不同,眼前这些动静和他曾经见过的比起来,简直就只剩观赏效果。 虽然这观赏效果能闪瞎眼。 二人又将行李袋上攀附的黑线斩断,这才提起物资。 他们原本以为刚才黑泥乍现的异动并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是看刚才玄阳的反应,似乎并非如此。 对眼前的黑泥到底会不会伤害人,林彦心里完全没把握。但好在玄阳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事,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深入。 没办法,这才走了多远啊,想直击黑暗的心脏,还早着呢。 他们向前走去,每迈一步,周围都会惊起一片簌簌声,接着便是张牙舞爪的枝桠向他们伸出手…… 步伐被阻挠的二人不得不再一次低头清理。刚开始他们以为这黑泥形成的丝网和枝桠会很坚硬,但当他们再次扯断、斩掉一些枯枝游丝后,却发现并不费力。数番如此后,林彦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当玄阳捏在手中的丝网再次消融后,他也意识到了:“这玩意,难道只是不想让我们往前去?” 林彦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心下还有别的猜测,于是抬腿尝试往前走。黑色物质果然又化作那般攀附上来,只是这次,他没再伸手去拽。 林彦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抬腿便能挣脱出来。虽然感觉上捆得紧,但它们似乎并没拥有多少力量,也不带任何伤害性。验证了内心的猜测,林彦便直接对玄阳说:“你试试直接走。” 玄阳却是在抬腿时察觉到身体的一丝疲软,便皱了皱眉。 “怎么了?”林彦问。 玄阳拧了口气挣脱着枯枝,蹒跚走来,只说了句:“没事,感觉有点累。” 林彦有些纳闷,累?不应该啊,他怎么没觉得累?讲道理,玄阳在废墟生活这么多年,体质应该比自己好很多才对。 “需要歇会儿么?”林彦问。 玄阳摇头:“不用,不至于。”他感觉好像是黑泥在抽取他的力气,但这样的感觉并不明显,导致他没将这点妨碍放在心上。 问就是要面子。 倒是林彦不甚放心,他上前一把抓住玄阳的小臂,说了句:“我们互相借力,应该都会轻松点。” 玄阳本觉得不至于夸张到要互相搀扶,刚想抽回手,一听到林彦这么说,便干脆的扣住了林彦的小臂。 这台阶都喂嘴边了,不要白不要。 二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拔腿向前而去,不知走了多久。这黑色大地之上的天空乌云密布,也不知现在的具体时间是几何,总之,玄阳逐渐开始感到乏力,他们便停下来稍作休整。 玄阳刚开始确实是觉得影响不大,就只觉得像是走在泥地里,每一步都沾上了点泥而已。但随着力气逐渐流失,他们走的路越来越远,脚下也越显吃力……直到玄阳终于支撑不住。 非要玄阳形容的话……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就像是一边在被放血一边还得爬山。 真要老命了。 林彦觉得此事不简单,便问:“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好像最开始挣脱那些东西的时候。” 林彦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玄阳倒是重振旗鼓了:“我休息好了,不然咱们继续往前走看看?” 他只是乏力而已,又不是腿断了。 林彦也确实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二人继续馋着前行,只是——玄阳的背包出现在了林彦的身上。 也许是本身就接近这片异景的边缘了,二人走走停停,居然一不小心走出了这片黑暗之地。 原本是林彦看见前方有不同寻常的光线——这一路走来,他们的眼睛已经快被黑白侵蚀到麻木了,当他们一如既往扒拉开眼前的黑色枯枝后,一抹深绿色便猝不及防地印入眼底。 二人四目相对后,踏出了这片“黑白取景框”,引入眼帘的是一片深绿色空地,空地后面似乎是废墟,和一片更大、更茂盛的森林,只是现在天色偏暗,看不太清。 他们彻底走出了废墟的边缘。 同时,玄阳感觉浑身一松,力气正在逐渐恢复,刚刚的事情还没得出结论,他又被新事物所吸引住——不远处的地上,一堆形状怪异的,似散乱的某种支架一样的东西,那是他在废墟中所没见过的。 此时的林彦正在观察合适的休憩地点。 玄阳毫无防备地松开了林彦的小臂,嘴里念叨着“那是什么”便走了过去,刚想伸出手扒拉扒拉就“咿——呀!!!”一声叫出来,响彻云霄。 类似支架一样的东西其实是被干枯的布匹包裹着的骨头,玄阳看见了半腐朽的布匹中,一大“块双开冰箱门”的胸骨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人类头骨。 第19章 遗骨 “双开冰箱门”里的人类头骨用空洞洞的眼眶与玄阳来了个深情对视。 玄阳顿时头皮发麻,紧接着一嗓子嚎开,疯狂甩着刚才险些碰到人骨的那只手,似乎想把什么脏东西甩掉一样。看这架势,不把手甩掉还誓不罢休一样。 而林彦并不是看出来那是一堆人骨才说出那番话,他当时只看到了不远处的遗落一只鞋子罢了。此时他还不知情,以为玄阳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迅速上前问道:“你怎么了?手又疼了?” 还没等他开口让玄阳把手给他检查,他就眼尖地瞥到了近乎腐烂的薄布匹贴着一堆东西层层包裹,勾勒出一条条似肋骨的形状。 玄阳惊魂未定地说道:“不是,草。这玩意儿吓我一跳。” 林彦沉默地走过去,见玄阳确实没啥毛病,便转身去查看地上那堆怪东西,当他看见这堆支架只是一堆散落的人骨时,反而还松了口气,不是突发意外就好。 这么想着,林彦伸脚将骨堆轻轻踢开,由于他的动作,搭最上面的黑色的布产生松动,居然碎成几块掉落下来,同一些被踢散的骨头躺在地上,也不知是经风沙侵蚀了多少年。 玄阳心有余悸,他本以为那只是被黑色枯芜包裹堆积出的散乱物体,谁知自己刚准备上手就猝不及防看到一个骷髅头躺在自己胸骨里“坐井观人”。 要是他再晚点看到,他的手可就直接和这逝者腐烂风化后的遗骨亲密接触了啊! 想想还是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好歹也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人,见林彦突然蹲下开始研究那堆尸骨,他便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凑过去问:“看啥呢?这有啥好研究的。” 林彦不知从哪摸了块石头,正借着石头的隔离翻动那堆骨头。 “有点怪,看看能不能知道这人咋死的。”林彦也不愿直接上手,不仅是尸骨可怖,还怕沾染上不知名细菌。 不过林彦捣鼓半天也愣是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于是索性把石头扔了。 “算了,不知死了多久了,走吧。” 被扔出的石头恰巧砸翻了尸骸掉落在不远处的一只骨手,尘土翻飞,同样有片东西弹了起来,随即落下,静静地躺在地上。 阴晃晃的天空下,一片挂着银饰的钥匙扣上泛着微弱的光,勾勒出银饰上刻着的名字——钟杰洛。 玄阳屁颠屁颠跟上,也没回头去看那堆尸骨,连珠炮似的发问: “林彦,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测和想法?跟我说说呗,如果我们没回到废墟边缘的话,那这边是哪?” 林彦正在措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玄阳拽了一下。 “卧槽,这是……草?”玄阳惊觉地上的深绿色是来自一种细短如绒毛的草一般的物质,看上去像某种植物。只是这颜色过于深邃,当这些植物层层叠叠聚在一起,一眼望去,总觉得只剩黑色,但对于看惯了黑灰色的玄阳,还是容易分辨的。 只是这绿色十分诡异,它们似乎会随着人的视线变换——无论看向哪里,都只有视野中间是深深的墨绿色。 “原来的废墟有百来人,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见过尸骨,却偏偏在这里见到了,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林彦挪开一步,指向了他刚才的新发现。 远处,几株深色如墨的枯枝,在凹凸不平又深绿如墨的地面上包围了几个灰不溜秋的小丘包,小丘包前面有一些衣物,已经被泥土掩埋了大半,看着像是衣冠冢。小丘包周围同样散落着几处遗骨,只是这次的遗骨不像他刚才看见的那样被布料包裹的严严实实,它们在依旧阴沉灰暗的天空下裸露出森森白骨。 玄阳看得真切,却不忘了问:“那重点是?” “重点就是这片绿色。” 刚才看见尸骨时他就注意到了,这是常年被风沙冲刷的废墟城邦里所没有的颜色。但是他当时翻动尸骨时,却发现尸骨之下与地面接触的一圈,都没有这种绒毛般的植物。 仿佛这些绿色植物专门绕开了尸骨生长一样。 “那这些小土包,该不会是……”玄阳想说会不会是坟墓,忽然觉得此处一阵阴森。 林彦说,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你就去挖一挖。 玄阳当然没敢去掘坟,他向每个土包都作了揖:“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倒是林彦神态自若,居然又上前在另一副尚为完好遗骨前蹲下,他查看一番后在地上挑了块石土,竟然给遗体原主的脑袋打掉了。 玄阳作揖的手还没完全收回,见状忙又补上一句:“他也无意冒犯,请原谅他的无知!” 林彦听见这话,看了一眼煞有介事的玄阳,回想起他曾经嘎人时的场面。 耐人寻味。 不过他自觉这行为确实不太礼貌,于是也面向亡者双手合十,“冒犯了。” 随后他借着遗体的脖子中的空间看向逝者身下,隐隐约约只看到一片漆黑焦土。 这些植物果然都避着尸骨生长。所以,要么是这草地有问题,要么……就是这人死的蹊跷了。 林彦得到猜测,却不敢再将人脑袋给放回去了。 他怕碰到不该碰的。 比如,吞噬了他快乐老家的那种迅猛黑碎屑。 反倒是玄阳嘴里一边念叨着“看完了?看完了给人把头放回去啊!罪过罪过,我们没有不尊重逝者的意思!”一边走向头骨落地的地方,他随手撕下身上两块布片垫垫手,打算将头骨给人挪回去,在手指刚要碰到头骨的一瞬,林彦从思绪中猛然惊觉到玄阳的动作,立刻出声阻止。 “先别碰!” “刷呀——” 两声同时响起。 但已经来不及了。 玄阳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尸体的头颅。 视野霎时暗沉,黑暗连滚带爬地从四周的森林冲出,张牙舞爪的袭向玄阳,只一瞬,玄阳就已在林彦眼前被黑暗淹没。 那些黑暗物质,来自黑色取景框的对立面,来自那看不真切的疑似废墟的深处—— 它们来自那片黑色森林。 第20章 营地篝火 眼前,黑暗遮蔽了最后一丝光亮。 在失去意识之前……隐隐约约能看到那片光亮中,一个看起来有些焦急的绿色身影。 似乎有什么粘稠的物质将我包裹其中,给我带来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意识于躯体之外游荡,漫无目的飘着,飘着……又不知过了多久,感官似乎黏着在水汽上,带着我随水汽化作雾珠渐渐沉向地面。 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我伸出手,却只能看见白雾中若隐若现的轮廓。 空气沉闷潮湿,带着些许压抑。 我理了理领口的黑色毛绒围巾,茫然看向四周。 这是……哪儿? 我慢慢向前走,直到浓雾稍稍淡去一些,终于让我看清了脚下。 陌生而宽阔的路向前延伸至一个分叉路口。一边的路雾很浓,完全看不清楚前方有些什么,另一边的路口延伸向一块深绿色的空地,周围生了一圈隐没于雾中的树林,薄雾笼罩的空地上搭着几顶似露营的帐篷,几处篝火若隐若现地闪烁,还有几处忙碌的人影。 我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可还没等我将眼前所见和记忆里的东西核对一遍,我的身体便自然而然走了过去,仿佛我本身就属于其中一员。 “哎,搭把手!”不远处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我抬眼看去,只见一头绿色短发的小姑娘抱了一捆木材,似乎是为篝火准备的燃料。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接下了那捆木材,小姑娘道了声谢便又转身干别的事情去了。 那个少年就那么呆呆的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却忘了把手中的木材放下。 我正准备过去提醒少年将木材放置帐篷旁边,还没抬脚就被一位大叔拦了下来。 “哟,是阿景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大叔胡子拉碴,却是笑嘻嘻地掏出一块干馒头递给我。 还没等我有所反应,我便看见自己伸出双手接过了馒头,边吃边说:“ 杰洛叔!那路太难走了,根本找不到出口,还有那树枝张牙舞爪的,尖利的很。” 大叔脸上仍挂着笑意,却多了几分忧虑,他伸出手搭在名为阿景的少年肩上又问:“你们没受伤吧?” 此时我才恍然发觉,我并不是那位名叫阿景的少年,我只是一位旁观者,看着他们对话。 注意到如此情况,我又回头看了看那位穿着黑斗篷到少年,此时他已将手中的木材放下,正在看着众人聊天——似乎,和我一样,也是旁观者。 就在此时,一名灰发男子站了起来,高声呼唤着什么。 所有人纷纷转过头去。 只见灰发男子在天空之下,忽然间,竟有阳光照射进来,让雾气都褪去几分。 他站在这片黑绿黑绿的草地上,神情激昂,似乎在说着什么宣言。 他指向天空,指向身后的浓雾林蔼。 他站在众人之前,一呼百应。 周围不知有多少人,他们个个神色激动,就连最平静的人脸上都有些许动容。 只是那似曾相识的脸庞让我的目光在那绿色短发姑娘的脸上逗留许久。 灰发男子的宣言颇长,却无法传入我耳中。一晃神,我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个人脸上同我一样带着些许茫然——那个黑斗篷少年。 但是那位少年并没有看到我。 等到人群渐渐散去,我看见那名灰发男子走向黑斗篷少年身边,弯腰在一个背包里取出一件我看着十分眼熟的灰绿设计的外套披上,随后收拾了一下背包,似乎正笑着同少年说着什么。 我上前走去,虽然不知该如何搭话,但我并没有等到苦恼如何张口——他们离我越来越远。 我想挣扎,想继续上前,却无济于事,最后空荡荡的营地里只站着我一人。最开始那条通往迷雾的岔路上,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正站在那看着我,但我无法辨认他的表情。他身后的不远处,是那个绿色短发的姑娘。 虽然相隔遥远,但我居然看到了那个短发姑娘张了张嘴。 她在问: “你是谁?” …… 我是谁? ……我是谁? 我不断的呢喃着追逐着迷雾,眼前逐渐一片模糊。 忽然,我的耳畔传来一声遥远的,近乎失真的声音呼唤:“符见……” ……谁? “……符…” 什么? 我带着些许疑惑和挣扎,不断地在这片白茫的意识深海中追寻那声音的来源。 “……阳?玄阳?” 如同被打捞出的溺水的人,我的意识逐渐被某个声音唤回,勉强睁开眼,却只看见一片模糊。 “别着急,我给你擦擦。”眼前人的声音非常熟悉,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林彦。”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怎么了?”随着来人的回应,一片温热的触感擦拭着我的脸。 我眨眨眼,终于看清了——我躺在那片绿色的草地上,只是,草地的颜色似乎不再深的发黑。旁边有一小堆篝火,正烤着一瓶矿泉水,林彦则是拧了拧手中的布片,将水份挤出一些后晾在一旁,随后伸手扯掉了缠在他胳膊上的黑色物质。 看样子他刚把我从黑暗中捞上来,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衣服。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周围,总觉得有些不对,又想不起来,但我知道我们正在寻找林回的路上。 我和林彦稍作休整便决定继续赶路。 此时夜色已深,天空中有几颗稀落的星。 远处的钟楼指针一动。 咚咚—— 居然敲出两声。 “过年了。”我呼出一口白气,看向林彦。 林彦伸出拳举在我身前,我握拳和他碰了一下。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走?”我问着。 林彦点头,他早就准备好用来灭火的碎土了。 当篝火熄灭的一瞬,无数黑色丝线和枯枝纠缠上来,紧接着我们便熟练的斩断了这些暗粒子组成的黑泥。 这如此熟悉的场面,我总觉得自己曾经历过无数次。 也不知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只是我隐约记得,自己和林彦曾经找到过林回。 就像是……同一场梦做过好几次。 可能是经验给的自信,我总觉得找到林回不是什么难事。 第21章 回溯 “找到她,这些黑泥应该就有办法解决咯。”林彦说。 “可她不是毁了雾茗吗?”我问。 “那是雾茗自己的罪孽……林回不会想波及无辜的。只要我们能唤醒她,这些东西应该就会消失了。” 可惜我失败了,因为,这一瞬间,一颗火红色的流星砸了下来,烧灼着我。 黑泥见机涌动,又一次缠上我,林彦没来得及阻止。 我们也没来得及讨论如何将沉睡的林回唤醒。 黑泥冰冷,烈火炙烤。 一片混乱中,我看见了林彦的死亡。 我看见了坠入深渊的林回——那和林彦相似的外貌。 还有燃烧一切的怒火。 原来,这依旧是那场做了不知多少遍的梦。 我……依旧没有走出去。 一个人隐现于燃烧着的烈火中,那人发丝如焰,眼瞳和我对视,长相竟和我神似。 我自己? 不,那是玄阳。 那我……是谁? 不等我继续细想,黑泥便飞快缠绕上我的肢体,将我挂举在炽热的烈火中,火舌肆无忌惮地舔舐着我的皮肤,热浪直击我的大脑,我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一阵一阵的情绪信号向我传递着—— 愤怒! 那种愤怒如电击般迅速侵袭至我的全身,让我一瞬间有些失神,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些画面。 一开始是一片祥和的南岩,楼宇错落,市集繁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名焰色头发的男孩跟着一对夫妻,三人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着幸福。下一秒,画面突然阴沉下来,四周涌入黑色碎屑,将和谐的场面撕碎。它们在人们身上聚集、凝结,将人们吞噬淹没。一时间,人们惊慌呐喊,四处奔逃,而那对夫妻,则回过身紧紧的将男孩拥入怀中。 被双亲紧紧护着的男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赤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远处的一个人影——那是一个有着绿色短发的女孩。 女孩慢慢走过来,失神的红绿色瞳仁对上一双惊骇的赤色眼睛,随后,男孩身前的双亲被黑泥吞噬消融,化作沙尘混入空中的黑色碎屑。 这一瞬间,男孩永远的失去了爱他的双亲,他怔怔地愣在原地,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女孩的神态麻木而落魄,短发有些凌乱,她上前抓住了呆愣的男孩,薄唇颤抖,眼神却并没有聚焦,只是呢喃着让人听不懂的词语。 男孩被这道声音拉回一丝神魂,开口却是用颤抖的声音质问她。 女孩没有回答他,只是手上脱了些力,松开了男孩的胳膊。 他终于回过神,却极其不理智的抓住了女孩的衣袖,尖叫着咆哮,随后开始嚎啕大哭,后面再也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语。 女孩似乎看不见一样,没有理会他,只是一步一步向前缓缓挪着,嘴里念念有词。 他绝望到脱力,手指逐渐抓不住女孩,最后双手从女孩掌心滑过。他似乎还想撑着抬脚去追,却又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石子,趔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女孩周身的暗粒子涌了上来,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眼是那个女孩周身簇拥着一圈黑泥,所过之处全都笼罩上一片阴影——也笼罩了他。 我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场面,意识里总觉得旁边会有一道雪白的身影叹息:“都是受害者啊……” 但是我身旁无一人。 眼前的画面忽然放大,将我也吞入其中,随后,我出现在了那名虚脱的红发男孩身前,他浑身被黑泥包裹着,竟并未被黑泥腐蚀。 我似乎知道其中缘由,但此时居然想不起来。 我看向没被分解的男孩——他的身上应该有种剧烈能量,和短发女孩身上的能量制衡,所以他没有被吞噬。 我俯身拂去男孩脸上的尘泥,只见男孩红睫轻颤,居然醒了过来。 醒的有点快了,我有些惊讶。 男孩似乎迷瞪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爬起来向周围看了一圈。当他逐渐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时,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无助地颤抖着。 我就蹲在他的身侧,轻声叹了一口气。他大概还没法儿接受现实吧。 男孩似乎被我的声音惊了一下,这才转过头来看我,只是他看向我的时候,却微微愣了一下。 “呜……你,你是神仙吗?”小男孩言语间还带着啜泣。 他的话语令我有些惊讶,我从没想过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我现在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我打量了一下我自己——我身上居然有层淡淡的光。 “嗯……或许是吧?”也许是想给幼小的孩子带来一丝希望,我撒了个谎。 “那……那神仙哥哥,你能救救我爸爸妈妈吗?……他们,呜呜……”男孩焦急地指向早已走远的女孩的方向,他是想告诉我事情始末。 我突然后悔刚才骗了他,因为我给了他一丝希望,却没法给他更多的期待。 “……对不起,我做不到。” 男孩或许是没想到这个“神仙哥哥”如此无能,他被我的回答打击到,无力的坐在地上,想嚎啕大哭,却又咬牙没有出声,似乎是很悲伤,又似乎是极度的愤怒。 我不知如何是好,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安慰,便见到男孩身上竟发出一圈淡淡的红光,他小小的身体中竟蕴藏着和那绿色短发女孩相似的能量! 随着他的情感越发的浓烈,红光愈来愈明显——明显到我已经想起来,藏在他身体里的那股能量是什么。 ——那是被压制于世界之外的原罪。 怎么会?! 这力量不是应该被压制在神的手中吗! 何况同一个普通世界里居然出现了两种原罪? 然而还没等我在脑海中凝出具体的逻辑,还没想起原罪的名字,便看见空气中的黑色物质被这炽热的能量烧灼成灰色,铺天盖地的洒下,最后向男孩聚拢。 男孩突然起身高速向女孩消失的方向冲过去。 我来不及多想,也急忙跟了上去,嘴里竟叫出一声:“玄阳!” 男孩并未理会我的呼唤,一味的冲向女孩,并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拳头,拳风夹杂着赤色粒子。 短发女孩感到一股力量逼近,但她并没有回头,暗粒子轻轻一挡,就接下了这一拳。 男孩并未感觉力量悬殊,只是一遍又一遍释放自己体内的怒火,带着极度的愤怒一下又一下凝起带着能量的粒子砸向女孩。 女孩凝起能量一次又一次接下攻击,眉眼间渐渐也起了怒意,她心念一动,铺天盖地的暗粒子从四周化作刺藤,噼里啪啦地席卷着男孩所在之处。 两股能量互相碰撞,在空气中摩擦,碰撞出滚滚雷鸣,震颤大地。 我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交手,想劝架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 【间章】-人偶之殒 甲位:向大家公布一则消息。 丙位:关于十二列中“申”列樊识,有一则最高级别保密报告。作为十二列中实力稍弱的暴食管理者“樊识”,他的真实身份是以上一代已陨落的十位中的其中一位为原型所制作的 合成偶。 乙位:所以作为上一代的老领导的我,现在公开此合成偶的用意~若是咱们内部出现问题,那么实力稍弱的这个人偶所掌管的暴食,会成为反叛者的前排目标。 庚位:噢~懂了,所以申是用来防内忧的第一道警戒线? 乙位:纠正一点,这是预示事态是否严重的分水岭。 丙位:现在这个合成人偶樊识已失踪,暴食不知下落,且根据上一代留下的指标显示,失踪的樊识已无生命活力。 桌上有几位神情明显严肃了起来。 壬位:放轻松~我认为现在大家能坐在这是因为出问题的不是我们十位。 乙位:说的对,所以接下来要宣布一项最高级别保密任务。 乙位拿出“十二列”里其中几位名字。 甲位:我现在宣布一项重要任务——伽列极出现叛徒,嫌疑最大的是十二列中掌管罪核的辰列卡尔斯符见和戌列埃加奎,但不排除这两位被当了枪使。对方行动十分隐秘,为了保护伽列极的正常运行,上十神的十位所有人,暗中调查所有十二列,阻止事态发展! (会议散后) 甲位:……东司伯终?大家都已经离开会议室了,你怎么……(停顿)你,知道一些内幕? 癸位:或许吧……只是一些猜测而已。如果这次的叛乱……只是某人不认同伽列极的管理理念,你要如何抉择呢,老大? ——————(名词解释于后面的章节揭晓) 第22章 罪核 本着先劝再说的想法,我张嘴就是“啊喂!玄阳,打女孩子可一点都不礼貌哈!……你绅士一点。林回!你也冷静冷静,你没事嘎人家父母干啥啊你吃饱了撑的……” 啊不是,我在说些啥啊……吐槽了一下自己后,我刚想换个劝人的方式,耳畔忽然响起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冷清清的声音。 “都是受害者啊。” 我的脑海中没来由地出现一位黑发男子,正手执一枚黑棋,落于棋盘上。 我还没搞清楚声音来源便又听到另一道声音评价着:“至少他们有反抗意识。” 另一名白衣男子举起一枚白棋,居然将目光看向了我。 “你觉得呢?符见。” 我? ……符见? “你觉得,普通人要承受多少痛苦,才能羽化升仙?”白衣男子说着,落下手中最后一枚棋子。 和局。 随着棋局的结束,周围的环境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玄阳周身的能量与他一起凝滞于挥拳的姿态。 “人就是人,承受再多痛苦也不能成神吧。”我如此说着。 “人生本就脆弱而又有颇多磨难,从孩童时期起,未能发育的自我完全压制不住泛滥的本我,而超我的存在会使得不成熟的自我和本我感到十分痛苦,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成型,世界只要有些许崩塌就会彻底打乱他们的自塑,一切,又得从头开始。”黑发男子缓缓起身,走向我,“这是人们与自己的一场博弈,而神其实也一样。他们的世界也是每个神的缩影,从善?从恶?对何种东西有所执念?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他从棋盘上取下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摊在手心问我。 “所以,普通人和神的区别是什么呢?” “神的自塑能力更强啊……你们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我口中发出了非自我意愿的声音,也许,我又一次成为了旁观者。 白衣男子也起身离开了棋局,“因为你是神啊符见,你生来就是神。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人,你要怎么办?”他与我擦身而过,而回答他问题的,只有我的沉默。 成为人,意味着我失去了与生俱来的自塑能力,到那时……又有几人能越过痛苦,成就自我? 前方,黑发男子背后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向我走来。 “一个小小的孩子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灾难夺走了他的亲人,夺走他的家,他的大脑选择遗忘式处理时,却有人再一次将他唤醒,让他幼小的心智承载了世界的真相——而真相,又如此荒谬。” “你知道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吗?” “他的脑子会——” 朦胧中,我感觉那道模糊的人影在我眼前举起手做枪状,枪口越过我面前打闹的孩子,直直地指向我。 “砰!” 巨大的爆炸淹没了眼前所有的画面,我的意识也似震碎一般变成零零散散的碎片,意识消弭之际,我隐约听到那声音最后未说完的话语是…… “炸掉咯——” ——废墟中。 林彦眼睁睁看着玄阳被突然从黑暗中伸出的干枯触手卷走,他来不及顾及躺在地上的那颗孤零零的脑壳,飞奔向玄阳消失的地方。奈何这次黑色触手来去如风,他根本追不上,只能凭着感觉绕过几座矮墙废墟,最后被迫在一座黑色森林跟前停下了脚步,大口喘息着。 那是一团巨大的黑泥,一望无际。 “玄阳?”他尝试性叫了一声,但是没人回答。 这使得林彦无从下手。 此时,远处的“黑白取景框”附近,一棵黑色枯木阴影下站着一位黑发男子,他双手抱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声说了句:“看来,这边已经不需要帮忙了。” 不知名的某处…… 黑发男子回到一间房间,转身将门关上。 沙发上,坐着一位白衣男子,他发丝如雪,面容清冷,笑起来却如和煦的春风一般。 “情况怎么样?”沙发上的白衣男子问道。 黑发男子仍旧面无表情,不过他轻点了一下头。 “不用管了。” 白衣男子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在唇边绕了一圈,深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盈盈闪烁。 “这……算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吧?”他说完便小啜一口,又徐徐放下高脚杯。 黑发男子则是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也坐了下来,扯过茶几上一张稿纸书写着什么,当白衣男子将酒杯放在茶几上时,他才缓缓开口:“足够了。” “南岩这么多人消失,却并没见其他世界的总量有何变化……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收网?” 黑发男子眼神一凝,将食指放于唇下比了一声“嘘”,随后又继续书写,“还早,青水那边还没动静。这盘好棋要是被某人走的稀烂,回不来便回不来吧。” 白衣男子笑了笑,雪色发丝里藏起的一对羽耳扑棱了一下。 【——黯粒子科普时间】 玄阳浑身被黑泥包裹着,竟并未被黑泥腐蚀? 解答——那黑泥是由负能量粒子组成,有人曾将其称为“黯粒子”。 这种能量,在神界有个统一的命名——原罪,并且根据不同的能量划分为七种原罪之核。 解析:世界是由粒子组成,各种粒子之间的能量可以相互制衡,它们共存于世界之中,所以并不会出现这种单能量粒子聚集现象,更不可能吞噬其他能量粒子——比如这片土地,和这土地上的人。 也就是说,世界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眼前这黑泥腐蚀生物和大地的情况,除非粒子能量异常。如果粒子异动,只能说明能量场不平衡——某种足以吸引周围所有单能量粒子并且不被反噬淹没的能量,也就是原罪之核。 所以,玄阳和林回身上,分别存在不同的原罪之核,两种能量制衡,玄阳才没有被吞噬。 第23章 【玄】百年之前 一个名为伽列极的遥远彼岸,存在一方美好祥和的地方,叫做南岩。传言此地由一个神明守护,神明被人类尊称为“福神”。福神和善可亲,为原本荒芜的土地带去丰饶,为人们驱散寒苦带去幸福。人们热烈的崇拜着他们所信服的福神,他们为福神建造了一栋专门供奉香火的大楼,名为——南岩福楼。 福楼上有一座巨大的计时装置,那是福神赐予南岩人类独特的计时方法。从此南岩的时间都以福楼为准,代代传承。只是传承到后面,福楼在人们口中渐渐变了名字——钟楼,由虔诚信徒中的知识分子和技术人员专项打理。楼内一二层给游客和工作人员提供食物,也就是食堂和超市;三到七层是给整栋楼提供物资的仓库,剩下的则是员工的办公区和宿舍。唯有二十七层,是整层的观景展览区,里面设有各种福神的画像和雕塑的艺术作品。这一层,每逢佳节时便人头攒动,而通往楼上的大门常年大开,方便人们供奉香火。 人们安居乐业,十分幸福。 据说这些是人们代代相传的历史。 现在是冬月,我站在钟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冷风灌的我直缩脖子,我突然后悔出门前拒绝了亲爱的妈妈递过来的围巾。 旁边摊子的老板烤着火 搓着手 笑咪咪地招呼我:“小同学,要不要来个烤红薯缓和一下?” 我绝了老板的好意,结果那叔非常热情的唠上了:“我儿子看着和你差不多大,他11岁,马上期末考,这会儿还在家复习嘞,你多大啦?” 我说“我10岁啦”,但我着急办我的事儿,并不想细聊,于是问:“叔您这儿有没有贡果? 老板听闻我此意,笑的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哟,你该不会是想许愿期末考个好成绩吧?我可得跟你说说,就算是许了愿你也得好好学习才会灵验哦!” 虽然老板打趣我,但他仍旧去找了贡果拿到我面前,并且还送了我一颗水果糖。我笑着回应了老板一句:“叔你猜!”然后把钱一付,马上提溜起果子就钻进了钟楼。 今天周末,人还算有些多,而且钟楼内有暖气,我刚伸出我的脖子想让这人间温暖去去寒气,就被人推挤着进了电梯。我护着果子,在电梯里一动不动呆站了好久,电梯一停在27层,还不等我反应就又涌出的人群带了出去。 我滴妈耶,我一看人这么多,现在去许愿,福神能从这么多人的愿望里听到我的声音吗?得,干脆我就在27楼看福神相关的展览和科普,等到饭点,人少些了再专门去楼上许愿。 到了饭点,人确实少了些。我赶紧就在27楼唯一的售货窗买了点香火,去了28楼大钟厅堂。 厅堂四面立着祥云柱,一尊超大的神像就立在厅堂最中间,威武又神气。三张围着神像的贡台竟全摆满了香,贡品则是连神像脚下都是。只是有一点有些奇怪,神像手上好像少了点什么,我不是第一次来,但之前也没关注过神像身上的细节,便没在意。 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点位置挤上我的贡果,又到神像前最中间的贡台上印燃了我的香,拜了三拜:“学子卓反玄阳敬拜福神常乐!说实话,有您降福,天下人衣食无忧身体也很好,学子没别的愿望,只希望自己欧气爆棚,抽卡十连三金不折寿!!!” 我认真的小声念完,又拜了三拜,才找了个位置挤上我的香。 开玩笑,我可不是那种为了区区几个分数才出来挨冻的!我妈开明的很,她只希望我健康快乐就行,对考试分数没有要求(及格就行),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辈子那么长,这世上人那么多,总有活法,所以该学的学,该玩的玩。 我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下学习,成绩很优异,不过也是因为我年纪不大,学的简单。但是跟家庭环境相反,我的运气差的那叫一个没边儿。走路平地趔趄,咽口水都能呛喉咙,吃个饭打喷嚏还能把饭粒打进鼻子……难受的一批,就连这抽卡游戏都着实脸黑的不行……新角色刚出来没几天,周围的同学都抽到了,只有我,玩了好久,毛都没有!倒也不是我有心想攀比,我只是气呀,气那些个炫耀自己运气好的,更气那种“哎呀,我又不喜欢这个角色,怎么随手一抽就抽到了,不稀罕!”,怎么我就没这个运气! 嗯……可能运气全用在了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吧! 但我还想再贪心一点点…… “额滴神呀,看在我常年这么倒霉的份儿上,好歹给我一次金色传说吧!”我又在神像前求爷爷告奶奶了一会儿,恨不得让神仙现在就去我家帮我抽卡。结果这时,不知什么东西掉在了我的头上,滚落在我的脚边。 是个小圆球。 这球砸的我吃痛,将滚落的圆球捡起来,才看见上面有火焰般的花纹。 这玩意儿看着像神像上的东西,但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从哪掉下来的……于是我踮脚,打算把圆球放回了神像手上,结果这时我忽然看到手表上的时间,才发现饭点已经过半,我担心妈等急了,也没管球放没放稳,连忙跟神像告了别急急忙忙往家赶。 在我看不见的视角,那颗球在我撒手的一瞬间消失了。 到了家,门一开,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妈!”我嚎叫着甩掉鞋子直奔餐桌,就见我妈端出两盘我爱吃的菜。 “慢点儿,把鞋子穿上,喝口水去,小心呛着啊。”她匆忙交代一句便又进了厨房,想是知道我回来的稍晚,所以午饭也晚做了点。 眼看午饭还得一会儿,我忙去穿了拖鞋,跑到茶几边打开了平板登陆游戏,等待游戏进入的时间赶紧抿了两口水。 确认进入-叉掉公告-活动祈愿! 我放下水杯开始作法,忙活了一会儿后带着虔诚的心往抽卡键上一戳! 第24章 【玄】南岩的毁灭 无事发生。 好吧,可能福神还没听到我的愿望呢。 经过我这么一折腾,午饭倒是做好了,我去了餐厅,抽卡失败的小失落在看到美味饭菜时一扫而空。 红烧鸡块,酱汁卤牛肉,葱爆羊肉……好多肉!都是我爱吃的!这是过年了?! 妈妈则是温柔地跟我说:“马上期末考了,吃点好的,快吃吧。” 我开心的说了句“妈妈我爱你!”并干掉了两碗饭。 这顿充满爱的饭让我主动申请去洗了碗,我将洗净的碗规规矩矩摞在橱柜后,回到茶几旁小口喝着水。 这时我忽然瞥到游戏界面还有一抽,于是毫不犹豫随手抽卡——跳过。 【恭喜您获得新角色!】 “?!” “我咳咳咳……咳……我#……”我太激动了,一不小心呛到了。 啊啊啊金色传说!福神!福神是真的! 我居然出金了!我这个非酋!出金了!!! 但是我怎么跳过了出金动画啊啊太可惜了!!我在内心哀嚎。 (;??????Д????`)/!!! 我这个非酋到现在都没能看上一眼出金动画!我的手啊!为什么要点跳过!! 我又悔又兴奋,可实际上却已经顾不上欣赏新角色了,刚才太激动,一口水直接呛进了肺里,我正咳的昏天暗地,脑瓜子嗡嗡,眼泪花子乱流,就听见我妈的声音和略带慌乱的脚步声。 “又呛着了?慢点喝呀没人跟你抢……” 然而就在我咳的眼冒金星的时候,忽然外面拉响了震耳的警报声,紧接着大楼开始剧烈晃动,玻璃窗和衣柜哐啷乱响,可我泪光朦胧,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完全顾不上去了解发生了什么,就被我妈一把薅起,夺门而出。 我妈虽然一米七的个儿,但好歹是个女人,扛起我一个一米三左右的孩子下楼还是有些吃力。她走的又快又急,这一路颠簸到楼下后,我呼吸居然都被颠顺畅了,咳嗽止住了。刚楼下,我妈就把我放在地上,牵着我就去了最近的广场。警报声不断,大地还在震动,我揉着眼泪,忽然想到学堂里教的灾难演习,于是问:“妈妈?……是地震了吗?” 妈妈看上去有一丝慌乱,毕竟我们这地方和平太久,很久不曾有过灾难了,所以她也不确定是什么情况,于是喘着气说:“应该是吧,等会儿我给爸爸打个电话,阳阳别乱跑哦!” 地震竟然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广场上到处都是避难的人,爸爸工作的地方离家不远,没多久便赶了过来,只是人太多,我们互相寻找了好久才相聚。 周围的大楼摇晃着,脚下的土地震得人头皮发麻,广场上所有人都闹哄哄的,气氛非常紧张。我攥住妈妈的袖口,总担心楼会倒塌。 要是楼塌了我们没地方住怎么办?和爸爸妈妈流落街头,连饭都吃不上?这么一想,我居然觉得我们一家人好可怜,一个没忍住竟然湿了眼眶。 爸爸以为我哭是因为害怕,便将我搂了过去。我躲在爸爸宽大的黑风衣下,抬头看着阴沉却无云的天空。 这时,我才看见遥远的天边竟出现了许多小黑点。 人群传来一声声惊呼,应该也发现了这异样。 “快看天上!”“哇?那是什么?”“天呐,是陨石吗?新闻没说有陨石啊?”“有危险吗?”…… 在喧闹声中,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最后它们簇拥着一团巨大的“黑洞”,落向了很远的地面。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炸雷般的声响,气浪滚滚而来,甚至震塌了远处的高楼……紧接着,天上掉下来许多大团“黑泥”,被砸中的人竟然被原地分解了! 不知所以的人们看见被黑泥砸中的人们如燃烧的烟尘一般消散,只剩下一滩黑色物质时,这才惊叫出声。 霎时,人群炸开,鬼哭狼嚎,四处奔逃,一个个都想挤进最近的商铺里躲避这灭顶之灾。 而我因为个子太小,挤在人群中看不清状况,只能懵懂的被父母护在怀里,听着人群中传出的接连不断的哀嚎。 在周围紧张的氛围烘托到极致时,我明白了为什么大家为什么如此惊慌害怕。 一团黑泥向我们一家迎面而来,速度非常快,在我们即将被黑暗覆盖时,爸爸只来得及将我和妈妈护在怀里。 灾难来的如此迅疾,没有给我丝毫准备时间。 我亲眼看见了那块黑泥分解着我的父亲。 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拼了命地想去抱住正在消融于黑泥中的至亲。 “爸爸!” 我向爸爸伸出双手,却被妈妈伸手握住。我眼睁睁的看着黏着在爸爸脖子上、背上以及头发上的,正在吞噬他的可怕的不明物体上,却听到了来自妈妈的,一声声告别之语。 “好孩子、乖儿子,你要坚强,你赶紧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碰到这些东西,能活下去就好好的活下去!” 原来,爸爸一个人并没有挡住那团黑泥。 爸爸保护了我和妈妈,妈妈保护了我。 我眼睁睁看着父母相继变成黑沙,散作一地。 就在这一瞬间,我竟然永远的失去了两个最爱我的人。 那可靠的,总是鼓励我勇敢的,能给我十足安全感的父母。 我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人群中传出一声声尖叫,我却置若罔闻,那一刻,我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但灾难并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那团巨大的,如同黑洞一般的黑泥居然从远处缓缓笼罩向人群,就像一团巨大的吞噬细胞,缓慢蚕食着城邦里的生命力。人们想逃离,灾难却总是更快一步地到来。有人想开车逃命,到了城邦边缘却发现,四周早已被黑暗淹没,南岩城邦竟是最后一片净土…… 绝望笼罩着大地。 我眼睁睁地看着继我亲人之后,无数人被黑色的泥沙侵蚀消散,眼睁睁的看着人群被黑泥追逐着四散奔逃,眼睁睁的看着那团巨大的黑暗物质笼罩了我面前两滩黑沙——那是保护了我的父母,最后将我拥入怀中…… 明明几个小时前,我还是个拥有温馨家庭的,无忧无虑的孩子。 明明几个小时前,我还能和邻里闹成一片,听大爷大妈们唠嗑。 明明几个小时前,我的游戏,终于拥有了我喜欢的角色。 我的人生,我的学业,以及我的爱好,明明都才刚刚开始。 这场离奇而疯狂的灾难彻底摧毁了我的一切。 第25章 我的世界 伽列极某私人休息处。【名词解释:伽列极,地名;链接及供养所有维度世界的核心中枢,具有一定自我意志,由该地人员单独管理。】 一头黑长发的男子打开了某间密室,锁链束缚着某个熟悉的红色人影。 他身后,雪衣银发的男子好奇地扑棱着一对羽耳。 被锁住的人一头张扬的赤发,他眉头紧锁着,似乎在做一场让人愤懑的梦。 一颗白色脑袋凑近,仔细观摩了一会儿赤色睫毛。 “……常乐马上就到了。”黑发男子开口。 白脑袋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走到房间门口,打开了门。 一人带着一根小小的树枝站在门口。 “太慢了邻潜,暴怒都睡着了。”白脑袋笑着调侃。 来的人是邻潜,而那位“常乐”,却是邻潜手上一根小小的树枝。 邻潜进房间后迅速掩门,闻言作温良无害的样子说道,“他不一直都在睡吗?反倒是你,不该担心一下你自己吗?” 白脑袋皮笑肉不笑,“我能怎么办呢?这位大人宁愿魂飞魄散也要拉着我不放。倒是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别让他提前死了,那就好玩了~” 黑发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白脑袋识趣地闭上了嘴。 邻潜微笑着将白脑袋撇下转头去和黑发男子说道:“黑里,卢定和言跟你说没说,他还能坚持多久?” 被唤作黑里的黑发男子看向白脑袋,没什么情绪地回答道:“现在每天能主控三分之一的时间,这个麻烦东西倒是不急,另一边,时间刚刚好。” 说完这句话,黑里便将头撇开,继而看向了密室中被锁链束缚的赤发男子。 “常乐……怎么样了?”黑里问。 邻潜将小树枝递上,“尽力了。可惜,最后还是要去神管冢啊。” 这些人都是伽列极内部人员,而神管冢,可以理解为伽列极内部人员公墓,也可以理解为神的起源之地。 “……”黑里没有接过小树枝,只是看着他,“没关系,我和卢定和言马上也要去了。”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邻潜还是安慰常乐。 白脑袋撇过头去,羽耳不高兴的摆动着。 “……现在,可以开始了。”邻潜拿着那根树枝在赤发男子面前站定,小小的树枝在靠近那抹红色发丝时,发出了浅浅的光。 小树枝努力着,光点如雨雾一般,缓慢地飘过去。 “……”赤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意识似乎已经清醒,只是一时找不到记忆。 此时,邻潜开了口。 “玄阳。” 被铁链束缚之人的赤色双眸霎时睁开,与此同时,密室内渐渐弥漫一层浅浅的红雾。 黑里将白脑袋护在身后的角落,但白脑袋还是好奇的支棱着羽耳,观摩着这新奇的画面。 此时邻潜手持银枝,散发着阵阵威压,将薄雾压去几分。 “玄阳,你有何执念?” “……你,你就是……神?”玄阳瞋目,嗓音沙哑却满是愤懑。 邻潜并未回答。 “林…彦……林彦死了!你们神干的?!”他奋力挣着枷锁,却并不能撼动其一分。 邻潜轻轻合上双眼。 “你们,狂妄!视生命如草芥!你们不是神吗!为什么要让供奉神的人们遭遇这样的灾难?!为什么,为什么人们遭遇了这样的灾难,高高在上的神却不屑去拯救他的子民!!我们算什么?玩物吗?!” 玄阳想起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已经淡忘的记忆——和父母幸福生活的那段日子。他怒吼着,咆哮着,四周的红雾又浓烈几分,锁链也因能量的震动而哗啦作响,却始终无法撼动眼前这位神明一分。 待玄阳逐渐力竭后,邻潜捧起那根小小的树枝,举在玄阳面前。 “南岩,归他管——福神,常乐。” 玄阳看着小小的树枝,难以置信,“哈……哈哈!一根发光的树枝,就想糊弄我?” 树枝上的光点,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如同当年南岩神像一般的形象,只是没摆pose。 这微弱的神力与光辉,居然让他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小人儿,最后逐渐平静下来。 小人儿笑着,开口也是那般温柔“……抱歉玄阳,我的子民,我没能保护好你们。”神明说到这,自嘲般的苦笑了一下,当然,他也没能保护好他自己。 说到这位常乐,他最初的愿望,无非是让南岩的大家获得真正的幸福……可惜没能长久。他只当这是南岩的宿命,到头来,连他这个小小的神,也成了被算计中的一环。 小小的神明叹了口气,无奈又温柔地同他的子民述说着,“很遗憾,但我没能完成的愿望与职责,虽然会有人帮我尽到最后义务。只可惜,我不会有亲眼见证的那一天了。如果有机会,你替我去见证吧?或许,你会收获在南岩体会不到的东西呢。” “哎打断一下。常乐啊,没想到你一口气还能说这么多话啊?”邻潜提溜起那根树枝,放到自己的眼前,晃得那好不容易凝起的人形差点散架。 “哦?你也在啊,难得难得。”常乐的言语依旧温柔,语气倒是更加轻快了许多。 “不然你以为自己哪来的能耐,现在这样子还能讲话?”邻潜没好气的说着,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这里不止我,那俩也在呢。”邻潜指了指角落的二人,“我说,你们躲那么远干什么?” 黑里耸耸肩:“也不远,就是担心暴怒的爆发会影响到卢定和言的神识。” 白脑袋还在努力探头探脑。 常乐舒了口气,“有你们在,追回罪核能量应该没问题,那我也能走的安心了。” “去吧去吧,安心上路吧!一点心眼子都没有,下辈子注意。”邻潜吐槽,常乐只是笑笑。 黑里则是向常乐挥了挥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放心吧。若能再相会……再陪你,喝上一杯。” “好啊!”常乐笑着回应,随后又缓缓面向玄阳。 “道别的最后……谢谢你。玄阳,谢谢你那天供奉时,帮我捡起了…我的……” 最后的言语没能吐出,福神常乐的身形,消散在了他的信徒面前。 【谢谢你帮我捡起了我的世界——南岩。】 —————— (温馨提示:后续章节信息量预警。) 第26章 首领齐聚 常乐的身形消散后,室内安静了片刻。 邻潜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么都不说话?玄阳,你说句话啊?” 玄阳抬起头,怒视着邻潜,邻潜始终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这让无所适从的玄阳再度垂下了头。 “行了你别逗他了。”黑里走上前去拨开了邻潜,“我来解释一下吧,世界对我们神来说,像是一棵棵盆栽,而我们就是照料盆栽的管理人。每个盆栽呢,都有专人打理,而其他人只会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负责南岩这个盆栽的管理人常乐,被其他人暗算,盆栽这个盆栽,也因此凋零。” 玄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此时那个白脑袋又凑了过来,“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神~要告诉你这些?” 听到这话,玄阳仍旧低垂着头,只是双手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为什么?” 黑里拦下欲要开口的白脑袋,偏头去看邻潜,见邻潜依旧笑着,便主动解释道:“因为你是那个人暗算常乐的其中一环。” “……我?”玄阳自嘲般笑了一下,“我?神的盆栽?是别人用来谋害神的一枚棋子?这种说法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白脑袋从黑里背后探出头:“盆栽怎么了~盆栽也是神的心血啊。” 邻潜这时也接过话茬道:“被当作棋子的,也不只有你一个。” “所以呢?所以我的世界,我的父母,他们都被毁灭了,我最好的朋友也为了救我,被神杀死了……”玄阳说到这,语气带着颤抖,“这凭什么?”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黑里说着,带着些许不容反驳,“世界本该如此。你能承受,就同我们一起重塑世界,你不能承受,就由你去。” 这话已然明着拉玄阳加入神的队伍。 并且神界如今已存在叛变与分裂的可能。 “为什么是我!”玄阳怒吼道,他可不管什么站不站队,他只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人都死在了神的算计里。 “都说了不止是你,只有你活下来了而已。”黑里的语调顿时高了几分,本着能劝劝不能劝滚的态度。 “哟?”白脑袋笑了笑,探过头来添油加醋,“不接受?难道你想和你的世界一起消散吗?我们不会拦你的~” “好了,二位不必如此刻薄。”被黑白二人打压一番后,邻潜笑着上前拦在了两方之间,顺带检查了一下玄阳体内的能量稳定值,“好了,让他自己静静吧,我们去看看别的小家伙。” 三人出了这间密室,将空间留给玄阳一人。 微弱的灯光下,玄阳依旧垂着头。 密室外。 “和言什么时候醒?”邻潜问着,嘴上却没再问别人,他刚刚就是找个借口让玄阳自己冷静罢了。 黑里看了看白脑袋,“他随时都能醒,只是维持时间不长。” “这就不要我参与了?好绝情呀,我刚刚可是帮你们说了不少话呢~”白脑袋笑着,金色瞳孔暗藏着未知情绪。 “你表现是不错,没有打乱我们的计划,但就是这样才能换来你的自由,还要我提醒?”邻潜同意意味不明地笑着。 白脑袋撇撇嘴,没再说话。 “和言。”黑里轻轻呼唤了一声。 白脑袋整个人一顿,再抬头时,眼里金华退去,一双银瞳平静地注视着黑里,“今天还剩7小时23分钟,足够了,说吧。” “去神管冢前,我们要去看看符见和江彻么。”黑里一番斟酌,还是叫卢定和言出来一起考量。 卢定和言还在思索,邻潜便先开了口:“我不方便出面。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们去看看。”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忽得眉头蹙起,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但可能来不及,有人来了。” 黑里与卢定和言双目相视。 “咚咚咚。” 邻潜低声提醒与敲门声一前一后响起。 下一秒,邻潜的身影消失于屋内。 “子列在吗?甲位传唤。” 卢定和言开了门,门外是上十位中的辛位,览序。 【览序,神位弥洱(极神),上十位排位辛,伽列极程序监管,负责世界公式指标监测。】 伽列极内由二十二位内部人员管理着,上十位主管伽列极内部工作,下十二列则是负责实验工作。他们做的是世界实验,由下十二列把控着世界中每一种能量的平衡情况,并将比例严格核验后上报给上十位,这种能量平衡比例被他们称作世界公式;上十位则是在管理好内部的同时严格把控世界公式,最后将世界公式运用到伽列极所链接的各维度世界。 而就伽列极内部而言,其实并无严格的上下级之分,各层之间的排位也只代表着该人员的工作范畴,唯一能成为人员核心人物的,则是每层的始末位,如上十位的甲癸位,下十二列的子亥列。 “亥列也在啊?那正好,甲位正是要传唤三位,请三位于一刻钟内到达会议室。”览序冲屋内二人点了点头。 黑里与卢定和言正是下十二列中子亥列,算下十二列的领头羊。 二人对视一眼后回览序道:“现在就有空,要一起去吗?” 览序:“请。” 伽列极会议室后花园。 重时正在后花园赏花,时不时还拨弄一下开的枝繁叶茂的其他盆景;而花园中会议桌上,有人正在翻看某样资料,那是画楼。 【重时,神位弥洱(极神),上十位排位甲,能力最强,伽列极总管理者,具有绝对的决策权。】 【画楼,神位弥洱(极神),上十位排位乙,负责世界中具象空间编辑与管理。】 览序:“老大,人带来了,我先走啦。” 重时点点头,回过身时,览序正好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老大。”黑里与卢定和言微微颔首。 “哎?你们来啦,坐吧坐吧。”画楼热情地招呼着。 二人落座后,重时顺势问道,“二列私闯禁书院一事,可有何交代?” 黑里言简意赅:“受人指使。” 重时点点头,示意二人继续说下去。 卢定和言补充道:“是申列樊识告知于我,子列黑里律觐擅闯禁书院并与卯列白相置起了冲突。” 【黑里律觐,神位罗帕(起神),七罪核管理总负责人,下十二列排位子列,掌控“傲慢”,实验室主负责人。】 【卢定和言,神位罗帕(起神),五世界管理总负责人,下十二列排位亥列,培育世界“齐乌尼壑”,实验室副负责人。】 【樊识,神位罗帕(起神),七罪核管理之一,下十二列中排位申列,掌控“暴食”,参与世界公式内能量转换实验。】 【白相置,神位罗帕(起神),七罪核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卯列,掌控“欲望”,同时管理禁书院。】 重时:“那为何不上报?” 卢定和言:“黑里性格沉稳,不会如此莽撞,所以我打算前去查看是否属实后再做定夺。” 伽列极等级制度并不严格,所以重时只是点点头,算是默许了卢定和言的做法。 “那你呢?”重时又看向黑里律觐。 “埃加奎和我说,常乐于禁书院出事,所以我前去查看事件虚实。”黑里律觐说道。 【埃加奎,神位罗帕(起神),七罪核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戌列,掌控“嫉妒”,参与世界公式外能量运转实验。】 【常乐,神位罗帕(起神),五世界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午列,培育世界“南岩”,参与世界公式演算及核验。】 画楼听着便合上了手中的资料笑着,“可现在常乐和樊识都出了事,无法证实二位所言。死无对证呀?” 黑里律觐微微扬唇,不卑不亢道:“我们擅闯禁书院这事儿都过去挺久了,如今事态已然发展到好几名罗帕神(起神)失踪,现在才得到传唤,二位有何打算就直说吧。” 卢定和言适时补充道:“相信二位传唤我们,不是为了让我们描述已知的事实。” “哦?该说不愧是下十二列的领头吗,很敏锐呀,不错不错。”画楼拍手称赞,转而又惆怅起来,“要是某些人都跟你俩一样就好了,果然这届的神位还是定太多了呀~你说是吧老大?” 重时知晓画楼别无他意,只淡淡地呛了一句:“那到时候你可就没空玩你那些手艺活了哟。” 画楼吃瘪,嘟囔着:“都怪上代的遗祸没清干净嘛。” 她话音刚落,会议室门突然被打开,丙位镜月抱着一堆资料推门而入。 “有结果了老大……咦,我来迟了吗?” 【镜月,神位弥洱(极神),上十位排位丙,负责策划与所有文件管理。】 “不迟不迟,刚走完流程。”画楼笑道。 重时看了画楼一眼无奈道:“行了,就你这连吐槽带拉踩的还审什么。” “这样啊,那要直接开始吗老大?”镜月听这话便了解了事情大概,直接看向重时。 “开始吧。”重时示意镜月入座。 黑里律觐看着领头人齐聚的场面,免不了多留个心眼。再加上镜月的话,黑里猜测弥洱神(极神)对反叛者的名单应是有了定夺。 镜月坐下前单独将一份资料交给了重时,但后者只几眼便带过结果,紧接着便问:“东司伯终和他提供的容器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镜月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木头娃娃,“白相之眼在卢定和言身上吧?放上去吧。” “要取出白相之眼?”黑里看着递到眼前的木偶,表示无奈。“我们没办法。” 画楼与镜月四目相对,有些意外,在他们看来,白相之眼若是没融合,想取出还是容易的。 这时重时已起身,“那和言过来吧,先让白相置出来我好处理。” 卢定和言起身,走到重时面前,银色瞳仁流转慢慢变成金色,重时将手盖在那双金色双目上。 趁重时无暇理她们的空档,画楼好奇地凑向黑里律觐,“这什么情况?已经融合了吗?是不是太快了。” 黑里律觐还未来得及回答,镜月便接了话,“他们要是知道禁书院是怎么回事,还敢进去?我们不也出了事才知道,你问了也是白问。” “哦对对对……”画楼后知后觉点点头,又给黑里解释了一句,“白相之眼没融合的话没那么难拿出来。” 黑里点点头,斟酌了一会儿问道:“……禁书院,怎么回事?” 镜月解释道:“禁书院是专门为欲望之核设立的,世界(尘世)中欲望能量过于浓厚了,所以禁书院能帮白相置压制欲望能量。因为从上一代开始,欲望的能力溢出部分浓缩形成了白相之眼,白相置早就无法压制了,所以你们误闯禁书院后解开了白相之眼的禁锢,导致现在白相之眼吞噬了白相置,占了主导位。”这些,重时能同所有上十位讲,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和下十二列说的,更何况还是老骨干的黑里律觐。 听到这些,黑里律觐眼神犀利起来,下意识说了句:“那蓄意为之的人还真是……” 画楼也感慨:“这应该能成为伽列极有史以来直接损失最大的一场内乱。” 直接损失最大?黑里律觐思索了一下这句话的信息量,还没等他继续打听,重时便已将白相之眼顺利取出,放于木偶之中。 此举是将白相之眼神识与卢定和言隔离开,避免白相之眼通过卢定和言知道一些信息。 卢定和言回到座位时,黑里以为白相之眼取出是好事,却仍感觉到和言失去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恢复,于是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看向重时。 “只是暂时分离出来,这玩意儿目前只有神管冢可以解决。”重时淡淡地解释。 【神管冢,神的起源与归宿。神于此诞生,亦于此消亡。】 听到这话,黑里二人还没说什么,画楼的表情却明显纠结起来,忍不住小声吐槽:“可真是要变天了……这下罗帕神(起神)又得走俩,损失超半数了呀。” “所以,既然老大早就知道一些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黑里问的很直接。 第27章 立场对峙 伽列极等级制度并不严格,重时倒也不觉得冒犯。制度在怎么宽松,也不会有人敢对老大有过分之举,实力摆在那;在伽列极这种特殊的地方,能有排名的都是通过层层筛选的各方面能人,如果制度严格起来,大家都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压根不好管。 顺带一句,这种层层筛选,是伽列极中枢意志直接从神管冢里筛选的神识,神格不够的,根本不可能出得了神管冢。也就是说,伽列极的人员几乎都是伽列极这地儿自己凝聚,生来便具有神格的生灵。 同理,犯了大过的,重伤无法医治的人员,送去神管冢,那都是被中枢意志拆了神识重新凝聚的,亦相当于世界人间中的生死。 黑里如此直接的问话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不满,重时也端坐于主位上解释道:“此事早在最开始樊识失踪开始,上十位就已有猜测。现在唤二位上来,是想听听二位罗帕神领头人的看法。” 重时说着从镜月手中的资料中抽出其中两本交给黑里律觐,“这是两种未来走向的简略推演,两位先看看,便我们一同定夺。” 黑里律觐与卢定和言接过资料一同翻看。 其中一本预测的是,以严格管理世界的方式强行压制叛乱者,并在以后按制度运行伽列极和世界。这个选择,会对反叛者有更多的约束,如果有人执迷不悟,将会直接被打入神管冢进行意识重塑。 另一本是将自由自律及个人觉悟贯彻到底,推崇发展更多可能性,同时也包含更多的不可控因素。这个选择更倾向于让执迷不悟者自己感受及承担一切后果。但是这个选择也意味着,神界面临重新洗牌。 黑里律觐并未第一时间表态,而卢定和言则说道:“我个人倾向第二种选择,既然身在神位,那么我们本就该自律且自由发挥个人特长,这样未来世界的上限会有更多可能,即使会付出代价。” 重时:“你的意见也是众多弥洱神(极神)的意向,黑里律觐怎么看?” 黑里律觐思索片刻后回答:“未来发展固然重要,如果未来世界真的能有极大提升,那么如今将要付出的代价也算是值得。只是,我认为,哪怕是神也无法完全保证事态走向正面;同理,管控所带来的各种影响也是如此。我目前选择中立。” 重时点点头,“不错,这也是我的想法。诸位现在可以好好商量两种走向的各种管控手段,最后定夺出最保险的方案。” “……老大,既然参与这种事,为什么只请到我和黑里呢?”卢定和言此刻想到了颇有个人思想和主见的邻潜,本想提一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问出这一句。 【邻潜,神位罗帕(起神),七罪核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寅列,掌控“贪婪”,负责管理世界(以及影响伽列极)众生的梦境(意识)。】 虽然上十位并不清楚下十二列各自的私交如何,但重时听到这话,却已心下了然。 镜月亦不动声色,倒是画楼来了兴致:“哦?看来卢定和言心里还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选?” 要知道,信任同样伴随着风险,如果卢定和言此刻同意画楼的说法,那么他发言的可信值也会随之降低,所以他回道:“只是想再了解一下弥洱神对此事的看法。” 重时:“二位是经弥洱神壬癸位认证后由上十位集体认同的可信任之人,既然作为领头人,我认为你们的考量中自会带上其他人的感受。同时,我们行事也更具隐蔽性。” 【弥洱神壬(崐屿白江)癸(东司伯终)位,分别负责(及影响伽列极)情绪感官和意识演算。】 弥洱神壬癸位?黑里律觐眼底流转,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这段时间和癸位有何接触。他干脆将此事放置一边,去思考重时话中其他含义。 “所以,老大的意思是……如果最终方案是自由而非管控,那么我与和言就要带着白相之眼进入神管冢,而我们二位在擅闯禁书院被传唤后罚至神管冢,这样合理的事态发展,想必也不会惊动叛乱者,对吗?”黑里律觐猜测道。 “嗯?黑里律觐也要去神管冢吗老大?你之前也没跟我们商量啊!”画楼闻言惊呼。 重时微笑着看向黑里律觐,眼神让人捉摸不透,“这个就得看黑里律觐的决定了,是留在伽列极管控众神自由思想产生的不可控因素,还是跟着卢定和言去管控更复杂的未知不可控因素,全看他自己。” 黑里律觐心神一凝,重时的话让他回想起事件最初,邻潜特意来找他时的一幕。 ——“你们擅闯禁书院一事有人蓄意引导,我们要想钓出幕后黑手,得做两手准备。其一,我建议和言带着白相之眼进入神管冢,由黑里从旁协助确保卢定和言能顺利回来;其二,世界已深受叛乱影响,神界该大换水了。” ——“进入神管冢再回来?这种事情闻所未闻,恐怕老大进去了都做不到,我又如何保证卢定和言的神识不被神管冢重塑?” ——“水到渠成。” 再加上,白相之眼只能由神管冢解决一事,似乎只有重时知晓,毕竟连乙位画楼都不知情,那邻潜又是从何得知呢?再加上现在重时的态度,某种大胆的猜想油然而生。 即便如此,黑里律觐仍面不改色:“我依旧保持中立,全权交由各位定夺,其中我参与的环节,我会尽我所能将风险降至最低。” 他擅长求稳。 “我支持自由发展,就算自己有不同的想法大家也可以想办法揉和呀,神就该有个神的样子嘛~需要规则约束的神还算什么神呀。”画楼说道。 她认为规矩向来只是枷锁。 “这么想的话,我也支持自由发展,规则不仅能约束不合格的神,还会约束一些更好的想法,这样不值得。”镜月随即表态,她心里确实更侧重自由发展一些。 “我也投自由发展一票。”卢定和言说道,“毕竟是世界管理者,我认为算上我,我们五位世界管理至少有三位会同意自由发展。” “看来形势一边倒呢。”重时看向一致保持中立的黑里律觐。 “……我这个罪核管理的老大倒是不怎么清楚其他成员的想法,不过我认为,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制定自由发展的后续计划了。毕竟无论何种发展,我们都得头疼负能量的运转,两种选择对罪核管理来说,差别不大。”黑里律觐巧妙地化解了某些压力。 “无懈可击的发言,画楼通知大家第二天上午到这里集合开会。在此之前,我最后确认一遍,在我看来,两种计划都有可行性,最后大部分人选择了自由发展,这个走向会导致的后果大家都清楚吧?”重时问着,手头上已经开始整理桌上散乱的资料。 “了解。” “明白。” 几人前前后后的回答着。 “好。那么黑里律觐,我认为以你的能力,陪同进入神管冢和留在伽列极作为防线两种任务都没问题。你个人倾向哪一种?放心,无论你选择哪种,另一边我也有合适的人选去进行。” 面对如此抉择,黑里律觐再三考量后,最终作出决定。 “我进入神管冢。” “OK,散会。”重时点头,将封着白相之眼的木偶交给卢定和言,随后抱起资料离开了会议室。 “哟哟哟~你们俩感情真好~”画楼起身路过二人时笑着打趣道。 二人是最后离开会议室的,回到黑里律觐的房间后,卢定和言问:“你怎么选了跟我一起?” 黑里说:“从没有谁能活着出神管冢,老大都把机会递到脸上了,我怎么可能不去抓?” 和言:“你不怕是骗我们重新投胎?” 黑里:“那神界怕是要大乱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二人相视一笑。 “咳咳,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角落里的某人出声提醒。 “没忘,正好有事儿想问你。”黑里坐在客厅沙发上,“说吧,你和上十位到底有什么关系” “哦?这就发现了?”邻潜笑笑,也在沙发上坐下。 “老大透露壬癸位对我们二人有所调查,但奇怪的是,我们出事前后的时间里并未和癸位有任何意义上的接触。再加上你也没想过隐瞒,这想不发现都难。”黑里律觐说道。 看着这两人的对峙,又回想起这次会面前邻潜的种种安排,卢定和言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于是猜测道。 “难道你是上十位安插在下十二列的眼线?” 黑里律觐平淡地接了句话,“或者,想法再大胆一点,你就是上十位之一?” 卢定和言闻言一惊,又迅速镇定。 “这很重要吗?”邻潜反问,从他的表情上读不出任何情绪。 “算重要吧?毕竟这关系到你和老大给出的提案是否可信。”黑里律觐不紧不慢地说着,“若是不可信,这次内乱也许是上十位为了洗牌而设立的幌子。” “哦?不如你先解释解释你这话的意思?”邻潜微笑着。 见此情形,卢定和言非常自然地去倒了几杯茶水,端来坐在黑里身边。 黑里律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来:“我们共事也够久了,大家都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但是你除了参与世界实验以外,似乎比大家都清闲一些,这是前提。” “其次,樊识失踪后,我和卢定和言被骗去了禁书院,在这期间,常乐符见还有青水束相继出事,他们出事不久你就找到了我,这几位都是位于下十二列的神,所以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上十位中可有相似情况?”说完这些,黑里律觐看向邻潜。 【青水束,神位罗帕(起神),五世界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巳列,培育世界“青水江图”,世界公式总负责人。】 邻潜也端起一杯茶,不慌不忙小啜一口,“弥洱神己位明行之信,秘密任务外出调查世界内能量去向,至今未归。上十位中后五位都被分配了秘密任务,只有他没回来。” 黑里律觐眼神逐渐犀利,嘴角却已翘起弧度:“也就是说哪怕机密级别的任务,你也十分清楚。先排除你用自己的能力得知的这些,毕竟我们有明文规定不可用神力窥探并泄露机密任务,那就奇了怪了。” 黑里律觐话语间稍作停顿,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明明上下位列中最重要的位置一直都是始末位(甲癸位,子亥列),而你作为下列居中的位置,不应该获得如此神力,也不应该知晓如此多的情报。要知道,除了必要任务,罗帕神可不会任意听随弥洱神的差遣,弥洱神也不会告知罗帕神如此细致的情报。” “对我的试探和猜测可以到此为止了。”邻潜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并不严肃。 黑里律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在众十二列之前,或者说在我跟卢定和言之前就察觉到了内乱,并且在真凶还未露出马脚时就找到了我们,你安排我们帮助各实验世界内种子的成长,告知我们解决白相之眼的方法,并且能将常乐的神识短暂凝聚,这些事,不是罗帕神可以提前掌握的,恐怕只有弥洱神的权限可以做到。” 说到这,黑里律觐短暂停顿了一下,见邻潜没有发表意见的倾向,于是继续推测。 “刚刚也说过,从古至今,罗帕神不会随意听从弥洱神差遣。所以这些事也足够证明,你知道只有甲癸位知道的情报,你的能力也超出下十二列子亥列,可你的神位却是在下十二列中不上不下的位置,若不是我多留个心眼,恐怕也无法察觉这些。” 邻潜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又拿起茶杯轻啜一口茶:“你继续。” “如果这内乱是由你一手策划,要么你从一开始就隐藏了神力,要么你能使用特别的手段,但我认为老大既然身在甲位,便不会有如此纰漏,所以我推测你和老大站位一致。那么如果你和老大一起策划了内乱,目的就是为了重新洗牌,那就意味着我们下十二列中确实有人出现某些不可放任的动乱,但也不至于将我跟和言一起洗了,所以在这个可能性中,对我们二人而言,你的可信度只占一半;同理,如果确实是下十二列有反叛者,你也有可能是反叛者一员。所以,只要你的做法想法不与伽列极相悖,我们就不会与你为敌,我说完了。” 邻潜点头称赞:“不错,思路很清晰,那我要如何证明自己的立场不与伽列极相悖?” 黑里律觐:“那得看你给的说法了。” 第28章 一神两位 “直接的证明我无法给出,但要我说,如果我和老大站位一致并想颠覆伽列极,那恐怕不难。毕竟,只要老大安排合理任务让你们执行,在你们对叛乱还不甚了解的情况下,解决二位易如反掌。不过我们没必要搞出两方对立或三足鼎立的场面。” 黑里律觐:“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关系到后续计划,没有戒备的合作才能更加顺利不是吗。”他们之间原本就不会因任何利益而勾心斗角,所以这时候,黑里认为把话说明白点,要个面上站得住脚的解释更为合适。 邻潜点点头:“很明显,常乐,青水束,和言,你,还有侍雀,已明确是同一战线。” 【侍雀,神位罗帕(起神),七罪核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酉列,掌控“懒惰”。】 “侍雀?抱歉,我并不明确他的立场。”黑里显露出些许意外。 邻潜浅浅一笑,伸出一只手轻轻挥了挥,三人眼前逐渐显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这是伽列极所有神都能拥有的监控世界的能力,只是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主动使用。 画面上显示的是实验世界“青水江图”中,一位黑发少年正在自己的宿舍写着什么东西,只是少年身上,某种黑色的能量于神的眼中无所遁形。 卢定和言看出倪端:“青水的实验世界?等等,这是……侍雀的懒惰核?!” “同时也很不幸地告诉你们,侍雀现在正在“罗帕弥洱”(神的疗养地)修养。”邻潜道。 “樊识,常乐,符见,白相置,现在侍雀也出了事……”卢定和言喃喃道,“难怪画楼说下十二列损失过半。”他当时也注意到了画楼提供的信息。 黑里律觐思绪流转,面带微笑却神情凝重:“青水江图里居然有两颗罪核,懒惰,贪婪……这么看来,你的立场确实与我们一致。” 要说这罪核,于七核管理非常重要,罪核可以直接决定七核管理者的能力。他们的神力长期用来压制罪核能量,若是遗失罪核,便意味着神力会在短时间内受创极为严重。而两颗罪核存在于实验世界中的事更是意味着这三个神的立场。 侍雀和邻潜的罪核在青水束的实验世界,这已然说明三人是一条战线。 卢定和言轻笑一声,“青水这家伙,和你合作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黑里没有接和言的话,他知晓邻潜已给足明面上的说法,但他与卢定和言并不会因为看到如此场面便完全信任对方,毕竟罪核于他们而言近乎命脉,于邻潜而言未必。 防还得防,只是风险已大大降低。 邻潜将画面散去,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们总有自己的判断,而我需要你们诚心合作,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二位的完全信任。再加上,他出事挺早,恐怕是没来得及。”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哦对,有一点黑里猜的没错。癸位东司伯终,确实是我。” 【东司伯终,神位弥洱(极神),上十位排位癸,掌控众生“创造”与“意识”能力,拥有绝对的向导地位。】 还没等二人有所反应,卢定和言身上的木偶突然动了起来,邻潜勾勾手指,木偶便径直走了过去。 果然如此,只有身在癸位,才能对局面洞悉的如此彻底。黑里律觐了然,继而开口试探道:“那这东司伯终,怕是和存放了白相之眼的木偶一样,只是由癸位神力创造出的傀儡罢?”以邻潜的做派看,他认为邻潜把替身傀儡放于比自己显眼的位置更方便,所以上十位末位这个重要的位置,大概率是傀儡。 邻潜笑着,并未给出回应。 他能如此大费周章,不仅能确认十二列中领头人的立场,还能借此全方位引导伽列极未来走向……毕竟只要确认和言跟黑里的立场相当于掌控了下十二列过半数人的立场,但顺利合作不代表信任到这种事也要对方交底,更何况对黑里律觐这种人,不交底反而更能得到对方信任。 但一神身于两位这事,前所未有,何况从上一代开始,东司伯终就已在神位,既然邻潜已承认他就是癸位,那么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是傀儡。 所以,邻潜的深谋远虑同样也让黑里律觐尽收眼底。邻潜没有回答他,他倒也明白其中道理。 看着两人对话没了下文,卢定和言便接了话头:“好一个深藏不露。” 邻潜感慨了一句,“没办法,上一代神的立场对峙确实让所有人印象深刻。” 对黑里律觐的问题,他既没肯定,也没否认。 卢定和言倒觉得,这是有几分默认的意思。 三人喝尽了杯中的茶后,黑里适时开口:“我们会配合,计划什么时候出发?” “赶在种子发芽之前。”邻潜放下了手中的空茶杯,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而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去帮助青水,引导世界内种子发芽。” 待邻潜离开后,卢定和言对黑里说:“你的猜测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 “确实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想瞒,甚至生怕我看不出来。”黑里律觐说着便顺带收拾了茶几上的空茶杯。 卢定和言将前因后果又思索一遍后说道:“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他和青水居然有这般交情。不过确实,青水这家伙和弥洱神(极神)们特别玩的来。” “这倒是。”黑里三下五除二收拾了茶杯后便又回到了沙发上。想到了青水束所负责培育的实验世界,他说道,“那青水江图里的道观,似乎就有他的手笔。而且那道观不是和你也有些牵扯么,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卢定和言只稍微一想便知道黑里说的是什么,“你说的是司终区的司终观?青水一开始是想用我的名字命名来着,但我觉着一个世界里有两个罗帕神(起神)的名字不太好,所以没同意,但道观却是记在了我的名下。怎么说起这个了?当时你还不愿意掺和一脚来着。” 司终区就是是青水束培育的世界中其中一个区域。 “就是这个。”黑里肯定道,“就像你说的,罗帕神(起神)管理的世界挂他一人名就够了,更何况他还想堂而皇之的用那么多神的名字给地界命名……这么明显的拉帮结派,他还真是不怕事儿。但话说回来,我的重点不在青水束。” “……噢?那你是在说,东司伯终?”卢定和言顺着黑里的话接了下去。 黑里律觐点点头,“东司伯终和邻潜脱不了干系,而邻潜这人能力很强……他既然能将我们的意识投射到南岩,那青水这边,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卢定和言细细想了一圈,缓缓开口,语气并不是特别确定,“因为我只在道观挂了个名,所以真正管事的是一个叫东贺的不过十几岁的小道士。青水有邀请我去玩过几日,那东贺,恐怕不是凡人。” “哦?”黑里律觐惊觉地眯了眯眼,“细说。” “东贺这孩子,年龄尚小,却比道观里众多老道士,甚至别的不同教的老辈还沉稳。我们又没给世界安装重生或转世带记忆等方程,所以按照我们定的世界公式来看,东贺这么小的年纪不应该会成长得如此老成。”当然,世界内凡人是不会察觉到这些,可这些逃不过他们罗帕神的眼睛。 “那这么看来,邻潜的心思确实很深。”黑里听罢得出结论。联想到邻潜实际身份是弥洱神癸位,也足以让他们知晓,东贺也许就是邻潜安插在凡人世界里的眼线。 卢定和言也听出来东贺与邻潜脱不了关系,于是评价道,“他既有如此实力,想反叛确实不难。” “你打算站那边?”黑里问。 “跟着邻潜吧?至少他心思和我们差不多。”卢定和言说道。 黑里再度点点头,“那就听你的吧。”他信任卢定和言的判断,同时自己也懒得去再搞一支队伍,本着非正即反的态度,就这么潦草站队了。 “那我们也给自己做些准备吧。”卢定和言知道,哪怕他们信任自己的顶头上司,罗帕神和弥洱神也未必是一条心。 说到准备,黑里律觐又想到邻潜让他们二人有空去再去打探实验世界内的重点对象,他的心思沉了沉,觉得还是要继续了解一下邻潜及相关情报。 “青水,与哪几位弥洱关系不错?” 卢定和言:“丁位绀缘,壬位崐屿白江,癸位东司伯终。” 【绀缘,神位弥洱(极神),上十位排位丁,负责世界公式最后核验以及调停众生关系链(俗称月老),在实验中与罗帕神走动最多。】 黑里律觐:“和我印象差不多。白江上次见过我们后出任务到现在还没回来吧?我想找绀缘聊聊。” “找她?聊什么?” “我们出事之前,符见到底干了些什么。” 【卡尔斯符见,神位罗帕(起神),七核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辰列,掌控“暴怒”,主要负责外派任务(处理实验世界中的变数)。】 约一刻钟后,弥洱神丁位房间内。 “你们问符见?”绀缘备好茶水后看着眼前二人,眼中复杂情绪根本半点不隐藏,随后又释然一笑,“终于想起来问我了?” 二人听这话便知应该是青水束留下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这事儿说来也不复杂,就是可说的东西极多。”绀缘也没招呼二人喝茶,先自顾自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并且老大也没明着下令不许乱传,我虽不在现场,但青水看见了,他失踪前也跟我说了来龙去脉。你们问这个是和他有关吗?” “听你这么说,这件事应该也跟反叛者有关。”卢定和言说着便拉黑里律觐在沙发上坐下,“青水那边我们目前也联系不上,想来打听打听。” 绀缘听罢点点头,便同二人说了符见失踪前闹的一出大事。 那日正是符见出完外派任务,不知因何跟埃加奎在公园里吵了起来。符见是个暴脾气,可能是被埃加奎的某句话狠狠戳到了心窝子,顿时怒不可遏,上去就跟人打了起来。这一幕被青水束撞了正着,只是青水束还没上前拉架,邻潜就先他一步上去拉开二人,可符见本身是个练家子,毕竟在实验世界里出任务没点武艺傍身很容易受伤,邻潜根本拉不住,还被符见打伤,听说伤的挺重,两下就被打见了红,就这还是误伤,埃加奎则是被揍的更惨。等到青水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时已来不及通知弥洱神,幸好公园里时常有罗帕神游玩,刚好常乐就在附近,于是青水喊来常乐再加上受了重伤的邻潜硬是把架拉开了。后来弥洱神得知此事,分别传唤了二人问事情原委,符见却什么都不肯说,倒是埃加奎说是符见在实验世界搞小动作,做了神不该做的事。弥洱神派人去查,发现是符见犯了忌,私自处理了本该自由竞争的世界内秩序并没有上报,便罚了符见。据听说符见当时对重时的决断非常不服气,可他也自知理亏,顶撞了几句便没再吭声。 掌控“嫉妒”罪核的埃加奎负责了世界公式的各能量运转,符见这一出不仅坏了规矩,还增加了他的工作量,所以他出手干预倒是正常。但这可是青水特意留下的线索,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黑里听完绀缘的描述后立马问道:“符见在哪个世界里搞小动作?” 绀缘见黑里问到了点子上,笑的神秘:“沧溟的实验世界,雾茗。” 【沧溟,神位罗帕,五世界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未列,培育世界“雾茗”,负责策划各世界内公式的多种可能性(科研项目),参与世界公式研究。】 【雾茗,沧溟的实验世界,以类人生物为主要实验对象。】 大家都知道沧溟这个人,极为有上进心,每次负责的任务都特别尽心尽力,对雾茗的管理和实验也严格按照要求和程序走。出了这档子事,无疑也打乱了他的工作计划。不过在重时有决断的情况下,他虽对符见有所不满,也并没有过多追责。 而埃加奎,在早期并没什么特别的存在感,后来便开始逐渐活跃并稍显野心。 他想要弥洱神位,这大部分人都能看出来。 第29章 情报交换 由于埃加奎的颇具野心,倒也在伽列极的建设上作出了不少贡献,因此弥洱神们觉得,他有这点野心倒也无可厚非。 现在明面上看起来只是符见与埃加奎的个人冲突。 可就是因为事情看上去太一目了然,反而让人匪夷所思。若真有人叛变,为何不藏的再深一点?可以说整个伽列极,除了几个懒的处心积虑的随缘神,也只有卡尔斯符见如此没心机了。 更何况他们心里清楚符见是无辜的。 “老大怎么看?”卢定和言先一步问出了黑里律觐心里的问题。 由于弥洱神的分析与看法一般不会告知罗帕神,所以罗帕神们并不知晓众多弥洱神对此事有何见解。 “老大似乎认为,这两人都存在叛变可能。”绀缘说道。 “符见?”卢定和言觉得有些荒谬,这个四肢发达且头脑简单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嫌疑,被利用倒是很有可能,但综上情况来看,重时的判断倒也算正常,因为符见早就失踪一阵子了。 这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青水束失踪后,青水江图仍在运转,而且伽列极中属于他的神位上的字符并没有任何变化,也许他是被困在哪里了;常乐死亡后,南岩看上去一片死寂,而属于他的神位也损毁了。 只有符见,暴怒核现在在众神眼中下落不明,而属于他的神位看上去只是有裂缝,并无损毁,这也意味着符见神位的动摇。 再加上如果反叛者真没什么算计的脑子,那只能是符见了。 “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黑里先从绀缘入手,顺带也想旁敲侧击其他弥洱神和青水束的看法,毕竟青水束私下和绀缘往来不少。 “我?没什么看法。要知道,弥洱神们都很佛系的,这逍遥日子谁会想着叛变呀,有人定夺有人管理,我们只需要遵守就好啦。”绀缘说了句大实话,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但是青水好像不这么认为。他说,符见动机不足以大到发起反叛,所以埃加奎嫌疑很大,不过具体怎么想的,他就没多说了。” 卢定和言与黑里律觐对视一眼,便各有所思。 见二人陷入沉默,绀缘又补充道:“哦对了,埃加奎是实验世界里出的神。” 当前阶段,神的提拔方式有三种。一是神与神之间的结合所诞下的神子,通常这类神会被从小培养,加上伽列极所提供的特别养分,从小就具有神性,只是伽列极很久没有出现神与神之间相结合的事件,毕竟神的日子,是真的很逍遥…… 二是伽列极所提供的养分和灵气自主幻化成神,这类神都是诞生于神管冢。神管冢可以打散现有神的一切,包括物质和精神,而打散的灵气则会回到神管冢,等待新一轮的融合再诞生出新的神,这点和行星的形成相似。 第三种就是埃加奎这样,诞生于神的培育世界,经历一系列实验事件并存活,靠吸收的能量后天悟出神性。 这三种情况,都有出过反叛者的先例。 有了绀缘提供的新线索后,二人立马问道:“埃加奎诞生自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弥洱神不会无聊到关注这种小事……好吧至少我不关注这些。”绀缘说着喝了一口茶,“不如我问问画楼。” 还没等二人发表意见,绀缘便挥挥手,空中平白多出了一幅画面。 “找我什么事?”画面中的画楼问。 “你接的挺快啊。”绀缘笑道。 画楼没好气地说:“你一年到头才跟我连几次线啊……”她并没有看到坐在绀缘对面的黑里律觐与卢定和言。 “找你是想问问,上次青水束撞见的那个事儿。”绀缘开门见山道,“埃加奎是哪个世界来的?” “哟哟哟,你好不容易找我一趟,问的还是别人的事儿。”画楼拈酸吃醋。 “姐姐,你就告诉我吧。”绀缘求饶。 “是齐乌尼壑出来的。怎么,这人才失踪几天,你就坐不住要亲自调查了?”画楼和众多弥洱神都知道绀缘与青水束这个罗帕神走得近,不仅是因为青水江图这个世界与神关系更近,他们自己私下的想法也非常志同道合。 “谢谢姐姐~”绀缘笑的甜蜜,“姐姐还有其他情报都可以告诉我。” 画楼对绀缘一口一个姐姐甚是满意,“之前听人聊过,齐乌尼壑那地儿,是苦难的能量最多的实验世界,当时他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只有他一人扛了下来。你该不会……怀疑反叛者是他?” “我先打听打听,卡尔斯符见没头没脑很容易被利用。”绀缘说道。 “这倒是。”画楼从身边拿起一个小玩意儿摆弄着,“那我不妨再点醒你一句,那日弥洱大会上老大说过的话,可不只是提醒那么简单。” 绀缘一怔,随即想到了人偶樊识出事后,第一时间召开会议的重时,她当时说的是“现在嫌疑最大的是符见和埃加奎,但也不排除这两位被当了枪使。” “谢谢姐姐提醒~”绀缘这边又多寒暄了几句才断了连线。 黑里律觐知道绀缘没让他们出镜,意味着画楼目前给的情报没有隐瞒罗帕神的成分,信任给的足足的,见连线一断,他立马问道:“老大说了什么?” 一丝凝重在绀缘脸上稍纵即逝,她总算察觉到了这起事件存在暗中操盘手的事。“那俩人都有嫌疑没错,但不排除被当了替罪羊,当时老大是这个意思。” 黑里二人也没特别意外,只是他们心里清楚,现在完全没有有关第三人的任何一丝线索,只有从动机分析,才存在有第三人的可能性。 “我们时间来不及了。”卢定和言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他们前去神管冢的时间快到了,哪怕他们短时间内不去,恐怕也查不了多深,“你会帮忙吗?”他这话是在问绀缘。 “查案?那我可能不太行呀。”绀缘笑着,但也没把话说死,“不过二位要是有什么线索,想让我把话留给谁,尽管说就是了。除此之外,我能帮的上的,我也会去做。” 现在的情况是,可能存在的第三人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指向,而这个第三人有可能是罗帕神中的背叛者,同样也有可能是弥洱神重时和位于罗帕神位的邻潜联手策划的人员清除计划。 而绀缘,看起来站的是弥洱神那边,但她又与罗帕神青水束走的极近。青水束这人爱憎分明,深得黑里与和言信任,如果青水束也站弥洱神这边,要么是青水束被蒙骗,要么,是青水束对他们有所隐瞒。 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尽快做出选择。而眼下发生的一切看起来极像圈套——有人叛变,邻潜一神两位引导他们去神管冢,他们所信任的人都出了事,唯一可以信任的弥洱神绀缘却不会直接出手帮忙,反而像是在诱导他们留下情报…… “符见没有叛变,他被人钉在南岩,遗失了神力和记忆。”只一瞬,黑里律觐便做出了抉择。 如果这是老大的局,仅凭他和卢定和言,走不出去。 但如果是反叛者的局,他自会站在弥洱神这边。 他怎么选?他没得选! 卢定和言犹豫过后,倒也明白黑里律觐为何如此,这很有赌的成分,但也是无可奈何。 “……你想让我把这个情报告诉给谁?”绀缘短暂震惊过后,迅速镇定下来。 “下十二列中,除了青水束,任何人都不能告知。”黑里律觐本来信任的人就不多,何况现在失踪的失踪,死的死。 “这话的意思,是弥洱神全员都可以知晓?”绀缘脑子转的也快。 “若是弥洱神中出的叛徒,相信老大也能查明。” 卢定和言补充道,“若绀缘有不信任之人,可只将此事告知甲癸位。” “我知道了。若情报属实,那可是直接断了埃加奎的一条路啊……希望事情不要变的更复杂,先谢谢你们了。”绀缘感慨着。 黑里律觐与卢定和言象征性喝了绀缘准备的茶水后,同她道了别。 二人离开后,绀缘嘴角扬起,将自己杯中的茶饮尽后,熄了灯。 黑暗中,她走进自己的卧室,从床头拿出一个罗盘样装置,拨动了几下。 “青水?听得到吗,黑里他们有话想告诉你。” “……什么事?”某个气息飘渺的男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声音听着有些失真。 “符见也被人下套了,不知被谁钉在了南岩,神力和记忆都丢了。”绀缘期待着青水束的回复。 在对面漫长的沉默中,时不时传来疑似水下气泡的声音。良久,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呵,还有别的吗?”还是那个气息飘渺的男音,这次还带了些许喘息和疲惫。 “没意思。”绀缘撇撇嘴,又拨动了几下罗盘,对面彻底没了声。 看着四周波涛汹涌的负能量和一片狼藉,已经精疲力尽的青水束再度拔起插在地上的链刃。 另一边,二人回到房间。 “你接手齐乌尼壑时,老大有交代什么吗?”黑里律觐还记得绀缘说的,埃加奎来自齐乌尼壑。 卢定和言在脑海中搜索一番,没什么收获。 “没什么特别的。” 五世界有着明确分工,齐乌尼壑代表着苦难的世界,那里的人们一生都很辛苦,一生为了生计而劳苦奔波,但越是这样,人们之间的情谊就越发的可贵。 众罗帕神们会严格按照齐乌尼壑的基本世界公式,添加或减少某种特定的能量,如在苦难+人情中选取特定的地方或人,逐个添加其他的特质,其中包括七核的负面能量,当群体或个人呈现一定的特征是对整个团体或世界有何影响,再将此情况记录。 卢定和言的基本任务就是按照基本公式维持齐乌尼壑的运转。 明面上,他们无法直接看出埃加奎有什么问题,更因为他们不清楚埃加奎的过去。 但既然重时都有所怀疑,那定是有些问题。 但他们没法儿进行深度调查,两人就此止住话头,十分默契地为前往神管冢做准备去了。 第二日。 辛位弥洱神览序敲响了众神的房门。 “请即刻前去会议大厅,甲位要召开重大会议。”会议大厅与会议室后花园是连通的,一般用来召开正式会议。 览序走后,黑里律觐即将关上房门时,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 他将门推开足以容纳一人的缝隙后,门便自己关上了。 “什么事?”黑里律觐对着空气问道。 眼前忽然出现邻潜的身影,“傲慢核带了吗?” 黑里律觐眉头一跳,“带了。” “给我。” 黑里律觐将通体黑色,带有浮雕的傲慢核交给邻潜,只见邻潜将手覆在核上,不消片刻,罪核便不再散发负能量,拿在手里就像个带花的桌球。 随后,邻潜拿出另一个看起来和傲慢核极为相似球体,同样将手覆于其上,不一会儿,球体便散发出黑色气息的负能量,足以以假乱真。 至少,连下十二列的领头人黑里律觐,都看不出来有何不同。 做完这些之后,邻潜抬起食指比了个无声的“嘘”,随后将两枚核交给黑里律觐,“把你的东西藏好。另一个,带在你经常放的地方。” 黑里律觐没有多问,照做便是,随后二人一起出了房门,只是在大家眼中,只看得到黑里律觐一个人。 会议大厅,还在伽列极的神们陆陆续续到齐后,重时直接开门见山道:“此次会议目的是为了杀鸡儆猴。前几日,下十二列子亥列擅闯禁书院一事,触动伽列极大忌。经过众弥洱神商议,决定将子列黑里律觐,亥列卢定和言,遣去神管冢。” 此话一出,四座骇然。 “这么大的事怎么人没到齐?” “有几位在出任务,你看弥洱神不也有一个没来么?” “但是闯了禁书院就要被送去神管冢?这也太严重了。” “还是屡次得到赏识的子亥列,不能戴罪立功吗?” “送去神管冢,不仅是剥夺神位呀,听说神管冢能直接将神的一切分解,和世界里的死亡是一个概念。” “怎么会这么严重……” 第30章 反叛者现身 这些议论声无一不来自罗帕神。 “不能戴罪立功吗?”其中一人抬高声音,如此问着。 这人是五世界管理之一,葵舟。她性格直爽,也是个爱恨分明的主儿。 【葵舟,神位罗帕,五世界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丑列,培育世界“陵隗”,参与世界公式初始值研究。】 “此事还牵扯到卯列白相置,二人的行为间接导致了卯列神位陨落,无法戴罪立功。”重时回应,“各位还有何异议?” 四下议论声渐小,最终再无一人发声。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二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重时看向黑里律觐与卢定和言。 “我没什么想说的,我认罪。”黑里律觐十分平淡地说道。 卢定和言虽私下同黑里律觐交谈甚欢,可对于这些同事来说,他一直是最高冷的一位,所以此刻他只是向众人微微颔首,甚至口都没开。 “好,我宣布,一个时辰后,由癸位东司伯终押送二人前去神管冢。相信该次事件也是给大家敲响警钟,不要产生一些非分之心。”这话看似是在警示众人,但知情人认为,这其实也在暗戳戳敲打反叛者。 但不是所有罗帕神都知道反叛者的存在,比如葵舟。 她一心钻研世界公式初始值,而反叛者一事弥洱神并没有对罗帕神透露,黑里二人也是在几位罗帕神遭遇不测后出了事,罗帕神一共十二位,而现在参与会议的罗帕神仅八位。 葵舟就是那个真不知情的人,她不相信自己的老大是因为产生非分之想才导致受罚。 葵舟,五世界管理之一,她名义上的上司是卢定和言。 会议散后,黑里二人被东司伯终带走,分别关押在会议室旁边不远处的房间。这期间,有人一直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东司伯终将二人关押后便离去,出门时还看到了那个尾随其后的人,那人一直在门边等候,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并无多言。 二人就在房间里待了半个时辰后,门又被打开了。 开门的依旧是东司伯终。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二位跟我来吧。”东司伯终将二人带出来后,那个人一直在不远处看着。 那是葵舟。 见三人马上要走,她终于开了口。 “老大。” 三人听到后都是迟疑转身,看见葵舟后,卢定和言稍显诧异。 他的记忆中,可没有任何五世界管理会喊他老大。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是因为产生别的心思才闯了禁书院。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好,最负责的老大。”葵舟坚定地看向卢定和言。会议散后,她一直魂不守舍,跟在几人身后,为的就是在离别前和昔日的同事说说最后的话。 对葵舟这个人,卢定和言当然有印象。这个小女孩一心投入自己的工作,不断地创造了各种世界公式甚至世界内某些个人公式的初始值,对工作有着浓厚的热爱。 “谢谢。”卢定和言第一次对其他同事露出了微笑。 一句谢谢,竟让葵舟眼眶湿润。 只有热爱工作的她才会注意到,卢定和言对待工作是有多认真负责,卢定和言对待世界管理者是有多宽容。 黑里律觐倒是由此察觉到,也许眼前这位同事还不知道反叛者的事,难得地同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开了口,“好好工作,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别自己处理,找重时,或者他。”他朝东司伯终瞥了一眼。 葵舟闻言顿时收了眼泪,她惊觉到黑里律觐话中的提示。 有人在陷害他们?她如此想着,于是郑重地回答道:“好,我记住了。” 三人便回身继续向前走去,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没想到,你还深得人心啊?”黑里律觐调侃道。 “我也很意外。”卢定和言说。 东司伯终则是意味深长,“你刚刚提醒她的话,是有别的意思吧?你干嘛让人家来找我?” “呵,”黑里律觐笑了一声,“这罗帕神,已经没了四个,我俩一走,除去叛徒,还剩得了几个?” 言外之意是,下十二列管事的已经离开,现在正值叛乱时期,罗帕神却群龙无首。 他只不过感到些许可惜,再加上自己的恻隐之心,才说了那些话。 东司伯终笑而不语,三人一道去了神管冢。 一路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来同他们道别。 神管冢位于伽列极正下方,而整个伽列极看起来像是一棵高耸入云的金属大树,神管冢就位于金属大树正下方树心根处的地底,入口处还有一座凉亭。 三人在凉处等待着,东司伯终却突然开口。 “傲慢核带了吗?” “带了。”黑里律觐奇怪,会议之前,邻潜明明亲自来过一趟,不过他想起邻潜当时的噤声手势,便没多问。 “白相之眼也在?”东司伯终又问。 “嗯。”卢定和言只点了点头,见黑里没有任何动作,他也没有把装着白相之眼的木偶拿出来的意思。 “那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去吧。”东司伯终起身。 这不是才坐了没一会儿吗,是不是有点早?黑里律觐疑惑,是还要进行什么特别仪式吗?但他也是第一次被罚神管冢,并不清楚其中流程。 卢定和言也是如此,只当是要举行特别仪式,便跟了上去。 三人进入金属大门,又走下一阶长长的楼梯,这才将神管冢全貌尽收眼底。 里面的空间是巨大的半球形空洞,他们现在正站在悬于球体中心的环形台阶上,台阶下是不知名的闪烁着点点星光的黑色液体……或者气体,也不知有多深。抬眼看去,墙壁两侧似乎也是相似的物质,只是更加凹凸不平,微光流连,看上去更加流光溢彩。 那里就是神诞生的地方。 神诞生后,会落于这一圈环形台阶上,同时,伽列极最顶端的神位也会发生异动,宣告着新神的到来。 当然,神座满员的情况下,是不会有新神诞生的。 而环形台阶下,汹涌黯光的黑渊里,则是神陨落之处。 不知不觉,黑里律觐二人走在了最前面,只是他们完全看不出来需要准备什么仪式。 正当黑里律觐想开口询问,却发现东司伯终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与此同时,一只手穿透了他的心脏。 黑里律觐瞳孔骤缩。 东司伯终,在他背后,对他下手了。 “黑!”与他并肩的卢定和言目睹了这一幕,立马操控着所剩不多的神力打了上去。 重时可没说,进入神管冢时要交出神核。也就是说,重时默许了黑里律觐带核入冢。 而心脏处,则是黑里律觐通常存放傲慢之核的位置。 所以眼前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重时的意思! 东司伯终凝聚神力,将傲慢之核析出,随后将黑里律觐一推,转身十分轻松的接下了卢定和言的一击。 黑里律觐倒在地上,本该因重伤无法起身的他竟然强撑着支起了半个身子。 卢定和言招招被拆,东司伯终十分顺利地控制住了卢定和言,他再次控制着神力探入卢定和言体内。 卢定和言吸收了白相之眼,而白相之眼吞噬了白相置,也就是说,卢定和言体内绝对存在白相置所掌控的欲望之核,而东司伯终在寻找的,正是那颗欲望之核! 可惜,他并没有找到。 因为白相之眼同其中封存的欲望之核,已经被重时取出,转移到了那个由东司伯终制造的木偶里。 也就是说,眼前的东司伯终是假冒的,而假冒者很可能就是反叛者! 黑里律觐迅速唤出墨色灵质,四面八方朝东司伯终扑去。 假东司伯终稍惊讶,随即抽出一只手,释放出橙色灵质,三两下便将墨色清扫散尽。“呵,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被抽了核也能起来,不过是强弩之末。” 黑里律觐确实受了重伤,可对方不知道的是,他心脏里的那颗傲慢之核,只是邻潜仿制的膺品。若不是如此,他现在恐怕无法动弹。 “你是谁!七核还是五界的!”黑里律觐认识那股橙色的灵质,那正是来源于最早失踪的,樊识掌控的暴食之核。 当然他也没想得到对方的回答。 “呵。”对方冷笑一声,果然不打算回答黑里律觐。 “好吧,我就是狗不理。”黑里律觐笑的放肆。 假东司伯终眯起眼,一股狠劲浮现于眼中,他拿出黑里律觐的傲慢之核竟也是释放出墨色灵质。 “让你猖狂!” 黑里律觐迅速被墨色包围,他没想到膺品居然也能起到这样的作用,便几次三番想唤出自己真正的傲慢之核与之抗衡,却发现自己的傲慢之核纹丝不动。 难道当时位置放反了?真核在难道在假东司伯终手里?不对,他不可能放错位置。冷静下来后,黑里律觐又发现,这股墨色似乎并没有实质性的威力,就仅仅只是将他包裹而已。 而他的墨色灵质,是会攻击的。 这时,一缕细墨在他眼前绕了几圈,随后钻入他的耳朵。 “嘘。” “直接进入神管冢。” 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假东司伯终这边,趁着黑里律觐被黑雾包围时,扫遍了卢定和言全身,却始终没发现欲望之核的存在。 甚至没发现白相之眼的存在。 “你骗我?!”假东司伯终异常愤怒,一把抓起了卢定和言的衣领。 “呵。”卢定和言冷笑一声,禁锢一松,便立马抬脚踹去。 这一脚踹开了假东司伯终的手,又迅速摸上耳朵。 耳朵上有一枚小小的耳钉,那耳钉就是缩小版木偶,这正是会议开始前,邻潜亲手做的,顺带还掩盖了白相之眼的气息。 卢定和言借助鬓角碎发和气息遮掩,成功取出几分白相之眼的力量,随即他立马与之相融。 假东司伯终不明所以,看着眼前人银瞳逐渐染上金色,还以为他早已和白相之眼相融。 可他明明没找到欲望之核。 “啧,不愧是禁书院的东西,真难缠。”几回合交手后,他终于发现卢定和言的神力似乎并没有那么微弱,这迫使他又动用了另一股能量。 埃加奎的嫉妒之核。 墨绿色灵质与橙色灵质交流,很快便占了上风。 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感知到欲望之核的所在位置。 又一回合后,假东司伯终主动放弃了缠斗,他驱散了黑里律觐身遭灵质,将人扣在身前,随后凝起两种灵质幻化成剑,将一切攻击对准了黑里律觐。 “不想他死,现在就将白相之眼交出来!” 黑里律觐并没多管其他,他面对着卢定和言,视线却一直看向环形台阶中间的黑渊深处。 他背对着东司伯终,并没有被对方察觉。 卢定和言迅速意会,这是要直接进入神管冢的意思。当然,他们想出神管冢,在反叛者的阻拦下,两个神力缺失的小残体想爬上台阶都很困难。 想到这,卢定和言反而笑了笑。 “哈哈,本来我们就是要死的,你在做什么美梦呢?”卢定和言没有黑里律觐那般有攻击性,但冷冷的调子中也饱含嘲讽。 假东司伯终捏紧了拳头,怒气上头,便直接操纵着灵质向黑里律觐的脑袋斩去。 “轰!” 几股灵质碰撞,其中也包括黑里律觐竭尽最后的神力爆发的灵质。 他可不想死在这么个人手里,但这一出过后,他短时间内再无法调动神力了。 气浪将三人全都撞开小段距离,卢定和言迅速稳住身体后立马向前冲去,假东司伯终见此情形,并不把两个垂死挣扎的人放在眼里,只是凝起灵质想将其挥开,只此一击,挡下一人足够。 卢定和言反应迅速,他冲过去后飞身跃起,在靠近黑里律觐时借着对方挥来的力量顺势调转了方向,最后对方挥出的灵质凛风,竟是将两人都扫到了环形台阶边缘。 只几步,就能坠入黑渊。 “你没吃饭啊这么小的劲儿。”卢定和言还是笑着,可语气依旧冷冷的。 反叛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凝起灵质想将二人拉回来。 他是有能力直接杀了这两个人的。 “拜拜。”卢定和言说着便再次调取了白相之眼的力量,场上顿时刮起一阵浅色风旋,他竭尽全身能量挡开了想重新将二人拉回的橙绿双色灵质。 最后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向黑渊坠去,其中闪烁着卢定和言眼中一道金色华光。 第31章 重逢 身遭的黑色渐渐散去,地上的人儿逐渐苏醒。 他撑着地面,火红的长发散落下来。 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微微遮挡了眼前黑色泥状物反射的有些晃眼的白光。 他被黑泥吞没后,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良久,他站起身,忽然发现不远处一片狼藉的泥潭中,似乎有个人。 他艰难起身,慢慢的挪到泥潭边,看见了被黑泥包裹了半个身子的女孩,正当他伸出手,想抚开女孩脸上的黑泥看看她的容颜时,背后由远及近地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是一名身着绿色外套的熟悉的男子。 “……林彦。”他下意识就这么叫了。 “是我。”来人喘着气,回答着,“你果然被黑泥带到这边了。” “……我?”他刚刚苏醒,似乎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你不记得了?你被黑泥吞了。”林彦说完便感到脱力,干脆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怎么会在这?”他收回了自己准备触碰女孩的手,慢慢的放了下去。 “你真不记得了?”林彦有些无力,天知道他赶了多久的路才找了过来,但他还是解释着,“我们当时要去边缘外……” 林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喃喃道:“我不是应该……在伽列极吗?” 林彦一怔,“你,想起来了?” 伽列极在普通人眼中,指的是神界。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没有回答林彦,只是这么问着。 “告诉我,你是谁。” “我……”面对林彦的问题,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回忆。 南岩,灾难,钟楼,黑泥,雾霾,还有他住处的那本书。 “我是符见。”他说着。 那本书,那本扉页上写着玄阳的小说,并不属于他。 还有南岩中发生的一切,也与他无关,他原本不属于这里。 “我叫卡尔斯符见。”他全都想起来了,他是伽列极的神,一次任务后他在公园里与另一位神闹了矛盾,随后又不知怎的掉到了这个将死世界,他想起来自己身为玄阳时所经历的一切,也能记得自己在神界的过往。 他的神识也在此刻回归。 同时,过量的记忆也在冲击着他的大脑。 好在神的躯体跟平常人不同,再加上神识加持,他十分轻松地就接收了这些记忆。 这么看来,之前他动不动就发烧,就是因为思维被封印,他的想法冲撞了封印才导致大脑超载发热。 “……哥?” 一声呼唤打断了二人。 泥潭中的女孩不知何时也苏醒了,绿色刘海有些遮住了她的眼睛,导致她的表情让人根本看不清。 林彦并不意外,玄阳……现在是符见,当时被黑泥吞没地太突然,但没过多久那片黑色森林——也就是完全的黑泥所组成的区域,开始急速收缩时,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转机。 他知道她的妹妹就在那片黑色森林深处,所以现在并不惊讶。 “嗯,林回。” “……你还活着?”记忆中,她明明将家园里的一切尽数摧毁。 “嗯。”林彦干笑着,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可惜时间剩的不多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两道声音一同传来,林回一愣,这才发现林彦旁边还坐着个人。她呲起鲨鱼牙,一脸不爽,“你谁啊?” “……呃,你哥朋友。”符见一时不知怎么介绍自己,只好这么说。 林回求证似的看向她哥,只见林彦点了点头。 “对,我朋友。” “要不林彦你还是先解释一下什么叫你时间不多了?你要死了?”符见见机扯回话题。 “你打算回伽列极吗?”林彦不答反问,同时手也没闲着,将林回脸上的黑泥抹了个干净。 “回啊!……就是,我咋回?”符见有些迷茫。作为罗帕神,他手上还有暴怒之核时好说,现在他神力尽失,暴怒也不在身上,就只是一介凡人。 林彦轻轻笑了,“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回了。” “……啥意思?”符见直觉林彦话里有话。 “我送你回去,也请你日后照拂一下我妹妹。”林彦说道。 “你?你不也是一介凡人……你如何送我回去?”而且听意思,林回也要跟他一起回伽列极。 “这是我与神的交易。” “……什么?”符见不可谓不震惊,“你与谁做了交易?筹码是什么!等等,你说你时日不多……”他是神,他自然知道小小凡人与神做交易将要付出的代价。帮助他重回神界就算了,还要带上林回…… “这种交易,你甚至连在世界里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符见焦急中不觉抬高了音量。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林彦情绪依旧平静。 “哥?什么意思……你,你用生命与神做了交易?”刚刚的谈话中,原本一直沉默的林回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带着哽咽,“哥!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我现在只认识你一个人!”末了,她再说不出什么话。 “……交易内容是什么?”符见问。 “以生命为筹码,带回卡尔斯符见,事成之后林回自会获救。”林彦叙述着,“但其实是很好的买卖,因为当时我已是将死之人,现在只不过是用我的命换回了你们,划算得很。” “所以你就陪我经历了七次轮回?在这样的环境中,承受着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符见的记忆已悉数浮现,作为神,他十分清楚眼下这个世界的状态——就像一颗掉入水中的气泡糖,所有的一切都在缓慢崩解,当生机散尽,当时间不再流动,世界永远停驻,钟楼不再发出声音之时,就是这里彻底毁灭的时刻。 而每一次的轮回中,林彦一直陪在他身边,穷尽一切帮他指引方向。 符见是个性情中人,哪怕他最终目的是为了救他妹妹,但相处过程中,他始终能看到林彦身上的闪光点。 他一直觉得林彦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符见,我不在乎。”林彦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不在乎转世投胎,我也不在乎经历苦难,我和林回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我只希望她以后能好好生活。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哥哥!可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啊!”林回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林彦的衣袖。 “哥哥总不会陪你一辈子,只是早晚的事。”林彦温柔地摸了摸林回的头,“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林回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你说吧。” “你现在身上的负面能量消失只是暂时的,当它回来之时,哥哥希望你试着掌控它!” “可是……”林回担心自己做不到。 “我会帮忙。”符见倒是听明白了,负面能量,那指的不就是罪核吗?这个他擅长!……虽然不一定是他所掌控的那部分,但七个罪核应该都差不多? 这倒也是林彦的意思,若符见能接触到这股能量,或许计划进行的会更加顺利。 “我知道林回你是懂事的,还有符见,你一定要好好听我接下来的话。” “我跟梦神做的交易,从梦神那里我得知,神界大乱了。” 梦神?符见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也记不起哪个罗帕神是以梦神为名讳。 “符见被利用了,听说你心直口快,但你回去之后千万别提起任何有关我的事,只当是你以自己的能力出来的,一定要咬死这个借口。” “好,我记住了。”符见点头,丝毫没去想为什么不能提。 “林回也千万别说,若有人带你走,你也当对这些一概不知。” “梦神……跟哥哥做了交易?”林回则是注意到这些。 “对,但不是梦神毁了雾茗,我们的敌人是导致雾茗毁灭的那位,如果你真的能去神界,以后有机会能遇到。”林彦温柔地看向林回。 “毁灭雾茗的……不是我吗?”林回问道。 “是你身上的能量毁了雾茗,而这能量,来自于其中一位神。”这是林彦当时与神交易时看到的画面。 “我记住了。”只这一句,林回便瞬间明白了一切,在雾茗时,她本就悟性极高,“哥哥,你还有多久的时间?” “你们安全之前,我都在。” 但是林彦并没有告诉二人,他早在玄阳经历第一次的灾难时,就已经死了。 而就在这之后,他得以与梦神接触,并做了交易。 他用生命为燃料,使用着本该死亡的躯体。当符见轮回到第七次时,他的生命已所剩无几。 没法再重来一次了。 但好在现在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那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符见不解,他觉得最后不多的时光里,三人应该好好聚一聚……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可以聚的地方。 “这只是个时机,只是个林回身上的能量消失的时机,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计划什么时候开始,只能抓紧时间了。”林彦解释完便站起身,“好了,现在我们吃点东西吧。” 林彦居然还带着那个背包。 他从背包里拿出许多食物,三人一起分食。在这期间,符见没再说话,本以为久别重逢的兄妹二人会有许多想说的,可三人谁都没有开口。 周围一如既往地静悄悄,原本黑泥肆虐的地方也因负能量的暂且消失而退去些许,这短暂的时间完全不可能让大地恢复任何生机。 补充完体力后,三人又沉默了许久,符见倒是第一个开口的人,“接下来做什么?” 林彦摇摇头:“交易内容没提具体方法,你是神,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被委以重任,符见难得的动了动脑子,将神界的事和林彦的交易捋了一遍。 毫无疑问,林彦帮他是想借神之手让林回脱离负能量,但答应做交易的神,是为了在这片荒芜破败的世界把他捞回去。神界大乱这个信息,想必也包含了有人反叛。 所以,很有可能就是反叛的人夺走了他的罪核,并且用不知名的方法(至少符见不知道)洗去了他的记忆,只为了得到他手里的力量然后置他于死地。那捞他的人,就一定不是反叛的人!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害他! “黑泥足以掩盖我身上的气息,我先用黑泥把全身抹一遍,等林回身上出现反应时,来找我,把能量给我!”他认为,林回身上负能量消失肯定代表着有人将罪核取走了,听林彦的意思,这个人还会再回来将罪核种下,所以他想攻其不备。当符见说出这个计划时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极了。 “……能不能盖住你的气息我不清楚,但你扛得住吗?”林彦想起之前符见接触黑泥时简直像是要被吸干了。 “呃……我尽力?”符见绷着表情,尴尬。 林彦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躲一块儿吧,这样你也不用全身都接触到黑泥。” 这意思是两人要贴在一块儿。 “好啊,那我应该不会特别难受了。”符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林回在一边几度欲开口,又忍了回去。 这一幕林彦看在心里。 “林回,我提前告诉你这些,是想你能面对这些现实,但同时,以前的事,以前的一切,都忘了吧,那已经是过去了。以后,好好生活吧。” 由于过往,她刚开始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哥哥,毕竟,她哥哥似乎是唯一无辜的人,好在二人再见面是这般情景,那些无法面对的瞬间就这么被轻轻揭过。只是现在,平静下来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林彦这如同道别般的话语,让她的心情无比沉重。 当时她选择毁灭世界,可在这之后,她唯一亲近的人,不问是非,也没有责怪她。 那时的她也没想自己能活。 “好。” 这一刻,她内心的仇恨与不甘逐渐散去许多。 一下子全部放下是不现实的,不过现在倒是能更加轻松些。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林彦倒是利落地起身了,抓起四周已凝固的坚硬黑泥便搭起一个足以容纳两人的空间,“这样的话,符见还能多撑一会儿。”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符见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但还是没敢亲自去碰那些黑泥。 林回也毫不犹豫地帮起了忙,兄妹二人齐心协力将一个黑色的帐篷搭建好了。 林彦与符见坐进去后,林回又找来几片黑泥封了口,然后就坐在了他们对面。 不知多久后,地上突然扬起一阵风,林回抬头,便看见天上的云层豁开一个圆洞,一个散发着绿光的球体正在缓缓下降。 “来了。”她提醒道。 第32章 嫉妒之核 那颗圆形球体缓缓下落,最后又悬停于三人上方,散发出浓浓的不知名气息。 地上原本沉寂的黑泥又开始鼓动,微风轻轻一拂,便卷起不少轻飘飘的黑色泥灰。 就连二人所处的黑色帐篷也开始出现缝隙。 没过多久,层层黑沙便逐渐聚拢,正在包裹林回。 他们透过缝隙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可以出去了吗?”符见有些不确定,但身体已打算开始行动起来。 “先别动!”身为哥哥的林彦倒是沉静,他按住了准备起身的符见,并抬头看着什么。 符见随着林彦的视线看去,从他们头顶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天上的云洞正在逐渐缩小。 “呃……”同时,随着黑沙越聚越多,林回开始感到痛苦。 就像是被强行注入了某种激素,各种情绪在她的体内翻滚碰撞,慢慢变得难以压制。 “再坚持一下林回!”林彦压低声音提醒着。 “……好。”林回忍耐着,极力保持清醒。 周围的黑沙逐渐盘踞,笼罩了林回头顶所有的光。但风沙没有停驻,继续瓦解着周围的一切,并向四周扩散,同时也卷起更多的黑色泥灰,像滚雪球那般。 符见与林彦死死地盯着天上的云洞,等到天上的云洞近乎消失时,黑色的沙已经开始分解他们的黑色帐篷。 此时一直悬停在上方的球体——那颗罪核,有了下落趋势。 “……哥,好疼。”风沙中,林回的声音快要让人听不真切。 “还差一点!”林彦心中焦急,可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突然,球体下落速度变快,并且越来越快,最后迸着绿光直接砸了下去。 “啊!!!” 风沙彻底盖过他们的帐篷时,二人都听到了林回的叫喊声。 “走!”林彦甩下一个字便冲了出去。 “嘶……”符见想快点跟上,可刚迈出一步,黑沙便和蛛丝一样相连,挂了他一脸,并且伴随着阵阵刺痛。 绿色的罪核——名为“嫉妒”。 符见忍着疼痛继续向前,风沙的密集程度让普通人于其中根本无法呼吸。他向前冲出两步,就看见林彦正死死地握着一团巨大的黑泥泡中伸出的一只手。 “林回听得见吗!”符见迅速上前,对着黑泥泡问。 “可以……接下来…要怎么办……”林回的声音闷闷地,想必是黑泥影响了声音的传递。 “刚刚掉下来的圆球在你身上吗!”符见继续大声问着。 “……我……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她没看见符见说的圆球,她也不知道那东西现在在哪,周围的黑泥一直在侵蚀她的意志,她能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很痛苦! “把她手给我!”符见也顾不上黑沙的侵蚀,从林彦手中接过林回的手,便立马开始感受林回体内的能量。 很幸运,他很快地便在林回脑袋里感受到了那颗嫉妒罪核。 符见二话不说,伸手便去扒拉裹住林回身上的黑泥泡,他想接触到林回的头部。 “嘶疼疼疼疼疼……”手指接触黑泥的那一刻,感觉如同将手插入了装满细针的盒子,每动一下便是刺骨的疼痛,但即便这样,符见依旧没有停手。 林彦不知符见要做什么,但也在第一时间上手帮忙。但风沙一直在溶解周围的黑泥,不一会儿,他们所处位置的黑沙密度又增加了一倍,这黑泥好像会自己下崽似的,让两人都倍感吃力。 不仅如此,包裹着林回的,最里面的这层黑沙,已经化成黑泥,在地上蔓延开来。此时,一簇黑泥突然从地上窜出来,直直地向符见扎过去。 林彦迅速抽出腰侧的刀挡开了黑泥的进攻。 符见立马明白,林回已经开始失去意识了。 如果林回本身就带有强烈的负面情绪,在罪核的影响下无疑会将她的负面情绪激发到最大。 一旦林回彻底失去意识,后果将完全不能由他们掌控。 而嫉妒这个情绪,无论出现在加害人还是被害人身上,都会产生一种浓厚的负面情绪—— 恨意。 “林回!!”符见大声呼唤着,“你在恨谁!告诉我!!” 被黑泥整个封住的林回已无力回答这个问题。 “林回!父亲已经死了!长老们也都死了!”林彦回头继续扒拉着黑泥,他不是很明白现在的状况,但直觉让他如此做着。 “那些人都没了!只剩你了!” 泥沙从林彦指缝滑落,又自己游回了泥泡中。 这些黑泥不会伤害林彦,但林彦似乎也拿黑泥无可奈何。 反而是被符见甩开的黑泥就软趴趴地掉在地上。 林彦放弃了继续对黑泥动手,他防范着黑泥的再次进攻,并不断地试图唤醒林回。 “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就这么放弃了!” “你明明已经赢了!!你已经脱离了那个肮脏的环境!!” 终于,林回的脸露了出来。 她双目紧闭。 符见将手放于林回眉心,继续感应着。 丝丝能量带着尖锐地冲击力充盈着林回的整个身体,在头部尤为浓厚。 符见将手掌打开,覆着林回的额头,试图将罪核引出,但他只能感受到罪核能量的攻击性。 像是手里握紧了一颗长满尖刺的海胆。 此刻,林回深层意识中,有一片冰冷的海洋。 她就这样沉溺于其中。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如恶魔般的低语。 “林回,你要知足!这些年我们家从来没少你吃喝!” “吃饱了就陪你妈干活去!” 父亲…… “小回啊,咱们是女娃,生下来便不用肩负什么担子,你不需要去学那些东西。但你哥哥就不一样了,他日后是要当长老的对不对?” ……奶奶。 “小回啊,女娃要懂事,老头子走了后,你不要给当家的增添负担明白吗……” ……爷爷。 “毛手毛脚的,你哥那么聪明,你怎么就这么笨呢!” “林回!你生在这个家,多享福不知道,还怪我!你去看看外面还有多少女娃吃都吃不饱!你一天到晚吃的这么好就一点没想过回报吗!” 母亲。 “真羡慕林回啊,家里条件那么好,肯定不缺粮食吧,不敢想象她有多幸福…” “就是啊……长老们家里唯一有女娃的就林回他们一家,咱们哪能跟她比啊。” “小回啊,越长越漂亮啦,有长老的家庭就是好啊,女娃都能长得这么好,不像我们家……男娃都养不好。” “听说这个季度的祭品跑了……长老们商量着要重新挑选一个祭品,投票选呢!” “我可不想当祭品,当了祭品就再也回不来了。” “投给林回吧,她长得也挺标致的,哥哥又是长老备选人,她应该以身作则,当女性代表!” “对啊对啊,生的这么好,就该带头去贡献,带咱们女性出出风头!” “别让祭品人选到咱家就好了,我还指着娃多挣点粮食钱呢。” “她呀,看她一天天连玩伴都没有,肯定都瞧不起咱呢,就投她吧!” “这是她的荣幸呀,我们普通人哪能消受,哈哈哈……” “早就看她不爽了……” 为什么……都要我死? “要你去当祭品委屈你了?你也想跑吗!你跑啊!你觉得你对得起我们的付出吗!白眼狼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又不是我要你当的祭品,谁知道你都得罪了谁!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把你腿打断拖回来!” 为什么都要我去死?! “林回,你在恨谁!告诉我!”远方传来某道声音。 我恨所有人!恨所有要我死的人! “那些人都没了……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另一道声音说着,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哥哥,那些人……要我去当祭品。 “你已经赢了!那些人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最开始的声音在冰冷的海底回荡着。 可我还是恨…… “我明白。” 冰冷的海洋中,一丝阳光穿过海面。 “因为他们的嫉妒。” “他们嫉妒你,你出生的好,家庭条件好。” “所有人都嫉妒你,所以都不希望你好过,只有你过的不好他们才舒坦,就只是这么单纯的恶意而已。” …… “但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你才会恨他们。” “现在他们全都不在了,林回。” “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 “对,不会再有人希望你过的不好。” “不会有人把自己的苦难强加于你身上。” “也不会再有人要你去死。” “你可以想怎样活就怎样活,这就是——自由。” “林回,胜利就在眼前了,你已经打败他们了,不要再因为任何事放弃来之不易的自由!” 像是被打捞上来的溺水者,林回突然苏醒,大口地呼吸着。 她的身体四周全是黑泥,眼前似乎是谁的手盖住了她的双眼。 她将那只手拿下:“哥……符见?” 从林回身上蔓延出的黑泥已经缠绕了符见大半个身子,符见背后,林彦拿着刀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 刚才,林彦的呼唤压根不起作用,是符见借助嫉妒之核的共鸣将林彦的话转述到林回耳中。 当然,最后几句是他自己私自加上的。 “呕呕呕……”林回将符见的手拿下后,符见突然快速爬到一边呕吐起来。 “呃,你没事吧?”林回坐在原地,没有力气起身去关心他,但她看到了符见吐出,竟是黑色的泥污。 “呕,我去……这么浓厚的嫉妒味儿……你是真遭得住啊,在里面待这么久……呕呕……”符见还有空给林回比个大拇哥。 “相处这么久,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林彦啧啧两声,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风凉……呕话。”符见吐的差不多后擦了擦嘴,随后看了看自己摸过林回额头的手。 他吸收了部分罪核带的能量,凭借着自己的神识,便可以将其转化为神力。 林回能够清醒过来也正因为罪核能量的减弱。 但符见并没有成功将罪核取出。 作为“暴怒”掌控者,“嫉妒”的能量与“暴怒”不同,他无法完全控制“嫉妒”倒也算正常,可奇怪的是,这个“嫉妒”,能量未免太充盈了。 充盈到扎手的程度。 这可不是罪核的正常状态。 在伽列极,这种能量异常的罪核必须及时交给弥洱神处理。 至于如何处理,符见也不知道,他从不关心这些,索性将刚才吸收的嫉妒能量在体内转化成神力。 不消片刻便成了。 “接下来怎么办?”符见看向林彦,现在罪核的能量已勉强压制,林回也清醒了,但他要获得嫉妒之核的计划胎死腹中,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原本还想拿着嫉妒核直接联系伽列极(神界)呢。 “嗯……”林彦陷入沉思,“不如我们嘀——” 林彦话说到一半突然发出怪异机械声,这古怪的状况把林回和符见都吓到了。 “哥?” “我去,林彦你咋啦?” 两人凑过来,符见还伸手在林彦眼前晃了晃,“兄弟你别吓我。” “嘀嘀嘀……监测到神识信息,识别为:卡尔斯符见。任务——带回符见,已完成,正在请求开启传送通道——” 林彦就这样呆坐在原地,他的胸膛内发出了怪异女声。 “我去,这是什么系统?哪家罗帕神捣鼓的这玩意儿?”符见在伽列极没见过这种设定,稀罕得绕着林彦看来看去。 “请求通过——正在检测生命体征——生命体征:卡尔斯符见,生命体征:林回,开启传送通道——” 一道白光外加一阵眩晕,符见再睁开眼时已身在四四方方的小房间内。 房间中间,手臂粗的铁链吊着一个人。 “我的核!”虽然背对着他,但一点不妨碍符见感应到那人体内有暴怒之核,激动地就要上前取出…… 但很可惜,和林回的情况一样,他竟然连自己掌控的罪核都取不出来。 “你干啥!”吊起来的人被吵醒了,十分不爽,正好符见同样十分不爽,为什么他连暴怒核都取不出来?!于是符见便走到人眼前,刚想回怼几句,谁知四目相对—— “你怎么长了我的脸!” “就你小子是玄阳啊!” 两人同时惊呼。 第33章 暴怒之核 “什么叫你的脸!这是我的脸!” “我就是玄阳怎么了!你谁啊!” 又是一道出了声儿。 空气安静了几秒。 “…什么情况?”角落里,完全没理那俩人的林回将林彦扶起,听到那边吵吵闹闹终于愿意抬头看了一眼。 她看不懂。 经过刚刚的传送,林彦并没有感到不适,在他看来,刚刚就像是突然睡着了,醒来后便在这。 林彦起身后一眼就看见了房间中间被吊着的人。 张扬的赤色长发,熟悉的身高,该不会…… 玄阳这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法转动身体去看,就从余光中看见一个绿毛脑袋从旁边绕了过来。 “呜嗷!”玄阳呲起牙企图吓唬对方,待看清绿毛脑袋的脸后瞬间呆滞。 “玄阳?真是你啊!”林彦笑着,毫不在意玄阳的咋呼行为,“还是这么有劲儿呢。” “林…彦?你,你不是……”在玄阳的记忆中,在他们找到了林回后,暴怒与嫉妒两股能量暴涨,林彦想阻止……最后死在了那片黑色的旷野。 “啊?哦……你说我死了是吧……确实是这样。”林彦正苦于如何跟玄阳这个不长脑子的解释缘由,就听符见也开始咋咋呼呼。 “林彦?你头发怎么绿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发色发灰代表他的生命电量不足。”房间不知何时进来一个人,并贴心的解答了符见的疑问。 “我去!……邻潜你要死啊!一声不吭站在我背后,吓我一跳。”符见埋怨着,反射弧绕了一圈又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邻潜的解释一下子被他抛于脑后。 “交易完成,我来收取交易报酬了。”邻潜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林彦身上,“完成的非常出色。” 林彦松了口气,用十分恭敬的语气道:“谢谢梦神给的机会。” “啧啧啧,这才是对神该有的样子,你说是吧?玄阳?”林彦笑眯眯的又朝玄阳看过去,自从玄阳在这里时起,不是出言不逊就是各种闹腾,可三两下就被邻潜收拾得服服帖帖。 打不过,也说不过。 玄阳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心里直觉林彦被这帮子神蛊惑的不轻。 “你就是梦神?”符见稀奇,什么时候加封的名讳?他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在他出事之后有的?不对,林彦怎么对他这么恭敬! “林彦!我也是神,你怎么对别人那么好,就只呛我?” 林彦回以一个拇指和灿烂的笑容,“因为我们是过命的兄弟!” 其实他不只呛符见,玄阳他也一样对待。 “你小子!” 符见愤愤地拍开林彦的大拇指,给人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好了符见,你不如先告诉我,之前在伽列极,你有没有得罪谁?”邻潜绕过玄阳拉开二人。 “得罪谁?我能得罪谁啊?”符见有些莫名其妙,他一个专项外派的,跟其他人牵扯也不大啊。 “那你暴怒核咋丢的?”邻潜又问。 “就那天啊,我从公园里回来气儿不顺,原本想直接回去睡觉,走到半路突然想去外围散散心……然后我就不清楚了,等我醒来……就啥都忘了。” “噢!那你过来,让我看看。”邻潜招招手。 “看啥……啊!”符见一靠近就被弹了个脑瓜崩儿,吸了口气连连倒退,“你干啥!” “我看你心大。”邻潜没好气地说道,随后迅速探查符见记忆深处。 那一脑瓜崩儿可不是白弹的,刚才邻潜提前在手指上放了个能量粒子。此时那个能量粒子正在符见大脑里快速游走,寻找着那些被遗忘的画面。 这方法只对记忆遮蔽术法有用,一般情况下神无法对同事使用记忆遮蔽术法,除非是甲位重时管理需要,基本上都是神对凡人使用。 更高层的是记忆清除术法,这个方法目前藏在禁书院,并且禁止神之间相互使用。 好在符见中的只是记忆遮蔽术法,他借助那颗能量粒子,成功的看到了他想看的画面。 邻潜微微一笑,停止了继续探查,“想拿回暴怒吗?” 符见眼睛一亮“想!” “你拿回去要做什么?”邻潜走到玄阳旁伸手在他肺处按了按,便拿出一颗红色球体,“拿回去找埃加奎再打一场?” 符见不明白为何邻潜能如此轻松取出暴怒,但他也没细究,嘟囔着“那本来就是我的……。 “给你可以,不准提起我。”邻潜将暴怒之核抛过去,符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罪核到手,符见便爽快地答应:“放心吧,绝对不提!” “你要是不小心嘴瓢说出来的话,暴怒就会欻一下飞回到这里,记住了哦!不然打架打到一半,没了暴怒,你可惨了哟。”邻潜笑眯眯的警告。 “知……知道了。”符见莫名心虚了一下,他确实偶尔嘴瓢……“反正,先谢谢你把我捞出来,我就先走了!”说完这句话符见便夺门而出。 邻潜回过头,看了看屋里三人,什么话都没说,倒是先把玄阳的大铁链子给解了。 “你们可以好好叙个旧,一刻钟后,林回跟我走,我在外面等你。” 符见刚才倒是忘了,林回身上的嫉妒核,可是埃加奎的,可邻潜没忘呢,他打算过一会儿就给埃加奎送过去~ 顺带送个别的惊喜。 房间内—— “林彦,恭喜你找到了林回。”玄阳伸出手握成拳。 林彦心领神会地过去和玄阳碰了一下,笑了笑,如同过去一样。“那我该恭喜你什么呢?” “哥,你……”从来到这个房间开始,林回一直站在角落,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玄阳不明所以。 “没什么。”林回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哦对,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玄阳又想起这茬,连忙问道。 林回神色暗了暗,低下了头,但玄阳并没有注意到。 “呃这个嘛……”林彦尴尬了一下,“当时天上那道光,你还记得吗?” 光?玄阳努力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林彦说的是他接触到林回忽然失控时,能量爆炸后天上降下的一道光。 准确的说,是阴云和尘霾被破开后,洒下来的阳光。 “想起来了,那光有问题吗?”玄阳记得林彦就是死于那时爆炸的能量波下。 “那道光之后,我确实是死了,只不过后来我就见到了梦神,并且与梦神做了交易,是他重新做了个人偶,便于我回到南岩后行动。” “那不是挺好的嘛!没想到那个神还挺大方。”玄阳笑着搭上了林彦的肩膀。 站在角落的林回捏紧了拳头,似乎想说点什么。 “那你可想错了,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林彦也是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单纯。 和符见似的。(符见:和玄阳比起来,我还是有脑子的!) “怎么不好?”玄阳问。 “这玩意儿,烧的是命。”林彦说着拍了拍自己这副身体。 林回听完便松开了拳头,彻底没了想说的话。 她刚刚想替林彦解释几句来着,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什么!!”玄阳吃了一惊,紧接着把林彦从头到腰摸了一遍,“你没事儿吧!你还能活多久?!” 林回突然大步走上去拿开了玄阳的咸猪手,“你别乱摸!我哥的命已经没剩多少了。”她还记得那句,发色发灰是因为生命电量不足,可她说的这话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在玄阳炽热的目光中,林彦硬着头皮说:“嗯,确实是这样。” 兄妹二人左一句右一句尽量精简又准确地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玄阳听着听着突然整个人都枯萎了,不一会儿豆大的眼泪就滴在地板上。 ……不是吧,真哭了?林彦凑了过去,就看见一张涕泗横流的脸。 对玄阳来说,没什么比惊喜消失更为悲伤的事了,这感觉比抽卡出金后发现自己只是做了场梦还难受。(温馨提示:不玩游戏的可以带入做梦获得大额金钱后醒来的失落感。) 林彦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感性呢?只能苦着脸安慰。 “玄阳……往好的地方想,现在至少我可以跟你正式留下遗言。” 明明要死的是他,玄阳哭的比他还伤心。 “就是,我都没哭呢,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而且现在我哥还在呢。”林回在一旁添油加醋。 林彦没有戳穿林回已经哭过的事实,兄妹二人又蹩脚地安慰了玄阳好久。 这一出,一刻钟时间算是彻底被磨过去了。 房间外沙发上,邻潜正在和重时通话。 “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重时:“行,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带人过来。” 电话挂断后,邻潜敲了敲房间门,“好了吗三位?时间到了哦。” 林回出来时,玄阳眼眶还是红的。 另一边。 符见拿到暴怒之核后径直去了埃加奎的房间。 现在正是罗帕神午间休息时间,所以埃加奎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顺带提一嘴,弥洱神一般全年无休维护世界运转。 埃加奎睡得正香,就被重重的敲门声吵醒,他十分不耐烦地开了门,嘴还没张就被一拳打翻在地。 符见这一拳调动了暴怒能量,本就善武的他这一拳下手极重,打的埃加奎眼冒金星,半天没缓过劲儿。 符见没想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上去就赶紧补了几脚。 埃加奎莫名其妙,什么仇什么怨啊?他凭什么被打!于是他缩起膝盖左右翻滚了一下躲避了拳头,随后起身想揍回去。 没有嫉妒之核的他哪能打得过?等到他的拳头被挡下,他才发现上门找事的居然是卡尔斯符见。 埃加奎面露惊愕,这家伙是怎么回来的!看到符见再一次迎面挥来的拳风带着红色灵质,他暗叫不好! 这是暴怒的力量,而他的罪核不在身上! 好在这次有所戒备,埃加奎才堪堪躲过。 不对啊,符见身上怎么会有暴怒之核?还没等他想明白,符见新一轮攻击又接踵而至。 几分钟过去,埃加奎身上早已挂彩,可他现在无法拿到自己的嫉妒之核,又不知该往何处躲。正当他以为难逃一劫时,有个人停在了埃加奎门前。 “……怎么了这是?” 二人寻着声音看去,沧溟正皱着眉看着房间里一地狼藉。 【沧溟,神位罗帕,五世界管理之一,下十二列排位未列,培育世界“雾茗”,负责参与研发各世界公式配比值。】 “卡尔斯符见?……你回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沧溟看到符见的脸时,露出一瞬怪异的表情,又迅速收了回去。 符见眼前的发色可没有这么红艳。 “沧……沧溟?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是午休吗?”埃加奎眉头一跳,丝毫顾不上满地的狼藉。 “哦,弥洱神通知我有任务,让我去加班呢。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沧溟问道。 有其他人在,符见倒也不好意思对人家不管不问,他擦擦自己身上的血,对沧溟说道:“报个私仇。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有事儿先去忙吧,不会把他打死的。” “……什么私仇,打成这样也太严重了吧?伽列极不是不允许私斗吗……要不我们去老大那里好好说?正好我也顺路。”沧溟想尝试调解一下二人的矛盾。 “……你不可能没听说他在公园里赌我那茬吧?老大当时还要罚我来着。”这事传开之后,在重时的召见下,埃加奎将符见在世界内的违规行为上报了。 其中包括且不限于符见插手凡人之间的摩擦,插手凡人的生老病死,私自救助灾民难民,这样的行为轻微影响了伽列极对世界内样本的发展、采样及反馈,属大罪。 也加重了罗帕神的工作量——将被影响的各能量数值倒推后再演算成正常数值。 “我听说过,但你也确实影响了我们的工作量……你俩都给对方添了乱,就别继续错下去了嘛,还有什么不服咱们可以找老大说说嘛。”沧溟还是好言相劝。 “有什么事要找我?” 重时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瞬间堵上了符见还想争辩的嘴。 坏了。 第34章 反叛者落网 重时站在埃加奎房间门口,身后跟着好几个弥洱神。 “老大?是不是我超时了,抱歉,我刚才路过这里……”沧溟忙开口解释,却被打断。 “我没问你。”重时看向屋内二人,“你们什么情况。” 被打断后,沧溟心里一沉,难道重时今天心情不好?可又是为什么带了这么多人?他抬头扫了一圈重时带的人,没有癸位东司伯终。 “老……老大……”符见倍感心虚,毕竟上一罚,他还没领,私下斗殴虽是小过,却也是罪上加罪,又加上重时前所未有地如此严肃,怕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卡尔斯符见,你先说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上哪去了。” “老大,我那天和埃加奎打了一架后被罚,就,想去散散心,但是不知为何掉到了南岩里待了好多年,刚被……被里面的嫉妒之核揍了一顿,才回来。”符见差点将邻潜供出,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掉进南岩?南岩里怎么会有嫉妒之核?辰列卡尔斯符见,你敢用神位保证你说的话吗!”重时声音顿时高了几分,居然把身后几位弥洱神都震慑了一下。 当然符见也不例外,但他从重时的神态中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便半分不敢含糊:“辰列卡尔斯符见,愿以神位歧视,南岩中我见到了嫉妒之核。若撒谎,愿自卸神位,投身神管冢。” 投身神管冢算是最重的惩罚了,那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痛苦的是精神上的摧残,虽然符见现在不知重时在意的是什么,但只要是事实,顺着重时的话说便是正确的选择。 “埃加奎,怎么回事?你掌管的罪核不好好带在身上,为什么跑到南岩去了?”重时沉声下来,压迫感让弥洱神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画楼,镜月,你们去实验室核实南岩的情况。”见埃加奎一直不吭声,重时便吩咐了两位得力助手。 “是。”平常弥洱神根本不会插手罗帕神管理的实验室,这次就连平时最顽皮的画楼也没再多说二字,和镜月一同赶去实验大楼。 重时倒也不着急继续审问,辛位览序跟个小秘书似的十分有眼色地找来一个凳子让重时坐着。 没一会儿,两位弥洱神便回来了。 “老大,实验室内的南岩被调包了。”画楼直奔主题,言简意赅。 “搜。”重时冷冷地说了一个字。 “镜月已经带着其他弥洱神去搜了,包括罗帕神的房间。”画楼少见地说话如此规矩。 “不用搜了,恐怕东西在我房间,我可以直接去取过来。”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沧溟突然开口,引得符见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次。 他和埃加奎什么关系? “不需要你亲自去。”重时眯了眯眼,“东西怎么会在你房间?” “不久前,埃加奎存放于我这里。但可能当时南岩被施了障眼法,我并没有看出来那是南岩,现在这事一出,再加上南岩失窃,我才敢猜测。”沧溟表现十分平静。 “他什么时候交给你的?”重时看上去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埃加奎,埃加奎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慌乱。 沧溟思考了片刻,“算算时间,大概是罗帕神子亥列擅闯禁书院之时,子亥列不在,便是最好下手之时。” “哦?你这是要弃车保帅了?”一道突兀地声音传来。 邻潜走了过来,“让我猜猜,这话潜台词是不是有子亥列擅离职守办事不周的意思?” “不敢。”沧溟微微皱了眉,却依旧情绪平稳。 “老大,找到了。”这时镜月也赶来了,“在未列沧溟房间中,发现南岩的反应,并且南岩似乎要停转了。并且,还发现了这个。” 镜月拿出一个黑色球体。 那是傲慢之核。 先不讨论罪核,实验世界停转,意味着盆栽的凋零与死亡,这对罗帕神来说是严重失职。 重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这氛围,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只有符见非常迷茫,这不是他和埃加奎的私仇吗?怎么越搞越复杂,还扯出这么多乱子,这颗傲慢之核又是怎么回事! “劝你们从实招来,还能从轻发落!”重时再一次警告着。 “……是我。”埃加奎挂着彩,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承认,是我偷了南岩,本想栽赃给符见,不小心出了纰漏,便把子亥列骗去禁书院,同时把南岩交给了沧溟。”说完他还看了一眼那颗傲慢之核,又低下头去。 画楼浅浅的瞥了一眼埃加奎,“卢定和言明明说是樊识让他去的。” “是我叫樊识帮忙传话。”埃加奎解释道。 “哦?那后来樊识为什么死了?是不是你杀了他?那暴食之核~是不是也在你身上?”画楼笑了笑,凑近埃加奎,“可你身上好像什么都没有诶~这怎么解释?” 刚才重时发怒,画楼自不会拆她的台,但埃加奎这边,她半点不可能顾忌。 “我放到南岩里去了。”埃加奎解释道。 “老大,南岩里什么都没发现。”镜月及时补充。 埃加奎一听便急了,“应该是跑出来了……符见都带着暴怒出来了,那……” “行了行了,跟谁不知道你忠心似的~”画楼翻了个白眼。 “忠心?什么意思……”埃加奎表情逐渐惶恐,“老大,我只是想争取从轻发落,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反叛,我也没有拉帮结派!”后半句话听起来异常诚恳。 “呵,你还知道我们是在说反叛者的事啊?”画楼没好气地看着埃加奎。 “那想必你也认识这个了?”邻潜面带微笑,不知从哪拎出一个人。 竟然是弥洱神癸位,东司伯终。 “……认识。”埃加奎犹豫了好久,甚至差点不知道如何回答。身为罗帕神同事的邻潜在这横插一脚是还嫌不够乱吗?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他弄晕的?”邻潜还是笑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晃了晃手里跟死了一样的人。 这问的埃加奎一愣,一时间根本回答不上来,甚至在场的有几位弥洱神都露出了些许迷茫,更何况他一介罗帕神。 邻潜根本没想给埃加奎反应时间,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又或者说,为什么雾茗的人,体内带着嫉妒之核出现在南岩,还和符见打了一架?”不远的拐角处,林回走了出来。 她一出现,所有人都觉察到了她身上浓烈的嫉妒能量。 镜月去实验室调查时发现不止南岩出了问题,甚至雾茗在更早的时候就已凋亡,连种子都没留下。只是她从实验室回来的路上碰见了邻潜,邻潜告诉她先不要提起雾茗毁灭的事,为了“贴心”地给反叛者们留下狡辩的空间。 “老大,雾茗经过核实,早已无任何生命迹象。”镜月再一次补充。 “嚯,谁允许的权利让你们私自调动实验世界内的凡人?好大的胆子!”画楼听闻此事,抄起镜月手中的文件夹便扔在了埃加奎脸上,她还觉得不解气,拿起埃加奎房间门口的花瓶就向沧溟砸去。 实验世界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呢?——就像是自己亲手捏出来的娃娃,就像自己一笔一画绘制的风景。而现在,这些全被毁了。 画楼的心情十分糟糕。 但唯独卡尔斯符见,没有直接承受画楼的怒火,他还觉得自己挺幸运。 “……”镜月心疼了一下自己的文件夹,便上前去拉住了画楼,“好了。” 知道你生气,但现在正事要紧。 埃加奎还没想好要要怎么解释他的罪核出现在沧溟培育的世界,还毁掉了南岩,便被文件夹劈头盖脸的拍了一顿。 “老大,我并不知情。”挨了画楼一花瓶的沧溟立马坐不住了,见埃加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急忙想撇清关系。 “你不知情?沧溟,你知道我是谁吗?”邻潜冷笑一声,“机会给过你好几次了,你以为自己真没留下把柄?你以为,把东司伯终这个人偶弄晕,再找个出头鸟挡枪我就不知道了?子亥列去神管冢的时候,你冒充我去抢夺他们的罪核,你该不会也以为,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四下又是一惊。 东司伯终只是个人偶?并且重时对此也没有任何否定的意思,难道说,邻潜才是……真正的癸位吗! 好家伙,今天让人震撼的次数真不少啊! “你少颠倒黑白!我什么时候去神管冢找子亥列了!”沧溟回想当天的事,他行事极其小心,不可能被跟踪或者监视才对!何况当时重时突然开会,应该没有机会给邻潜布置,虽然傲慢之核在他这的实事让他陷入嫌疑,但弥洱神怎么能往下断言草草了事? “你不是抢了傲慢之核吗?你难道没发现,那是个膺品?”开玩笑,这玩意儿可是他邻潜亲手制作的,塞点儿自己的神力岂不是也轻而易举? !!! 他想起来了,难怪当时他重创了黑里律觐,对方还能站起来甚至释放灵质! 被骗了! 沧溟见事情瞒不住了,起身便想跑。 邻潜迅速调动了之前植入符见脑海中的那枚能量粒子——当时为了探查他被遗忘的记忆而种下的,他并没有将其取出。 记忆遮蔽术法解除,霎时间,符见回忆起那天下午所发生的事情。 他在去伽列极外围的路上碰到了沧溟,对方盛情邀请他去欣赏南岩风景,但他只看见了失控的林回逐渐摧毁南岩的场面,于是急着想用暴怒之核吸收负面能量——然后暴怒被沧溟抢走,并对他不知用了什么术法,他就一直沉睡在玄阳身体里! 他的外貌也因此受了影响,变得和玄阳十分相似。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符见二话不说直接飞身追出去,没两下就把沧溟按倒在地,整天待在实验室里的文弱研究生哪里是天天跑外派的对手?更何况因为是弥洱神召见,他连暴食之核都没敢带在身上,怕被发现。 谁知道等着他的是这么大一个陷阱! 符见那边二人打成一团,重时这边,画楼怜惜地摸着林回的头和脸,这可都是她的得意之作啊,怎么能被这样糟蹋! “一会儿把这俩人押下去,癸位,你负责用神管冢的力量洗净他们所有神识,不用再给他留任何机会,然后发落到伽列极外围世界。 “没问题。”邻潜答应道,癸位拥有和甲位相当的能力,调动神管冢的力量他当然做得到,于是他吩咐了几人去拉开符见和沧溟。 沧溟和埃加奎被带走,符见又灰头土脸地去找重时。 “老大,我……” “行了,你准备退休吧。”重时摆摆手,已经准备起身回去了。 “……啊?退休?”符见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 “虽然你是上一代神带大的,可神界并不适合你。想在哪养老都行,别再用神力插手伽列极的运营就行。”重时留下这句话,走远了。 “…那我还没领的罚……”符见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个。 “哎呀,老大的意思是,功过相抵,你自由了,不用再操心工作,养老去吧!”画楼拉起林回,解释了一句,留下符见自己消化。 “你去实验世界还是外围世界?要不要来青水江图玩玩?”绀缘倒是盛情邀请他去青水束的培育世界,那里之前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只是现在出了点乱子。 雾茗与南岩毁灭的波动,稍微影响到了离他们最近的实验世界青水江图。 而外围世界,则正是由伽列极负责运行的普通世界。 绀缘留给了符见考虑的时间。 当天下午,沧溟与埃加奎因抢夺罪核、伤及同僚、擅闯禁书院(沧溟偷学了各种禁术,其中包括记忆遮蔽术法)等多种原因,被判定谋逆罪,立刻执行神识洗涤,发配外围世界,若继续执迷不悟,将永生永世无法再返回伽列极。 间章-【来自南岩的神】 外围世界,19xx年。 “上回说道,这沧溟来自充满福泽的地方,所以他哪能置苦难的群众而不顾?你说这偌大的神界,凭什么要将最好的全给其中一个世界,而对其他人不管不顾?于是他奋起反抗,一路杀到那神界大门,势要为众生讨个说法!可惜,哪怕他集齐了众多势力,又怎能是天王老子的对手……” 说书人在台上抑扬顿挫地演讲着神话,台下茶桌上,某个人默默放下茶杯,离了席。 “你怎么出来了?是说书的故事不好听?”另一个人追了出来,一路追到了江边。 “确实有点无聊,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那个人摇着手里的酒壶,看着江岸的风景,问道,“你不怪我吗?明行。” 明行之信笑了笑:“怪你什么?怪你毁了我即将退休的摸鱼工作,换了个世界继续打工?” 【明行之信,原是南岩的福神,经历了神界立场对峙事件后,被提拔为弥洱神,排位己。南岩后由罗帕神常乐培育。】 “……” “没什么好怪的,沧溟,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只是凡人。”明行之信拍了拍沧溟的肩膀,回到了说书茶馆。 “……两方势力打得是热火朝天,关键时刻,不知谁人大喝一声:沧溟!我来帮你端了这偏心的神界!好家伙,沧溟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他顺手搭救的难民吗!两人志向相投……” 说书茶馆内人声鼎沸,明行之信喝完最后一壶茶后,离开了茶馆。 (第一卷完。) 第1章 青水区 (本世界设定:在一个三足鼎立的时代中,从小失去双亲的花间一直跟随着捡到他的奶奶生活在一起,只是奶奶上了年纪,在花间考上初中时离开了他,而花间一直在寻找双亲的消息,调查中发现,双亲的消失竟然和本地的信仰有关……谜团的背后又隐藏着本家更大的阴谋。所以,人民和信仰,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 【本世界标志性建筑:神坛。 所供奉的神明:言神青水束。】 青水学院,初中院校。 周三,放学铃声响起时,一抹夕阳穿过教室的窗正好照在一本摊开的练习册上。 老师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的刹那,原本就有些躁动的氛围终于被点燃,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话,约定着回家一起玩什么游戏。 花间默默合上桌上几本练习册装进书包,他同桌的位置……空空荡荡。 这是他转校的第三天,这几天,他连同桌的面都没见过。 是的,他的同桌三天没来上课。 而他,在转校之前,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因某“小事件”,暴露于公众视线,还成了大家眼中的“很能打的问题学生”,简称校霸。 “花儿!一起走不?”班长佟舒为招呼了过来。 “不了,有点事儿不顺路。”花间再一次用了这个说辞。 “前天看表哥,昨天给你妈买菜,今天是啥事儿啊大忙人?”班里的富二代苏知胤收拾好了书包,也凑了过来。 花间:“真有事儿……” “……那好吧,星期五的篮球约不?听说你运动细胞好得很。”佟舒为说着话就要搭上花间的肩膀,只是这话在花间听来不怎么友好。 毕竟他转学的原因就是打架记过,而这件事班里几乎人尽皆知,信息时代,有什么大八卦附近的学校都知道。 于是花间直接抓起书包,矮下身子躲过佟舒为的胳膊:“好嘞,那星期五再说!”说着便消失在教室后门。 佟舒为的兄弟凝聚力碎了一地,苏知胤忙支起笑脸安慰:“那事儿才发生几天啊,慢慢来吧,别太着急。” 而花间这边,也因原校的风气不大好,导致他真的不怎么会和同学们正常相处。不过今天,他是真的有事——要去解决跟踪狂。 出了校门,花间就挤在青水学院蓝白校服的同校学生中,走了一会儿,冷不丁钻进了路边的一家网吧。 随后一个隔壁江城学府红白色校服的小尾巴紧跟着花间进了那家网吧。 花间在网吧里张望了一圈,迅速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同样穿着红白校服,却戴着八卦手串和护身符的灰发男生,正在网吧电脑上放着动漫,面前还泡了一碗面。 花间敲敲桌子:“贺哥,能解决吗?” 灰发男生转过身无奈道:“大哥,堵你的人是高三的,官儿比我大。” 本市包含了四个大区,东边是青水区,西边是江城区,南边司终区和北边甘原区先不说,就这东西两大区挨得近,青水学院和江城学府又设立在两大区最靠近的中线,导致一条街道划分了两个区域。 也就是说,过了青水学院后面的街道就是江城区,这也造就了有时候两校学生会在上下学路上相融的奇景,所以江城学府的学生出现在这里其实并不奇怪。 而江城学府是本市出了名的初高中和大学一体的名校,学校规模庞大,师资力量雄厚,而更让学校出名是校内的超硬核管理体系——成绩就是免死令牌。只要不是品行极端恶劣,任何事闹到老师那里,老师也会对成绩极好的学生撒手不管,什么上课听歌吃东西,又或者翘课玩游戏都是家常便饭,你敢想象冲刺高考的高三学生在教室开学习轰趴吗!不过一般这种被偏心的都是全年级尖子生,换作成绩中等水平的,那老师就可谓是铁面无私。而且这套准则不光是在校内管用,只要有“江城学霸”这个头衔,那本市的教育系统里就是食物链顶层,甚至只要动机正当且情节不严重,他校记过的打架群殴,在这里都成了学霸们整顿不良风气的手段。 但这只是江城学府的特色,别的学校压根没有江城学府过硬的管理体系,因为其他老师根本压不住学生。 不过江城学府这套体系刚刚成立时,确实出现过不少跟踪霸凌等恶性事件,但那早就是过去式了。 而网吧里这个灰发的江城学生,其实是货真价实的学霸。对,是逃课的学霸。 就在昨天,也就是周二,放学路上花间总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太敏感,结果一个反常操作还真确定了有人跟踪。 当花间发现跟踪狂是江城学子时,十分不解。这个跟踪狂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周一刚转学,周二就有人要堵他?想搞文艺复兴?想干架?当然,花间并不清楚那人的目的,也不敢懈怠,情急之下他决定去网吧躲一躲,顺便试探那个人会不会跟上来。 跟踪狂真的尾随花间进了网吧。 好家伙,花间一阵头脑风暴后火速退下校服衣裤,露出自己的衣服,然后立马去开了台机,藏好书包后用自己的外套盖在脸上假装成在网吧睡觉的顾客,等那个人找不到人自己走掉。 他转学就是因为打架斗殴,已经火了一次了,他可不想再火第二次。 在这期间,花间把自己曾经犯过的事儿都想了一遍,可又怎么都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招惹了隔壁学校的人。 然后等着等着,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这一觉没睡多久,半个小时左右,花间就醒了。醒来的时候隔壁桌电脑开着,但是座位上没人,他便以为隔壁桌的人只是暂时离开了。 花间环顾一圈没发现可疑人士,一时也不想回空荡荡的家。可他又不爱打游戏,于是干脆找了部动漫出来看,然后……一身红白校服的人,坐在了自己旁边。 ……不是吧!这人发现我了?还在这儿蹲我醒?花间拉着脸,猛地把头转向穿红白校服的人,“你!……”他想说你到底想干嘛?但是他没能喊出来,在他旁边坐着的穿江城学府校服的,不是那个跟踪狂。 他上楼时从楼梯缝看过,对方分明是青色头发,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头灰发,细碎的刘海下面是一双深灰色的眼睛。 灰眼睛的主人拿着一袋薯片坐下正准备拆,因为花间的行为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茫然地看着花间。 花间只好尬笑一下,“……呃,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 “啊?……噢没关系。”对方笑了一下后继续拆薯片,仿佛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给人感觉非常随和。 花间则又在网吧里环视一圈,确实没再看到江城的人,这才坐下,把正在播放的动漫进度条往回拉了一下继续看,刚刚太激动,都没来得及按暂停。 一包拆开的薯片被递到了花间眼前。 “兄弟这是被找麻烦了吗?”灰眼睛随意问道。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花间看了看眼前的番茄味薯片,合胃口,于是拿一片,“江城放学很早啊?” “不早啊,我翘课了。”灰眼睛一句话让花间差点咬到自己的手。 “江城不是管挺严吗?市重点学府,翘课?你是学霸?” 青水学院虽是鱼龙混杂的初中学校,却也没人敢翘课……也可能是因为这帮崽子年纪小,不敢。顺带一提,鱼龙混杂里的“龙”指的是——三巨头家族有两家的继承人都在青水学院。 “我学习好。”灰眼睛简洁的解释一下,随后舒服地窝在椅子里也找了一部动漫出来看。 “学霸翘课在网吧里看动漫……干物妹?品味很独特。”花间评价道。 “你不是也在网吧看动漫吗……学霸?”灰眼睛瞟了瞟花间的屏幕,“某笔记啊,这个我看过,你品味很不错。” “我是被人跟了,迫不得已才钻进来的……”花间吃着灰眼睛的薯片,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屏幕。 灰眼睛头都没转:“我们学校的吧?” 花间:“你咋知道?” “我一过来你就要发作,肯定穿的我们学校的校服呗。” “是啊。”花间忽然没什么兴致看动漫了,索性把动漫暂停了,开了QQ小窗翻了翻,没什么消息。 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灰眼睛把一张长方形的卡摸出来拍在桌上。“有缘人,这是我名字,江城有人找你茬你可以报我名字。” 花间伸头去看,那是一张校牌,上面写着,江城学府,高一八班,东贺。 虽然作为青水区的花间对江城区的学校不大熟悉,但这出名的规章制度还是让花间了解到过的。八班,应该是江城最好的班。 “哥,你成绩?” 东贺摸在校牌上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高一年级第二,你别跟我说找你茬的是江城年级第一,那我可没法儿。” 花间os:大佬我也不知道啊。 “学霸大佬,受小弟一拜。”花间也把自己的校牌摸出来,青水学院,初二一班,花间。 “……老弟,你的名字很独特。”东贺或许是不怎么关注新闻的那茬二次元,并没有对花间的名字表现出其他反响。 “谢谢。”花间刚刚从服务器点了两杯饮料,这会儿饮料刚好送到,也不知道是在谢东贺还是谢服务员,并递了一瓶饮料给东贺,“我最近又没惹事儿,没准是你们学校的人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谢谢哈,反正只要官儿比我小我都能管。”喝了一口饮料的东贺又开始看自己的动漫。 花间则是把电脑关了,拿出作业开始写。 不一会儿,一颗灰脑袋又伸过来。“网吧做作业呢学霸。”东贺说。 “学霸说我呢。”花间头也不抬,被市重点学府的货真价实的学霸喊学霸……这感觉,挺奇妙的。 “学霸可以探讨一下学术问题。”东贺学霸好像是来真的。 “哥我才初中,这不叫探讨,是请教。”别说初中了,就算花间是高中也不一定能和东贺“探讨”,更何况花间以前还是个问题学生来着。 好像现在也是。 然后在东贺的辅导下,花间的作业居然半个小时就写完了。 花间的评价是,茅塞顿开,如有神助。 “学霸过奖了,还是你厉害啊,一点就通,我没见过理解能力这么强的学生。” “……”花间接不下茬了。 “……噗。”东贺忍不住笑了,“商业互吹接不下去了?你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 “是的。”花间垮起个批脸。 “那就别装了呗,憋得慌。我天天都在这,你想辅导作业来这找我就行。” “好嘞哥。”花间作业收拾好了,甩起书包准备出网吧了。 “要我送送不?”东贺也站起来准备热情送客。 花间头也没回,嘴里倒腾出一溜话,“不用了,大老爷们的怪不自在。” 东贺目送花间离开,盘了一下手里的八卦盘,又意味深长的笑着坐下,点了播放键,屏幕左下角的时间显示“周二,20:08”,这时,一个身着江城校服的青发少年坐在了花间刚刚的位置上。 “太明显啦,江家主没教你打草惊蛇会错失良机么?”东贺依旧笑着。 “道长,是他吗?”青发少年问道。 “莫急,莫燥,你想要的结果会有的。”东贺把玩着八卦盘手串,一句一顿,“江家主也开始调查他了,你要绕过江家主的眼睛。” “我爷爷?他注意到我了?”少年忙问。 东贺只轻点了下头。 周三,18:12,花间从东贺口中得到“跟踪狂是高三第一”这个棘手的消息后回到家中。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人,路上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可疑人员。 花间原来是跟奶奶一起住的,但是奶奶已经走了一年了,留给他一笔钱,和这房子。 奶奶说,这笔钱是他亲爹留给他的。 花间是被奶奶收留的,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花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现在在哪,他是从人贩子手下逃出来,六岁,从江城郊区(江城区西北边)逃到青水区,最后被奶奶发现带回家,一养就是好几年。只可惜现在,他的人生道路上如果出现任何插曲,都得由他自己亲手解决。 就这起跟踪事件,他开始逐步分析。 东贺是高一学生,也就是说他只能压得住高一及以下年级的学生,而对方偏偏是高三年级第一……这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花间打算听从东贺的意见,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并且反复思考自己曾经招惹过谁。 在这其中,他还有另一层猜想。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墙上贴着一些年代久远的报纸。《私家车汽油燃车致13人死亡》,十年前的报纸,花间两年前在奶奶收破烂的废品堆找到的。《江城某小巷勒索杀人案开审》,这是两年前的报纸。电脑桌抽屉里有奶奶过世前给自己办理的户口本,连带着翻出来父母死亡证明。 第2章 伪装 这个死亡证明,证明的是第一张最久远的报纸,江城某个加油站,有辆私家车在加油的时候丢了一根烟头,结果点燃了加油站,连客户带工作人员烧死了一共13人,其中就有证明里开的花间父母的死亡。 第二张报纸,江城某小区旁边的小巷,一个抢劫犯抢劫不成担心对方报警就把人杀害分尸藏起来,结果现场没处理干净,被人发现了墙上的血迹和头发报警了,网上也有相关报道。 花间收起父母死亡证明和户口本,又将报纸揭下藏起,就在他做完这些时,大楼晃动了,衣柜门哐啷哐啷的响着。 地震了。 花间从容的喝了一口水后才拿上钥匙出门,听从广播去旁边的小区广场躲避。 “又地震了,这几年挺频繁啊。”广场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聚集了,邻里之间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时家说不会再像十几年前那样震了,以后应该都是小地震。” “十几年前啊?那次震的可厉害了,听说江城区直接塌了好几栋楼,死了好多人呢。” “是遭报应吧?就好多年前报道的,那边一个加油站掺了假油,烧死了十几个人呢……” “听说跟温家的脱不了干系……” “不是说私家车抽烟点着了整个加油站吗?” “而且当时贡献杰出的花苒和她老公就是被困死在加油站了……” “对啊,真是可惜……现在有江城有江家,也算是完满了……” “花苒的老公不就是江家老三嘛。” 晃动逐渐停止,小区广播让人们在原地停留半个小时确认安全后再回家,花间不想再听小区里的人八卦,而且也懒得在原地等待震停,干脆是戴上耳机出了小区,拐去一家文具店打发时间。 好死不死,空无一人的文具店居然有个人专程来等他。 ——那个江城高三的青发少年。 “嗨,这么巧?你不去躲躲余震么?”来人居然率先搭话。 花间戴着耳机假装听不见,迅速撇过头去,下一步打算就是逃离此处。 没听见回应的青发少年稍显疑惑,看见他发间垂落的耳机线后恍然。 随后,花间的耳机被人摘掉了。 是那个江城的少年动的手。 少年并没有为自己冒犯的行为而感到抱歉,反而还拽住了花间的衣服,嘴里念念有词,“江彻,别装了!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江城学府眼皮子底下?你怎么想的,你以为你戴了美瞳和假发,江家就认不出来了?” 然而回应少年的却是一双疑惑的眼睛。 少年怔愣了一会儿,才犹豫地问了句,“……你,真不是江彻?” 花间踌躇地回道,“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谁知少年竟然满脸不可置信,并堂而皇之上手扯了花间的头发,在一根发丝的掉落和花间皱起的眉下,少年终于停下了手,可算是反应过来这一头黑发是花间脑袋上长出来的真发。 “哦,草。”少年顿时拘谨起来,“抱歉兄弟!我好像是认错人了,对不住对不住!江彻是我弟弟,你长得实在是太像他了,真是冒犯了!我给你赔罪,你今天想买啥文具我来掏钱。” 花间并不缺文具,来这里逛逛也是为了打发时间,于是婉拒了对方,这让少年犯难了一会儿。 “那这样吧,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报我的名字,我是江城高三第一,应该能给你行很多方便!”对方说着,将自己的校卡拿出来。 花间看了看对方校牌上印的字。 学校:江城学府。 班级:高三十班 姓名:江霖。 年龄:17。 江霖,这个名字花间倒是听说过,因为这正是江城学府老校长的长孙,并且还是这所重点高中的跳级生。 (补充:江城学府尖子班固定为高一八班,高二九班,高三十班,师资会根据学生需求所调整。) 这样的资源,算是让花间捡到宝了。 就在花间点完头之后,江霖忽然注意到花间的耳垂。 于是江霖又尝试着问了句:“冒昧问一个问题……你是gay吗?” “啊?”花间疑惑后,随着江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左边耳垂,他明白了江霖看到了什么。花间迅速压下眼底一丝惊慌,回答道,“啊这个,不是,这耳洞是之前学别人打的。”之前他被当成问题学生,于是干脆拿这件事打了掩护。 现在这个年代,男生同性恋以单耳洞为标志还是较为少见的,同样的,其实在社会混子中也算少见,而让江霖在意的,却不只是因为这两种原因。 “这样啊,耳洞长期这么放着不管话,可能会长起来哦?”江霖没有表现出过多怀疑,给出了善意的提示。 花间点头道:“谢谢你的提醒。” 只是在江霖转身离开之时,他青色的短发下,隐隐显露出左耳上一颗黑色的耳钉。 第二天,花间早早的到了学校,而同样早到的同学大多都是来借作业抄的,这些借作业的同学不在乎作业质量怎么样,有的抄就行,而花间也无所谓借不借,反正他的作业早在东贺的辅导下完成了。“看不清别乱填啊来问一嘴。”花间嚷嚷着,毕竟他来到这个班的第一天,老师就批评了一个把13抄成B的学生。 作业借出去一圈,最后是由一个女同学还回来的,还给了他一根棒棒糖,顺带说了一句,“花间,你脸上的痣长得真好看。” 说话的是班花。 “哟,花儿有痣呢?在哪啊我看看我看看。”另一个抄完作业的男生过来凑热闹,然后花间的脸就被男同学捧着观摩了一下,“还真有,好小的痣!” 男生之间总是比较容易接近,只是花间不习惯这种亲昵,一巴掌拍开了男同学的手,嫌弃道:“董少祺你要死啊!”这个行为引起了一小部分同学的哄笑。 那个男同学是花间的前桌,名叫董少祺,因为离得近,所以花间记住了他的名字。 这一天,同桌依然没有来,班长佟舒为仍试着让花间更好的融入班级。 其实花间长相颇为标致,在女同学里比较有人气,在曾经的学校,稍微问问就能打听到。 只是初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花间原本跟一个男生很铁,算是从小学就认识。那个男生早恋,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但那个女生却喜欢花间,而花间完全不知情,就因为这事儿,他差点被自己铁哥们锤一顿。 结果就是,男生得知真相后气冲冲要揍花间,花间下意识招架,一不小心给了他哥们一拳,于是两人开始互殴,最后花间占了上风。可惜在学校打架终归是要记过的,为这事儿,二人差点被老师劝退学,只是青水学院的校长得知这件事后认为错不在花间,再加上花间认错态度良好,于是校长亲自出面将花间转入自己门下。而这件事,也让花间在青水区附近的知名度断崖式增长,类似于花间是校霸的传言也火速传来,这也可能是昨天为什么江霖并没有对花间的耳洞表示怀疑的原因,校霸么,有些小癖好也正常。 而花间这边,他们才初中,铁哥们就因为情情爱爱的破事跟自己翻脸,这件事对他打击挺大的,也就因为互殴,原校老师就认定他是问题学生,也不信他这个问题学生有改邪归正的一天。 人心嘛,总是很复杂的,也有很多死板不知变通的,没准哪天就会因为你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背叛你,也会有莫名其妙的大人从来不试图了解就批判你,都很正常。花间在这件事后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人的多样性。 所以现在花间跟谁接触都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只是花间不知道,他目前所处的这个班级,对他的不公平遭遇都心知肚明。至于原因嘛,还得归功于青水学院有个好校长了。 放学回到家,花间把书包甩到沙发上,去了洗手间,走到镜子前盯着自己。 黑色微卷的头发细碎的打在脸上,将黑色的眼睛遮住了一半,左脸颧骨下有一颗细小的痣。 他凑近镜子仔细看了痣的位置之后,扯了张卸妆湿巾,抹了抹脸,痣消失了。 花间洗了把脸,擦干之后又打开抽屉拿出一只防水眼线笔,照着刚刚的样子把痣点上,完事了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妥,又转身回房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根缝衣针,还拿了一瓶墨水进了洗手间。 他用针沾了墨水扎在痣的位置上,三次,扎在同一个位置。 (ps:墨水可能有毒并且此做法不符合安全标准,好孩子不要学哦!) 确认好位置没错后,花间撕了张创可贴,将刚刺好的痣贴了起来,随后出了门。 网吧里。 花间开了台机,找到东贺,在他旁边坐下。 “今天来得有点晚啊。”东贺只迅速瞥了一眼花间。 “刚去旁边的书店逛了逛。”花间回答。 “咋样,想好怎么……哟,你脸怎么了,遭人打了?那人找上你了?”东贺将动漫暂停,转身去看花间时,这才看到了花间脸上的创可贴。 “不是,不小心蹭到了。” “这样啊,那你想好怎么应对那个人了吗?”东贺问。 “已经没事了。“花间说,“昨天下午,他来找过我了,结果是把我当成他弟弟了,误会一场。” “那皆大欢喜,这人不太好对付。”东贺感慨道。 “是啊,毕竟是江城校长的长孙。”花间说着,下意识摸了一下左边耳垂上的耳洞。 “嘶……所以咱校长长孙的弟弟,不在他们身边吗?这家庭倒是有点意思。”东贺颇有兴致的盘算着手里的八卦盘,只是还没盘两下,一本摊开的作业就出现在了眼前。 还附带花间讨好的笑脸。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不是为了解决事儿,是为了解决作业?”东贺哭笑不得。 “没办法,东贺老师您的讲解真的是太棒了。”花间依旧笑着,并给东贺点了一杯饮料。 星期四。 这是花间转校第四天。 这天午间操,花间旷掉了,趁着没人,花间在学校厕所找了面镜子,拿出新买的耳针枪,照着自己原本的耳洞打了进去,(ps:该行为有感染风险和组织增生风险,此为剧情需要,好孩子不要盲目学习哦!)随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脸,颧骨上有一颗细小的黑点。他用水搓了搓黑点,没搓掉,于是满意的离开了。 那是他昨天扎出来的痣。 放学,花间捧了两碗关东煮进了网吧,递了一碗给东贺,“贺哥,你有身份证没?” “有啊,恕不外借。” “不是,我没身份证,想买个手机但是没有卡,你能给我办张手机卡么,”花间掏出五张红票子,“我会交话费的。” “卧槽,你一初中生在网吧请求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办手机卡,还给五百?你小子是不是心太大了。”东贺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怕被抢被骗啊?” 花间很无奈,“我还没成年啊,办不了手机卡。” “你家长呢?” “家里就我一个。”虽然花间很出名,但他是孤儿的事却无人知晓。 东贺想了想,并没有追问花间父母的事,只是抽走花间手上的两张票子,“剩下的你收起来吧,等我吃完带你去。” “谢谢哥。”花间收起剩下的钱。 东贺把手机卡给花间的时候,卡里有两百的话费,并附带了东贺电话号码的字条。 花间有点子感动,“上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还是我奶奶。” “客气啥。”东贺顺带买了两颗棒棒糖,递了一根给花间。 二人分开之后,花间将电话卡和手机号码放进了笔盒,打算周末抽空去买部手机。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花间顺带还去超市买了点菜,打算囤着下次自己做饭吃。 他路过一条小巷子,无意往巷子里瞥了一眼,突然预感不对,刚想跑两步赶快回家,结果背后猛然上来一个人用胳膊圈了他的嘴,把他拖进了巷子。 那人是个壮汉。 花间感觉到自己脖子上被扎了一针。 不妙。 是麻醉剂。 草,完蛋。 他被带进了巷子里一间屋子,蒙上了眼睛,什么都没看见,后来麻醉剂起了效果,他就失去了意识。 江城学府附近一小区内。 手机响起,接通,一道女声传来。 “江霖,老家伙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这是江霖的妹妹,江亦。 “我知道。”他刚确认完家里没有监控和监听,“我找到他了。” 第3章 绑架 “你做梦呢?老家伙找了好几年了没找到,人能就在隔壁青水区?!”江亦有点急了,“你最好别是找到他了,老家伙已经派人过去了!” “已经来不及了,”江霖说,“但是还能补救,我提醒过他了。” “怎么补救?对方是老爷子!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能补救,无论对方是不是江彻,都能补救……但他最好是。”江霖拿钥匙开了书房里一个暗格,资料还在,没被动过。 “资料呢?有他是江彻的确切证据没?千万别被老爷子发现你也在插手这件事。”江亦心急火燎。 江霖把资料拿出摞一堆,将已经空了的暗格锁上,“他已经发现了,资料在我这,我给你一份备份,用备用机。”锁上暗格后,他拿出另一部手机开始传输资料,“确切证据没有,你别急,我马上就回校了,你帮我联系家里的司机,一会儿在隔壁街接我回去。”江霖说。 “那他呢?你把危险……算了,不管最后如何收场,身为大哥,你这次的行为是真的非常冲动。” “我承认。” 电话挂断,江霖把那些资料撕成碎条,拿去厨房一张一张烧成灰,又把灰倒进了厕所,再把厨房清理干净,这才换了一套校服回了江家别墅。 江家,青水江城三巨头之一,坐落于江城区,早期江家贡献杰出,发展到现在权利可谓一手遮天,在教育界扎根颇深,几乎垄断了市场上的所有高级教资,领头人目前为江城学府老校长江昌兴。 与之制衡的还有青水区手眼通天的时家,甘原区家财万贯的苏家。 别墅门口,江家主已经在别墅门口等着他的大孙子了。 “你舍得回来了?”江昌兴江家主说,“突然请了几天假,怎么挑在今天回来了?” 他着重在“今天”二字上咬了重音,暗藏着阵阵威压。 “……爷爷,真没想到您会亲自在门口等我。不如,我们进去慢慢说吧?”江霖表现十分镇定。 江家主默许了这个提议,转身进了别墅内。 江霖跟了上去,他发现江家主没有选择在客厅谈话,而是把他带入书房,还吩咐佣人准备了茶水,可见该事件对于江家主而言的重要性。 二人落座后,江家主抿了口茶,率先开口。 “说吧,这两天,你干什么去去了?” 江霖面不改色:“爷爷,我找江彻去了。” “哦?”江家主倒是没想到江霖会如此开门见山,他的眼睛扫过江霖的脸,压下心底的疑虑,继而又问,“那,是什么个结果?” “很抱歉,爷爷,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了。我见您似乎非常关注青水校长亲自出面解决一个初中生的事,又看到那个初中生长得很像江彻,于是擅自去调查了这件事,想赶在您之前将完美的结果交给您,但其实好像是有人刻意扮作江彻,可能为的就是吸引江家人出现。”江霖说着拿出一份报告交给江家主,“前两天我接触到了那个青水学院的转校生,年龄和江彻相仿,长相相似,但发色和瞳色不同,且经我验证,并不存在染发等因素,而且,DNA检测报告也显示他不是江彻。再次跟您道歉,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未经您同意就展开调查,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江昌兴拿过报告,看到上面印着自家的检测机构和结果,只是对比用的DNA,却是温家的人。 江家主将报告放于桌上眼里有意味不明的笑容,“江霖,你年纪轻轻又如此聪慧,是我江家的骄傲。”说完这句后,江家主神情又逐渐严肃,语气也带上几分压迫。“年轻人急于证明自己乃是常态,但你身为江家继承人却不该如此。这江家,迟早是要传给你的,而你,现在需要学着沉稳,冷静,而不是打草惊蛇,能让外人有机会觉察了去。” 江霖略微低头,语气诚恳:“我记住了,请爷爷责罚。” “好。”江家主指了指那份DNA报告,“给你一个免去责罚的机会,我问你,为什么这份报告,基因对比的另外一组是温家人?” 因为江昌兴从未在小辈前提起过他们家和温家的纠葛。 江霖神色认真地答道:“原本我想先爷爷一步找到江彻,以彰显自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但由于我这次的擅自调查,我发现江彻,是罪人子嗣。”江霖抬眼看向江家主,试探道,“爷爷,您之前是在刻意隐瞒我吗?为什么?” 江家主笑的和蔼:“不错的回答。我确实没有将此事告知小辈,毕竟你们的爸爸都是群没出息的。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调查到那一步了?” “江彻,是温氏罪人偷偷藏于三伯府中的子嗣,导致三伯一家家破人亡只留下嫡子江上的罪魁祸首。爷爷,我之前都不知道这些,如果找到了江彻,我想参加神坛祭祀。”江霖还没等江昌兴主动问他要作何打算,就已提前表态。 神坛祭祀代表着铲除罪恶,还人民净土,江霖的意思是,他要亲自看到江彻被献祭与神坛。江昌兴的很满意江霖的回答,但又没有表现的过于明显,只是继续教导:“祭祀的事不急,你调查的很不错。是借了哪些人手?我记得我没给你安排管家。” 江霖思索着:“是问了旁支继承人江离,还有司终观的小道长东贺。” 江家主点点头:“切入点找的倒是不错,那几个确实都是些知情人。不过,身为江家继承人,你最好少和旁支来往过密。除此之外,江家小辈内,还有谁知情?” “我让江亦帮我联系了江离,其余事她一概不知。” 江亦是江家老二的女儿,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江家主对她却并不怎么满意。 “让她也少跟旁支来往!这次你的自作主张可以免去责罚,但绝不可以再出现下一次,否则我将会取消对你的单独培训。身为江家人,绝不可鲁莽行事,你年纪小,但能力比你爸出色,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商量。” 取消单独培训意味也着将失去继承人资格,江家主的意思是,如果表现好,江家下一任家位置主将隔代传人。 江霖神情严肃的向家主承诺不会再犯类似错误,只是他出书房门的时候,并不知道江家主的电脑上,放着一张他和花间在文具店的照片。 他回到房间后,将一串号码拨出。 “喂?江亦,老爷子没有责罚我!吓我一跳……没事,迟早会把他带回来的,就算我没这个能力,老爷子也能把他带回来!哦对了,老爷子好像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你最好啥也别说,免得受罚……嗯,好,这次是当大哥的连累你了,我也没想到江彻那小子背后居然这么复杂,差点给我坑进去……哦对还有旁支你也少联系……还能为啥,总归不是一条心呗……对,就是这些。嗯,那学校见。” 电话挂断后,江霖去了卫生间准备洗澡,关上门的一瞬间,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是江霖第一次顶着巨大压力和江家家主的直接博弈。 而江昌兴的书房内,一个平板正在播放江霖刚刚的那通电话。 另一边。 花间被人淋了一桶水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因为麻醉剂的效果,他现在头脑不太清醒。他原本趴在地上,手被反绑着,但衣领随即被从背后人提起,他又被迫跪在地上,一只粗糙的手捏着他的下巴,白炽灯晃得他眼都睁不开。那人又拿来一张像是照片的纸片横在他脸旁边,对比长相。 “……呃。”花间张嘴想讲话,但嗓子哑了,舌头也还很麻,发不出声。他很想说,大哥,我惹啥事儿了?但讲真,这不是一个14岁初中生被绑架后的正常反应。 白炽灯又晃了两圈,花间才突然惊醒过来一般睁大了眼,抿了抿唇。 “哟,醒了。”他眼前一个糙汉叼着一支烟,说话连嘴都没张开,然后那壮汉伸手拍了拍花间的脑袋,看着旁边一个西装男,“长得挺像,但好像不是,骨相有点不一样。” 西装男凑上来仔细端详着这颗湿透了的黑色脑袋,然后他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捏起一撮黑色碎发,看了一眼叼烟壮汉。 花间在发抖,他的头发被壮汉拽着,头被迫昂起,和西装男对视。 西装男突然注意到花间左脸颧骨上的痣,他伸手拿过壮汉手里的照片,看了看他的颧骨,皱了皱眉,然后伸手在他颧骨上狠搓。 “嘶……呜。”花间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开始吭唧,满脸害怕。 这才是一个14岁初中生遭受这些时所该有的反应。 花间脸上红了一块,颧骨上黑色的小点也没掉,西装男不死心,要来一瓶矿泉水,甚至取下手套亲手用指甲刮蹭那个黑色的小点。 出了一丝血,皮擦破了。 西装男皱着眉,烦躁的扯了一把花间的头发,数根发丝脱落,疼的花间吸了好几口气。他把扯下来发丝被装进一个密封袋,又回过头来看花间惊恐到浑身发抖样子,把脸凑近张了张嘴。 “江彻?” 回应他的是花间茫然又害怕的神情。 西装男看向花间的左耳,那里有一枚新耳钉。他伸手将耳钉取下,当发现耳钉带血,似乎是刚打不久时,又靠近了花间的脸,轻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江彻?” 花间愣了愣,发现西装男在问自己后突然猛的摇头,颤抖着嗓子勉强开口:“不……我不是,我不是……咳咳。” 西装男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浑身都在颤抖的小屁孩,又将带血的耳钉单独装起,慢慢问着:“你认不认识江彻?”他伸手捻了捻花间的头发,“蓝头发,长的和你很像……”西装男点了一根烟,扫视着地上的花间,抽了几口,然后把烟头靠近花间的脸颊,“并且没有你脸上这颗痣。你要是认识并且告诉我他在哪儿,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并且给你一笔钱。” 花间快哭了,“我不认识啊……我不认识,呜呜呜。”好吧他已经哭出来了,低着脑袋一边摇头一边拼命远离燃烧的烟头。 西装男把花间的下巴抬起,仔细瞧了瞧他因为害怕而哭的通红的脸,又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后,示意壮汉给他解绳子, “长得这么像江彻……气质却完全不一样。”西装男蹲下,看着这个初中生的黑色卷发随着身体一起颤抖,他伸手拍了拍这颗黑脑袋。“你走吧,今天的事你要是敢报警,我就让你永远消失。” 花间如获新生,拼命点头,挣扎着站了好几次都因为腿软又摔回地上,最后在人的注视下踉踉跄跄的夺门而去。 “把头发带回去,做DNA鉴定,看看是不是温家的种。耳钉交给江家主。”西装男开口。 “是。” 他能被放走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这里是青水区,而这些人是江城的人,他们只能背地里在青水逮人,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 花间看见了掉在巷子口的菜,因绑架而散落了一些在袋子外面,他颤抖着手捡起菜重新装好,抱着菜开始快步往家走。 到小区楼下,花间再三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于是飞快的回了家。 刚关上门,花间把菜随手丢在地上,去了洗手间,接了几捧水拍着脸,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而凌乱的黑卷发下半遮住一双惊慌的眼睛。 表情还不错。 花间突然低头笑了一声,随后立马收起笑容,慢慢变平静,最后面无表情。 连续被薅两次头发,还有这次绑架事件,他十分清楚对方的目的。 花间转身进了房间,从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抽出那个小盒子,拿出了密封袋里的东西。 一枚黑色三角形耳钉。 他戴上耳钉,回到镜子前,捋了捋头发,眼眶依旧有点红,脸上也擦破了一点皮,但刚刚惊恐的样子早就消失了。 花间盯着自己的脸发了一会儿呆后,微微启唇,没有出声。 ……刚刚,真怂啊。 半晌,他又把耳钉摘下,放回盒子里,然后回到门口提起地上的菜进了厨房。 第4章 群殴 —————— 睁开眼,浓雾遮挡住了视线,就连我伸出的手都被浓雾所吞没,空气沉闷潮湿,压的我喘不过气。 我身上似乎穿了一件斗篷,皮革质的帽兜遮住了我的头发,领口还有防风立领。 这是……哪儿? 我把领口拉开了一点,慢慢向前走了一会儿,浓雾稍稍淡去一点,至少让我看清了脚下。 陌生的柏油马路延伸到不知何方,我继续茫然的前行,走到了一个分叉路口。左边的路雾很浓,完全看不清楚前方有些什么,右边的路口延伸向一块空地,薄雾笼罩的空地上搭着几顶露营帐篷,几处篝火在不远处闪烁,但,空无一人。 雨滴砸落下来,空气开始变得更加潮湿,但篝火飞舞的势头仍旧不减。 下起小雨了。 “哎,搭把手!”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回头,一个绿色短发的女生站在我背后,她手里抱着木材,似乎是为篝火准备的燃料。 我下意识接住了女孩递来的木材,她只留下一句:“谢啦!放帐篷旁边就好!”便走远了。 我茫然的抱着木材,总觉得刚刚那个女孩我应该认识。 似乎是我见过的脸。 我呆愣了半晌才想起放下木材,就在我弯腰放木材时,我闻到了湿润的泥土和着青草的味道,再起身,薄雾中出现了一些人影,大家或是聊天,或是干着手头的事,其乐融融,没人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奇,好像我原本就应该身处其中。 我扫视了出现的所有人,无一例外,每一张脸我都见过,我应该认识他们……但我想不起来他们叫什么,想不起来我和他们有过什么交集。 也许是我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就在我如此想着时,一个男人站在这片地的边缘,指向天空,回头对我们说着什么。 他手指的方向,太阳勉强从云层穿过大雾,斜射照在这片小小的营地,雾气开始消散。 最后一滴雨落在我的斗篷上,绽开的雨花溅了我一脸。 然后男人收回手,收拾着他的包,给我留下一个笑脸后,离开了营地。 我猛然发现,周围的人早已消失,他似乎是最后一个走的。 我站在原地很久,甚至篝火熄灭了,我不知道我在等谁,但我知道,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 他们的出现,仿佛是一场电影里,没有名字的NPC,又似乎是谁人的领航人。 —————— 花间睁开眼,看了一眼电脑时间,4:30a.m. 嗯,再睡一会儿。 教室,花间在自己的课桌上发着呆,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昨晚的梦。 是那个男人……驱散了雨雾吗?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场梦有种怅然的感觉…… “花儿,作业写了吗?”一位女同学敲了敲桌子,花间突然惊醒,仿佛被敲的不是桌子而是他的头。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花间拿出自己的作业扔在桌上。 还没等她把作业拿走,前桌董少祺一巴掌拍住花间的作业,“哪有课代表不写作业的啊蒋雨萌,过来跟我一起抄啊。”于是花间的作业就在英语课代表蒋雨萌的眼皮子下溜去了董少祺手里。 “我没写的又不是英语作业!你把物理化给我,我把英语作业给你先抄着。”她迅速回到座位拿了自己的英语作业,跟董少祺做了交换。 “听说今天昭儿要回来上课了。”陆陆续续进教室的同学传来这么一句话。 “花儿同桌要回来了?”前桌董少祺转过身子对花间感慨了一句:“你身边终于要有人了。” 花间无语的掰着董少祺的肩膀把人转回去,顺带还踹了一脚他的椅子腿。 一杯豆浆落在了花间的课桌上,此时花间的脚才刚刚收回来。 时昭收回放豆浆的手,那杯豆浆算是他给新同桌的见面礼。 班里的气氛随着时昭的回归而又热烈了几分,好多人和时昭打着招呼,看来这家伙很受人欢迎。 花间扭头去看来人,董少祺又转过身子笑道;“哟,回来的真是时候。” “回来了。”时昭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拆了吸管捅着自己那杯豆浆,不紧不慢的说着,“一如既往的热闹啊你们。” “啊哈小昭你终于回来了!就等你打球呢!”班长佟舒为凑了过来,手伸向时昭刚拎进教室的包子。 “卧槽我的早饭!你个饿鬼!”时昭想抢回他的包子,但佟舒为眼疾手快的一口把包子叼走了,在一片哄笑声中含糊不清的留下一句,“等会儿上完早课咱还可以去食堂补一顿啊。” “食堂有饭你干嘛吃我的!”时昭愤愤的喝着豆浆。 “腻了,吃点儿和食堂口味不一样的。我去楼梯口放哨,抄作业的你们快点,等会老班就来了。”佟舒为找借口开溜。 “老班哪有那么早来,你还我包子!” 时昭起身准备追出去,被这氛围感染的花间幽幽飘来一句,“咬了一口的包子你还要?” 时昭趔趄了一下,最终没去追他的包子,继续幽怨的喝着豆浆,把花间逗乐了,他笑着拿起书包,准备把课本和笔记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时昭就叼着吸管看着花间从书包里一本一本往外掏着笔记和课本。 花间掏着掏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他看了一眼同桌,见人一直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略感尴尬。 “呃,谢谢你的豆浆。”花间说。 “没事。新同桌,你长得怪好看。” “滚啊。”花间听不得这话,下意识扬手就是一本书砸过去,被时昭单手接住又甩回他桌上。 “哎呀呀,反应这么大?”时昭依旧笑着,却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花间,此时班上的同学竟无一人注意到这边。 花间沉默地看了回去,半晌才微微点头,并轻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早自习后,花间收拾了桌面打算补个觉,佟舒为窜过来带走了时昭,顺带还想拉花间一起去食堂觅食,“走啊花儿,一起去买点吃的。” 花间把脑袋放进臂弯,挥了挥手:“不去,睡觉。” 佟舒为撇撇嘴,习以为常。 “有啥想吃的吗,我给你带。”这话是时昭说的。 “汽水味棒棒糖,谢谢。” 等他们回来时都快上课了,时昭用棒棒糖敲了敲花间的课桌,花间终于把脑袋抬起来了,他接过棒棒糖拆开,把糖咬碎了含在嘴里,把儿扔进垃圾桶。随着垃圾入桶的声音,上课适时铃响起。 时昭小声问了一句:“你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嗯?”因为铃声太大,花间没听清。 “这节数学课讲卷子,把上次模拟考卷拿出来。”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没什么。”时昭说。 今天放学,江霖没有出现,这让花间松了口气。学校旁边的饰品店挤了一些女生,花间看了看周围,想去网吧找东贺,还没进网吧就被佟舒为拽住了。 “给昭哥接风,苏大少请客吃饭,去吗?” 花间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张嘴拒绝,就见体委齐严珉火急火燎跑了过来:“川海跟人打起来了!学校后门,大为喊点人来!” 车有川海,同班同学,篮球队的人,和花间交集不多。 “啊?什么情况?”佟舒为连忙问。 “咱班女生,蒋雨萌和刘梦被高年级堵了,川海上去解围就打起来了,你快喊昭哥来,我去叫人。” 齐严珉已经飞快的跑走了,留下佟舒为和花间。 “这……要不我去叫老师来?”花间还有点想借此机会开溜。 “你小子!……别叫老师,快跟我去找苏大少。”佟舒为拎起花间衣领往前走。 “等等!我也要去?”被拎着领子的花间错愕道,“我不会打架。” “鬼信啊,初一的时候你揍左铉,青水区谁不知道?你这战力今天必须来,别想开溜。” “那是……意外啊……”当时左铉冲过来就给花间一拳,被花间条件反射挡下,随后左铉怒气上头,造就了花间的成名之战……据说当时半个教室都被砸翻了。 这事说来其实是左铉的问题,奈何人家家里有关系给保下来了。 对了,左铉就是那个花间曾经的重色轻友的哥们。 佟舒为继续输出:“平时放学不跟我们一起嗨也就算了,川海都打起来了还不去,是不是兄弟了?” 花间苦着脸,他觉得自己跟他们只是还没打上球的交情,算不上铁,甚至很多人不脸熟,但班长都这么说了,也只好跟着去。 时昭就在学校门口不远处买饮料,正好苏知胤也在。 苏知胤有钱,长得也帅,更重要的是,他就是甘原区富家少爷。 而时昭,就是青水时家的继承人。 江城江家,青水时家,甘原苏家,并称三巨头。 “昭哥!”佟舒为架着花间就过去了,“川海在学校后门跟人打起来了,老齐喊我们去帮忙!” “嗯?咋回事儿。”时昭拽了拽注意力全在饮料上的苏知胤,招呼了准备跟着去吃饭的同学,“少祺带大家去饭店等我们。” 董少祺带着一群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人先去了苏知胤订好的饭店,路上听佟舒为说了大致起因。 “听说是蒋雨萌和刘梦被堵了,应该是别校带的人。” “那俩女生?是被谁看上了?”时昭立马察觉到事情起因,蒋雨萌是本班班花,刘梦长得也还不错,两人关系很好,同时也跟惹是生非沾不上边。 “不知道啊,老齐挺着急的没细说。” 佟舒为和时昭苏知胤走在前面,花间在后面幽幽地跟着。 “花间怎么舍得来了,稀奇事儿。”苏知胤上半身突然往后歪了歪,回头瞄到了苦着脸的花间,忍不住笑了一下。 “被他架过来的。”花间无奈的指认了佟舒为。 时昭也笑出了声,毫不犹豫的开始添油加醋:“花儿,一会儿要是打不过,我们可就靠你了。” “哪儿能啊,谁不知道青水的昭哥是最能打的,你都打不过我怎么能行啊。”花间调侃着,几人一路小跑着去了学校后门。 后门小巷,带了书包的刚取下书包放在草坪上,远远的就已经看到车有川海正在和不认识的人扭打在了一起,其他人脸生的人围着他们俩站了一排,让出场地,一边是高年级的几人,另一边是抱成一团的蒋雨萌和刘梦。 地上两个人拳拳到肉,看着生疼。 此时高年级的人注也意到了突然冲出的佟舒为一群人,带头人发觉事态不对,便扭头看向两位女生:“那是你们的人?怎么,想打群架?” 随着这句话落下,两三个高年级人上前,拦在了带头人和扭打的车有川海二人身前。 佟舒为上前,想尝试交涉,还没张嘴,其中一人突然前跨步,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这变故让佟舒为来不及反应,就在这紧要关头,时昭迅速上前举起胳膊肘撞开了对方的拳头,同时将佟舒为一把扯退了几步。 带头人一拳打在胳膊肘上,吃痛,同时他身后立马走出来两个初三的人,见状挥着拳头就冲过来了。 这是开战的信号。 佟舒为终于反应过来了,对方目前没有交涉意愿,直接一对一开打。 “老齐也不说对方有多少人!我们人少了!”佟舒为气愤了一句。 对方目前能打的有八个人,而我方就四个人,但是由于花间比他们慢了一步,似乎因此没有被对方注意到。 而高年级心高气傲似乎也不稀罕以多欺少,上前打架的竟然也只有三人——他们忽略了花间。 现在的情况是,车有川海和一个高年级的在学校后门旁边的空地上翻滚,而花间这头,三个自己人和三个对手在乱战,目标一会儿换一个,还剩四个高年级的人在这两场架中间来回看戏。 而花间竟然仗着自己没被针对也在看戏,正在酣战的我方三人也没发现花间的摸鱼行为。 时昭和苏知胤明显有练过,动作果断利落,防卫也算不错,佟舒为就有点惨了,时不时被人来一下,看得花间直摇头。 这时忽然不知从哪儿飘出来一句,“温沉你行不行啊!” 温……沉? 熟悉的名字让花间惊了一下,眼睛开始迅速扫过对方所有人的脸。 都很陌生。 “喂!那谁,你也是来凑热闹的?”对方四个观战者中终于有一个人注意到了花间的视线,气势汹汹的向花间喊着。 “我不……”花间刚想装无辜,就被突然从后门巷子口冲进来的几人打断了。 “花儿!我带人来了!”齐严珉带着几个篮球队的人,把花间那句“我不是”给堵了回去。 第5章 接风 “还带人?兄弟们别练手了,要动真格了!”对方带头人叫停了三人,敢情刚刚还不是真打? 花间见状赶紧想方设法支开战五渣班长,“大为,你边儿去,去看看川海和蒋雨萌。” “啊……好……”佟舒为喘着气去了车有川海那边。 难怪刚刚觉得时昭他们游刃有余,原来敢在青水学院后门打架的几个高年级根本没用全力,这么看来这几人也许是惯犯。 花间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万一他们打不过怎么办?……能怎么办,打不过就去医院呗。他又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然后上前想和对方带头人沟通。 “哥们,怎么回事能说明一下吗?我不想打的莫名其妙的。” “怎么回事?哈哈,你朋友没有说明情况吗?”长相平平无奇的带头人摆出一副拽拽的样子,指了指刘梦和蒋雨萌,“我兄弟看上了那个妹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交流交流,”说完这句又指了指地上和人扭成一团的车有川海,“这家伙突然冲出来找茬,骂的字儿可难听了,老子我听的不爽,想教训教训他。” “就这?”花间挑了下眉。 “就这?什么叫就这?枪打出头鸟,小鸡崽子,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吧?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今天老子就只教训一下这个出头鸟。” 不得不说,其实车有川海这个人平时很稳重的。既然他当了这个出头鸟,那绝对是这些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如果川海真的骂了人,那肯定是高年级的太过分。 不过花间不了解车有川海的为人,他只是觉得,这事儿,就算车有川海上去就骂人了也占理。 所以离对方带头人最近的时昭,听完这些便一脚踹了过去。 “草!打死他!”带头人吃痛蹲下,群架打开了。 得,谈崩了。 在时昭大佬霸气的一脚下,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体委齐严珉带着篮球队的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战斗,苏知胤和时昭也默契的相互照应着。 花间左一下右一下躲避着拳脚,想溜出战场,又突然想起来之前有谁喊了一句温沉。 那是让他非常在意的一个名字。 他再次回头看向一张张脸,想找些熟悉的痕迹,却忽然注意到时昭正摁着一个人猛锤,给花间看愣了。 好家伙,真生猛啊。 这时对方带头人喊了句,“温沉!过来!别管那小子了!”看清了,这句话是冲着车有川海那边。 后门小巷较为宽敞,花间打算绕过这群打成一片的人去看看那个叫温沉的长什么样,但无奈场面混乱,他差点被拽进战场。 一个瘦瘦的灰卫衣从车有川海身上站起来,却被扯住。车有川海被打的很惨,但仍企图再给那个灰卫衣追加几脚。 灰卫衣很恼怒,拎起车有川海的衣领,想再补两拳却见一脚飞来。 花间挡回乱战中不长眼的拳脚,飞速奔来踹开了灰卫衣的拳头。 灰卫衣喘息着怒视花间。 车有川海见有人来帮忙便彻底瘫在地。 “温沉?”花间眯起眼,不愠不火的问了一句。 “啊?你他妈谁啊?”灰卫衣张嘴就是脏话,冲的花间愣了一下,恰好这时,越来越近的乱战中飞来一个肘击,花间没来得及伸手去挡便被打中了后脑,这一击力度之重到让花间脑袋顿时嗡鸣。 ……草。 花间努力稳住了身子,揉了揉被打的头,有点懵……不,来不及懵了,灰卫衣冲上来了。 他勉强躲了灰卫衣的攻击,几招过手后趁对方重心不稳的空档给了一个横扫腿,灰卫衣被扫翻在地,随后花间立即上前反扣住对方的双手:“你是不是叫温沉?” “草,你tm谁?你认识我?”灰卫衣无能狂怒。 “哦,那是我很久没见的表弟。”花间随口一说。 “去你妈的,老子比你大!”灰卫衣扭得像蛆也没能挣脱花间的禁锢。 但这句话给花间吼冷静了。 温沉,确实不可能比他大。 同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像是被江霖那个傻X传染了一样。 “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花间道着歉,却并没有松开灰卫衣。他看了周围一圈,时昭还在打,本该在不远处栏杆旁护着两个女生的佟舒为正试图扶起车有川海。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灰卫衣想打花间,但莫名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刚好这时混战里的带头人又开始嚎叫:“齐温晨!死哪去了!” 原来人家姓齐不姓温,花间顿时觉得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但即使是认错人了也不能让对方多一人加入战场,于是花间索性将齐温晨胳膊卸掉,还贴心的安慰一句“放心,只是脱臼,去医院就可以接起来。”随后将哀嚎的人丢在一边起身加入混战。 他的目标是那个带头人。 “我说学长,欺负低年级有意思吗?”花间嘴上说着手里也不闲着,两招就将对方扯出群战。 “妨碍老子办事儿,不给你们点教训怎么行!”带头人气势汹汹,话语间也不忘来上几招,只可惜花间的防守更胜一筹。 “妨碍你办事儿?你刚刚不还说是小弟看上的人吗?”花间嘲笑道。 带头人一套攻击下来发现疼的永远是自己,于是更加恼怒的想要打到花间,但花间仍是游刃有余。 “给不了教训怎么办?下次再带人来堵?我可不想这么麻烦,要不咱单挑,我赢了这件事就结束了,你赢了就随你处置?” “呵,小逼崽子挺狂。”带头人上前又是一拳,卖了个破绽,花间躲过,拧腰抬起右腿踢过去,踢中了,但腿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对方擒住,回扯。 情况不妙,花间立刻轻弹起,右脚借着对方手臂的力,并用手撑地辅助借力,整个人飞起将左腿甩出。这一脚直飞对方门面,逼得带头人只好转擒拿为防守,但还是被踹飞几步。 花间落地,转身蓄力,弹射膝击。 对方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正中胸口。 这一膝盖砸的踏实,带头人被打懵了,身子弓在地上捂住胸口。 “怎么样?别来找麻烦了吧,天天打打杀杀也很烦。”花间自以为帅气的拍拍手,傲气十足。 “花!” 背后不远处,时昭一声怒吼伴随着一串脚步声。 有人偷袭! 花间下意识举臂护头,并迅速侧身让出一步。 紧接着,风声带着硬物擦过了花间护着头的手臂。 “草!”来人扑了个空,气愤的回头,没来得及站稳就被花间追上来一拳打翻在地。 一块石头脱手飞出。 要是躲闪不及,刚刚花间的脑袋肯定开了花。 花间当机立断,把这人的胳膊也给卸了。 此时时昭不知何时甩开混战冲了过来,抬臂挡住了准备再次偷袭花间的带头人。 “妈的,谈不拢是吧?”花间怒了,回头狂殴倔驴般的带头人。 “真猛,不愧是闻名青水的校霸。”时昭喘着气也不忘调侃几句,他刚歇了几息,巷子口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师,在这在这,还打着呢!” “教导主任来了!老齐,花儿,快走!”时昭接声下去。 “妈的……小兔崽子,给老子等着,下次再教训你们。”对方几人脱战十分迅速,放着狠话过来扶起他们老大开溜,我方也没人追。 董少祺在巷子口探头探脑。 “你小子,挺聪明啊!”苏大少一身汗,也是喘息不止,只得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董少祺。 “草,没办法啊你们打那么凶,我看了都害怕。”董少祺又怂又无奈。 “快去看看川海怎么样了!”几人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上前围住了车有川海,此时佟舒为在一边站着,蒋雨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是梨花带雨,刘梦正在包里翻创可贴,花间坐在不远处花坛上沉思。 他刚被绑架,今天时昭一回来又出事儿。接二连三的事情,希望只是巧合。 “他们……调戏蒋雨萌……妈的,说的话真他妈恶心,我一大老爷们听了都觉得恶心。”车有川海坐在地上开始说起了事情起因,他伤的最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多处擦破,可能是在地上磨的。 花间突然站起,走了几步去草坪找自己的包,从包里翻出来一盒碘伏和一包棉签拿过去。 “先消毒。” 两个女生接过,随后花间默默退到一边。 时昭突然凑了过来。 “准备齐全?经常打架?” “以备不时之需。” “刚那人你认识?”时昭瞥了一眼车有川海,他指的是跟川海打架的齐温晨。 “不认识,我搞错了。”花间突然觉得时昭的观察力有点可怕,大家全身心战成一片的时候他居然有空注意到自己。 “胳膊没事吧?”时昭指了指花间左臂。 他抬起胳膊看了看,石块擦破了皮肤,正往外渗血。 “……”他都没注意。 “记得处理一下。”时昭提醒。 “你们有事没?”花间打量了一下时昭,除了衣服上有些灰,看不出来什么皮外伤。 “没什么大事,那群人还挺能打,下手狠,多半是混混。”时昭向齐严珉那边看了看,“我和苏少没啥事儿,老齐估计多挨了几下。” 然后俩人就这么站着,看车有川海消完毒被扶起来送去医院,然后大家去草坪拿了各自的书包。 苏大少邀请两个受到惊吓的女生一起去吃饭,压压惊。 青水区市中心最豪华的某酒店餐厅。 “啧啧啧,不愧是苏大少,出手阔绰。”佟舒为比了个大拇指。 花间:“这接风活动也很不一般。”他指的是刚才的群殴。 一群人笑着找到了包厢。 “川海没事儿吧?”同学里有人问了。 苏知胤告诉同学们,人已经送医院了。 佟舒为:“花儿,当时你怎么和人老大单挑去了?” 花间:“怕他们不服,下次还来找麻烦,结果没谈拢。” 齐严珉:“那些人都是混混吧,怎么能服我们这群学生。” 有人问下次怎么办,佟舒为表示难办,大家就开始东一句西一句聊起来了,八卦战场,关心关心俩女孩子,而苏知胤单独出去接了个电话。 时昭拿起桌上的红酒举到花间面前:“能喝不?” 花间看了一眼同学都在喝,于是也举起酒杯和时昭碰了一下:“欢迎回来。” “昭哥,你是打架犯事儿了还是私人培训去了?”有同学问起时昭一个星期没来学校的原因。 时昭打架挺厉害,有人这么想也正常。 “家里有事儿罢了。”时昭笑着回应,随后举杯,巧妙地转移着话题,“谢谢大家今天为我接风洗尘,兄弟们走一个!” 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了。 只有花间感觉迷离,就像,今天早晨的那场梦。 其乐融融的场面,和自己格格不入。 “别光看着,吃菜啊。”时昭用胳膊肘悄悄捅了捅花间。 “嗯。” 时间过八点。 酒饱饭足,佟舒为让男生组团先送女生回家,时昭则把花间单独叫了出去。 酒店二楼花园,二人找了个长椅坐下,时昭开门见山:“你到底出啥事儿了?是不能说出来吗?” 花间:“什么意思?” 时昭:“别装蒜哈,你手腕上这结的新痂,是被人给绑了?” 花间觉悟了:“昭哥,我挺佩服你的观察力的。”包括乱战中能注意到自己被偷袭。 时昭:“过奖过奖,所以出啥事儿了?” 花间:“私事。” 时昭:“……私事我就不多问了,但是还是想说一句,我知道你初一的时候对左铉那事儿有个坎,但我可以保证,目前老苏和大为这伙人,你是可以信任的。” 其实花间也看得出来这群人人品很不错,但是……他不得不防。 “有误会可以好好解释,佟舒为和左铉不一样。”时昭又补了一句。 “跟佟舒为没关系……”花间盯着自己结了浅痂的手腕想说点什么,却又闭口不言。 “我说的不是绑架。”时昭说,“我是说,这伙人的人品,没你想的那么差。”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花间问道。 “你,应该认识我吧?”时昭神秘的笑了一下。 第6章 我在你身边 “这里是青水区。”花间无奈道,“青水时家,谁人不知呢?” “那深得民心的花苒前辈为这个时代的杰出贡献,也不必多说?”时昭依旧笑着。 “自然。”花间不明白时昭此时的用意。 “可惜啊……前辈们这伟大的贡献即将溃于蚁穴。”时昭感慨道。 “这是时家算出来的?可是十几年前温家的事儿不是解决了嘛。”花间说。 “我以时家继承人的身份担保,源头跟温家没关系。”时昭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上一辈已成过去式,千里之堤能不能守得住,还得看我们这一代。” 这话要被管事的知道了可不得了,江家早就经过各大家族的默认把温家干掉了,时昭代表时家,他说温家无辜,可是要为此负责任的。 花间敷衍地夸奖了一句“好吧,你是个能堪大任的,”话头一转,“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聪明人不会选择独自行动。” “所以呢?你找我?” “不止啊!”时昭双手一摊,“你看老苏,大为,也是我这边儿的。” “嚯~三巨头有俩凑一块儿了。江城区的呢?没凑凑热闹?” “可惜……”时昭叹息了一声,“源头啊,就出在这江城区的江家上。” 花间不解其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拉上这帮同学,包括我,然后在未来跟江家杠?” 时昭:“你这概括听起来真青春热血!” 花间:“热你个头啊!我只是个普通人啊!大佬打架平民遭殃啊!” 时昭:“开玩笑的哈哈,咱还小,只是我爹觉得江家人不对劲,让我多多集结江湖好汉。” 花间:“这是拉帮结派!……所以江家是哪儿不对?之前温家那事儿不就是江家人出的手吗?” “这个……我就先不透露了,光顾着集结英雄好汉,刚刚才想起来你也有可能和江家有关系……哈哈。” “……你不是会算么,你算一个不就好了。”花间有点无语,而时昭只是笑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二人就这样沉默半晌后,花间再度开口,话题却一转,“我……昨晚做了个梦。” 他本不是那种过于关注虚无缥缈的梦的人,此刻也不知是为了找话题还是为了别的。 时昭则是很配合的听花间描述了那个梦。在此期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形状酷似罗盘的小道具,随手拨弄着。 “……你有没有想过,你一开始遇到的另一条看不清的路上到底有什么?”花间讲完后,时昭问道。 “没……”花间根本没在意这样细节的一点。 “那你还记得梦里那些人都是谁吗?” “不记得了,感觉我应该认识,但我现在不认识。”花间早已想不起来那些人的脸了。 “我可以告诉你,你梦到了未来的朋友。”时昭掐指算吧算吧后,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浑身上下散发出本该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气质,活像个中年大叔。“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而你可以在有限的未来里选择你所希望的结局。” 花间看了看时昭的架子,问了一句:“你还会解梦?” 时昭故弄玄虚:“时家的秘密。所以,想听我细致的解答么?” 花间:“洗耳恭听。” “你的朋友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你将得知他们的故事,你会成为他们未来的参与者。经历会为你留下许多感悟,同样会引领你做出不同的选择,你需要明确航行方向,你要掌握未来人生。” 花间却是听的云里雾里,总感觉时昭说了跟没说一样,简称废话文学。 时昭:“听不懂是吧?也挺正常的。你可以理解为,这个梦的意境代表了你人生的一块缩影。但你不能太过于探究其因,否则你将偏离原本的道路。” 最后这一句算是时家人的口头禅。 “我认为孤军奋战并不是聪明人的选择,但如果你的航向正确,很多人都将伴你左右。” 这话才是时昭真正想说的。 “伴我左右?我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花间不解。 “人嘛,有朋友很正常,有很多朋友也正常。或许,我们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两人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坐到送女生回家的几个人都回来了,一行人找了半天这俩人,直到苏知胤把他们带到二楼花园来。 董少祺:“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 佟舒为:“接下来什么打算啊?打道回府?” 齐严珉:“我看桌子上剩的还有点酒,不如今天过把瘾?” 佟舒为:“明天还有一节早自习呢!” 齐严珉:“没事儿,我看那剩的不多了,再喝点儿呗。” 董少祺看了眼手表:“快九点了,我得回家了,不然我妈肯定跟我急。” 时昭:“那少祺先回去,我们再来点儿?” 花间:…… 齐严珉:“走走走。” 花间:“我不能喝了……”倒不是他喝不了,只是酒精会使人反应变慢,他担心回家路上又出什么岔子,应付不来。 “行吧,还能喝的就一起走呗。”齐严珉倒是毫不在意,招呼了一声,一行人就都回了包厢。 包厢里还留了些烧烤,董少祺收拾了书包已经走了,花间看到包厢里的茶几上有几个杯子,于是也拿了玻璃杯倒了杯水,又拿了点烧烤,就这样窝在沙发上撑着脑袋边吃东西边看剩下几个人喝酒玩闹。 几人说着闹着,佟舒为发现花间没走,而是独自一人在一边,便带着一群人都凑了过去,开始拉花间一起聊天,从同学老师学习到游戏打球。 花间都只是附和几声。 “听说原本……下周会有一个篮球赛……可惜……取消了。”佟舒为脸开始泛红,但仍饶有兴致的讲着,“不过也还好取消了,今天……这一场架打的,好几个篮球队的……都受了点伤。” “是因为最近的地震吧,可能再过一阵子就好了。”齐严珉还算清醒,摆弄着茶几上的薯条。 “明天……下午去打球吧!小昭不在的这个星期……我浑身不得劲儿。”佟舒为举起酒杯自顾自碰了一下时昭的杯子,灌了一口,然后又拿起酒瓶想往杯子里倒酒。 “大为,你别喝了。”时昭终于出声阻止班长,“来人拉一下,他醉了。” “没,我没醉。”佟舒为手忙脚乱的抵抗着几人的拉扯,“花儿你怎么不喝啊……来我再跟你喝最后一杯,就一杯。” 花间忍不住皱眉:“你别喝了,舌头都捋不直了。” 佟舒为把自己的酒杯递到花间面前:“那给你喝?好兄弟,感情深一口闷!” “噗嗤。”时昭忍不住笑喷了,感情深?才一个星期,哪来的感情深。 花间想挡开佟舒为的酒,“我不能喝了……”不能喝就算了,况且这杯子是佟舒为喝过的,他有点嫌弃。 “是不是兄弟,还是不是兄弟了!……你他妈……兄弟一生一起走……” “停停停……我喝,我以水代酒,成吧?”花间着实没想到佟舒为喝醉之后就如此烦人,真是令人头疼。 “不……”佟舒为固执的推着自己的杯子。 “那这样,”花间看时昭挺能喝,于是把佟舒为杯里的红酒倒了一大半在时昭杯子里,再把只剩一口的酒还给佟舒为,“这个,你喝。”自己则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我真不能喝了,所以我这次以水代酒,下次咱不醉不归,怎么样?” 一旁的时昭沉默的看着自己杯子里的红色液体……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佟舒为的口水。 “好!感情深,一口闷!”佟舒为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红酒,然后就盯着花间的手。 在佟舒为灼热的目光中,花间为了表现出“好兄弟”的诚意,拿着玻璃杯也是一口闷。 “等一下!”此时苏知胤失声叫出。 刚刚花间对佟班长的一番忽悠把在场几个人都看懵了,谁也没发现什么,此刻都是一愣。 花间嘴里全是烧烤的味道,有点辣,一口咽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咕咚。”花间已经咽完最后一口。 “好兄弟!下次,不醉不归……我大为以后罩定你了……”佟舒为倒在了桌子上。 “草,这他妈是酒?!”灼热的酒精终于热烈的喷发于花间口腔中,覆盖了烧烤的味道。 时间回到四十分钟前,大家吃完饭,时昭和花间人在花园,组团送女同学回家的人刚走,剩下的几个男生看到了包厢柜台上的白酒。 几个人吵吵闹闹好奇白酒的味道,拆了一瓶倒在好几个玻璃杯里,但经过尝试过后,没人接受的了白酒的味道,于是几乎满杯的白酒就这么放在这个茶几上。而花间倒的一杯水,也和这些杯子放在了一起。 原本他的杯子是离他最近的,刚刚佟舒为和几人拉扯的时候,碰到了花间的杯子,水和白酒的位置都被移动了。 “我拿错杯子了?这哪来的白酒??”花间匆忙想找回自己的水杯,但真不确定自己的杯子是哪一个,他刚准备起身重新倒一杯,时昭就及时递了杯水过来。 “难受的话就去试试能不能吐出来。” 齐严珉原本有些飘忽,被这么一闹腾,突然清醒了不少,慌忙把佟舒为架起,苏大少干脆是去开了间房,和齐严珉一起把佟舒为扔在床上后,又折回来看花间的情况。 这顿晚饭花间没有吃很饱,导致他喝完一杯水对着垃圾桶吐半天也吐不出来。 “我得回去。”花间扯了张纸擦擦嘴,起身,此时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他感觉四周都在旋转,导致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这,都这样了,你真要回去?”时昭连忙扶住他,“要不我送你?” 花间心算了一下回家需要的时间,似乎不够支撑他清醒着到家,况且,他担心的就是路上又出意外。 “不行,喝太多了,我今天就在这睡吧。”他推开时昭扶着他的手,打开餐厅包厢的门,正好撞上苏知胤。 苏知胤开口问道:“要不要我帮你跟家里人说一声?”佟舒为那边,齐严珉已经打过电话了。 花间努力保持清醒地说了声:“没事,我家今天没人。”随后直奔酒店前台。 “花儿等会儿。”苏知胤快步追了上去,掏出VIP卡拍在前台上。“今天我做东,哪能让你掏钱。你去坐会儿,我给你开。” 花间木讷的站在了原地,就这么听话的等着苏知胤。 时昭:“苏少霸气。” 不一会儿,花间接过苏大少递来的房卡,回到包厢拿起自己的书包后,直愣愣盯着房卡看了半天,还没等他看明白,一只手抽走了那张房卡。 他抬眼对上了时昭的脸。 “是不是晕的不行了?还是我带你去吧。”时昭拿起房卡看房间号,这时苏知胤凑了上来对时昭说:“今晚我看着他俩吧,你早点回家。” “没事儿,我家现在也没人,咱俩一守一,免得你双拳难敌四脚。”时昭记住了房间号,伸手准备扶花间,结果手还没碰到就被人给拍开了,他一愣,只见花间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眼神也冷淡起来,像是在戒备不认识的人,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喝醉了。 “虽然不意外……但也不在意料之中啊。”时昭无奈了一下,伸出手在花间眼前晃了晃。“花儿?是我啊,不认识了?” 苏知胤没见过谁喝醉了是这个样子,“他这是……什么情况?人格分裂啊?” “噗,不是,应该是喝懵了。”时昭笑着随口扯了个理由,但又觉得一丝不对劲,“花儿,看我,我是时昭,我送你去房间睡觉好吗?”他尝试地扯了扯花间。 花间的表情终于稍微放松了些,乖乖的跟着时昭。 “草,真tm的神奇,我还没见过谁喝醉了是这样,又凶又听话。”苏知胤笑着把二人送到房间门口。 “我也没见过…哈哈,明天问问他这是不是没打够架。”时昭刷卡扶花间进门,苏知胤站在门外。 “那你们休息吧,我去大为那儿了。” “好。” “啪嗒。”苏知胤还没转身呢,花间已经麻利的把门关上了,顺带还反锁,又将书包随地一扔。 “……?”时昭还没反应过来,花间人已经在洗漱间,“咔嚓”又是一声反锁。 “那我走了啊。”门外的苏知胤倒是淡定。 时昭回应一声之后,靠近洗漱间的门,里面传来淋浴的声音,他尝试着敲了一下门:“还清醒着吗?要不要帮忙?” 没有反应。 他叹了口气,拎起自己的书拉开房间里的椅子坐下开始写作业。 莫约一刻钟,水声停了,但依旧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不会睡着了吧?时昭放下笔,走到洗漱间门口,犹豫着是要敲门还是直接踹开。 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只眼睛。 “洗完了?……你,这是在干嘛?” 花间没有回答,又观察了一下时昭身后,才穿着浴袍出来。 他绕过时昭,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后关了房间所有的灯,打开摄像头扫了一圈房间里所有的设施,又开灯检查所有的镜子。 时昭干脆躺在床上看着花间折腾,“没有摄像头,这个酒店安防系统很好的。” 花间检查完房间之后,摸了摸浴袍的腰带,随后走到时昭面前,把他身下的被子猛的扯出来,裹在自己身上倒头就睡。 “卧槽……”时昭被扯的在床上滚了一圈才爬起来,看着面前的一条被子虫很是无奈。 醉酒后的花间睡的极快,一倒下就没了动静。时昭就这么观望了一会儿,忽然又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罗盘状装置,随手拨弄了几下,罗盘上字符明灭闪烁,他陷入了沉思。 第7章 二十二神 暴雨将至,狂风大作。 我仍站在露营地上,只是这里的人刚刚都离开了。 云层乌压压又沉下来,空气中的水露被风打在脸上,皮肤黏腻腻的。 我回到了那条三岔路口,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去看看吧,去雾里看看吧。” 于是我缓缓走向了那片迷雾。 不知走了多久,浓雾散开,如同快坏掉的白炽灯一样的日光,飘渺的照射着大地,地上是一片黑色的荒芜。 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的漂浮物,四周张牙舞爪的长着黑色巨大枯木,地面凹陷,中心是一个堪比青水教学楼那么高大的圆形黑色淤泥泡。 我慢慢走过去,想看清这团暗物质里的内容物。 四周静静的,没有声音。地面上,黑色物质酥碎,随着我的走动响起类似枯枝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咔吧,咔吧”。 粘稠的黑色物质散发着不安的气息,我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吸引,无法控制的靠近那个巨大的淤泥泡。 随着我的靠近,淤泥泡开始翻涌,颤动着逐渐缩小,同时,奇怪的音波闯入了我的大脑,像是迷途人的叹息,又仿佛虚空中杂乱无章的低语。 直到淤泥泡完全浓缩成等身大小,我终于听清了一些字音。 “……lin…qian……邻…潜……痛苦……这里……” 暗物质团散发的气息拉扯着我的意识,我被吸引其中,难以挣脱。 黑色的淤泥幻化出细长触手,缠上我的身体,皮肤传来阵阵刺痛。 “青水……你是…青水束?放我出去……让我、让我出去!!”原本虚无的气音逐渐变成了尖利的女声,黑色触手暴涨着扑上来,疯狂腐蚀着我,疼痛从肌肤侵入骨髓,我痛苦的蹲在了地上,张了张嘴,却喊不出一个字。 “邻……潜!你……你害我……”脑海中又传来低沉的男音,和嘶嚎的女声交错撞击着我的神经,我感觉我的脑袋随时可能爆掉,我用尽浑身力气也只能用沙哑的声音勉强说上两个字,“不……呃……我不是!”我不认识他们口中的人,但他们似乎认为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那都……是…谁……?”黑暗把我吞没之前,这是我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耳畔只剩下尖啸、哀嚎、愤怒的声音。 我被束缚着,任由自己沉寂在无尽的虚无中。 “……你怎么了?……没事吧?” 似乎是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呼唤我。 “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 “花儿?怎么叫不醒啊。” 意识里,随着一阵青色的风吹过,绕着花间的束缚悉数脱落。 花间手指头动了动,意识回笼。他艰难的翻了个身,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呃……”花间强撑着坐起,半捂着脸,嗓音沙哑。他发现自己四肢麻木,对大脑的一切指令表示不适应,仿佛是第一天来到地球一样。 “你终于醒了,做什么梦了?”时昭打开了床头灯,原本不应该刺眼的灯光却还是晃得花间闭上了眼。 “路……咳咳。”花间刚开口就发现嗓子干的不行,接连咳嗽了好几下。 “酒醒了吗?喝杯水吧。” 花间接过时昭递来的水杯,触碰杯子的瞬间,他发现他的手指仍旧是麻木的。 水杯没拿稳,在快要泼在床上时,时昭手快接住了。 “怎么拿不稳?我喂你。”时昭果断把杯子凑到花间嘴边。 花间默默用双手捧起杯子,从他手上拿开后才开始喝水。 “我梦到续章了,另一条路是……”花间喝完水,立马能说出话了,但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景象。 时昭等他继续开口。 “一个巨大的黑色泡泡,里面像是深渊,又像是末日,有人把我拉进去了。”他说完就沉默了,脑海中回想着两个记不太清的名字。 ……是谁来着。 时间,4:10a.m. 前一天晚上,酒店顶楼天台。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江上,不要以为江城学府是江家的就可以随意为之。”西装男对着一个坐在天台秋千上的14岁黑发少年絮絮叨叨。 被唤作江上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明天就回。” “叮。”西装男的手机响了一声。 “你明天必须回。我都听说了,连同学关系都处理不好,江家不需要你这样的继承人。”西装男掏出手机翻看了一下消息,随后收起手机,“你今年的学年评分正在下降,江上,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江上一言不发。 “我明天会去一趟学校,到时候我必须看见你人坐在教室。这个期末你得拿出一个好的成绩,否则今年暑假,你别想进家门,江家不需要一个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 江上仍旧没有反应,让西装男有了些怒气。 “你是耳朵听不见还是嘴张不开?不服气?张嘴说话会吗?要我教你?” 江上闷闷地开了口:“我没打算竞争继承人的位置。” “哼。”西装男冷笑一声,开始冷嘲热讽。“赌气是吧?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上学了?我告诉你江上,身为江家的子嗣就别给江家人丢脸。如果期末的成绩单我不满意,这个暑假你就别想进家门。” 进家门?现在不正是因为进不了家门,自己才到这个酒店住了两天吗。江上终于有了些情绪,但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愤怒,而是颇为平静的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资格拦我回家?” “就凭我是你的监护人。直到你成年为止,你都别想游手好闲混吃等死。还有,别以为是我想管你,我只是为了江家的未来。” 游手好闲,混吃等死?江上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他只不过请了三天的假而已。 “你同学现在正在教室学习,而你在这里什么都不干。江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在一顿冷嘲热讽后,西装男终于丢下最后一句,“好自为之吧,明天准备一份反思总结给我。” 西装男关上了天台的门,离开了酒店。 江上在天台吹了一会儿风之后,准备回房睡觉。 他刷了卡,门却打不开。 江上心下一沉,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低头轻声说着:“抱歉少爷,江先生把您的账户冻结了,房间也已暂停使用,房费稍后会退回您的卡上。” 早知如此。他平静的开口:“让我进去洗个澡总行吧?而且我书包还在里面。” “这……我可以帮您把书包拿出来。”服务生感到有些为难。 “我就进去洗个澡。”江上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坚定地说着。 “那、请稍等,我跟经理汇报一下。”服务生慌慌张张的走到一边,过了一会儿回来打开了房间的门:“久等了,经理说可以给您半个小时的时间。” “谢谢,劳烦了。” 二十分钟后,洗完澡的江上提着书包出来了,他打算今晚睡在一楼前台大厅的沙发上。 凌晨四点半,江上被冻醒。他从沙发上起床,熟练的掏出包里准备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去了公共洗手间。 不是第一次了,有家不能回。 六点半,花间坐在酒店前台旁边的沙发上,等时昭收拾完。 “走了花儿。”时昭把校服外套甩在肩上,招呼花间去学校。 花间站起身,一支钢笔随着花间的动作从沙发某处滚落下来,花间捡起钢笔,快步跟上门口的时昭。 七点,青水学院教室。 口袋里传来微微震动,时昭伸手摸了摸手机,看了一眼正在补觉的花间后出了教室。 时家办公桌上,一部手机亮起:6:31,您有一条新的消息。 时家家主划开手机。 时昭:老爹!你快看看![图片] 他点开图片,是时家的罗盘——极神示例盘,位于东北方向的两个字符因不明原因交错相连。 而盘上是还未得出过程的,这个世界的未来。 时昭正在学校的独立洗手间观察着例盘,他伸手拨动例盘上的几处轮盘与字符,都无法改变字符的位置与状态。 这似乎代表着,对结局而言重要的两个因素,已有交集。 7:00 老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时昭:从时间上推算,大概是六点半左右。 老爹:六点半你还接触了谁? 时昭:我同桌,但是昨天晚上例盘还没反应。 老爹:实在想不出来的话可以问你的小同桌跟谁有接触。如有必要,可以让他接触示例盘。 时先生从来不会直接告诉时昭答案,只是提供思路,时昭想知道答案得学会自己去计算,哪怕这关乎于世界的未来。 时昭回到教室,花间还在趴桌子补觉。 他没有叫醒花间,只是在思考时先生的用意。 有同学来借作业,时昭把作业拿出来放在花间的桌上。 “他昨晚没睡好,抄我的吧。” 上课前,时昭顺带把花间的作业也补完,交给了课代表。 早上第一节课过后,花间终于有苏醒的征兆。 时昭伸出手指敲了敲花间的桌子:“花儿,起床了。” 花间挣扎着起身,从书包里掏出那支钢笔,准备抄一抄上一节课上的笔记,却摸到笔身上凹凸的划痕。 他把钢笔举到眼前,上面用小刀刻着两个字,“江上”。 “……?”花间迅速翻动自己的书包,从自己的笔袋里找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只是,笔身上干干净净。 原来今天早上捡到的钢笔,不是从他的书包里掉出来的。 花间愣神的这会儿,时昭也注意到了他手中两只一模一样的钢笔。 “江上?!”时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花间手中会有这样的物品。 花间眉头一跳,转身问时昭:“你认识?” “认识啊,江家老三嘛。这笔哪儿来的?” 江家老大江霖,二姐江亦,最小的就是这老三。 花间了然:“今天早上,你退房的时候,我捡的。” 也就是说,江上昨晚也在那个酒店?时昭的思路突然被打开,再加上示例盘的异样,以及做噩梦叫不醒的花间……一个唯一合理的想法于他心中逐渐成型。 “对了,你昨天晚上到底梦到了什么?”时昭问。 花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说来话长,我们去天台细说。”时昭率先起了身,花间不明不白的跟着时昭去了学校顶楼的天台。 “你知道,二十二神吗?”天台上,时昭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不了解。”花间的回答很简短。 “那你知道我们时家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好像跟算命有关。” “说算命也行。时家家业原本和神坛的神息息相关,神予人预言,而我们时家负责演算各种未来。也就是神给结果,时家给过程。”时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罗盘装置,“这就是我们演算未来的道具。” 巴掌大的暗红色轮盘和机关上刻着花间完全不认识的字符,那就是——极神示例盘。 “……听懂了,你说你家原本和神坛有关,那现在呢?”花间知道一些求神拜佛的人都会找时家办事,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信这些。 当然时家的演算能力是青水区公认的准确,无论演算哪方面。 “现在……神坛原本是江家在管理,你应该知道吧?说笑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 “但是呢,江家不知道的是,我们原本的神,似乎失踪了。” “原本的神?这就是你上次说的江家的问题吗?”花间问。 “花儿,你信神吗?”时昭拨动着轮盘,没有回答花间。 “不信。”花间毫不犹豫地回答。 时昭笑笑没在意,“那我接下来讲的事,你就当个故事听听吧。这是我们时家的传说——这个世界由二十二神管理,二十二神分为上十神——极神,和下十二神——起神,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八字里的十天干和十二地支。上十神,也就是极神管理神界,起神管理人间,所以我们这个世界和起神息息相关,于是有很多地方都信奉起神。” “这个啊……这个说法很耳熟,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花间仔细回想着民间传言的对神的种种说法,又发现,传言众多,却无一能脱颖而出。 “噢,很正常。这是时家的说法,但算命的又不止时家一个,所以总有人为了谋钱想尽办法模仿时家的传说啦。这些人,或想争夺市场,或想分一杯羹。” “但时家依旧屹立不倒呢。” 第8章 将自己摘除 “好了说回正题,所以神坛里供奉的原本应该是看管我们世界的起神,也就是预言之神,真名青水束。但是呢,我们时家却是这里的例外——我们,不信奉起神。”说着时昭不知从哪扯了一张草稿纸,写下了“起”“极”二字。 “我们家信奉的是极神——真名绀缘。”时昭一手拿着草稿纸,一手捏着笔和示例盘,实在有些手忙脚乱,于是他干脆将示例盘递给了花间,“花儿,你先帮我拿一下。” 花间接过示例盘,时昭继续说。 “绀缘这个名字,你或许不会从二十二神的传说中知道,但你一定听说过——咱们的甘原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外界不曾流传的了,咱们不是有四个区嘛?青水区,江城区,甘原区和司终区,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你是想说,四个区其实分别对应了四个神?” “对!而且,世人不知道的是,这四个神里,只有一个神是货真价实的起神,也就是青水的预言之神青水束,只有青水束,才是咱头上真正的顶头上司。” “……那其余三个?” “江城区的名字来自于极神琨与白江,甘原区也就是咱的极神绀缘,而对应司终区的神……是极神东司伯终。” “……全是极神?极神不是管理神界的吗?”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四个关系好,所以青水束就拿好友的名字命名咯。”时昭适时开了个玩笑,“好了,科普时间到此为止。至于我说,我们原本的神青水束失踪了,是时家算出来的。” 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命名,最终都应是起神管理这个世界。所以,标志性建筑中供奉的也该是这个世界的起神——青水束。事实上,神坛中所供奉的神,早已被狸猫换太子,青水束似乎也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神的下落,时家目前无法算出,而神的失踪到底是江家人的手笔还是神界自己的问题,也无从得知。 关于时家的极神示例盘,如其名,那是极神发明的工具,发明者就是时家所信奉的极神绀缘。 由于世界的多维性质,极神示例盘按道理说可以预知未来走向,从而帮助人们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但是也因多维世界复杂,目前以时家的能力,能做的最好的也只是推演出大致走向,至今未有时家人可以精准推算出所有的选择所指向的每一个未来,也没有人能预知全人类的未来,包括现在这个地震频繁的特殊时期。 虽然为人类提供大致走向,这个程度已经还算不错,但时家是神赐予这个世界的预言者,他们的信念不会止步于此,却无一例外的都没办法突破这个瓶颈。 目前时家只有一个有潜力突破原有瓶颈的人,时昭。 听完时昭的解释,花间沉思了一会儿得出:“作为人类,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还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昭笑着说,“我怀疑,你能联系上青水束。” “啊?”花间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知道你不信神,但是你马上就会信了。”时昭从花间手中拿回示例盘,将几圈字符重新调试了一遍,“我现在要在你面前解一局,你可能看不懂,但青水束能看懂。所以,我需要你看着我解局。” “等等等等……你把我从教室拉上来跟我说了一通牛鬼蛇神的世界观,现在又要我看你玩这个罗盘?”花间伸手盖住了时昭的示例盘。 时昭停下手中动作,一眼看穿花间的心思:“你在戒备?你不信任我,又或者说,你不信任时家。” 花间适时沉默,他确实对时昭心存怀疑,谁知道罗盘是不是个幌子。 “很正常。时家洞悉一切的能力确实强大,你戒备很正常。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你戒备一个与你同龄的时家人却又不算正常。”时昭看向花间,“但我来不及等你慢慢信任了,你知道前两天绑架你的是江家人吗。” 花间紧紧盯着时昭:“所以你到底在急什么?” “因为江家人在找你,江彻,我不希望你先被江家找到。” 花间的心脏猛地一跳,被江霖怀疑时他不慌,被江家人绑架时他也不慌,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江家人无法证明他就是江彻的把握。 但是时家不一样。 时家说是,那肯定假不了。 那场绑架……到底和时家有没有关系?也许关系并不大,毕竟青水学院校长亲自出面这事儿确实给花间带来了不少曝光。 他担心,时昭嘴上说他不希望被江家找到,实际上是在为江家办事。 见花间不表态,时昭明白了他的顾虑,只好从头说明情。 “我们小时候见过,所以我知道,江老三家,原本是有两个孩子,但是只有一个是亲生的,那个人亲生的就是你。你说,江叔叔为什么会选择把自己亲生儿子送走?或许只有花苒前辈和时家才明白,江叔叔,是想保下那个温家的孩子。” “但这个行为却不是要弃你于不顾,因为江叔叔知道,江彻十分聪明。所以真相其实是,江彻你也参与了保护温家孩子的其中一环。” “江家人以为被送出去的江彻,也就是你,是温家遗祸。只要他们找到你了就会直接把你送去神坛献祭给神,这你清楚。只可惜,这里是青水区,他们还不敢在我时家地盘绑架一个未成年。” 说到这里,花间的神情已经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江彻是温家人,可知道真相的人没几个。 花间此刻十分紧张,或者说他紧张的是仍在江家人眼皮底下的江上。“……假设就如你所说,可江家人负责从神坛得到结果,时家负责演算出最完美的过程,那我该如何确定你不是在套我的话呢?毕竟,我从未承认我就是江彻。” 如果他这边被时家人确认了是江家直系血亲并且捅出去,那危险的,只有江上了。 “我并不是在试探,我爹知道当年事件的全部真相,所以我也知道,仅此而已。你放心,如果我和江家人是一伙的,今天早上你就不会捡到江上的钢笔了,毕竟那酒店是要天天打扫的。所以,如果江上暴露了,那他早在你被绑架前就被送去神坛了,你根本不会有机会碰到他的物品。” 听到这,花间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缓和。 “你们是从哪听说的?”花间仍在试探。 “花苒前辈,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时昭说,“她还交给我们一样东西,现在也是时候交给你了,只是这东西不在我身上,你有空可以去一趟我家。放心,如果时家想控制你,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么看来,时家确实没有掺和进来。 花间忍不住问:“既然你和江家没关系,他们又找不到我,那你到底在急什么?” 时昭:“江家在做的事很危险,你不能被他们摸清楚底细,我说过,孤军奋战并不是聪明人的选择,更何况我们战线一致。” 花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放开了挡住时昭示例盘的手。 原来,孤军奋战这个词,自始至终指的都是他吗? “这是时先生的意思吗?”花间问。 时昭:“这是时家的意思,也是我的想法。” “苏家呢?” “苏家还不知情。” “……” 花间沉思过后,终于有所松懈,“我明白了,来吧,我会配合你的。” 时昭倒是没有急着有所行动,只是展露出一个十分平和的微笑,又扯回了之前的问题。 “江彻,你说不信神,但你知道,我们的世界与神息息相关,你也知道时家的能力与神有关,只是你从小承受了不属于年龄的责任,再加上亲近之人的一再离去,所以你说的不信神,其实是因为你对外界的一切有了防备心。” 花间沉默着,脸上没有展现出任何表情。 时昭继续说道,“但你也还不够成熟,或许是身处于同龄人中,大家看不透你,但并不代表你隐藏的很好。要知道,你现在所表现的一切,想隐藏的一切,有很大概率在有丰富人生经历的成年人眼中一览无余。” 花间低下了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少年沉思许久后终于用沉重的心情问出从前无人解答的问题。 “……我暴露了吗?我该怎么做?我以后又要怎么做?” “你没有暴露,因为你身边的人替你打了一层完美的掩护。所以,我问你个问题。” “……” “你在意父母吗?……你在意你的弟弟吗?你在意江家吗?” “嗯。” “所以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你在意这些,才会露出破绽,所以你才是江彻。那,换一层角度思考,反其道而行之,不要去意这些。抛下根源,你也就抛下了江彻这个身份。” 花间不解地抬起了头,看向时昭,却只发现眼前的少年说着这些事时的神态,无比从容。 “不去在意?” “因为在意,你的一切情绪都显露无疑,所以去当那个旁观者。只有将自己从这些事里拆除,才是完美的旁观者。” 花间消化了了一阵子,悟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问。 “因为我不认可江家的理念。”时昭摩挲着手中的极神示例盘,“从极神那时家可以得知,二十二神中上下位列的神目标应该是一致的,而青水束的消失,再加上江家离经叛道的管理方式,这一切也许是江家私下搞的鬼,也许是他们受了神界叛乱分子的指示,总之这不是件好事。” “铃铃铃——”随着时昭话音刚落,上课铃突兀地响起。 “……你这个罗盘,还要我看吗?”花间问。 “下节语文课,请假吗?”时昭说。 花间点头,时昭瞬间掏出手机给时先生去了一条消息。 没多久,时昭便收起手机,重新拿出了极神示例盘,“搞定,我让我爹帮我俩请了假,咱们继续研究吧。” 花间好奇地盯着时昭手里的罗盘,一圈圈字符包裹着中间的指针,错综复杂的字符滑道,看起来格外复杂。 时昭举起示例盘,指着其中两个字符道,给花间这个门外汉解释着:“你可以把这当成一盘棋。最外圈的轮盘代表极盘,里面包裹的是起盘,而起盘下一圈是人盘,最里面一圈是零盘,在字符不滑入零盘的情况下,你试试把这两个符号的棋子移动到西北方人盘处。” 花间一头雾水的接过,拨弄了几下,一松手,轮盘突然自己开始转动,那两个字符顺着花间的拨动轨迹慢慢退回,只是路过其中一个字符后微微亮起,最终还是恢复了原状。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花间茫然。 “时家的小玩具。”时昭眨眨眼。 花间:“玩具?这tm是给人玩的?” “噗……哈哈哈。”时昭被逗的直乐呵,花间吃瘪,一个眼刀甩回去,时昭立马收起了表情。 “咳嗯,是时家的预言道具,我有一个局解不开。” 花间:“你都解不开还给我玩,你该不会想让我解吧?” 时昭:“试一试嘛,万一在你手上就开了呢?你不用着急,也不用管它有没有恢复原状,这个例盘我就放在你这里,等你给我一个解答。”然后他举起双手比手枪状对着花间:“恭喜玩家花间获得传说级道具——极神示例盘。世界,等你来解救!biu~” “卧槽?你二不二!”花间抬脚踹过去被时昭躲开。这么羞耻的台词为什么能被他这么坦然的讲出来?而且,刚刚他说…… “为什么在我手上就有可能解开?” 时昭双手枕到脑后,笑着说:“我不是说在找起神青水束嘛,刚刚那个字符亮了,你注意到没?” 花间回想起字符退回的途中确实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于是点头。 “这说明我找对人了。十四年前灾祸源头,是不是和你有关?”。 花间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我也在找,十四年前的事件真相,但我也不知道跟我有没有关系。” 他房间里贴的报纸与床头柜下的秘密,就与十四年前的东西有关。 第9章 时家与江彻 时昭的手机正好响起,是时先生打的电话。 “嘛事儿啊老爹?”时昭开口就是老三老四的调儿。 “臭小子,给你发信息不回,问你请假干嘛!”时先生的话虽然听上去有些压迫感,却也并没有生气。 “研究示例盘呢,要不我带花间回去一起看?”时昭说着瞟了一眼花间。 “你要带人来家里?稀奇啊……等会,你要带谁回来?”时先生突然提高了嗓门。 “我去……老爹你吓我一跳,我同桌,花间。”时昭说着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花间?哪个花?哪个间?时间的间?”时先生可不管他儿子耳朵是否还完好,继续刨根问底。 “时间?谁啊?哦哦……对,就是时间的间,花花草草的花。原来你认识啊!”时昭刚才差点以为时间是他爹哪个私生子。 “废话!你怎么找他去了?他出事了?”时先生能不认识花间吗,花间他妈妈可是花苒! 对,就是已经死了的江老三的媳妇儿,花苒。 当然,花间只是化名。 人家真名是江彻,江家老三的独生子! 两口子失踪前私下里拜托他不少事儿呢,身为时家家主,有些事儿用示例盘算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他能确定江彻的化名,也是因为花苒留给他的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一家茶馆拍的,两家人的合照。 时先生和时昭,江老三和花苒带着江彻也就是花间,还有江上,六个人的合照,照片背面是花苒亲笔:“愿你行于花间,游于江上;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当然这事儿没人知道。 这个臭小子怎么就找到人家头上去研究示例盘?真不怕被江家盯上啊! “没出事儿,我们在天台呢。”时昭无奈,自己亲爹怎么更关心别人呢! “那就好,你们要来家里是吧?等着,车马上来。” 时昭还没回应,电话就已经挂了。 “嗨哟,他什么时候这么急过。”时昭啧啧感叹。 花间已经从时昭刚才的只言片语的通话中了解了大概,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我要去你家?!” “咋了?没事儿,你小时候不是见过我爹嘛。”时昭说。 “……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现在都不知过了多少年了!可花间想到了他自己房间里的报纸,这么多年一筹莫展……便勉勉强强同意了。 万一,事情真的能有进展呢?他一介学生,还能从何渠道了解事情真相?他拿什么和江家抗衡。 只能试试接触一下时先生了。 仅一刻钟,时家的车便停在了校门外。 “老爹?你亲自来!”时昭打开车门便是这么个惊喜,唏嘘不已,“你不嫌招摇吗?之前你可没少拿这借口糊弄我,谁是你亲儿子啊。” “废话!我绕监控,你学着点。”时先生咬着烟,老三老四的劲儿一眼就能看出时昭是随了谁,说话间烟上下晃动烟灰还半点不见落。(温馨提示: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大家不要学哦) 街道上不少地方的监控是江家人手能伸过来的,接江彻这大事儿,他不敢不上心。 “叔叔好。”花间上车后倒是规规矩矩地打着招呼,随后默不作声地开了窗,散味儿。 “你好啊。”时先生看到花间后稍感意外,这脸怎么长得不太对劲?不太像啊,算了,回家再说。 车在街上弯弯绕绕,驶入了富人区的时家别墅。 进入车库后,三人陆续下车。 “爹?为啥不回小区,来这里?”时昭关上车门后问。 “这里东西全,方便。”时先生说着锁上了车。 时家别墅里是没有人的,时昭常年和时先生一起住在小区,别墅偶尔回,一般用作家庭聚会。不过别墅外安装了监控和各种防盗措施,安全系数极高。 三人进了门后,时昭便去准备茶水了。 “听说你要研究极神示例盘?”时先生进屋后在沙发上坐下,第一句话就是问花间这个事儿。 “呃……”这倒是给花间吓一跳,这示例盘时家人几乎人手一个,外人都知道……或者说,四个区里稍微有点势力的人都知道,时家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这可是时家传家宝一样的存在,他怎么敢学?那是人家的饭碗! 而且,他好像也没说自己想学吧? 正当花间为难该如何解释时,时先生哐一下拍了拍花间的背:“好小子,上道儿!就是这东西有点难学啊!我们时家都是打小接触的,你现在有14岁了吧?现在学有点晚,这样,先让小昭给你讲解,他给你讲不明白了你就来问我,咋样?” 好家伙,这一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谁都能学呢! “……叔叔,我一个外人学去,是不是不太好?”花间下意识就问了这么一嘴。 时先生听完笑了笑,“外人?在我这,你不算外人,你等我一会儿啊。”说完时先生起身去了书房,没一会儿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你看。” 花间疑惑,下意识接过时先生递来的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六个人,有时先生和小时昭,还有一对夫妻搂着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天生蓝发,小脸生的白白净净的,另一个孩子则是黑发,眉间还有道疤。 “这是……”这个照片是花间小时候拍的,他还没明白时先生的用意。 “你小时候呀!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照片吧。”时先生伸出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可惜啊,外界没有人知道我和江文清关系好,还以为我们是对家呢!” 江文清,就是江彻,也就是花间的父亲,江家老三。 花间抿了抿嘴,没吭声。这些年他经历了不少事,对时先生和自己家的事儿都快淡忘了。 “对了,江彻,你小子是整容了?还是就染了个发?”时先生说着摸了摸花间一头黑黑的卷发。 “哎?我也想问呢!”时昭这时也已备好茶水端了过来,把水烧开花了不少时间。 这话一出,花间算是真的明白了,在时家眼里,他们还真知道他就是那个蓝发的江彻。 “这个,我妈弄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花间话里留了七分,他记得她的头发是被他妈妈用某种东西给洗黑的。 “花苒真是,办事周到啊……”时先生感慨了一句,又对花间说,“这照片你留着吧,我那还有一张。” “照片?什么照片?”时昭这才发现花间手里的照片,他凑过去一看,“咦,这不是在青水茶楼拍的吗?” 青水茶楼是个小茶馆,名气不大,鲜少被这些富人知晓。 “谢谢叔叔,不过这照片我带不回去。”花间说着。他住的那小区,虽然安保工作非常好,但可不敢在身边留着这种他与江家有关系的铁证。 “噢瞧我这记性,你不方便,那先留在我这儿吧!你和时昭先去学示例盘的基本用法,等你学会那天,叔叔再送你一个礼物!” 花间没有客气,道谢之后便和时昭去了书房。 时家的极神示例盘有七个同心圆,最中心是普通罗盘里都有的指针,用处是解局后预测事情概率的;从里往外数第三圈是八个字符,这个花间倒是能看懂,这不就是八卦吗!剩下几圈他就看不懂了,全是天书般的字符。 时昭告诉他,从第四圈开始,便是示例盘最复杂之处。 第四圈和第五圈的字符相同,数量也都是十二个,只是一个凹一个凸,这两圈里的字符是可以随着暗道滑动并且上下交错移动,这就是人盘。 第三圈上面八卦字符不可移动,这是地盘,可以将人盘的字符移到此处。 人盘里的棋子,也就是那些字符,在一定条件下还可以进入天盘,也就是第六七圈,这两圈的棋子同样可以活动,但是极少使用。 因为那是神才能用到的,他们时家一介凡人,实力还没发展到能接神界业务。 人用人盘,神用天盘。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神界根本不需要这个,他们本来就有会预言的神,绀缘发明的这个小玩意儿,神用不着,凡人不会用,于是只好挑了青水江图这么个地方,把这小玩意儿送给了时家,就看时家有没有造化,能有本事算出神的事儿。 “那第二圈是什么?”花间指着全黑的一圈问着,要不是时昭说这也是个盘,他差点就给忽略了。 “这是零盘,谁进谁死,神也是。”时昭说。 每个字符都有他自己所代表的意思,在人盘选取一个字符作为事件中心人来展开解局的话,若是有其他字符自动进入零盘,并且中心指针也指向八卦图死门处,代表这起事件一定会导致他人死亡,再以最初选取的字符为对照和进入零盘的字符轨迹倒推演算,甚至能算出这人的真实身份以及会在什么时候死亡。 靠着这个盘,时家迅速崛起。 当然这背后的原理不是谁都能学会的,这个装置的算力是由绀缘的神力所维持,时家由一直供奉着这位极神,所以时家人对这方面悟性都极高。 “……这让我怎么学?”花间听完想死,他才初二,自己课业都不保证学的好,让他学这玩意儿? “你弄懂原理之后,一切都好说。” 闲暇时,时昭曾算过,以江彻的生辰八字组局,再加上其他的人员牵扯,无论怎样总会有天盘的一颗棋子落到人盘里。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且不说江彻这局解起来奇难无比,就天盘的棋子下落这件事,已经表示江彻和神界有极大可能的联系。 让江彻接触带有极神神力的东西,也算是时昭的目的。 一上午过去后,花间昏昏沉沉地走出了书房,迷迷糊糊地和时家父子吃了午饭,又稀里糊涂地和时昭一起回了学校。 这玩意儿真烧脑!时昭组了一个他根本看不懂的局解给他看! “花儿,干嘛去了你们!现在才来上课。”一进教室,花间前桌董少祺便热情相迎。 “扶老奶奶过马路去了。”花间半死不活地往课桌上趴,他要补觉,于是随口敷衍着。 董少祺半信半疑地看向了时昭,“真的假的,扶了一上午?” “真的,然后老奶奶被撞了,差点把我们送进局子。”时昭一脸认真地跟董少祺解释。 “我去,这么劲爆?”董少祺惊呼,看这样子是信了,转头就向同学散播虚假消息。 “你有没有道德,诅咒人家老奶奶……”花间趁董少祺正起劲,压低声音谴责时昭。 “不然你这开头,让我咋接?”时昭无奈的笑了笑,结果没一会儿同学就围了上来。 “老奶奶没事吧?” “真的被撞了?” “你们被撞没?” ……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关心这关心那,这下花间彻底睡不着了。 “老奶奶没事儿,别听时昭胡扯!”花间受不了了,爬起来吼了一嗓子,“撞老奶奶的是扭扭车!” “啊?” “那不是三四岁小孩子玩的吗?”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扭扭车的车祸?” 苏知胤也被吸引过来凑热闹:“车速快不快?有没有70迈?” 周围又一通爆笑,就只有董少祺非常无语,他说:“昭哥你缺心眼儿,造谣老奶奶出车祸,谎报军情啊!” “扭扭车不是车了?你这是歧视。”时昭也跟着笑,也不知花间脑袋里装的什么,怎么能想到这么个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哈……”同学们又嬉笑了一会儿,便逐渐散去,只是时不时还有零散的笑声传来。 “这下好了,我成千古罪人了。”时昭无奈,悄悄控诉花间。 “你这不是能应付嘛,下次记得对口供。”花间总算能补觉了,他从抽屉里翻出一颗棒棒糖塞给时昭作为赔礼,然后舒服地趴回了桌上,一觉便睡了两节课。 时昭欣然接受了那颗糖果,顺带还认真记了笔记,他知道花间醒后一定会借笔记抄,好在这两节都是小课,考试满分五十分那种,看笔记就能懂。 倒是花间又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他梦到了青水束。 第10章 缺失的条件 眼前朦胧的景色一片青绿,杂乱的丝线里缠了一个人,吊在我前面的正上方。 我走到那个人前面,我触碰不到那个人的身体,于是伸手摸了摸顺着他身体垂下的蓝青色丝线,质感似蚕茧,还扯不断。 这是什么?好奇怪…… “坟墓。”被捆起来的人活动了一下脑袋,缓缓开口。 “什么?”我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活的,而且,他刚刚算是回答了我心里的问题吗? “你是谁?我继续问着。 “嗯……”那个人扭动着,将自己整个身体翻了个面,由平躺变成俯视我,“我是神。” “神?二十二神吗?”我想起了早晨时昭的故事。 “二十二?不,那是过去式了……现在神有没有十二个还不一定呢。” “那这里是……” “神的坟墓。”他轻轻晃动身体,丝线也随之摆动。 他看起来像是在荡秋千。 “你死了?” “我可以死,也可以活着。”蓝色的长发随着他的晃动而脱离丝线的束缚,垂落下来。“你过来。”他对我说。 我上前,直到他飘动的头发扫到我的脸颊,与我的头发相接触。 是一样的蓝色。 脸上痒痒的。 “你拿到了例盘?”他问我。 我想起时昭给我的东西,便把极神示例盘拿出来:“这个?你知道这个?” “这原本就神的东西。”随后他一点神仙架子也没有轻描淡写地说着,“我以为时家那小子自己就能搞定,没想到他居然让你帮忙。” “我又不会用,这是干什么的?” “哈,”他笑了一下,“算命。” 我:…… 他又继续说:“你不会用是吧?我教你。” 缠绕他的丝线贴上了我的额头,随着一冰凉的触感环绕,我接收到了极神示例盘的功能用法。 极神示例盘是以神力为媒介计算人间局势走向的道具。 最外圈的是极盘,也就是时昭口中的天盘。第三圈的八卦图是起盘,也就是地盘,这和时昭的说法不太一样,也许这是神界的说法。 人盘最为复杂,和时昭说的一样,也是用到的最多的一盘,除了神局。人间的事情,都用人局解。 棋入零盘,对人来说,是末路穷途。 我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上午时昭尝试解的那一局。 那一局,没能解开。 “不进入零盘的情况下,这局能解吗?”我演示了一遍时昭组的局。 “为什么不入零盘呢?” “入了零盘的棋子,就走不出来了。” “那是因为,时家小子是普通人,他不会让棋子进入零盘。棋入零代表死局,这局就不可解。你不一样,你进去了,能出来。而且,这局,棋必须入零。” “这,什么意思……我不是人?” 他又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着: “同理,人局棋子也很难入极盘(天盘),但我说过,你不一样,你可以。” 代表事件的棋子入天盘,便顺风顺水,但代表事件中心人的棋,几乎没有能进入天盘的。 我想起时昭白天说的那句。 “世界,等你来解救!” …… 该不会真的在等我救吧?! “会解了吗?”神问。 我按照脑海里的知识挪动那颗代表我的棋子进入零盘,中心指针不断地颤动,最后指向了西南方时,我手指下的棋子像是卡住一般,无法动弹。 西南方,那是死门的方向。 我松开手,棋子没有自动回位,代表一局终了。 “……我这不是死了嘛。”我抬头看了看那位神,他刚才的意思明明是我不会死。 “直接进入零盘,你不死谁死?”他带着些许无奈伸出一只手,在我心口戳了一下。 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微风拂过我手心。 示例盘上的棋子归位,随后好几颗棋子陆续动了起来,好在这些棋子移动较为缓慢不至于让我眼花缭乱。 我顺利解读出这些棋子的含义,有一枚棋代表了我,有一枚棋代表了权力(江家),有一枚棋代表能力(也可以指时家),有一枚棋代表了群众……这些棋子先后有序地挪动着,先是权力在某处游走一圈后随群众水涨船高,已经触碰到了天盘的边缘,然后是我与能力在权力对面进行一系列蛇皮走位,几次险些擦过零盘……但我最终没能摆脱进入零盘的命运——这点我完全看不透,我怎么稀里糊涂进的零盘?不过,群众也因此离开了权力,我在零盘晃了一圈后,居然引得天盘上一颗棋子落下,将我带出了零盘。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除了直奔天盘的我。 局,解了。 他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似乎很满意:“这解法还算不错,可惜棋盘上还少了点东西,这就变成了不完全解法。所以,人间的事也会因为各种牵扯,往往不能一帆风顺。” “什么意思?”问这问题时,我想到了莫名其妙飞黄腾达的江家,还有莫名其妙进入零盘的我。 是少了关键点? “命运掌握在人类自己手里,每个选择都指向不同的结局。就算是一盘好棋,结果也会不尽人意。简而言之,没那么简单。” 哇哦,好谜语人哦。我在心里将神吐槽了一番。 神应该能听到我的吐槽,却并没有很在意,只是逐渐合上双眼。 “还有人,没入局。”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没了声息。 桌上的书页被微风拂过。 花间醒了。 他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身体便已经作出反应,抓起桌边的草稿纸就画起了图,他要把解法记录下来! 这在时昭眼里就太突然了。 “卧槽!……你吓我一跳,咋咋呼呼的。”这家伙安安静静在课桌上趴了两节课,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现在突然毫无征兆地弹起来画图,跟诈尸似的。 花间专心致志地画着图,极力还原着每一处路线,可对于稀里糊涂就让群众跟随的江家,还有他进入零盘时的走法……他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起来。 “哟?你在解局啊,有进展了?”时昭只扫了一眼花间的草稿纸,就完全明白了,这不是示例盘的布局嘛! “嗯?你们在玩什么?”花间的前桌董少祺听到些动静,便回头凑个热闹,正好现在是课间时间。 “围棋,你会吗?”时昭随口胡扯着,花间在纸上这画个圆那画个圆,旁人当然不认识这是示例盘的棋子布局。 “围棋?那我不行……要象棋我还能露两手,我周末经常在小区楼下看那些大爷下象棋!嘿嘿!”董少祺说到这一脸骄傲样儿,但他对围棋是真一窍不通,说完这话便转回去赶自己的作业了。 下午课间做家庭作业,也是这个班的常态,作业做完了,放学回家就可以直接玩儿。 “……不行了,想不起来。”花间又一顿抓耳挠腮后,彻底放弃了。 “我看看……”时昭拿过花间的草稿纸,对比了一下棋子的位置,可能确实是走向太复杂了,这运动轨迹在时昭眼里就是一个乱七八糟。 “……我发给我爹看看。”时昭打算把这辣眼又烧脑的玩意儿拍下来甩给他爹研究。 “你等会儿……我再想想,应该还有。”花间拿回那张纸,刚准备开启新一轮抓耳挠腮,上课铃就响了。 这一节是数学课,老师已经走进教室,这时候拿出手机简直找死。 “……算了,我回家研究,无论想不想得出来,今晚发你。”花间无奈,下一节是时长一个小时的英语晚自习,英语老师总是提前坐在讲台边蹲守,整的教室里的同学大气不敢出,于是干脆算了。 熬到放学后,花间难得的一帆风顺回到了家中。 没有跟踪他的江霖,也没有再遇到绑架犯。 家中,他在电脑桌前又琢磨了会儿,终于想起来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儿。 那个神是不是说,还有人没入局来着? 离了神的那一指点化,他现在是真看不懂这玩意儿的运行机制,更别提还少了个子儿。 花间看了一眼自己的鬼画符,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准备就这样给人发过去……突然发现,他没加时昭好友。 …… 花间无奈地点开了同学群,扒拉着一堆头像,精准定位了其中一个账号发送了过去。 那个账号,头像是一堆看不懂的字符。 (以下是手机聊天消息) 花间:(图片) 时昭:哟,猜到是我了? 花间:除了你谁还会用这些天书当头像? 时昭:甲乙丙丁很难认么? 花间:? 花间:我认识的甲乙丙丁不长这样。 时昭:我说这是神界的文字,你信么? 花间:。 花间:我是神,你信么? 时昭:…… 时昭:是吗?那你怎么会不认识? 花间:来人间太久,忘了。 时昭:去你的吧。 时昭:话说这局你怎么解的?我还没见过谁天赋这么高,你不会是时家的人吧?我爹有外遇? 花间:因为我是神。 时昭:…… (三分钟后…) 花间:做了个梦,梦里解的。 (三分钟后…) 花间:怎么不说话了? 时昭:说什么? 花间:…… 花间:你信吗? 时昭:信。 时家别墅,时先生正在照常给时昭进行高难度推演解局训练,见时昭抱着手机半天不撒手,时先生便轻轻敲了敲桌子:“干啥?聊啥呢?继续解啊,世界在等你拯救呢。” 这话要让花间听见,可得是让他知道自己是随了谁。想到这,时昭笑了笑,“在聊你有没有外遇。” “嘿你个臭小子!”时先生刚扬起手想给这臭小子一钉锤,就被时昭用手机糊脸给拦下了。 “老爹,你看看这个。” 时昭的手机页面上,是花间发来的那张图。 “……什么玩意儿,缺斤少两的。”这是时先生琢磨了好一会儿给出的评价。 “噢,他确实有几处的子儿忘了怎么走了。”时昭说着。 “不是轨迹缺斤少两,是子儿少了。”时先生毕竟阅历足够,时昭这个14岁的孩子虽然在这方面天赋的确很强,却少了许多经历。 时昭凑过去,算了半天也发现怪怪的,又拿起手机给花间去了条消息。 时昭:这局是不是少了什么条件? 良久,手机终于亮起。 花间:是 时昭:少了什么? 花间:我不知道啊。 时昭:你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少了? 花间:因为我是神。 没完了是吧?时昭内心无语,直接一通电话给花间打了过去,终于从人嘴里挖出了课间那场梦里,解局的思路。 当然,这些时先生也全听到了。 “不错的解法,可惜过于理想化。” 这是时先生的评价。 听花间的描述,解局思路像是起死而后生,这样的局面,就算是一子入零也过于理想。 时昭收了手机,又试着在这个局里推演了好几遍。 正好今天的高难度推演训练顺便换成这个,够难!时先生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一边看热闹,见时昭停了笔,便问:“答案怎么样?” 时昭丢了手里的笔,回答:“我真找不出缺了什么条件。” 时先生笑了笑,转身泡茶去了。 时昭觉得老爹肯定知道什么,但就是不肯说。 既然是不肯说,那便是在考验他。可等到时先生都泡完茶回来了,他也没有丝毫头绪。 时先生端起茶杯,吹了吹清亮的茶液,抿一口,清香微苦的液体于口中绽开。 享受! 再看看时昭一筹莫展的样子,时先生心里居然泛起一些小得意。 你小子平时不挺狂嘛,这下还得靠老爹我吧?可惜,这局有点难,我也不一定会。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的,平时没少被这孩子挑衅,难得现在能压他一头!于是冲时昭笑了笑,适当的给了孩子一点提示,“你在这局里当然找不出来,你得结合实际事件。” 这原理和数独一样,想知道这个空填啥,还得看看别的地儿。 时昭恍然大悟,但道理谁都懂,想知道答案还得实际操作,他马上去找自己的示例盘,打算从往年跟江家人有关的时间里逆推算,然后他悲催的发现…… 极神示例盘,好像在花间那儿。 第11章 源头何处是暗河 “咋愣着了?刚才看你那样我还以为你明白了。”时先生并没有意识到时昭的困惑,所以下一秒,时昭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 “干嘛?”这小子该不会想找我要钱吧? “老爹,示例盘借我用用。”时昭挑了挑手指。 时先生放下茶杯,不轻不重拍开了时昭的手。 “你自己的呢?” “放我同桌那儿了。”时昭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我们传家的宝贝,你随随便便给别人带着?”虽然对方是花苒的儿子,但时昭要是有这个毛病可不好! “是啊,我们传家的宝贝,你随随便便就要教给别人。”时昭不紧不慢地用同样的话术呛了回去。当然,什么人该给什么人不该给,他心里门儿清。 “……你,好小子!”时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这孩子跟自己当年真是一个雕样儿,仗着能力和嘴气死一堆人。 时先生本来想自己一会儿偷摸去一遍推演一下缺了什么条件呢,这下好了,他儿子一张嘴就断了他这条路,可谁让他宝贝他的儿子呢,于是只能掏出了自己的示例盘放在桌上。 “拿去,下不为例!” 时昭喜笑颜开地拿过去开始算了起来。 花间这边,给时昭发完最后一句消息后,便有人敲他的聊天窗口。 他点进去一看,是东贺,那个网吧里手上戴着八卦串子的江城学府高二学霸。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的东贺了,况且自己还没来得及买手机呢,这个聊天账号还是用他奶奶留给他的老人机号码注册的。 花间点开消息,就一句话。 东贺:连着几天没来网吧,忙? 花间:忙,我啥时候加的你? 东贺:看见你的账号号码了,你没设置加好友权限,我一申请就加上了。 花间翻到设置去看,是有这么回事,于是设置了好友权限需验证,回来时东贺又发了条消息。 东贺:跟踪狂解决了? 花间:算是吧,没见过了。 东贺:行。 两人对话便没了下文。 这倒是让花间想起来去买手机了,于是他拿了张银行卡出门取钱。 现在才七点多,手机店应该没关门。 银行卡是奶奶交给他的,说是他亲生父母给准备的。 这个小区房子的钱也是他亲生父母给老人买的,记的是老人的名字。不然,一个收破烂的奶奶,可存不到买有安保措施楼房的钱。 卡里的钱足够他用到成年,奶奶为了方便,开了好几个账户,把钱分出来一些,算是给他规划了每个阶段能用到的钱,这样做的目的还有一道保险,要是卡被不法分子抢了,花间也还有别的卡,不至于身无分文。 花间揣着卡去了手机店,随便挑了个智能机,然后刷卡回家。 路上遇到了同学苏知胤。 “哟,花儿!现在有事没。”苏知胤热情地打招呼,上来就要搂人肩膀,花间倒也没把人推开。 “我现在要回家,你怎么在这儿?” “喏,吃饭呢。”苏知胤冲旁边的高档饭店努努嘴,“吃点儿不?” “不用了,你怎么吃这么晚。”花间的晚饭是水煮面。 “碰到江家的人了,我爸正在和他们唠嗑呢,我嫌无聊,出来透透气。”苏知胤很是无奈,这些大人聚到一起就聊个没完,丝毫不在意他们这群学生的死活。“哦对,江家老三的儿子也在,只是那人看上去就很无聊,江城学府的书呆子是真没意思。” 提到江家老三,这让花间倍感意外,他装作轻描淡写地问:“书呆子?” “对啊,哦不是,我不是说所有江城学府的都是书呆子,但这个人是真呆。”苏知胤赶紧表明自己没有对任何人有偏见。 “什么意思?” “就他那监护人,跟我爸聊天呢,明明都是些大人的话题,非要插几句话贬低那孩子几句,搞得我爸聊天也时不时带上我名儿,受不了,我这不跑出来了?但是我爸好歹没说我不好的,那呆子被说的一无是处,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坐那,换成是我,早跟我爸杠上了!” 花间听苏知胤絮絮叨叨一堆后点点头,装作不经意间问道:“是挺呆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叫江上,就那个上下左右的上。不过那孩子也是可怜,听我爸说他们家之前出了大事,那孩子从小没了父母,这名字起的也随随便便的……” “一口一个那孩子,你不也是孩子么?”花间笑着吐槽,“他家怎么回事?” 还有,什么从小没父母,简直扯淡呢。 “别在意别在意,反正都差不多嘛……他家听说是和温家有联系,于是老爷子大义灭亲,但这事儿跟江上没关系,于是江家老三家就只剩他了……”苏知胤还嫌不够劲儿,硬拉着花间聊了半小时,把外界知道的消息都说了一遍,又聊到了同学,课业,考试,聊的口干舌燥了才放花间走,看来这顿饭确实是给他憋坏了。 当然,外界知道的消息,指的是对实事新闻上心的部分民众和所有高层官员。 像花间这种背景普通的家庭,平时一般都不关心这些。 可花间本身并不普通。 江家人这一手控制舆论谣言的消息是真好啊。花间回到家后不免感叹,随后将新买的手机装上了电话卡。 要说这温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儿,那可得从青水江图的风俗文化说起。 青水江图这地儿,信奉神,全民皆知的神坛就由江家管理。神坛最着名的便是五年一度的占卜问道,人民献上贡品,由江家人出面主持,在各大家族的维系管理下获取神的预言。 从花间父母那辈儿,青水江图就出了点问题,大灾不断,小灾泛滥,地震海啸山体滑坡都差点成了家常便饭,惹得人心一度惶惶不安,于是大家还没等五年,便准备了各种贡品,求江家再去神坛占卜预言。这一占卜可不得了,当时家族势力靠前的可不止现在这三家,还有一个温家,而占卜结果,竟是说温家出了问题。 这温家是世家行医,和江家没有利益冲突,而温家又低调,家族能起来也是全凭本事,被这预言一抹黑,把引起世界各地灾祸源头的帽子扣在温家头上,让他们一下子便倒了台。 预言说是温家对神不敬,私下里道德败坏,但神的预言是否真能透露的这么细,群众根本不愿意去想,在灾害的压力下,大家一致认为先铲除祸患。 温家人被赶尽杀绝,其中功劳最大的便是江家。江家历来同温家交好,自然知道更多的消息,这时也不留余地对人下手,这一行为激起了群众的热情,什么大义,正气,一系列美称都往江家头上招呼,江家事业迅速崛起,甚至逐渐渗透并替代了教育界。 也许是人民在灾害中失去了亲人,也许是他们对灾害有着深深的恐惧,又或许是他们真的很想过上原来一般安稳的日子,总之,温家人背了这口锅,就连灾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幅减少,大家也一致认为,是温家祸患没有铲除干净的缘故。当然,这中间早已历经好几年,江家家主搜刮遍了四大区,可疑的人员都好好的调查了一番,硬是没找到温家遗祸,直到,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三个儿子,好像只有一个亲生儿子的事。 那个时候,江上已经在江家待了快五年了,刚好八岁。 也是那个时候,八岁的江彻,被他父母送了出去。 中间发生了什么,或许谁都不知道。 这些事,前半段是花间从奶奶嘴里听到的,后半段,是他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江上原本的名字,是温沉。 所以那天在学校后门打的那一架,听到温沉这两个字,他反应那么大,但他当时忘了,现在的温沉在外界可是江家继承人之一,温沉这个名字,不会再出现了。 时家,时先生坐在书房沙发上边看报纸边喝茶,一壶茶都已见了底,便搁了茶杯,晃悠到时昭旁边不咸不淡地开口。 “一个时辰了,有头绪没啊我说。” “……爹。”时昭挎起个批脸。 “怎么了?喊你爹我干啥?”时先生乐得看时昭吃瘪。 “我倒是算出来一点新东西。”时昭让了让身子把结果给时先生看,“但盘上这边儿显示除了江家和各方势力,还有一个我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按棋子走向来看,这后面走到了生辰八字上,似乎是在指某个人,但这肯定不是江彻啊。” “你这小子,平时说到大局走势不是挺聪明吗?怎么涉及到个人就有些犯糊涂?”时先生觉得奇怪,“你不是还能算出来江彻处于事件中心吗?这次你怎么没发现,这颗棋指的是温家?” “温家?温家不是没了吗?而且棋子都走生辰八字了,那肯定是指的人嘛,怎么会是温家。”时昭拧了眉头,一脸不解。 “嘿……?你小子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温家不是还留了个孩子吗,这颗棋的走向就是指温家剩下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加入这组局的重要条件,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时先生絮叨着絮叨着,看见时昭逐渐扬起的嘴角,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臭小子!笑什么呢!” “老爹啊,温家遗祸不是外界谣言吗?那为什么江上在这组局里是不可或缺的条件?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时昭笑眯眯的,他早看出来缺失的条件就是被江文清(江家老三)调包的江上,只是他手里知道的真实信息不够多,于是决定诈他老爹一手。 嘿,还真诈出东西来了。 时家主张灾祸和温家无关,但迫于舆论压力,他们不会帮温家澄清,因为在这场巨大的阴谋下,他们得先自保。可惜,因神坛占卜问道的特殊性,每次举行都严格由各大家族一同把关,实在是不可能被动手脚,所以时家当时也只能自保。 到底是谁在害温家,又是什么目的?没人知道。 “你还学会诓我了?”时先生无奈,不是他不想告诉时昭真相,而是时昭年纪太小,这个年纪,容易冲动,于是当下便犹豫起来。 “时昭,你多大了?”时先生揣着答案问问题。 “14岁。”时昭从来不觉得年龄是什么问题。 “14岁,按照现在的法制,是犯了严重的罪也不会坐牢的年纪。” 时先生想表达的就是,这个年纪,容易冲动,热血上头,做出的事情往往不能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要是现在告诉他一些事,谁知道他会不会正义感爆发一不小心害了自己? “老爹,你觉得这个经历世界毁灭之后,哪怕重建,我还能再是我吗。”时昭一改以往在他爹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俨然一个思想成熟的大人,“还有四年,我想在至少一年内,尽快学到所有东西。” 在算出来关键人物有江上后,他便按着花间给的思路,重新推演了那一局,虽然没解,但他发现,每次当代表群众的棋子走到零盘附近时,中心指针的方位都很不妙,或是指向伤门,或是指向惊门,又或者,接近死门。 他们是青水区的老大,将人群的可控因素牢牢握在手里倒是可以惊险擦过阎王门槛又回来,但凡有一些疏忽,那将是万劫不复。 总有那么些人不可控,更何况他们能引领的人有限。也就是说,当情况最糟糕的时候,这个世界也许真的会走向深渊。 而群众第一次趋向靠近零盘时,便是四年后。 他想抓紧时间。 时先生毕竟也是资深老辈,他也是当年时家最出色的孩子,现在早已可以不靠示例盘便掐算推演,只是,这种推演,得不到示例盘中心指针的指示。 他知道群众可能会有危险,只是不清楚程度,对于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他也深知其能力,于是听时昭这么一说,那这惊险绝对不是能安稳度过的。 “你真的长大了。”时先生忍不住感慨。 哪怕外界对时家父子插科打诨式相处模式完全不知情,哪怕外界现在最敬重的是时家家主,哪怕时家家主总是在自家儿子这儿吃瘪,但这一刻,他切身实地感受到了时昭思想早已远超同龄人。 在别家孩子还在玩乐打闹之时,时昭已经开始站在世界的角度,高瞻远瞩。 第12章 江上揍人 温家世家行医,本事和道德修养都极高,这么多年硬是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医馆变成跻身大家族行列的医者家族。 这其中的实力和含金量便不言而喻。 只可惜,随着西方技术的引进,以中草药为名的温家医馆,迅速被刷去一波群众,其中不乏有不遵循医嘱的滥用药品的人。再经历神坛预言这一出,再加上对家为了抢占市场的抹黑,原本就低调的温家便一蹶不振,在江家的带头下,被赶尽杀绝。 幸而温沉的父母与江家老三江文清交好,江文清为人正直,再加上温沉的母亲与花苒是闺中密友,早早探知风向的两家大人们便决定,将温沉交予江文清抚养,而这个决策,时家也参与其中。 准确的说,是时先生参与了其中一环。 时先生与江文清是同学,也是兄弟,彼此知根知底,但这两位在学生时期就特爱攀比成绩,大家都以为这俩是死对头,这也应了某句话: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 他们正是因为学生时期的较劲,而对对方深感信服,这又是旁人所不知的。这二人也不澄清,就由着这么发展,有些时候倒也因此更好办事儿。 早在灾难接踵降临的最初期,各大家族都暗地里找时先生算过未来市场走向,唯独温家和花苒,算的是灾祸缘由。 这样的温家,怎能是预言中背信弃义的家族呢? 时先生算出温家将遭遇大劫,温沉父母便决定兵行险招,将温沉养在负责神坛管理的江家,并取了江上这个不起眼的名字。 时家家主只有一个独生子,这事儿人尽皆知,江家此时已经开始涉入教育系统,江文清这一辈的三人又不如他们父亲有能力和野心,于是家主位置迟迟没有落到江文清这一辈上,外人根本不清楚江家是个什么打算,不过江家人丁兴旺,没什么远大志向的江文清和家主往来最少,于是便接过了温沉这个担子。 若有人问,那就说温沉是江文清的风流债,毕竟江彻的出生是见过家主的,直接说温沉是他们二人生的很不合理。好在当时的社会风气,男人有几个外遇算正常,而花苒因对待两个孩子都视若己出,还获得了一个好名声。 那时,温沉不过三岁。现在的温家,也只留下了温沉。 所以,如果温家没问题,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是神坛?江家?或是还有别人…… 很遗憾,时先生算不出结果。 因为,这件事竟然涉及神界。 “是因为起神青水束的失踪吗?”听完时先生的描述,时昭便有了猜测。 时家人知道起神的消失,可那次占卜事件看来,江家并不知情。不仅如此,因起神而建造的神坛,到现在依然能正常运转。 “你爹我一介凡人,本事就这么大,神界的事儿,我哪知道?”时先生说。 至于江家怎么想的,时先生更不知道了,他知道的是,江文清的死和江家家主脱不了干系。江家人,终于想到江文清家无故多出来的一个孩子后,甚至连花苒也没放过。 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到温沉的下落,但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江文清敢让自己亲生儿子去顶替温沉的身份,去吸引火力。 江彻从出生开始便没改过名,江家家主宁愿认为乔装过后的江彻用的是假名字,也没怀疑过江文清会做出如此决定,江文清友善低调,家主心系事业,从来不曾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不过现在时先生倒是明白了,为何江文清能有如此魄力——若是他会这样做,那一定是出于对亲儿子的信任,还有江彻这孩子足够早熟。 “江家如此卖力,他们为何如此确定温家有罪?”时昭表示怀疑。 “这件事,只有能进入神坛亲手接过占卜的江家家主知道。”时先生将他所知的一切尽数告知给了时昭,然后又问道:“你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时昭细细捋完前因后果,回答道:“真相,和能力。” 要么揭发事件的真相,但这点太难,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时家没有能力得知江家主为何如此,他们也算不出神界的事情,所以现在,最重要也是相对容易实现的,便是成为暗中操盘手的能力,发展自己的势力,直接控制整个事情的走向。 听完时昭的解释,时先生非常欣慰,但他还补充了一点。 真相,对于人们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人性的课题。 明晰了目标之后,父子二人迅速开始制定计划,第一个目标,便是拿稳江彻这个关键人物。 “哦,忘了说,这局的解法,是我同桌梦到的。”临睡前,时昭才想起来这茬,他让花间,也就是江彻接触极神示例盘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青水束的下落。时昭把自己之前瞒着时先生干的事以及原因统统告知后,只得了时先生一句话。 “明天你去把梦的内容问清楚!” 对于时家,极神示例盘的功能一直没被外人学去一直有一个重要的点:极神示例盘里以神力为媒介的算力,只对时家人有用。也就是说,就算旁人学去,极神示例盘也只能是个玩具,只能是个排列棋子的玩具,人盘的棋子可以随随便便进入天盘,天盘的棋子也可以随便拨弄到零盘。而花间,竟然能梦到一组完整的局,时先生认为,这多少沾点和神界有关的东西。 当然,温家后代的下落,江家主也不是没找过时家主,只是被时先生以需要温家生辰八字为由挡下了,江家上哪儿去搞温家人的生辰八字呢? 而对江家内情的猜测,是时昭自己偷摸用示例盘算的,再加上他小时候见过江彻,便一直记得。 时昭在时先生的培养下,对社会群体各种走向一直都很上心。 不过第二天到了学校,时昭还没等到花间进教室,便先一步等到了带来了大新闻的苏知胤。 “大事件!江城学府的江上离家出走了,江家人正在找他!” 一句话点爆了清晨的教室。 “人家又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这事儿之前不是说烂了吗?” “什么什么?江上?谁啊?” “江家老三的儿子,就是因为包庇温家人而被江家大义灭亲的那个……” “连江上都不知道?” “我又不关注那些事儿,学习就够我头疼了……” “这要是提供线索,能给多少钱?刚好我想换个游戏机……” “你脑子里就知道钱!老苏,江上为啥离家出走啊?” 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对八卦分外热衷,不分性别。被点名的苏知胤简略说明了事情大概,无非就是受不了监护人欺压,终于忍不住了,在家里乱砸了一通跑出去了。这悬赏也不是他的监护人发的,还是江城学府的校长江文政发的。 江文政和江文清是亲兄弟。江家主倒也是有心想过栽培这一代,给自己每个儿子都找了点事儿,而重点学府的校长,就交给了江文政。 “他那监护确实不是个好人,听说管的可严了。”一个家里颇有势力的同学说着。 “不是打就是骂,还说这样是为了他好……这要是我父母这样对我,打死我都不会去!” 有部分同学听说过江上家里的情况,纷纷开始打抱不平,不过这也是青水学院最好的班才有的风气,放到楼下的技能班,那画风就完全不一样了,不闻不问是常态,冷嘲热讽也正常,青水学院的招生风格就是这样鱼龙混杂。 “刚刚谁说要提供线索的,要助纣为虐吗!”有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嘴,吓得那个同学连连认错。 “我开玩笑的!我错了大哥们,我要是提供线索你们就把我叉出这个班!” “什么情况?”这时也有姗姗来迟的同学不了解情况,但总有人会替苏知胤散播这个消息。 而苏知胤本人,则是坐在了花间的位置上,他问时昭:“昭哥,你觉得江家这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时昭无奈笑笑,“我先问你,你觉得江家怎么样?” 江家?苏知胤皱了皱眉,精简地总结,“复杂,难评。” 哪个家族都没江家这么乱,但哪个家族也没江家做的这么大。但要说江家为什么到现在一直都强势,那少不了江家主江昌兴的功劳。 “那不就得了,江家搞个什么出来都不用意外吧?”时昭说。 “你说的也是。不过那个江上啊,总算是硬起来了,敢叫板了,哈哈,这才爷们儿!”苏知胤正起劲儿,突然有人拍他肩膀。 花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教室,现在正在苏知胤背后,等着这个鸠占鹊巢的鸠给他让位。 “哎?花儿你可算来了!”苏知胤赶紧起身让座,“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江上吗,哈哈好家伙,他昨天回去砸了家里好多东西,然后离家出走了!” 花间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听着这个新八卦,又面不改色的问道:“你不是说他是个小鹌鹑嘛,怎么突然开窍了?” “嘿嘿!那是因为我昨晚点化了他!你等我给你看聊天记录。”苏知胤乐呵呵地去找手机翻聊天记录了,趁着空档,时昭问道:“你昨儿和老苏碰见了?” “嗯,我出门买手机,碰到他在饭店外透气,聊了几句。”花间又简单表述了聊天内容,当然,垃圾八卦他没讲。 这是苏知胤也找到了聊天记录,放在桌上给两人看。 “那个监护太气人了,我给江上灌了几顿鸡汤,回去他就干起来了。” 苏:他这么贬低你,你是真一声儿都不吭啊? 苏:我去,又提你了,你听听,这还带对比拉踩,说的好像你江家跟他有关系似的!没看我爸都不想接他茬嘛! 苏:这话说的,他处处为江家,又处处打压你,显得他多高尚似的,都快在你头上拉屎拉尿了! 苏:还不吭声,真能忍,你忍者神龟啊? 在苏知胤一连串消息轰炸后,对方终于回了一条。 江上:他什么时候没贬低过。 苏:那你就忍着?忍一辈子?一辈子做牛做马的让他欺凌你?你爷爷怎么想的,找这么个人管你! 江上:我爷爷不知道他这样。而且,他也不会管我死活。 苏:反抗啊!你姓江又不是他姓江,你爷爷还能包庇他不成? 苏:男子汉是不是应该有点骨气?你这样就是容易被欺负! 中间消息间隔了两个小时,晚上十点多,江上发来一张图片。 江上:满意了? 图片里的住宅一片狼藉,地上不是什么碎片散了一地,地上背对镜头还坐着一个头破血流的成年男人,看上去应该是有点晕乎了,那人正是江上的监护。 苏知胤九点多就和他老爸回家了,其中发生了什么,苏知胤也不清楚。 只是江上发来图片没过一会儿,苏知胤的老爸就接到了江家人的电话,他偷偷听了,发现这电话还是江城学府校长江文政打来的,拜托苏家人出手找找线索,毕竟苏知胤在青水区上学,周围有些人脉。而苏家,碍于江家主面子,不好意思拒绝,就应下了。 至于为什么在青水区不找时先生,那是江文政以为时先生和江文清不对付,找江上这事儿不好意思请时先生。 虽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但这聊天记录给时昭看笑了:“鸡汤?这鸡汤真毒。” 花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照片:“你可没说他还揍人了。” 这是江上开窍?这是激的让江上给人开了瓢! 不知这件事传到江家主耳朵里会产生什么影响……麻烦事儿越来越多了。 “揍就揍嘛。”苏知胤毫不在意,就是个江家主雇来的管家,还无法无天了,该! “我怎么不知道你嘴这么能说。”时昭看乐子似的,“你这一面可从来没在同学面前展现过。” “因为我是正义的老苏!”苏知胤骄傲地抬起了胸,可当他说完这句,班级里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氛围一下子消失殆尽,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苏知胤正奇怪,大家这是被我的气概给折服了吗? “正义的老苏同学,请你回到座位上,早自习已经开始了。”班主任的声音突然从教室后门传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教室里一阵哄笑。 班主任突击教室后门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苏知胤在心里白了一眼这群没良心的兄弟,怎么今天没人提醒他!然后灰溜溜的回到了座位。 当然,时昭背对着教室门,是真的没看见,花间倒是看见了,他选择看好戏。 第13章 一环扣一环 早自习开始,时昭可算是逮到机会单独询问花间了,只是好巧不巧,班主任从后门进来后在讲台上绕了一圈,又冲他们的位置走过来。 花间赶紧翻开语文课本,正准备融入早自习早读的氛围,突然发现他的课桌上,苏知胤的手机还在那躺着! 时昭也看见了,赶紧拿出一本书挡在手机上,最后两人惊险瞒过班主任的视线,悄悄伸手把手机拿到了课桌里。 班主任回到讲台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去,老苏连手机都能忘拿,吓我一跳,差点被班主任看到。”花间余惊未定,他们这群人倒是不怕班主任,可天大的事儿都不能丢了手机。不过班主任没第一时间发现,也多亏花间桌面上有些乱……真的是这样吗。 “他刚才得意忘形了吧,估计等会儿就发现手机不见了。”时昭也翻看课本,做做样子,“花儿,我爹想问你那个梦的具体内容。” “啊?”事情已经过去一夜,花间第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时昭的意思。 “就是你昨天梦到的那个,示例盘解法,当时是什么情况?”时昭解释着,但是头依旧盯着课本,声音淹没在同学们的朗读声中。 “哦哦……我就是梦到一个像是被蜘蛛网缠起来的人,是他告诉我的。” “蜘蛛网?” “嗯,蓝色的,把人裹的像个粽子。” “再详细点儿?那人长什么样。” “嗯……俩眼睛一鼻子一嘴巴。” “废话,我是问外形特征。” 花间冥思苦想,他当时注意力全在示例盘的棋子上,这着实有点难为他,不过他可算想起来那人的发丝触碰到他脸上时的场景:“长头发……头发的状态像水一样,颜色和我的一样,他浑身被裹着我真想不起来太多。 “颜色和你一样?”时昭看了一眼花间的黑色卷毛,“……你指的是黑色还是蓝色。” 花间:“……蓝。” 时昭笑了一下:“你不如说头发颜色和江彻一样。” 花间几次想开口,硬是说不出来,这莫名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于是只好默默白了时昭一眼。 他下次会注意措辞的。 “身上有没有鸟羽?”时昭突然问这么一句。 “没有。”花间很确定,他没看到任何和羽毛有关的东西。 时昭了然,默默点了头,就没再问。 二人读了一会儿课本,花间前桌董少祺突然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伸手敲了敲他们的课桌,当然,这个姿势是为了避开班主任的视线。 “咋了?”花间莫名其妙。 董少祺努了努肩,花间和时昭顺着哪个方向看去,只见坐在前几排右边靠窗的苏知胤正在朝他们探头探脑。 这是终于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 两人一下子默契起来,花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董少祺说:“你肩膀痒?我帮你挠挠,是这儿么。”他伸出了手挠董少祺肩膀,而时昭一脸茫然看向苏知胤。 被挠痒的董少祺:? 我是让你看那边! 苏知胤急了,他把头埋进立起来的树立,对着他们的方向伸出双手作打字状,又指了指他们的课桌,他是想说:手机在不在你们那? 就见时昭花间突然不理他了,装模作样读起课本。 怎么这样! 苏知胤泄气,一回头突然发现班主任站在他旁边。 “正义的老苏同学,你在看哪个姑娘?好看吗?”班主任和蔼地问。 “噗。”由于班主任声音不大,只引起了小范围哄笑,惹得离他们远的同学都莫名其妙。 苏知胤赶紧正襟危坐,待班主任走后,他又偷偷瞟了一眼时昭,好家伙,那两个人在憋笑! 早读完毕后是早饭时间,早读结束,班主任已经先去了食堂,苏知胤火急火燎地跑过去找时昭,还没开口问,花间就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 “你俩知道啊!还装傻坑我!”苏知胤哭笑不得,拿了手机就往兜里揣。 “幸亏我们看到了,及时帮你收了起来,不然这将是老班今天的第一个战利品。”时昭打趣道。 “多谢二位英雄好汉,回头请你们吃零食!”苏知胤向来大方,吃的零食也都不便宜,完全不计较二人坑他的事,最后他们三个人一道去食堂吃了早饭。 只是这些小插曲结束后,花间有些心不在焉,并持续了一整个上午。 旁人倒是看不出来,在他们印象里,花间一直都那样。 花间很在意江上的事儿。 不知道江上现在是个什么性格,能不能应付江家的事儿。 为此他还在课间时跑到厕所用昨晚下载的聊天软件给东贺发了条消息:江城学府初中部的事儿,你知道吗。 东贺倒是回的快:得看是什么事儿了。 花间:听说江城学府有个初中生离家出走,都闹到我们学校了,你知道这个人吗? 手机那边的东贺人不在学校,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了花间的意图。 特意来问江城学府的学生,花间可不像是这么八卦的人,好在了解花间的人也没几个。 东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假装不经意留下线索:知道,我昨晚还见着了。 花间瞬间抓住了机会:昨晚? 东贺继续顺杆抛出线索:我从网吧出来去图书馆,看见他了,往青水区东边去了,今天才知道他离家出走。 花间知道自己要是再多问点就会显得有目的性了,也是适可而止,话锋一转。 花间:那你要举报他的去向吗? 东贺:懒得操心,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了。 然后两人就像普通朋友之间聊聊天一样又聊了几句,花间借着今早同学的说辞和东贺聊了聊江上的监护,便收了尾。上课铃响起,花间踩点进了教室。 青水区东边……花间琢磨着这条线索,那是江城区的反方向。 这小子能去哪儿呢。 突然间,他想到了那天去时家,时先生带他们绕过了江家人的眼线。 江上会不会,也清楚江家人的眼线,所以会避开走呢? 但他并不清楚江家人的全部眼线,便不能精准定位可能的路线,于是他想到了时昭。 “咚咚。”一支笔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时昭看了看花间。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花间轻声问。 “怎么了?”时昭奇怪。 “帮忙找一下人。” 时昭瞬间明白花间想找谁,他还能找谁,那肯定是江上。 “有空。”时昭答应了。 放学后,等苏知胤来到教室后排想找花间和时昭请他们吃零食,就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先走了。 应该是有事儿吧?苏知胤想着,反正也没约好啥时候请,明天再说,于是也回家了。 这两人是早早的收拾了书包,下课铃一响提起书包就跑了。 毕竟离江上出走快24小时了,等江家人找警察报案,那他们可来不及见江上一面,哪怕他们也不清楚江家会不会碍于面子不报警。 时昭已经从花间那里知道了信息,心里盘算着安全路径,打了个车就出了二三里地,顺带还给时先生去了一条消息。 更让人欣喜的是,五分钟后,时先生竟然直接发来一个定位,“他在这儿。” 那是一家私人经营的图书馆,可以过夜的那种,而且远离江城区,又是学区附近的小巷,对没带任何现金的江上来说,选在这里很合理。 而那个图书馆对面,有间茶楼,目前记于时先生名下,花间在手机上一查,发现竟然就是时先生那张照片里的那家青水茶楼。 难怪时先生能知道江上的位置,二人又急忙和司机沟通更改了目的地,而在这之后,花间竟然从书包里拿出了另一套衣服,当场换起来。 时昭一脸震惊,缓过神后又突然想起来,这家伙不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江上的事儿吗?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花间换着衣服还劝时昭:“你也把校服外套脱了吧。”这里离青水学院这么远,穿着校服怪显眼,这话不用说时昭都明白,于是顺从的脱下外套。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衣服?” “呃……”花间突然想起自己没跟时昭说过,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不得不防着点出租车司机,于是答非所问:“这不是昨天就约好了,我就想穿正式点。” 时昭秒懂,顺嘴接了句:“你也不提醒我??” “忘了。” 二十来分钟后,出租车终于停在了那条街附近。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怎么回事?”出租车驶远后,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时昭问。 “我刚转来没几天,有人跟踪我,我就多带了一套衣服,方便把人甩掉。”花间带的这一身都很轻薄,放在书包里也不怎么占位置。 “谁跟踪你?江家人?”时昭问。 “嗯。” 时昭倒也不意外,“然后你就被绑架了是吧,那他们没有认出你?” “没有。” 他们是不可能认出他的,因为,江家的最信任的自家检测机构里,有江文清安排的人。当然,这个底牌,他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花间叹了一口气。 “跟踪我的是江霖。” “江霖?”这倒是让时昭颇感意外,不仅是他和江霖不熟,还有就是在他推演的所有人局里,江霖这个人并不会给整件事带来任何影响。 不应该啊。 “到了。”花间指了指那家图书馆。 时昭将疑问揣在心里,现在首要得是先找到江上,二人一道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内人还不多,可那是因为青水学院放学最早的原因。 里面空间很大,一到四楼全是书,不过倒也有不少供以阅读的座位,他们准备上五楼才发现五六层是付费区域。 虽然要的钱很少,但他们要找的人肯定不在楼上,毕竟这个24小时全开的图书馆在1-4楼的座位上也能休息过夜。 于是二人分头寻找,终于在三楼的公共区域看见了江上。 时昭隔了几层书架,用手机联系了花间,花间收到消息火速赶来。 虽然时昭一直没问过花间的打算,但他也不确定江上是怎么看待江家的,以及对江彻是什么印象,贸然上前有可能坏事。 当然,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花间第一次找江上。他们已经分开了六年,他不知道江上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交代江上的,反正江家人一直没发现真正的温沉一直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再次相见,花间竟然感到一丝紧张。 “你打算怎么做?”时昭悄悄问花间。 直接上去肯定是莽撞的,花间本就想见机行事,今天正好有个帮手,他眼珠一转,冲时昭坏笑:“你会演戏吗?” 时昭:? 花间:“你去他旁边,背对着他,然后假装跟人打电话说温家坏话,看他什么反应。” 时昭:“真损。” 现在每次大震小震都少不了说温家人坏话的群众,以此去试探身为温沉的江上是什么态度再合理不过,风险也是最小。 哪怕江上生气也不怕,时昭也会两下子。 于是时昭抓了抓头发,又拿了本厚厚的书,非常自然的坐在了江上不远处。 这片公共区域没什么人,见江上看书看的认真,时昭悄悄给了花间一个手势。 手机震动响起,时昭假装接通,并背对着江上:“喂?……我在图书馆,对,马上期末考试……最近不是又有一次地震了嘛,真是耽误我时间……话说什么时候能抓到温家那个人啊,搞得我学习都不安稳……”时昭说到这,江上手指便一顿,这些小动作全都落在花间眼里。 “对,都是因为温家,遗祸万年,学校还经常抽空搞什么消防演练……早点去死算了。” 时昭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哪怕隔着好几排书架,花间都听到了时昭这几句。不得不说,真狠,如果是他听到有同学说这种话,也未免火大,而时昭还在持续输出。 “就是啊,你说那个人怎么不能自己自首为社会做贡献?非得留下来祸害全人类,没点自知之明吗……” 听到这,江上终于忍不住了,他没有选择与这个打电话的人对峙,而是合上书,起身离开了座位。 第14章 蚂蚱 按理说,要是江上向着江家,恐怕不会选择离开座位,起码江上的立场算是让花间明确了一点。 江上行事谨慎不冲动,而且他不觉得温家人有问题。 至于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温家人……那又是另一说,毕竟他来江家时,才三岁。 见江上撤离,花间迅速给时昭去了条信息,并提前藏在了江上那条路的书架后。 等江上路过时,花间说了一句:“温家是被污蔑的。” 江上脚步略微停顿,随后看了一眼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说这种话,这要是被江家人听到了,多少会被拉去询问是否和温家有关系。 然后他就看见了,书架后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正看着自己。 江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对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在和朋友讨论。 那句话难道是对我说的? 江上带着些许疑惑:“你在跟我讲话?” “是啊。”花间说着指了一下图书馆对面青水茶楼的方向,“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对面茶馆吧。”他可不敢保证这个私人图书馆是不是绝对安全。 江上很警惕:“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花间指了指自己的左耳耳垂:“凭我有这个,但江城学府没我名字,懂了吗。” 江城学府?江上看了看花间空荡荡的左耳,愣了神,又忽然摸了摸自己左耳的耳钉。 难道他指的是江家的家族耳钉?!这玩意儿,是每个江家人都拥有的独一无二的标志,不过外界几乎无人知道。这种东西,往不好听了说,就像是养猪场给小猪仔打的耳号一样。 如果这个人有江家的耳钉…… 青水茶楼,收到花间消息的时昭已经在等候了。江上穿着花间的青水学院校服,并戴上了校服外套上的兜帽才出了图书馆,不过当他在茶楼里看到时昭时,狠狠意外了一下。 时家人,他是见过的。 三人在茶楼最顶层的包间坐下,江上率先打开话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时昭没有着急开始,而是问江上:“要不先让我们检查你一下你身上有没有携带窃听器之类的东西?虽然我们知道你是离家出走,但是以防万一。” 江上沉默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家里那个管家的作风,便同意了。不过时昭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外界口中江上的监护,其实是江上的私人管家。 时昭从茶楼管事的那儿要来了一个探测器,在江上四周扫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好了,没事了。”时昭把探测器放在桌上。 “图书馆里,骂温家的那个人是你?”江上可算是反应过来了,他虽然认识时昭,但并不熟,所以当时没听出来。 时昭笑着指了指花间,没有否认这件事,“你别怪我,这是他出的主意,时家对温家完全没有恶意。” 他说的是整个时家,不只是他时昭。 江上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们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花间反问:“不如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看待温家和江家的,方便我们谈论接下来的事情。” “温家?”江上眉头微微一蹙,“我没什么看法。” “哦?”花间觉得有些不对劲,“没什么看法,那你怎么会在时昭说温家人不好时离场呢?” 要真没什么看法,无所谓坐在原处才是正常的反应,既然江上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时昭的话,想必也是在意的。 可江上唇瓣紧闭,丝毫不打算多说什么。 至于什么原因,花间居然能猜到几分,当时在江家,小温沉对改名字这件事有些不解,花苒和江文清反复给温沉做了思想工作,并且在温沉八岁之际,也就是他们夫妻二人即将离开之时,特意万般嘱咐了温沉不要提起关于任何温家的事,包括他的名字。 看来,江上至少对这些还有印象,这就好办了。 “如果是因为江文清和花苒的交代,我知道,并理解,但我需要你表明立场。而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温沉这个名字?”对亲生父母直呼其名不是花间的意愿,但这样说才不会因为别的因素混淆视听。 花间平静的话语却在江上心里激起了不小浪花,他确实记得父母的叮嘱。 他也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的名字是温沉。生活在江家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曾经叫江温沉,因为名字带温才会被父母改名,并且直到现在也这么认为。 “……江彻?”尽管早有猜测,但江上并不敢十分确定,记忆里他的哥哥江彻可和眼前的人不太一样。 “是我。”花间第一次直接承认了这个名字,既然自己已经戳穿对方,那么自己也得亮出底牌,哪怕时昭正在旁边听着。 时昭新奇地看了一眼花间,这个时候意外的果断呢……“要不我回避一下?”他问。 “不用,这件事恐怕也需要你帮忙。” 口头上承不承认,对时昭来说无所谓,不过花间倒是有别的打算,于是时昭就继续听了下去。 对方如此坦荡,这也让江上意想不到,江彻这个名字可不能随便承认,不过他倒是欣然接受了江彻外貌的改变,没有多问。 在外面那么久没被抓到,肯定是有这方面原因的。 “你不怕我回去告诉江家?”江上问。 “你会告诉他们么?”花间虽在反问,神态却很笃定。 “……不会。”虽然江上不清楚江家人怎么回事,但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更何况他其实也是反感江家人的做法。 “所以你是怎么看待温家和江家的。”花间又将问题问了一遍。 江上提了口气,沉思一会儿后说道:“江家靠一纸占卜结果就断定温家是罪人,我觉得很不妥。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父母因此被他们杀害了,我恨他们。” “你的父母?”时昭淡淡地问了一句,“花阿姨和江叔叔?” 要知道,温家人也已被肃清,时昭的问题是为了明确江上口中的父母到底是谁。 “是啊。“江上本觉得莫名其妙,“不是吗?”突然,江上瞬间有种感觉,难道他的父母不是他们吗? 花间警觉,江上忘记了自己是温家人,虽然这样很好,会更方便江上继续伪装,可他明显被时昭问的开始怀疑了,于是顺其自然提起另一件事来掩盖:“可报纸上说,他们二人是死在了十四年前。” “怎么可能?你应该见过他们啊。”一直被严加看管的江上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上小学的时候明明都还是父母接送过的,死亡时间根本对不上,而且那时候,江彻也在。 “我记得,所以来问你了。”花间见转移注意力起了作用,便顺水推舟,“江家人正在大肆寻找温家后裔,并且认定为我们二人之一,所以我被父母送出来了。” “……你是温家人?”虽然一直听外界如此宣扬,但本就对江家有所怀疑的江上并不信任这个传言,但听江彻的意思…… “我不是,你也不是。”花间说。 时昭看上去不为所动,心里却对这番对话若有所思。 “江家人只手遮天,这么假的消息都能蒙混过去,恐怕和其他家族的包庇脱不了关系,他们又一直找不到我,所以你现在闹这么一出,很危险。”花间说到了正题。 “……所以你喊我过来该不会是为了劝我乖乖回江家吧?”如果真是这样,江上可就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了。 “为什么非要回江家呢?……我的意思是,正因为他们找不到我,你才是安全的。按照江家草菅人命的风格,如果他们知道你和我有接触,又都不能确定我们是温家人,你觉得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花间打破了江上的固有思维,将眼界放得更高。 “……他们,也许会一并杀了我们两个,是这意思吗。”都说到这份上了,江上要是还不能领会,这几年在江家算是白待了。 “对,所以不管你在江家如何,一定要坐实并且坐稳了自己是江家人这个条件,只有这样,我俩的安全才能最大化保证。要知道,你可是江家继承人之一。”这也是花间来找江上的最终目的。 虽然目的明确,江上却并不觉得轻松,怎么做才算是江家人呢?难道自己也要跟着一起谩骂温家人吗?他好像做不到。 时昭敏锐捕捉到江上的想法,一个忍耐惯了的人要他去成为行事高调江家人恐怕有些难度,于是他贴心给出建议:“你可以循序渐进,等他们找到你,就装作被压迫久了的样子,但一定要理直气壮地把管家的问题全都爆出来,之后就当好一个江家小少爷。” 对于时昭的建议,江上觉得可行,可时昭又是什么立场帮他呢? “你们……是什么关系?时家对这些事怎么看?”江上问。 时昭云淡风轻地回答:“时家势力较弱,没办法扭转温家风评,太冒进估计也会被江家铲除吧?所以静观其变,如果江家人有问题,时家第一个揭发。至于他和我什么关系……算朋友吗?”又或者同学?还是同桌?时昭看向花间,他并不知道花间打算对江上透露到何种程度。 “算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花间说。 江上:……? 花间:“江家想消灭我,时家暗地里和我有来往,要是被江家知道我俩都得死,这不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是什么。” 时昭很是无奈,就不能把自己说的好听点?螳螂都比蚂蚱强! 江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时先生不是和他爸不对付吗,为什么帮他们家? 江上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时昭:“这大概就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江上:? 花间:“意思是,咱爸和时先生虽然不对付,但对于江家人的做法,他们站在了一条线上。” 这难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江上悟了。 “总之,你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但一定得让人觉得你是江家人。我们三个把好友加一下吧,之后你遇到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时昭,他是时家继承人,那些东西懂的比我多。”花间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没有手机。”江上说。 且不说江家人管不管他手机,反正那个管家不让他拥有,美其名曰影响学习。 “……” 场面顿时尬住。 “那你要不把我们电话号码记一下?有事找别的途径打过来?”花间提议。 “好。”江上同意了,花间把手机递过去,正想找张纸方便江上记,结果江上看了一会儿就把手机递回来了。 “怎么了?”花间奇怪。 “我记住了。”江上说。 “记住?你把号码背下来了?”花间诧异。 “对啊。”江上把花间的电话号码背了一遍,通过电话号码还能搜索到聊天软件对应的账号,倒是不用一次性记两个号码。 “你能记多久?”花间问。 这要是回家就忘那不是白瞎? “等会儿我去图书馆再背两遍就不会忘了。”江上说。 敢情这家伙记忆力这么好?那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是温沉?花间疑惑,但他并不知道江上以为自己一直姓江,毕竟那个时候对姓氏还没什么概念。 时昭也是很配合的给了自己的手机号,江上一并背了下来,最后江上依旧穿着花间的校服,戴上兜帽回到了图书馆。 花间拿着校服从图书馆出来时,时昭仍在青水茶楼门口,正和管事人说着什么,见花间出来,时昭便笑着走了过去。 “完事了?”时昭问。 花间嗯了一声。 “那你说要我帮忙,该不会就是让我教他怎么当少爷吧?”时昭问。 “其实,是以后的行动,你都得参与并且要帮忙。”花间说。 “你倒是真不客气。”时昭无奈。 “因为我一个人拯救不了世界,你说是吧,时少爷?”花间想通了,自己总不能一直躲着,相信自己父母也不是为了让江彻隐姓埋名一辈子,如果这件是机会,那他一定要借此整顿这个社会的歪风邪气。 “这个称呼好怪。”时昭吐槽,自己家里都没人喊他少爷,然后二人便各自打车回了家。 间章 江城往事 八年前,江家老三的宅院。 江上六岁生日前夕,江彻失踪。 “妈妈,哥哥还没回来吗?”天黑压压的笼罩着这所宅院。 “崽儿乖,哥哥可能是迷路了。”花苒脸色煞白,但依旧用温柔的语气哄着二儿子。 “要是到了我生日那天,哥哥还没找到回家的路怎么办呢?”江上有点委屈。 “那以后就靠我们乖崽把笨笨的哥哥带回家啦。”花苒牵着江上,把他带进了卧室,拿出一个首饰盒。 “阿上你看,妈妈本来给你们哥俩准备了咱江家的项链,”花苒拿出两条三角铭牌项链,翻转三角形金属,背后分别有一个字,一个是“彻”,另一个字是“沉”。“现在哥哥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妈妈就先把两条项链都交给你了。”花苒给江上戴上“彻”字。 “妈妈,这是哥哥的名字。”江上扯着项链说着。 “嗯,妈给你戴上哥哥的名字,这样即使哥哥不在家,也能好好保护我们阿上。”花苒把另一条项链装回首饰盒,“等乖崽找到了哥哥,就把这一条项链给哥哥。” “那这个沉字,是谁在保护哥哥呢?我也想让哥哥戴上我的名字。”江上嘟囔着。 花苒捏了捏江上的小脸蛋,“哥哥要保护弟弟,这个字代表了哥哥肩上沉重的责任,如果你想让哥哥戴你的名字,到时候你自己去跟哥哥说?哥哥肯定愿意的。” “我才不用笨蛋哥哥保护呢!”江上气鼓鼓地说,“应该是我保护哥哥!” 江上过完六岁生日后,父母便开始经常不在家,江上每次看到花苒的时候,她都一脸疲惫。 “妈妈今天也很忙吗?”江上伸出小手拽着花苒。 “嗯,妈妈以后都会很忙,阿上能照顾好自己吗?”花苒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臂上一块紫色的痕迹。 “我可以的,妈妈放心吧!”江上拍拍胸脯保证。 花苒看着懂事的儿子,露出一些留恋的神情,江上看不懂这个表情,但他觉得有些难过。“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苒把江上的项链从衣服里拿出来,摸了摸那个彻字,“乖崽,爸爸出了点事,要是哪天爸爸“妈妈都回不来了,你会怎么办呢?” “爸爸妈妈也会迷路吗?” “会呀。” “那我就负责把爸爸妈妈和哥哥带回家!” 花苒抱了抱江上,交代了最后一句,“小上不用找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会在别的地方等你和哥哥。要是哪天你见到哥哥了,就跟他讲讲这些年你是怎么好好照顾自己的。还有,阿上千万别信那些讲你哥哥坏话的人哦,周围的人谁比较坏呀,要阿上用自己心里的眼睛去看。” 江上眨了眨眼,然后用手做了个撑开眼睛的动作,笑了,“我记住了,妈妈。” 后来花苒再也没回来,这一年江老三家,只剩管家和保姆照顾江上。 第二年,江上七岁时。 江家别墅,家主江昌兴带着人进了禁闭室。 “那是灾星!是凶煞!”江昌兴用手杖哐哐敲着地面,“江老三,你糊涂啊!他出生的时候,老天降罪啊!明明大白天的风和日丽,突然之间天就黑了,那雷就轰在咱们江家祭坛上!你还不明白吗!不把这灾星送上祭坛,江家迟早要完蛋!” “……爸,这都什么年代了……别迷信,那好歹是一条命。”禁闭室内,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摊在凳子上,这是江家老三,江文清。 “别叫我爸!你要是不说你把那祸害藏哪儿去了,我就打死你!”江昌兴挥着手杖就向那个男人抽过去。 “……他被人贩子拐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放过他吧。”江文清虚弱的挨着一棍又一棍。 “你娘也是被那个灾星害死的!你还不知悔改!老子好不容易灭了温家,你还偷偷摸摸养他们留下的种!好啊,要不是被我发现,我都不知道江家人为什么还要受老天爷的惩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把那祸害藏起来了,快给我说他在哪!” “……爸,文清已经说不了话了,您先停一下吧别气坏了身子。”旁边的江文政开口了,他是江昌兴大儿子。 江昌兴又抽了江文清一杖,才气愤的收了手。“你给我留在这继续问!”江昌兴撂下一句话之后带了几个人走了。 “文清……”江文政上前想扶他弟弟,但江文清浑身是伤,他都不知道该扶哪。 “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彻儿在哪,咳咳。”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丢的,也怪我没注意到……老爷子已经报过警了,查监控看见确实是被人给抱走的。”江文政连忙倒了一杯水递到江文清嘴边。 “上次他们……拿走了阿上的头发……做DNA鉴定。”江文清费力的喝了一口水后抬眼看着他大哥。 江文政低下了头,眼神躲闪,“嗯……鉴定结果是咱江家的,刚好这个节骨眼江彻不见了,老爷子怀疑是你把他送走了。” 江文清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那江上和江彻到底……”江文政神情着急的追问了一句,还没问完,被江文清打断了。 “都是我儿子,”江文清坚定的说,“他们俩都是我儿子。” “文清,都这个时候了,再瞒命都要没了,老爷子多生气你也看见了!花苒的产检资料都拿出来了,你们就生了一个!另一个哪儿来的?!”江文政是真急了。 “就是我儿子,大哥,我就是死在这了,他们两个也都是我江文清的孩子!” “你!哎。”江文政急的跺了一下脚,但也无可奈何。 “大哥,你要是还心疼我这个弟弟,下次来的时候就麻烦你带一罐安眠药。”江文清看了一眼江文政的口袋,然后盯着江文政。 “那孩子可没少害咱们江家人啊……你至于这么保护他吗?命都不要了?!”江文政弯腰凑近,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 “哪条命是因为他的关系而直接死亡的?大哥,老爷子迷信,你也迷信吗。”江文清的手拍上了江文政的肩膀,随后好像没有力气支撑胳膊一般无力的垂下,滑落到江文政口袋旁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但最终还是没抓住。“老爷子不会放过他的。”这话是江文清说的,言外之意是,老爷子也不会放过他的亲儿子。 “文清,我想办法跟老爷子求情……让他放你出来”江文政别过头,声音有些没底气。“会有别的路走的……” “哥,我在这有一年了吗……” 江文政没有说话。 江文清对江文政笑了一下,“没有用的,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江文政站起身,“行……你有种。”说完留了人两个看门,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周围没了人,江文清摊开手,手心里有一枚剃须刀片。 那是江文政口袋里的。 他大哥终究还是不愿意看他受折磨,但也没能力将他从禁闭室弄出来。上次来的时候,江文清轻轻说了一句,好久没刮胡子了。江文政听懂了,这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他弟常用的剃须刀片。 如果不把江彻的下落找出来,老爷子是不会罢休的。之前为了找到温家的灾星,江昌兴买了人,先是弄死了温家大半人,后来把灾星的父母就关在这禁闭室折磨致死。这些,江文清都知道,所以他在江昌兴找过来之前,把他妻子花苒安排出了江家,他自己进了禁闭室。 关于温家的孩子,他决定只字不提,于是找他大哥要来了刀片。至于刚刚说的安眠药,那是为了瞒过江老爷子的眼线。 血漫了一地。 江昌兴再次来到禁闭室的时候,看见的场面是一地的血,江文清割破的颈动脉,和地上的血字。 “他们都是我儿。” 江昌兴气的发抖,他搜查了江文清全身,最后在江文清鞋底发现了剃须刀片。 江家旁支,江昌源家宅。 两个中年人坐在江昌源旁边,是江文誉和江文义。 “爸……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要把小梧送去祭仪文院?”开口的是江文义,江昌源二儿子,“小梧还小……现在不适合学习祭坛礼仪吧……” “送他去是为了学神理。”江昌源沉重的开口了。 三人再没人开口讲话,他们需要时间接受这个消息。 神理,即与神相关的祭典知识与礼仪。一般是成年后才开始学,现在,江梧才八岁,还远远不够到达学习神理的年龄,江昌源认为,这种情况,多半是血亲祭仪。 以血亲献祭,表示自罚,请神明息怒,一般选未成年的孩子,所以江家家主江昌兴选中了看起来和温沉很相似的旁支老二的儿子,江梧。 不止是同为黑发黑瞳的外貌,他们的生日也是同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儿也……陪葬。”江文义当然不想眼睁睁送走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也知道江家主的强势。 “血亲祭仪不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吗……至少我们这一辈没有失去过谁。”江文誉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心知肚明。血亲祭仪他们这辈人听说过,祖辈遇上灾祸,或者灾年,就会举办血亲祭仪。近年来的灾祸,还少吗? “我想明天去一趟司终观。”江昌源也无能为力,他是掰不过江昌兴的,虽然和江昌兴已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还是想去道馆清净清净,说不定还能得到有缘人指点。 江梧快要出生时,就频繁发生地震,爆炸等天灾人祸,这也是江昌源认定灾星即将降世的原因之一,但真正的原因,是江昌源在江家祭坛下得到一神谕:青水之难,灾因祸果。江昌源前去司终观请道人解惑,一开始无人能答,但突然出来一个灰发小道士,见了神谕,冒出一句:“嗯?罪神降世了?”随后被老道长敲了回去,于是江昌源便认定是灾星降临了,匆匆离去江昌源并没有听到那小道士最后一句,“罪神也是神啊。” 罪神降世,天灾人祸,江家死伤十来人,江昌源将这些亲系的遗体于祭礼文院入棺时,祭坛神树落下一签神谕。江昌源认为,神的目光一定是看着他的,不然怎么会在祭坛为他降下神谕呢?既然神谕出现在江家,死伤最多的也是江家,如果是因为灾星降临于江家,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不能让江家名誉受损,但灾星必须死。这是江昌源的想法,但他是听了江昌兴的话。 他动用江家势力,暗中监视温家的人,刚好温家也有一个孩子即将临盆,于是他在孩子出生之时,将江家与温家的孩子调包了,随后对温家赶尽杀绝。自己的亲孙子是死是活,他不在乎,他江家大业,不能被一个灾星给毁了。江家祖训,公正大义。公正他没做到,但他能大义灭亲。 至于温家的孩子,没人知其下落。 谁曾想,温家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孩子送去了江家。事后江昌兴愤恨,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居然才后知后觉;他生气,自己的亲儿子居然会这么维护他处心积虑想除掉的祸害。现在江文清死了,他不知道到底谁是当年的灾星,他找不到江彻,于是只好先让剩下两个孩子,江梧和江上,去祭仪文院,请灾星归天。 对,这不是血亲祭仪,这是宁可杀错不放过一个。 江昌源并不知道这些,当他在司终观的石桌上喝茶时,路过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灰发青衣小道士。 “哟,这位道友,可是有何苦困?”灰发小道士看见江昌源一个人坐在这,便走上前来。 “道长。”江昌源站了起来,小道士见状连忙拱手,“道友不必多礼。小道名为东贺,称我为东贺便好。” 江昌源不敢懈怠,依然称呼东贺为道长,随后说明了自己三孙儿江梧即将遭遇的事情。江家历年的血亲祭仪不是什么秘密,东贺表示此事他无能为力。 “命中有因果祸福,请道友节哀。”这是东贺的原话。 第15章 江家小少爷 间章-【江城往事】 江昌源回到家中,长孙江离却找了过来。 “爷爷……听说三弟要去祭礼文院?”江离心急火燎,作为旁支家继承人之一,他不愿意看到自己亲人的性命被主家随意支配。 见江昌源未答话,江离又开口:“司终观的道长想收我为徒,爷爷,让我去试试吧。” 江昌源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东贺那句,命中有因果祸福。他问道:“去司终观?去那干什么, 你想当道士吗?” “学了道法,没准能救三弟回来。”江离低着头,双手攥成拳。“我已经说服我爹了,学业我也不会落下的。” “你要出家,那继承人可就是桐儿的了。”江昌源原本对这个长孙抱有厚望,但他从没想过,自己心选的继承人会走上这么一条路,况且,司终观的道长都没办法,他也不指望江离能保住自己三孙儿。 “继承人是谁无所谓,爷爷,咱们家不会计较这些的对吧。”江离回答着,看起来很坚定。 “罢了……因果祸福,听天由命吧。”这是江昌源最终的决定。 “爸,你找我什么事?”江家别墅,江城学府校长江文政匆匆赶来。 “你好意思问我?”江昌兴坐在客厅沙发上,眉眼间都是不耐烦,见江文政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我把学校都交给你管了,你就管出来这么一个学生?还帮着他瞒我!” 话都说到这了,江文政哪里还不知道是江上的事,连忙赔着笑脸:“爸,你也知道,江上不是不听话的孩子……” “好,那你说这个听话的孩子跑到哪里去了!三天了,我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要不是他的管家打电话给我,你想什么时候告诉我?!”江昌兴吹胡子瞪眼,直接打断了江文政。 “爸你放心,孩子已经找着了,我看没什么事儿就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江上现在正在江城学府边上一家图书馆自习。”其实江文政在第二天中午就找到了江上,只是江上说什么都不肯回家,江文政觉得这一定另有隐情。 “那你把他叫过来。”江昌兴铁着脸说。 江文政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让他去图书馆把江上带回来。 二十分钟后,助理带着江上进入了江家别墅。 “爷爷,江叔叔。”江上进门便和二位大人打招呼,从江文政的助理口中,江上得知了是老爷子叫他回去,想必事情一定不简单,再加上一进门就看见老爷子黑着脸,他便杵在门口没动。 “你跑哪里去了!还得你管家给我打电话才知道回家?真是翻了天了!”江昌兴看见江上举起手里的拐杖就要打。 “爸,你冷静一下,先问问原因吧!”江文政赶紧拦下老爷子,江上在旁边一声不吭。 “……怎么了?”这时,听到动静的江霖从别墅二楼下来了,由于接近期末,还有江昌兴有意的栽培,他一直在老爷子这里复习资料。 江昌兴见江霖下楼,火气也是没那么大了,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杵,“江霖,你管管你弟弟!这么大人了还闹什么离家出走,一点江家人的样子都没有!” 江霖见状先安抚了老爷子的怒火,随后去询问江上情况,但看见这一出的江上说什么也不肯张嘴,这差点把老爷子的火气又轰出来。 江霖赶紧把江上拉到一边仔细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大哥,大哥知道你本性不是这样叛逆的,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江霖的话给了江上些许安慰,可他一想到自己离家出走是因为自己的管家管太严,那真是就应了叛逆这个词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哥,我是所有江家孩子里最差劲的吗。”斟酌半晌后,江上最终问出这么一句。 江霖听完便皱了眉:“怎么会?谁跟你讲的。” 他们江家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闲言碎语了?! 江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来没在家里获得过支持的他根本不打算跟江霖说明原因,万一江霖知道是管家说的,江霖会不会就不会帮他了? 倒是江霖交际广泛,听说过江上的管家非常严厉这一说,见江上这状态,也猜出了七七八八。他们江家人,就算江上的父母……不管怎样,旁人想必是不会有胆子敢说闲话的,唯一有可能的,只能是那个严厉的管家,张思源。 “张思源跟你说的?”江霖问。 一丝讶异从江上脸上划过,这没能逃过江霖的眼睛。 “他跟你说什么了?”江霖拍着江上的肩继续问。 江上纠结了好久,在江霖持续的催问下终于开了口:“他……说我不配做江家人,是个废物。” “他说你说废物你就离家出走了?你有没有点出息,你怎么不去证明自己自己不是废物呢!我看你就是个废物!”江昌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二人身后,听到这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的话便对江上破口大骂。 江霖见状,搭在江上肩膀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这样有失偏颇的话语,让他担心江上会无法忍耐,一旦闹起来,就真坐实了叛逆这个词。 说实话,江上现在十分气愤,也十分委屈,他一度想一走了之,离开这里,走到任何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但就在他即将冲动行事时,忽然想起三天前,青水茶馆里的对话。 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走。 “爷爷,我该如何跟张管家证明我不是废物呢。”冷静下来的江上语气不卑不亢,却也没有真的在问问题,时昭让他当好一个小少爷,小少爷可不需要向管家证明自己的能力。 江上冷静的状态让江昌兴也意外了一下,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他理智了不少。江上成绩不差,任何场面都临场不乱,各方面也合格,哪来废物一说呢? “把张思源给我叫来!”冷静下来后,江昌兴神色阴沉。 当张思源顶着一头绷带来别墅时,还以为会得到什么补偿,不仅如此,他特地没跟老爷子汇报自己被江上打伤的事,为的就是在老爷子发现江上还殴打管家时进行更加严厉的批评教育。 这样没准还能得到更多补偿。 可他的小算盘落了空。 一进门,他就看见好几个人都在,便理了理西装领带,正准备演一出自己管教不力的戏,好博得老爷子赏识,结果他嘴还没张开,就听见老爷子问他:“你跟江上说了些什么?” 张思源抬头,看见老爷子脸色非常阴沉,便觉大事不妙,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解释道:“老爷,我跟江上说要好好复习,争取这次期末能考更好的成绩。” “张管家。”江霖抢在江老爷子开口之前叫了一声,却又迟迟不说下文。江昌兴并没有因被打断而感到不爽,毕竟是他的大孙子,他倒是想看看江霖打算说什么。 “……小少爷。”张管家不敢懈怠,这可是老爷子看好的继承人,连忙答应,等待下文。 “你还知道我是小少爷,为什么直接喊江上的名字?你是不是忘了身份了,你敢对爷爷直呼其名吗!是不是不把江家人放在眼里?!”江霖怒声指责,直接把江昌兴搬出来压在管家头上,吓得张管家连忙低头。 “不敢不敢,是小少爷让我这么叫的,再加上平时天天督促小少爷的课业习惯了,并不是对江家有何看法。”张管家张嘴就是胡编乱造,看江上平时屁都不放的样子,谅他也不敢直接拆穿他。 堂堂江家家主江昌兴也不是爱在这种小事上纠结的人,张管家还带着伤,眼见江昌兴打算就此作罢,江上意想不到的开了口,语气带着冷意。 “我可没有让你直呼其名,我也没有让你督促我次次考年级第一,我更没有让你帮我把大哥比下去争夺江家继承人的位置!” 这话一出,可不只是称呼不妥的问题了,江文政和江霖立马意识到问题,江老爷子刚打算作罢也听的又皱了眉。 “张思源,你说了这些话?”江昌兴将手中拐杖一跺,眼睛眯的似条毒蛇。 “老爷子我没有啊!是江……小少爷添油加醋!我只是让他好好学习好好考,毕竟身在江家,没能力不行啊!我是真心为小少爷好的!”张管家吓的直接跪下,说的是情真意切。 “年级第一都拿不了就是丢江家脸,没有好成绩就回不成家,江家不需要我这个废物,动不动就要交给你的反思总结,不是你说的?难道是我说的吗!四千字的反思总结你不满意还得重写,比我作文字数还多五倍,占用了我多少时间!你真的想让我好好学习吗!”江上不知从哪冒出一股无名的底气,或许来自时昭,或许来自江彻,又或许来自大哥江霖一直搭在他肩上的手,让他无情戳穿了张管家的一切所作所为。他现在的状态,至少不再是那个因为没了父母所以怎么委屈都不敢吭声的江上。 哪怕不被支持,哪怕真的没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他也要为了江彻和自己的活路,当一个江家小少爷! 江昌兴一拍桌子:“张思源,我是让你当江上的监护人,不是让你当江家人!”江家继承人的位置都敢指手画脚,他怎么敢?!“江霖,你先把江上带上去!” 老爷子要发威了,江霖赶紧把江上带到别墅二楼自己的房间,江文政则仍在老爷子身边。 “江上,你还好吧?”进了房间,江霖赶紧问道。 “我很好,谢谢哥哥关心。”江上没什么情绪地说着。 “我早就听说了那个张思源管你管得严,这么受欺负,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江霖说。 “……告诉你们,有用吗,爷爷不会觉得是我叛逆吗。”其实江上不是没说过,他十岁时就跟他这个唯一的爷爷哭诉着管家的严厉,可或许是表达方式的问题,老爷子并不觉得管家管的有问题,反而让他听从管家的话,好好学习。 这让江上死了心。 一路走来的江霖也十分了解老爷子的脾气,听江上的话,便知是早就受了挫,他无奈叹了一口气,二人沉默一会儿后,江霖突然找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对江上说:“你现在初二是吧,有没有什么不会的知识点?在学习上,我都可以教你。” 江上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江霖,只见江霖在纸上斜着铅笔轻轻写着:监控,不要对老爷子抱希望,他只认可能力。 江霖的房间,有监控。 江霖很清楚监控就是江老爷子安装的,他早就偷偷摸清楚了监控的位置,现在这张纸的位置被他挡住部分,从监控里根本看不到内容。 江上也是个聪明的,立马明白了江霖想要表达的意思。 江霖的举动冒了极大风险,如果江上不能明白,作出一些不合适的行为,会连累他的。好在如江霖判断的那样,江上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后,并没有异常反应,只是很正常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大哥。” 这小子,带的动。 江霖笑了笑,在监控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把铅笔痕迹擦干净,由于江霖下笔及轻,铅笔最后都没在纸上留下任何划痕。 这个过程中,还能勉强听到楼下老爷子一些动静,只是没一会儿,便安静下来。 这时,江霖的房间被敲响,江文政打开了门。 “江上,你可以先回家了。”江文政并没有提及给江上换个管家,想必是江昌兴根本没提起,恐怕之后也不会提。江霖立马从中意识到,对老爷子来说,张思源还有别的用处,于是他问江上:“有手机吗?以后不会的你直接问我。” 江上:“没有。” 江霖转头对着江文政,“爸,我带江上去买个手机可以吗?” 江城学府并不会明确规定学生不允许带手机,现在张思源被江昌兴和其他助理带去了江家密室,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便让江霖带江上去了,顺便让江霖把人送到家。 第16章 仇人再见 这几天花间一直在思考那天和江上的会面,总觉得还漏了些什么事,可细细盘一遍那天的说辞,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算了,花间打算趁着午休时间出一趟校门,没什么目的,就随便逛逛。 青水学院午间是可以随意外出的,走读生要回家吃饭,校长干脆连住校生的自由也放开了,只要一点钟前能回到宿舍,其他时间可以随便进出校门。 花间当然是走读生,不为别的,起码不会在一个星期后回到家,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个蜘蛛老鼠甚至陌生人。平常中午他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然后就跟门神似的在教室坐着,或者偶尔回家自己做饭,也不稀罕去校外逛逛。 今天,纯粹是心血来潮。 这周就要期末考试,是先复习还是先玩会儿呢……? 花间百无聊赖地闲逛着,路过文具店随便看看,还顺手买了支笔揣兜里。俗话说差生文具多,花间虽不算差生,可很喜欢使用那种手感很好,出墨极其顺畅的笔,当然,这样的笔谁不爱?不过买完笔之后,花间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去,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华书屋,他打算进去随便看点书放松放松,结果刚走到一个小路口,突然从拐角处跑出来一个人和他撞了满怀。 花间摔了出去,口袋里的笔也掉了出来,他内心略感无语,起身去捡起了自己的笔,而撞倒他的人丝毫没有道歉,只是慌乱的从地上爬起,立刻又要跑开。花间没打算去管,低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这时又一人冲出去与他擦肩而过,速度极快。 这地方怎么这么危险,大中午还有人不睡觉玩追逐战?花间浅浅看了一眼前面两人,逃跑的已经被追出去的人抓住,正在往花间这边拉扯,虽然被抓的人极力挣脱,却无济于事。 忽然,余光中,拐角处小巷里似乎有人走过来,花间感觉不妙,他不想被牵扯,于是带上校服的兜帽就要往前走,他后悔出校门没换自己的衣服,青水学院的校服是非常好认的,所有学校只有青水学院的校服带帽子,这是校长收集了同学们的意见专门定制而成,这时反而因此成了一个鲜艳的靶子。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花间在裤子口袋里悄悄解锁手机,凭着感觉在屏幕上划拉一气,真可惜,如果这不是智能机时代,或许那种按键手机更合适盲打。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背后的人说。 听到这声音,花间只能苦笑,这不是那天后门那群人里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吗,真是冤家路窄! “呵,是吗?”花间无奈的回了个头,露出半张脸,也就是这个回头,他终于看清了巷子里几个人。 不是他们是谁。 “嗡。”花间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微弱的震动,这算是让他放心不少。 看来电话拨通了,只是不知道打给了谁。 “我们见过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想去小华书屋,你是要一起去吗?”花间故意捏了捏嗓子放大声音问道。 “呃。”那人迟疑地松了一下手,正当花间以为能有机会逃脱时,巷子里某个人突然对着他们喊了一声“老李!” 花间反应极快,他知晓这是被人认出来了,立马想跑。那老李就是刚才站在他背后的人,此时被提醒,也是一个猛子朝花间抓过去。 花间肩膀再次被抓住,只是这次对方用了全力,抓的他生疼,于是也只能使用全力挣脱。可事发突然,花间没来得及选好逃跑路线,前一个追捕者已经抓着精疲力尽的逃跑的羊羔回来了,看花间跑来,顺手也是扯住了花间的胳膊。 “草!”花间又一次吃痛,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自己明明好不容易才会出一趟校门!当然,这些想法都只在一瞬间,下一秒,花间就被惯性拽的差点摔倒在地。他借惯性回身,顺便看了一眼监控的位置,这里是监控盲区!于是花间毫不犹豫抬腿朝拉住他胳膊的人脸上扫去。 那人没想到花间能打,情急之下松了手,却因手上抓着另一个人,没来得及躲开这一腿,于是侧脸挨了个结实。 不过还好,他阻拦的这会儿功夫,老李总算是赶来了。 这对花间来说可不太好。 这个回身侧踢是借着惯性快速完成的没错,可再要转身继续跑已经来不及了。 老李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还趁花间没来得及站稳扫了他的腿,于是他立刻被绊倒在地。 就在老李想抓起这个细胳膊细腿的人回去交差时,细胳膊细腿居然单手撑地将身体甩了个180度,还一脚踢在了他下巴上。 摔出去的老李头也不知磕到哪了,只感觉一阵七荤八素。 另一个人看的目瞪口呆,被抓的人也是看得热血沸腾,许是多了些动力,以为自己也能做到这样,结果还没扭几下就被打老实了。 巷子里的人听到动静,又出来好几个,其中一个是上次单独被花间询问的人,想必刚才也是那个人认出了他。 花间掉头就跑。 几人一起追。 虽然对方确实不如花间能打,但傻子也不会选择一对多。 最终花间被几人围追堵截,然后硬生生拖回巷子,只是巷子口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披头散发,身穿黑色中式袍子的人。 怪复古的。 不过一行人没几人注意他,花间想着逃跑,另外几个时刻注意不让花间逃跑,就连跟在队伍后头昏脑胀的老李也目不斜视。 等到花间再一次被带到那个领头人面前时,他十分郁闷,跑又跑不过,打又麻烦得很。 上次因为是放学时没看出来,现在这些人,午休跑到这个小巷子聚集,还有这一地的烟头,妥妥的混子。 其余几人退下去,堵住了花间的退路,那个混混头头一样的人物,看见花间时倒是有意外收获的惊喜。 “哟,这是谁呀。”混混头头笑着说。 花间翻着白眼,跟个人机似的学着混混的语气说:“谁呀,你认错人了吧。” “哼。”混混头头冷哼一声,对花间的态度很是不爽,举起拳头就要揍人。 “老大!别……”老李正要阻止,没有被束缚的花间右手一肘便轻松挡下了混混的攻击,又紧接着一拳直攻对方门面。 你说这些家伙把他放开干啥。 混混老大被这一拳打的也是七荤八素的,不过他缓的倒是快,他以为这家伙看上去细胳膊细腿没什么攻击力,没想到刚上来就让他如此难堪!他怒火冲天,从口袋里掏出指虎,看这不给人打残不罢休的架势,周围的小弟都倒吸了一口气。 花间看到指虎也是皱了眉,这可是个危险玩意儿,要是还有人来限制他的行动,搞不好真可能会受伤。 想想手机里的联系人,如果接通电话的是时昭,估计过来还得要一会儿。 自己得撑住! 好在混混头儿是真的上头了,居然并没有叫人把花间拉住,而是直接冲上去就揍。对方打的毫无章法,花间躲闪几次后已经能预判他的出拳并提前打掉对方攻击,甚至在对方某个破绽中精准一肘击撞了对方的麻筋,这瞬间,还顺手把混混的指虎给卸了。围着的人都看呆了,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混混头儿太菜。 或许也是没想过对方如此菜鸡,花间拿到指虎后突然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认真了? 打架厉害的要么是富家公子,要么是社会混子,无论是那种,知名度都应该不小才对,花间担心此事闹大,在混混群里传开,惹得江家人注意到可不好。 这几个混混哪能想那么多,他们根本没了解初中那群富家公子,认不认识不说,就他们老大一声“给我把他按住!”就一窝蜂涌了上去。 眼见一对一即将变成麻烦的群殴,巷子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停手!” 众人包括花间一起看去,一身黑袍子的披头散发的人正缓缓走来。 “谁啊!”混混头儿正气头上,被打断很窝火。 来人在他们面前站定,伸出一只手,露出手腕上的八卦串子:“司终观,东贺。” 花间:…… 装的一手好13! 东贺不一定人人听说,但司终观可是人人皆知,只要是黑袍道士,都是能打的,这连花间都知道。 原来东贺还有这种来头吗! 混混头儿见打不过,还惹不起,也是消了些火气,但还是有些不爽:“我们正在处理私事,道长没事的话请离开吧。” “呵,这可不是私事。”花间哪里肯放过救兵,他笑着冲东贺喊道,“师父救我!” 一群混混脸色变了又变,原来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家伙是习武的道士吗?难怪这么能打! 东贺无奈:“出门在外,莫要乱叫。”随后又对众多混混说:“人我先带回去了,各位有什么问题随时欢迎来司终观。” 最后花间在众目睽睽中拿着指虎和东贺走了出去,无人敢挽留。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花间笑着说,“贺哥,没想到你居然是道士啊?我还以为你只是喜欢八卦串子。” 东贺哭笑不得:“你这电话打的真是时候,再晚一秒我都接不到。”再晚一秒,他手机就关机了。 “欸?”花间惊讶了一下,倒不是惊讶时间的巧合,而是,时昭来了。 时家的车在小华书屋停下,时昭匆匆下车,便急着四处张望,看见花间时,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花间拿出自己手机一看才发现,手机误触,给两个人都打过电话。 东贺这边也是看见时昭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和对方有什么交集,于是问花间:“没事了吧,没事我回观里了,平常想找我随时去网吧。” “行。”花间没想那么多,只当东贺有事。 时昭过来也是看见了黑袍道士东贺,也是当没看见,只问花间:“出什么事了?我听你提到了这里就来看看。” 第一通电话确实是打给了时昭,但第二通电话则是在花间跑动时不小心触碰到了东贺的联系方式。 花间在和时昭一起去书屋的路上解释了原因。 时昭觉得奇怪:“你是怎么认识东贺的?” 花间便将江霖跟踪一事和东贺的帮助一并告诉了时昭。 时昭微蹙眉,拿着示例盘算了一通,眉头又逐渐舒展。 “怎么了吗?”花间问。 “没什么特别的情况。”时昭说。 另一边,买完手机的江上加完江霖后又默默搜索了两个号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咦?江上发信息了。”花间见手机震动,拿出来便看见了好友申请验证。 “还挺快。”时昭说。 花间编辑了一串文字发给江上——买手机了? 没多会儿江上便回了——大哥给我买的。 江霖? 花间自然知道这句大哥指的是谁,只不过他一直摸不清江霖到底想干什么。 花间回复了江上的消息。 ——知道了。 ——我叫花间。 收到了这个消息的江上一愣。 花间?……花苒?妈妈? 原来江彻一直在用妈妈的姓氏吗…… 所以才一直没被发现。 江上给花间和时昭改好了备注,就将手机放进了口袋。 他手里还拿着江霖给的一张卡,里面有十万零花钱。 这笔钱,他得偷偷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不过…… 他的哥哥江彻还是可以知道的。 想到这,他又给名为“花间”的账号发了条消息。 ——大哥还给了我十万零花钱。 花间在屏幕另一边沉思起来。 江霖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时昭问。 花间犹豫了一下,没有给时昭看手机屏幕,摇了摇头,“没事。”随后又打了一串文字给江上——自己收好,不要给任何人看,也别太信任江霖。 发完这句话,花间终于想起来那天有到底漏了哪儿没说了。 江上身在江家,处境又如此艰难,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牵连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看来,还有必要再见江上一面。花间心里想着。 第17章 进司终观 要说司终观里的道士,主要修炼的技能也不一样。像东贺这种黑袍的,一般都是以习武为主;而白袍的道士则是以修身养性为主,涉世最浅;黄袍道士是观里最多的,同时分类也更细致,有专练符文的,有专攻命理的,也有制器驱邪的,这类道士与世俗牵扯更多,大多做的都是驱邪算命的活儿。不过这也不代表黄袍道士不武,道理跟在校学生一样,你是语文课代表不能说明你英语和数学就差劲,司终观里是有各类基础知识需要道士们去学习的,再加上司终观的规模庞大,里面的道士也不能小觑。(ps:此设定仅存在于本小说。) 花间被东贺带走后,巷子里几个小混混就傻了眼。 “什么情况?以后遇到那几个,还去找麻烦吗?”老李是第一个发问的。 “要是找了其中一个的麻烦,那小子带观里的人过来怎么办?我们也只是个学生……”又有人蛐蛐咕咕。 混混头儿听得烦,却也只能干瞪眼:“就你多嘴!” 被瞪那人吃瘪,不敢再吭声。 打是打不过的,找事也是不敢的。 司终观?那多大的头衔啊,人家都成司终区标志性组织了,哪儿能轮得到他们去送人头?不去,刚不起。 混混头儿也是觉得碰了一鼻子灰,满不服气,但现在已临近午休时间结束,他打算带着一群人离开巷子,结果有人无意间瞥了一眼角落。 嘿,这不是最开始逃跑那小子吗!这一出整的他们都忘了找这小子的事儿了,交个保护费还磨磨唧唧的。 “老大,这个……”那人指了指躲在角落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人。 混混头儿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手表,眉头一皱挥挥手:“下次新账旧账一起算,先去学校。” 一行人走的时候还有人拿了个棍儿敲了敲那小子的头,算是警告。 另一边,青水学院初二教室,花间和时昭在书屋逛了一圈后提前回来了。 教室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花间在打算再找一次江上后回想到了时昭对东贺的反应。 “你认识东贺?”花间问。 “司终观的道长,当然认识。”时昭说。 “司终观的道士不止他一个吧?”花间问。 “是啊,但他是司终观的道长啊……”可能因为临近期末,时昭复习的东西太多,一时间竟没想起合适的词汇,意识到自己没解释清楚,时昭努力表达着,“呃就是,司终观归他管,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忘了,反正他就是当家的。” “什么?!”花间大惊,“可他才17岁啊!” “你怎么知道他17岁?”时昭问。 虽然花间和时昭解释了他是如何在网吧认识东贺的,可对于东贺是江城学府学霸这事儿他没说。 “……他给我看了他校牌,还说他是高二年级第二。”花间解释道。 “高二?年级第二?”时昭笑了笑,“他的知识储备量都可以直接去考博士了,搁这跟学生们玩控分呢?” 不过时昭很疑惑,他记得小时候时先生带他去过一次司终观,不是为了什么大事,只是去坐坐玩玩,那个时候和他同龄的东贺小道长就已经是司终观的老大了,而且东贺当时所展现的气质也不像是小孩子,来到司终观的成年人也无一不恭敬。 至于司终观里具体什么情况,他时昭也不知道,虽然时昭也算命,但信仰的终究不是同一类。 不过,时昭倒是知道一点。 “他在哪个学校啊?该不会是江城学府吧。”时昭说。 “对啊,怎么了?”花间问。 “……也没什么。”时昭说,“就是这司终观好像挺受江家人青睐。” 他可没说司终观是站在江家人那边的,不过江家人绝对是有心想拉拢对方,只是东贺和司终观有没有接受江家人的拉拢,没人知道。 虽然时昭从示例盘的结果上来看,司终观不会对花间有不利影响,但节外生枝的事他也不能全部预料。 花间听出了时昭话里的意思,若有所思。 午间过后,教室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也因期末,同学们格外自觉地开始复习,玩闹都少见了不少。 “考试你能行吗,转来还没多久呢吧。”时昭开始关心他同桌的学习成绩了,要知道,这段时间花间可没少和他鬼混,如果花间在学业上有困难,他肯定会帮忙的。 “……我也没在你们这边考过,我不知道难度啊。”自花间转来开始,不过两周时间,其实不管花间在校时间长短,青水学院除了初三的学生,都是很少有小测试的。而花间虽然是原校的问题学生,不过也是经常打打架,又不是学习上有问题……不过,就算打架也不会像今天中午那样打,就是普通的初中生的小打小闹罢了。 说起打架,花间突然想起,他好像没把指虎还给人家,于是一摸口袋,还真是。 时昭看到了花间手里的指虎,纳闷:“你的?” “不是。”花间说,“今天中午那个混混的,他没拿稳,被我卸了,忘了还回去。” 说是混混没拿稳那可太谦虚了,指虎还要怎么拿稳?而且那混混的手可是麻了好长时间呢! “你还还回去?自己揣着吧!”时昭笑着,已经开始翻找过往考试试卷了,倒腾半天,拿出了各科分班考卷和期中考卷给花间,“你看看吧,肯定有同类题型会被考到。” 花间又把指虎揣回去,接过考卷,融入了教室里的氛围。 这一天就这样在百无聊赖的复习中过去了。 放学时,班长佟舒为也热心送来两本习题题库,一本数学一本化学,花间哭笑不得,只好将其连同时昭提供的试卷一起带回了家,打算根据试卷上的知识点找对应的知识点刷题。至于文科的,基本上背书就能解决。 他对学业本没有多上进,小学时,他对未来的想法只是普通的读个初中再普通的上个高中,然后普通的考个大学再普通的过完一生。 可现实不让他如此普通。 如果真要保下江上,他得看着江家倒台才行,虽然江家的生物检验机构里有他父母安排的人,但外面可没有。万一哪天露馅儿,他们这一家人的努力算是打了水漂。 至少得搞清楚江家到底在干什么,江家到底想干什么。 回到家,花间脱下外套,将习题摆在桌上,又打开电脑想播放音乐,突然弹出来一个聊天框。 点开消息,是东贺发的。 -放学了吧?你今天中午那几招很厉害啊,跟谁学的?要不要来司终观里深造啊。 他这边还没搞清楚东贺的立场呢,人已经招上生了,也不知道东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过……东贺什么时候看到的?花间仔细回想了一下,但由于一下午的知识洗礼已经将中午的记忆冲刷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今天东贺的造型和往常不一样,一身不起眼的黑色,头发散下来都齐肩了,这很难不怀疑东贺在旁边看了半天,而自己则根本没看见他。看来就算那时街上没有监控,但难免有其他人的视线,下次打架还是得多注意一下。 没想出什么细节,花间也不知道东贺看了多久,但他会几招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东贺了,于是随便给东贺回了两句。 -叫你一声师父,你还真想让我入门啊? -小时候随便报的班,我奶怕我被欺负。 他这几招其实不是随便学的,那时他还在江家,是江文清给他请的私人教练,从小就学的,说是怕被人欺负也算是事实,现在离开江家这几年,虽然没再学新招式,却也多了不少实战经验。 叮咚,提示音,东贺又来了条消息。 -你那几下挺了不得,比观里的小年轻厉害多了,想来深造随时欢迎。 东贺这边发完消息又随手盘了两下他的八卦串子,他猜测,时家那小子说不定已经告诉了花间一些事,这样也好,以后或许会行很多方便。 花间本不觉得有什么,看到这条消息却不由得多想。 对方是司终观当家人,该不会是他骨骼惊奇,被东贺道长相中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东贺不应该老早就邀请他了吗?有问题。于是他把这则消息截屏发给了时昭: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时昭: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骨骼惊奇,是个练武奇才吧? 时昭明显话里有话,花间虽如此想过,但哪好意思嚣张?只好让时昭有话直说。 时昭:虽然不知道你干啥了,但有没有可能,人家是觉得你太招摇,想收了你这妖孽? 顺带还附了一个墨镜笑表情。 花间无语,这不就是在夸他是个好苗子吗……忽然,花间看着招摇这两个字。 东贺总不能是在提醒他收敛点吧?!虽然当时情况紧急。 正想着,正主还真发了条消息。 东贺:想来观里,中考分数最低680。 680分,对江城学府的学霸们来说,也就洒洒水。 但青水学院……总分680,这一砍,整个青水学院能上的估计也就三十来人吧?! 又是拉拢又是盯分数,东贺是真想收他为徒?再加上现在江家势力,也算是逼着他一家独大,好像不努力都不行。 花间退了聊天软件,点开音乐播放器,直接开始刷题。 不管怎样,他现在还是个学生,目标太高,一口吃不成胖子。 一眨眼,期末考试就已过去,班主任抱着卷子踏入了教室。 从初二开始,主课就已经是150分满分制,为的是让他们尽快适应中考,掌握自己的分数。 同学们在紧张和期待中,终于等到了班主任开口。 “这次我们班的成绩十分理想,年级前三都在我们班!其中,咱们班的一个转校生也让我意想不到,花间,你先告诉大家你原来的成绩吧。” 同学们齐刷刷回头,花间也是疑惑自己能有什么让老班单独点名的,他才转校两周而已。 “500左右。”这个成绩只是青水学院初二一班中等水平。 “我们花间同学,转校后不仅非常能适应环境,还进步飞快,这次他总成绩一共582分,大家为他鼓鼓掌!”班主任单独将他的试卷先发了下去。 在一片掌声中,花间拿着试卷回到了座位。 “不错呀。”时昭夸赞。 “你成绩比我还好?那为什么传言你是问题学生!”董少祺转过来凑热闹,他的成绩一直在400行列。 花间还以为自己进步多大呢……这不是离680差了整整100吗!好吧,是他还不够努力。 “……老班这么会鼓舞人心吗。”花间对着时昭小声嘀咕,语气平淡。 “接下来就是咱们班年级前三,第三名,佟舒为!班长这次争气了啊,总分652!就比年级第四多了一分。”班主任说。 讲台下一片欢呼,佟舒为身为班长,学习其实不是最好的,不过班长这个职位老师最看重的是能力和人品,佟舒为又深得人心,这次成绩属实意外。 佟舒为领了卷子下来,老班又念着:“第二名,正义的老苏同学,一如既往的稳啊,675分!”台下一片哄笑,苏知胤:老班你啥时候能忘了这梗! “好,现在是毫无悬念的第一名。 ”到了这,班主任已经看向教室后排。 “时昭!” “昭儿!” 有几人已经开始喊了。 老班应了那几位同学的话:“时昭总分687,甩了隔壁班一条街!” “耶!” “昭儿牛逼!” “请客请客!” 教室顿时哄闹成一片,只有花间震惊了一下这个分数。 年级第一,分数超过680,这居然是他的同桌时昭。 不过会使用那样复杂的极神示例盘,不拿这个分数倒对不起他的头脑了。 “又是我请,能不能让千年老二苏知胤来啊!”时昭拿了卷子嚣张得不行,一下子点燃了班里的气氛。 班主任好不容易让教室安静下来,谁都没想到接下来居然是老班自掏腰包发奖学金! “来,第一名八百,第二名五百,第三名三百,还有花间!进步奖两百!知道有些人家里不缺钱,可以奖金和我请全班同学吃饭二选一,其他同学再接再厉!” “老班霸气!” “老班威武!” “请客请客请客!” 刚安静的氛围一下子又被冲上高潮,谁都知道苏知胤家里不缺钱,不过时昭居然也放弃了奖学金,花间虽然不差钱,但他拿到的也不多,更何况时昭及时按住了他准备伸出奖学金的手。 最终青水学院初二一班荣获下午集体放假。 第18章 八方来援 一个班三十来人,老班硬是找了个酒店的大厅摆了四桌菜。 “没想到老班这么大方。” “奖学金我也想拿!” “得了吧,你考得过老苏和昭哥?顶多和大为抢抢第三名!” “哈哈哈哈哈……” “学委真可惜,跟大为的三百块就差了一分。” 提前到的同学已经七嘴八舌聊上了,等花间他们来时,人家都聊到暑假怎么过了。 “680分,你觉得难度大吗?”花间问着时昭。 “这个……”时昭想了想,其实平时他们班还是能有好几个考这样的高分的,只是这次的题目,尤其数学和理科难题连连,可以说直接刷了众多学生五十多分,这才导致这次期末,整个青水学院初二就只有他一个过了680。 不过对那些本来就不会到同学倒是影响不大,这次期末,越是四五百分的人,排名和分数咬的越死,分数相同的人也不在少数。 “按照之前的题,我觉得难度一般吧。”时昭说。 当然,如果不是这次理科难度调整,估摸花间的成绩也能上600,这也多亏有东贺那种解题思路。 “你问这个怎么了?”时昭奇怪,这还没到初三呢,花间怎么突然关心起成绩来了。 “江城学府高中部录取分数线多少?”花间问。 “去年是620。怎么,你该不会想去江城学府吧?”江城学府是重点高中没错,但那可是在江家人眼皮底下啊。 “你觉得我能去吗。”花间问。 以花间的成绩,再努努力补点课,倒是能考上,但成绩终究不是他担心的问题。 “江城教师资源是最顶尖的,你能去自然是好,就是风险过大。”时昭说。 花间点点头,没再问。 没多久,同学就来齐了,菜也陆续上桌,甚至青水学院校长也来这成绩最好的班凑了个热闹,只是没留下来吃饭,和班主任还有同学们喝了喝饮料随便聊了几句,又匆匆回学校了。毕竟过几天是初三的毕业典礼,校长忙得很。 花间夹了一筷子菜正要往嘴里送,时昭又凑过来:“你真要考江城?你什么打算。” 其实花间也有些迷茫,身边也没个人指点,但他不想躲一辈子就是了。至于如何扳倒江家,恐怕还得在人心和势力上下狠功夫。 “成绩我想要,教师资源我想要,光明正大地上学,我也想要。”花间说。 而且他不止要自己光明正大上学,他要江上也能光明正大地上学。 “那你可能还得拉拢老苏。”时昭朝隔壁桌苏知胤看了一眼,那家伙正和同学聊的不亦乐乎。 “可靠吗他。”花间问的是苏知胤的立场。 “没深交。如果不可靠,只要江家不占理,苏家顺水推舟也能把江家推了。”时昭说。 苏家是四个区财富值第一大家,什么行业都沾点儿,最大头莫过于科技研发和房地产,再加上一些墙头草,确实可以狠狠打压江家,但江家正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如果没有人品和信念问题,恐怕不容易倒台。 不管时昭有什么想法,反正他一定不会站在江家这边,毕竟温家这事,处理方法真的很不妥,这是直接剥夺温家的人权。普通人不清楚,对时昭他们这些人而言还能不清楚吗?中医这行业到底怎么样也是因人而异,有人看病要多花点钱买名贵药材,有人要长期坚持疗程,出点问题也不一定是人家医生失德,何况温家人做事做人一直都没得挑,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情?这中间肯定有猫腻,只是其他大家族不方便调查。 不过花间被送出去这几年,先是躲了两三年风头,证据收集更是受阻,现在又过去两年左右,先不说证据还有没有保留,他学业问题都得自己解决,现在只觉得头大得很,饭也是吃的没滋没味。 时昭注意到了花间的蔫儿劲,笑着眨眨眼,卖了个关子:“别丧气嘛,有空来找我,还记得我爹说要送你一个东西吗?那可是好东西。” 花间苦笑:“你不如帮我补习一下,让我也进个前三甲。”他现在和时昭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虽然有大半原因是之前的学习氛围稀烂。 “行啊!”时昭爽快答应,正好老班组织同学相互碰杯,四桌人一齐举杯,时昭刻意碰了一下花间的饮料。 “初三一班,加油!” “加油!” 初二期末结束,他们已经是准初三生了。 宴席结束时,苏知胤发话说初三毕业由他请客,同学们又玩闹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散了,下午没课,大家回家的回家,逛街的约着逛街。 花间下午也没别的打算,便干脆打算跟时昭去看看时先生到底要送什么礼物。 时昭打了个车,途中在手机上和谁聊了几句,随后出租车载着两人直达青水茶楼。 再次来到青水茶楼,花间很是意外,他以为他们会直接去时家。 青水茶楼规模不说大,却也绝不小,在青水区沿海的东边已小有名气。二人进去后,时先生已经在茶楼里面的包间等着了,看来时昭在车上是在和时先生聊。 当然,接下来的对话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你想去江城学府?”时先生开门见山地问。 “在考虑。“花间回答。 “这几年你隐藏的一直很好,有些事也可以先交给你。”时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花间,随后拿出一串钥匙递了过去。 “时叔叔,这是?”花间不明所以。 “这是青水茶楼的钥匙,如果你想好了要考江城学府,房产权资料随时给你。”时先生语出惊人。 “叔叔,这……”一上来就要给他资产,花间受宠若惊,无功不受禄,他立刻想拒绝。 “先别急着拒绝,这不是我给你准备的,这是你花苒和江文清留给你的,我只是帮忙照看几年。只要你成年,这里无论怎样都是属于你的资产。”时先生及时打断,说出缘由后还补充了一句,“我让你考虑好的意思是,青水茶楼房产资料有两份,一份名字写的是花间,另一份,名字写的是江彻。”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 先不说时先生是如何瞒过江家人的眼睛,让这写了江彻名字的资产安稳存活到现在,这茶楼更是他亲生父母给他准备的后路,无论他是选择用花间这个名字在这里躲一辈子,还是准备和江家拼一把,这个时家地盘的青水区最东边、离西边江家最远的茶楼,始终都会是他的栖身之所。 但同时,如果他选择江彻这个名字,选择与江家人对抗,那也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谢谢叔叔,我明白了。”花间站起来接了钥匙,忍不住向时先生鞠了一躬。 “我就说是好东西吧!”时昭笑笑,拿胳膊肘捅了一下花间。 有了后路,就是有了底气,不然一路总要靠人帮忙也不是个事,花间虽然只拿到了青水茶楼的钥匙,但对他而言意义更大的是,他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不过这事还没完,见花间收下钥匙后,时先生按下了一个呼叫按钮,这是茶楼原本提供给客户的服务按钮。 不一会儿,这个包间的门便被敲响,在时先生应声后,走进来一老一小。 这个老人花间竟然认识,是他小时候见过的,跟在他父亲身边的人,他喊他周爷爷。 周老看见花间后笑的皱纹横流,虽然模样大变,但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江彻。 “周爷爷!”花间喊道。 “少爷还记得我啊!”周老抹了抹眼角,旁边一个小姑娘也微微躬身,喊了一声少爷。 花间忙去扶二人,“不用喊我少爷了周爷爷,还有白江,你知道我从小就不爱听这称呼。” 女孩名为白江,是江文清曾经私下带江彻资助过的一个孤儿,因为江文清担心她被波及,偷偷安排她一直在青水茶楼打工,同时自学基本课程。 “你居然能记得我!”女孩不再拘谨,迅速展现出活跃的一面。 “肯定记得啊!你们现在怎么样?尤其是周爷爷,我之前还在江家时就没怎么看见你了,这几年你们都在这里吗?”遇到旧人,花间的话也多了许多。 “当时江先生发现事情走向不对,提前把我支开,让我在这里等你,谁曾想,唉,幸好有时先生帮忙。”周老说到江文清的死亡,面色惆怅。 “周爷爷,我们不是来说这个的。”白江说,“江彻,你还记得江家旁系的老三江梧吗,他现在正在江家的祭礼文院,听说是江昌兴打算让他替温家的献祭!而且原定本来是江上去的,当时不知为何改了主意。” 青水茶楼其实也是他们的信息交流场所,整个茶楼要么是时先生安排的人,要么是江文清和花苒提前准备的人。 这个情报来的巧也来的怪,但花间一时没搞明白江家为何要拿自家人开刀,是为了衬托江家的大义,还是为了把江彻这个人推到风口浪尖?或许都有可能。 花间只知道自己父母的打算,但对于江家,他现在可以说一无所知。 “其实江文清原本打算里只牵扯到江上和江彻,至于他怎么做到瞒天过海,我也不清楚。你们先别急,我先告诉花间部分情报。”时先生开了口,招呼二人坐下,花间也坐了回去。 江文清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花间或许清楚。当时温家还有后裔这事暴露之后,江昌兴第一时间检查了江彻和江上的DNA,正是江家内部检验机构的人给他们的DNA调了包,导致有一个人的结果有些对不上号,这个人就是江彻。具体怎么对不上号,或许只有江昌兴知道。 “江家人一开始死盯着江彻,后面也查了江上好几次,都没有任何发现,但是不知谁给江家吹了耳旁风,让江昌兴把主意打到了旁系身上。对于谁在中间插了一脚我不敢肯定,所以这个先不提,总之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明明我们时家的演算结果就能看出,起神青水束早就失踪了,可江家没有声张此事,在对温家赶尽杀绝后还不放过自家人,估计是想借此机会做文章。”说完这些,时先生看向花间,“如果你真的要拿回江彻这个名字,并且还想保下江上,这些人都会帮你,我也会帮你,但对应的风险也很大,我是无所谓了,你考虑清楚就行。” 这是明着说江家人的野心,也让花间顿感压力。 “可现在时机很不错,值得一试不是吗。”时昭说。 年轻人总是会将过程和结局理想化,但时先生并没有否定时昭的话。 如果江家人真的在利用神坛壮大自己,这些行为也是不可原谅的,没多久,花间便做出了决定。 “如果可以,我想连江梧一起保。”花间这是选择了与江家人对抗到底。 他相信如果他的父亲江文清在世,也不愿意这烂摊子波及旁系。 “我想联系旁系的人,时先生。”花间说。 对于花间的决定,时先生了然,他提供了一条途径:“江家旁系长子,本是正统继承人,但他放弃了继承权,出家去了司终观,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他能提供的只有这么多,时先生也不可能直接去司终区找江家人,会惹一身麻烦的。 花间决定趁着暑假,在时家的掩护下去拜访一下司终观,几人最终简单商议后续发展后,花间便揣着一肚子心事先回了家。 “老爹,江家旁系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花间走后,时昭便问。 “你不是用示例盘算过吗,没算出来?”时先生笑了。 “没有任何显示啊。”时昭苦着脸。 “没有显示,那不是说明这件事不算特别重要吗?”时先生反问。 不算特别重要,也就是说,江家人这个算盘很可能落了空!什么原因阻碍了他们?那不知道。 “哦~”时昭明白了,又问道,“那是谁也插了一脚进来,把事情扯到了江家旁系的?”虽然别家事他们本不好猜测,但是目前已经有人打算对江家出手,他们正好也参与其中,倒也不讲究太多。 时先生掏出自己的极神示例盘晃了晃。 甘原区,苏家。 第19章 自习小组计划 极神示例盘是极神绀缘的信物,也对应了甘原区,却又因苏家是现实主义,不信神佛,这信物才落在了青水区的时家头上。 但是时先生说苏家在这件事里也插了一脚,哪怕只是猜测,情报来源也是可靠的,只是没有确凿证据罢了。而司终区的东贺对此事看上去也很是上心,看来这四大区的领导者们,没有一个是独善其身的。 花间本就不打算告诉江上他与温家的关系,到家后更是重新琢磨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江霖要干什么?他不知道,江家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江家看似如日中天,实则早就是一只肥的流油的待宰羔羊。 亮身份夺继承权?江上不保;直接拿下江家?江老爷子都还在呢,倒反天罡……可众多人命与江家存亡相比,好像还是前者更重要。 他躲一辈子,江上怎么办?江梧怎么办?后续万一江家更猖獗,又怎么办? 面对着一堆令人头疼的问题,花间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父亲经常对他说的话——事情是一件一件解决的。 他现在的身份如此渺小,如此漂泊,可他的父亲提前帮他安排了时家,现在还掌握了部分情报,不试试知道太可惜。 他决定先联系江上。 江城学府初中部考试晚一天,此时江上刚刚结束了一天的考试,收到消息后立刻去了青水茶楼对面的图书馆。 江上的手机是江霖买的,花间不清楚江霖会不会在手机上动手脚,见面谈更保险,再加上他已经两次跟时昭去了青水茶楼,哪怕茶楼离江家再远,也难免会被注意,为了降低相应风险,他才将地址定在了那家图书馆。 此时是周内,但还是有许多人会在图书馆逗留。二人在一个僻静的地方,隔着书架问起了江上的近况。一番交流后,花间得知了江上在江家别墅获得了江霖的支持,这让他感到奇怪,他转学事件确实引起了小范围轰动,但江霖好像很确定他就是江彻,可又并没有感受到敌意,现在又帮着江上……这是两头都帮,还是别有目的?花间不敢确定。 “这事你做的很好,以后就这样,但是……你手机会不会有问题?”花间指了指江上的裤兜。 “我自己选的,他只是付了钱。”江上说。 这个他指的是江霖。 “以后你那边的事,在自己判断的前提下,同时别太信任任何人。”花间说。 “嗯。”江上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很是顺从,毕竟江文清不在后,他的日子再也没好过过,只是不知怎的他脑子一拐弯问了句:“你是江家的,还是温家的?” 自从江彻不在江家后,到处传言江彻是温家人,可他明明记得江彻一直都是江彻,反而是他从小不在父母身边,后面才到的江家。 他在家里受到的关爱,完全不会让他对自己的身份起疑。 “我花家的。”花间直勾勾盯着他这个愣头青弟弟。 他怎么敢在外面问他是不是温家的? 江上可算是想起了自己给他的备注,在这个年代,孩子都是跟父亲姓,花间这个名字很难将花苒联系到一起,任谁听去都不会觉得孩子还能随着完全没有社会地位的母亲的姓氏,哪怕是有社会贡献的花苒。在花间的眼神注视下,江上半晌才反应过来。 花间,姓花名间,这是正儿八经的姓名,是承母姓起的新名。 看到江上大悟的神态,花间严肃提醒了一声:“什么都别说,就当不知道。” 他以为第一次告诉江上备注时,对方就已经明白了,比如你看时昭,什么都没问过,但什么都懂!怎么江上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当时该不会以为这是网名吧?人与人的参差这么明显吗! 坏了,要是带不动这家伙怎么办! 花间顿时庆幸自己没有告诉江上的真实身份,万一这小子来个大义灭自己或者又是以别的形式闹到江家,这些人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凡事留一手,真是正确的选择。 当然,保下江上这个选择,不仅仅是为了江上本人,更是为了以后无数个江上。 不过看出来身为江上的温沉好像不怎么聪明,花间原本打算从江上这里套取江家情报的计划也就作罢,好在确定了江上的手机目前不会有问题,好歹谈事就方便多了。 回到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花间简单的做了一下早就发下来的暑假作业,第二天一早还得去学校,待上半天就是正式放假了。 不过花间倒是没想到,都放暑假了,第二天一去学校居然还有抄作业的。 没错,抄的是暑假作业。 花间不由得和时昭感慨了一下同学们的抄作业精神。 整个上午其实都没什么事,操场上,是初三的学长学姐们在举行毕业典礼,学校允许初一初二的围观,可真正去看的其实没多少人。 教室里写作业的写作业,聊天的聊天,都在为暑假的到来感到欣喜,好不热闹,前桌董少祺因为同桌是女生,没什么共同话题,便转过来问:“暑假什么打算啊。” 董少祺是个爱玩游戏的,平时周末都会摇人去电玩店,他这一问,必然是想提前约好人一起玩。 什么打算?花间苦笑一下,“补课的打算。”他说。 “哥,你成绩都比我好了,还这么有上进心啊。”董少祺欲哭无泪。 “哥,马上初三了,你还抱着游戏不撒手啊。”花间套公式回答。 董少祺蔫儿了,又去戳时昭胳膊:“那你呢。” “家族培训,你想来?”时昭笑着说。 “不了不了,我就一普通人……没必要。”董少祺苦哈哈地想,这俩人真没意思,随即转头就摇别人去了。 “家族培训?”董少祺走后,花间满脸疑问地看向时昭,他离家太早不清楚,原来大家族里都有这茬的吗? “培训如何抵制电子设备的诱惑专心学习。”时昭乐呵呵地解释。 这不就是不玩游戏外加补习吗!花间汗颜,人家时昭考年级第一是有原因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你也要补习?” “时家家主的一对一辅导,你感兴趣?”时昭挑眉。 “这是我感兴趣就能拥有的待遇?”花间反问。 “能,而且还外加茶楼管理培训。”时昭压低声音悄悄说。 花间瞪大了眼睛。 他这哪是花家人,他这都快成时家人了!他亲爹江文清这是给他找了个继父吗! “不是,你等等。”花间战术性后仰,看了一圈周围同学,又凑近问时昭,“你们这是在扶我这个花阿斗?” “噗。”时昭被花间的说法逗笑,“你和刘阿斗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你扶的起来。” 花间:“你哪儿看出来我扶的起来?” 时昭眼神清澈,话却让人无比寒心:“其实是扶不起来也得扶。” 花间吐血,这是正愁找不到江家人的破绽呢,指着他这个未成年了! “你有计划?”花间问。 “有没有计划,得看你能不能靠你的聪明才智套到江家内部情报。”时昭说。 这不废话!花间想,他要是能套到江家情报,还用时昭来问? “聊啥呢?”苏知胤突然找了过来,给他俩吓一大跳。 “聊暑期补习班,苏大少要参与吗。”时昭演技非常自然,滴水不漏。 “你当个人吧!期末考试甩我12分,还补课呢!”苏知胤咬牙切齿。 “……分数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花间随口一问。 “这跟分数没关系。”苏知胤无奈。 花间不懂,时昭微微一笑,“跟尊严有关系。”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三人都能听到。 苏知胤顿时挎起个批脸。 花间懂了,这是家族排名靠前的两位继承人的分数角逐,苏知胤考不过时昭很没面子。 “暑期补课自习小组,来不来?”时昭毫不在意苏知胤的攀比心,盛情邀请。 苏知胤愤恨时昭无所谓的态度,恶狠狠地说道:“来!几个人?” 时昭拆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就我们仨,你想再拉人也行,地点是初三一班教室。” 青水学院的寒暑假期间,校门也是随时开放的,毕竟寒暑假家里没人照顾的富家公子有好几个,干脆就留了几个食堂和保安,负责这些公子哥们的归属问题,教室也是开放的,只要使用教室的同学能保持教室的整洁就行。 苏知胤走后,花间问:“不是时先生一对一吗?” 时昭笑:“一对一的地点不在这。” 花间:! 好一个奸诈狡猾的时家少爷!嘴上说着一起补习,其实暗地里还要补习第二遍! 其实时昭也没想过苏知胤会主动找上门,正好借此机会试探苏家以及苏大少的立场,知己知彼才能掌握到这三足鼎立的流势,而花间就纯当自己自立自强,向这些学霸们取经了。 不过假期间,花间还想要抽空去一趟司终观,找江家旁系长子,江离。 他敢直接去找江家旁系也是有原因的。江家旁系和主家分家,正是因为主家旁系思想不和。从时先生口中得知,主家打算动旁系的后代,借口还如此大义凛然,旁系要是不同意怕是会被推向风口浪尖,而旁系长子既然能为了弟弟选择出家,关系肯定非常不一般,若花间以江彻的身份去寻求江离的帮助,或许能行。 至于去司终观要不要先联系东贺……花间还没想好。 虽然江家主家有拉拢司终观的意思,但旁系能选择去司终观,那司终观一定也有值得选择的地方吧? 事实证明,花间是对的。 他只身前去司终观时,没有知会东贺,谁曾想刚看见司终观大门,第一个就遇见了东贺。 东贺正在门外的凉亭处喝茶。 看见花间,东贺的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你知道我要来?”花间问。 东贺晃了晃手里的八卦串子:“能瞒得过我?” 好家伙,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在手里盘点东西,这能力太逆天了! 花间开门见山:“江离是在这儿吗?” “稍等。”东贺盖上了茶碗,“一会儿他就来了。” 不一会儿,观里便出来一个黄袍道士,冲东贺喊道:“师傅。” 东贺撇下茶碗,空出位置,“你们聊吧,我再去泡杯茶。” 黄袍道士褐发束起,看着年纪也不大,和江霖差不多,他见到花间后,微微拱手:“这位道友,是找我有事?” 花间没怎么见过旁系的人,于是问道:“江家旁系江离?我想问一些事。” 黄袍道士眉头微蹙,又迅速展开,没有明示自己身份,“若是找江离,道友请回吧。” 看来东贺并没有明确告知江离一些事,见对方有拒意,花间说:“不知江离听没听过江彻这个名字。我想知道主家的消息,能否行个方便?” 黄袍道士:“到底是何事?” 花间:“听说江离是为了自家弟弟出的家,那同样为了自家弟弟的江彻,能否得到江离大哥的信任呢。” 听完这话,黄袍道士终于在凉亭石凳子上坐下,再没端什么道长架子,“消息灵通啊,你是江彻?” 花间:“若你是江离,我就是江彻。”这道士是东贺喊来的,还能搞错不成? 黄袍道士从右耳上摘下一枚圆形黑曜石耳钉,放在石桌上,“我确实是江离,你想知道什么。” 主家在左,旁系在右,江家哪怕分了家,这黑曜石耳钉的传承却不见改。 “关于我不在江家后,江昌兴到底干了些什么。”花间说。 “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江离问。 “为了避免下一个江梧和温家。”花间说。 早在几天前,东贺就专程找过江离一次,他告诉江离,近期会有一个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人要找他,至于他如何打算,全权交由江离自己定夺。当时江离初到司终观时,一直迂回拒绝江家人的东贺却接受了他,现在这件事明显又是江家人找上门,但东贺没有告诉江离对方的立场,也毫无劝阻之意,这是不是能说明,这个江家人,和江昌兴不一样? 现在看来,江彻,确实与江昌兴不同。 “我明白了,我会告诉你。”这是江离的回答。 第20章 神临 江彻出生那年,神谕降下【神的预言】,青水之难,灾因祸果。 那年,江家旁系家主江昌源已退居后方,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大儿子江文誉,按照旁系家规,江文誉的独生子4岁的江离若无不良作风,后续便可顺位继承家主之位。 随着灾难频发,主家江昌兴竭力排查,最终以温家背信弃义为结果,对温家赶尽杀绝,这件事人尽皆知,而巧合的是,随着温家人的减少,灾难也逐渐消退,这让民众越发相信温家出了问题。可曾经没有分家之事的旁支非常清楚,神谕之下,必然藏有神的提示,至于提示是什么,现在他们无从得知。不过神的提示一贯是非常明显的,既然有如此提示,江家就不应该从排查开始,除非……别有所图。 但祸不及旁支,于是江昌源一行便不打算管。 直到江昌兴查到了温家族谱,发现温家还少一人,一场腥风血雨就此展开。 那时,江彻五岁,江离九岁。 又经历两年多一无所获的调查后,江昌兴终于注意到了自家后代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孩子,纵然外界传言那是江文清的私生子,可江昌兴不信。江昌兴并不了解自己的三儿子江文清,但他一直认为,江文清是最不尊重江家所追寻的大义之道的,是个妥妥的叛逆子。 江昌兴暗自调查了江文清家里两个孩子的DNA,但实验过程不小心出了意外,并且在江彻的结果显示中,DNA相似度较低,也是这个时候,江彻突然从江家消失,对此花苒和江文清一口咬定江彻是被人贩子拐走。江昌兴并不相信,重新取了江上的DNA,并着手调查江彻下落。 这时,江彻近八岁。 江上的DNA结果显示正常,结果还出自自家机构,江昌兴根本没想过自己手下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更加肯定是江彻出了问题,于是将江文清夫妇二人分别关押拷问,同时开始准备两年后的血亲祭仪。 江昌兴不知道的是,他不了解的三儿子,却足够了解他,只可惜身处江家,江文清无法逃脱。 那所谓的血亲祭仪,是历代神坛守卫家族犯错时对自己的重罚,一般会挑选本家继承人中家中有过错一方的子孙后代,所以这血亲祭仪本该落在江上头上,可不知怎的,江昌兴突然改变主意,以旁系江梧出生时间和温家最后一人的生辰相似为由,替掉了江上,哪怕江昌源以不合神坛规矩为由,都无法动摇江昌兴。其中谁在从中作梗,旁系无从得知,但这一行为却是让身处事外的旁系也受到了牵连,不得不加入各项调查工作,想尽办法保护江梧。 从旁观者角度来看,这件事,明显是在阻止江家主家的计划,也打乱了江昌兴的大义之道,再加上旁系阻碍,江梧的事一拖便顺利拖过了十岁,不过江昌兴因此对旁系意见大涨,接下来旁系若想继续拖过15岁的神坛祭祀,更是困难百倍,身为准继承人的江离,在江梧十岁生日过后,毅然决然放弃学业和继承人的位置,于是14岁的他选择去司终观寻求问天之法,只为讨个公道。可江离来得晚,一眨眼四年过去,他虽学到了不少,却还不能完全掌握天道。 离江梧15岁,还差一年。 也就是这年,隐匿了近六年的江彻突然找上门,竟然也是为了自家弟弟,在如此志同道合的情况下,江离自然就告诉了江彻这些年他不曾听说的事,这也是外界不知情的事。 最后二人商议,江梧的事主要由江离和旁系解决,并且帮花间提供信息,而花间负责保护江上,并着手准备突破江家防御。 至于花间要如何突破,他意见思考了两种方法,但没有告诉江离。一种是若能知道江家打的什么算盘,便好直接下手,另一种则是根据江梧这件事添油加醋大做文章,从各方面瓦解江家势力。至于好好谈?没这个选项,要江家能好好谈,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 能不能赶在江梧15岁之前将一切尘埃落定,有难度,甚至花间心里完全没底,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达成协议后,花间便告别了司终观,赶往青水区青水学院参加下午的暑期自习小组。 这个自习小组是由时昭和苏知胤负责采买教材,苏知胤还叫来了班长佟舒为和英语课代表蒋雨萌,再加上时昭主要负责提供理科部分难题帮助,这一下午花间过的是异常充实。 紧张刺激的学习结束后,几人约着去了小吃街简单对付了晚饭,这一天就算是过了。回到家后的花间又将今天和江离的对话盘了一遍,想着想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接触的人,都挺早熟的。 而且好像还挺牛逼。 比如时昭,从小就接触那个他到现在无法理解的极神示例盘,又比如东贺,年纪轻轻就是司终观当家的,还有江离,在他这个年纪时就如此有魄力地加入了保护江梧的家族战争中;而反观同龄人,好像董少祺这样一天天脑子想的不是玩就是游戏的才正常吧? 是因为家庭因素吗?花间不由得想。如果大家族的孩子都早熟,那苏知胤呢? 对哦,苏知胤不是也挺大气嘛。 在如何花钱这件事上,苏知胤也明显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这就是苏家? 花间在意这个的原因主要是时先生和江离都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江家准备进行血亲祭仪时,到底是谁掺和进来了? 其实,是谁都有可能,花间也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猜测而猜到苏家头上。不管怎么说,这个神秘的第三人有没有从中牟利的想法,也还是在无意之中帮助到了花间。看来,这第三人,用的好应该是把刀,用不好,可能是扎向自己的剑。 是不是应该先确定这第三人的身份呢?花间深吸一口气,从自己床头摸出了那枚江家的耳钉。 他摩挲了一会儿黑曜石耳钉,然后将耳钉戴在了左耳上。 要冒一次险吗? 用江彻的身份。 想着想着,花间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朦胧的青绿色雾气,前方杂乱的丝线形成一个蚕茧的形状。 这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声音。 花间在雾里走了许久。 醒来时,眼前隐隐约约的蓝色让他又迷糊了一会儿。 花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只是无意间瞥过镜子时,里面的蓝发少年吓了他一跳。 不再卷曲的顺滑直发,蓝的耀眼,那是他自己原本的样子。 花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镜子里的人影也跟着动起来。 他的头发,变回去了。 怎么回事?这样子行动很容易暴露啊! 正当花间开始焦急起来时,一个慵懒的人影环着手臂从天花板上倒吊下来,散落一地水蓝色长发。 “你去了司终观?”那个人影问着,丝毫不嫌这个姿势难受。 “?”花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还满脑子想着自己头发的事。 这头发,太显眼,只要他出去,没多久就会有江家人找上门,所以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回答这人的问题,不过,这人怎么出现在自己家的?小偷? 花间抬头看去,发现那人穿了件复古长袍,并且身上缠绕了许多丝线,丝线直连天花板。 “你是神?”花间好歹14岁了,这耍杂技的出场方式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又联想到时昭说的守护他们的起神,“你是青水束?”花间连问两个问题。 “哦,我还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娃娃不会信这个。”那人从天花板上翻下来,站着伸了个懒腰。 说实话,花间确实不信,这个年纪,正是崇尚科学的时候,哪怕他本家就是神坛守卫家族。 “你别顺着我的话就接了,神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人家里。”花间觉得对方有点顺杆儿爬的意思,除非他真能展现什么本事,花间才肯信一点儿。 嗯,一点儿。 “那你一开始问个什么劲?”那人丝毫不惯着,瞅准了客厅沙发就倒了过去,翘着二郎腿好不嚣张,“有本事你打电话报警啊,就说家里出现个精神病,相信我,如果你这样做,最后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的只能是你。” 花间吃瘪,在报警和不报警两个选择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说了句:“你要是青水束,就告诉我十四年前你到底跟江家说了什么。” 毕竟当年的神谕就是江家在青水束的神坛请的,青水束不知道谁知道? “我不知道。”那人惬意地窝在沙发上,丝毫不管花间怎么想,“又不是我说的话,我上哪知道去。” “……那你是谁。”花间打算死磕到底。 “青水束。” “……” 这不胡扯么!花间不再管他,进了洗手间开始刷牙。 等到花间洗漱完毕,拿了件有帽子的外套准备出门,窝在沙发里的某人懒懒地开口:“你就这样出去?” 花间回头,看见那人指了指自己左耳。 哦,他昨天戴的耳钉,忘了摘。 不过他怎么知道的? 花间摘了耳钉,本打算放回床头柜,又想起家里还有这个陌生人,便决定将耳钉揣进兜里。 他出门是要去买染发膏。 蓝色头发的成年人可能不少,但蓝头发的中学生,真不多。 在超市火速买完黑色染发膏的花间回到家后,发现那个陌生人已经不在家里了。算了,先把头发染了再说。花间拿着染发膏站在镜子前时,傻眼了。 他的头发,分明是黑色的。 花间攥着染发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难道自己睡昏了头?不对,他当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那么真实。 忽然,他想起那个陌生人指着自己左耳提醒自己摘耳钉的一幕。 花间把耳钉掏出来再次戴上,随后紧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秒,两秒……五秒过去了,没有任何变化。 呵,可能自己真的出现幻觉了吧。花间摇了摇头,正要出洗澡间,猛然发现前面站了个人,他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抬头一看,不是那人是谁? “现在信了?”那人抱着胳膊问。 花间疑惑,信什么?见对方又指了指镜子,花间看去,发现自己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变蓝了。 那人靠在门口一副老三老四的样子说:“你是江家的,现在江家里的那个是温家的,时家小子有神的道具,苏家的不信神,我说我是青水束,如何呢?” 花间:“就这?” 有些信息确实特殊,可这些信息时昭也能弄到手吧? “哦,东贺那小子认识我,要不你问问他。”那人又说。 花间当机立断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对准那人,打算拍下来发给东贺看……却发现屏幕中,并没有那人的图像。 ? 拿开手机,那人确确实实站在那里。 “哦,摄像机拍不到我是吧,忘了这茬了,早说这个你是不是就信了?”那人一眼看出花间的窘况。 “为什么一定要我信?你想干嘛。”花间放弃了拍照,把手机放回口袋。 “有个麻烦的玩艺在你身上,我要你的配合。”那人说。 “什么东西?”花间问。 “贪婪。” ——来看看神的视角吧。 神界里一颗“嫉妒”掉落至雾茗,导致雾茗负面能量聚集发生爆星事件,世界爆炸后的能量波及到青水江图,在频繁的灾难下,世界内部能量越来越乱,落难的人民变得自私自利,这时,青水江图的神选择借用了两颗正常的神核吸收并平衡了世界内部紊乱的能量。 其中一个神核,便是“贪婪”。 而这个时候,神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内与神界的联系,被改动了。 与神界联系的人不再只有一个神,这个世界被另一种复杂的能量污染了,并且还借由神坛持续渗透。 神选择亲临世界,在朋友的帮助下,以自身神力为媒介,维持着这个持续崩坏的世界。 这个神,名为青水束。 第21章 起起落落 “……说人话。”花间完全听不懂青水束的意思。 “意思就是,当年导致自然灾害频发的东西已经被我解决了,但是我回收不了,得你帮忙,只有回收了灾害才会彻底平息。”青水束说。 “一定要我帮忙吗?”花间问,“会给我什么好处吗?” 倒不是花间不愿意帮忙,只是他这边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而且他也只是普通人,神为什么会选择找他? 青水束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四周泛起青蓝色浓雾,霎时吞没了二人。 浓雾中,花间站在一条分岔路口。 这场景,很眼熟。 花间想起来了,这是之前梦里的场景,他来过两次了。 浓雾中,青水束出现在左边那一条路口,他抬起手指向花间身后,指尖沾着些许雾珠,水蓝色发丝粼粼流动。 花间顺着青水束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背后还有条路,只是身后这路上,四面八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明明有光线从云层照射下来,却始终驱不散那片黑暗。 “去看看吧。”青水束说。 花间抬步走去,当他的身体完全没入浓雾中时,周围场景变换,道路变成褐色地板,四周逐渐浮现墙壁,形成一处四四方方的房间,只是这房间没有任何物品……除了,地上一具血液干涸的尸体。 尸体倒在房间正中间,血液淌了一地,尸体左手手腕和颈动脉处各有道深深的伤口,足以见得这伤口形成的当机立断。 见花间不为所动,青水束转转手指,场景便动了起来,三两下的功夫,尸体的脸就出现在花间视线范围内。 花间瞳孔骤缩,呼吸也是一沉。 那是江文清的脸。 他的亲生父亲。 还没等花间回神,青水束又说道:“你抬头。” 花间下意识抬头的瞬间,空气突然浓重压抑,水分子迅速充盈了每处角落——他在水里。 而头上,是身中数弹的花苒,在这片水域里渐渐下沉。 花间向着上方游去,他看见花苒的脸庞越来越清晰,看见血丝从她身上的伤口流出,看见他的妈妈紧闭的双目。 就在他的双手即将触碰到花苒时,画面似雾般散去。 花间站在客厅,双手还保持着正在努力去够着什么,他浑身湿哒哒,只是水迹向四周退去时,他身上的水像是有意识一般自己聚集落在地上,然后快速溜走。 花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失了神。 他,从未想过自己父母的死状。 甚至因为分离的早,在他心里,他的父母一直都还存在。 花间垂下手臂,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失去,无可挽回的失去。 青水束走到花间旁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帮我,他们不会白死的。” 花间没有说话,沉默着进了房间。 好累。 他要睡回笼觉。 再次醒来后,时间已经临近午时。花间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有时昭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消息,消息内容:一对一辅导,啥时候来? 下午自习小组,上午学习茶楼管理,是他原本的打算,但是他忽然不想去了,至少现在不想。 花间关掉手机,没有回复消息,就穿着早上那件外套,戴上帽子和耳机随便乘坐了辆公交。公交车开了许久,行驶到司终区近郊时,花间下了车。 他戴上耳机漫无目的地压马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天格外的蓝。 可也只是格外蓝。 蓝天,白云,好看却也无聊。 或许人生也就像这般毫无意义吧。 花间看见路边不远处有棵树,便走过去坐在树下的草坪上。 一阵微风拂过,花间头上的帽子被吹起,天蓝色发丝与天空融为一体。 人生……真的有意义吗? 怎样,才是有意义呢。 “哥?”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花间疑惑地回了头,他看见江上站在自己身后。 或者说,这是温沉。 “……你怎么在这。“花间问。 “这里原来是个游乐园,小时候爸妈不是经常带我们来玩么,现在拆了。”因为花间的蓝发,江上脱口而出那声许久未叫的哥,好像就是这声哥暂时打破了这俩兄弟的隔阂,江上难得多说了几句,“管家管不了我,我就想来看看。” 哦,难怪这里这么熟悉,自己下意识居然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吗。 他们分开得,果然还是太早了。 早到他来不及再叫他们一次爸妈。 江上蹲在花间旁边,他看出对方情绪不好,于是试图随便聊聊:“……你的头发,怎么染回来了?”不怕被江家发现吗?这句话他没说。 被江上一问,花间这才想起来自己耳钉没摘,于是重新拉起帽子盖住了蓝发,偷偷摘了耳钉。 还好一路上他都是戴着帽子,不至于太显眼。 江上看他戴上了帽子,还以为他不想理自己,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点别的,就听到花间问:“你后来,见过爸妈没。” “……你说八岁之后?”江上黯然,“算见过一次,在神坛的祭祀上,我看见了他们的棺材。” “祭祀……?”花间捕捉到关键词,“你怎么会在祭祀上。” 江家的神坛祭祀,未满十二岁是不被允许参与的。 除非是祭品。 虽然早从江离口中就得知江家主原本想让江上参与血亲祭仪,可他没想到江上离死亡会那么近。 很快,这些事情便从江上口中得到了验证:“爷爷想让我进祭礼书院,说是让我学习神礼,参加祭仪,但是苏叔叔说谁犯错就应该谁受罚,让我替父母顶罪的话只能说明江家心不诚。我后来才知道,那祭仪就是血亲祭仪。” 也正是因为江上知道了家主想要他死,所以自己的事从来都是藏起来默默消化。 “苏叔叔?”花间倒是抓住了事件关键点,“你的意思是,是苏家主劝了爷爷?” 祭祀通常由各大家族家主共同协助进行,但不一样的人说话分量也不一样,很显然,苏家主说话是有分量的。 “嗯,然后祭仪的祭品就从我变成了爸妈的棺材。”江上说。 当时,各大家族的家主都在现场商议祭祀问题,只有他一个孩子。当装着父母遗体的棺材被人抬上来时,江上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的死亡,但同样感受到了失去和遗憾。 感受到江上的颓废,花间总算稍微打起了精神,至少,他还要帮帮这个不算亲的兄弟。 “你恨爷爷吗。”花间问。 恨?算不上。江上摇摇头。 他都不知道该恨谁。 “如果我想推翻江家,你会觉得我不孝吗。”花间又问。 江上难得露出一抹微笑,“爸妈要听到你说这个,肯定觉得你是在骂他们呢。” 看见江上的笑容,花间也笑了,他站了起来:“那你,好好学习。” “嗯?”这话题怎么拐的如此生硬。江上扭头去看他,却看见他侧颜和兜帽之下,几缕黑色发丝若隐若现。 “好好学习,我们江城学府见。”花间说完这句,转身走了。 江上在树下继续坐了一会儿。 一辆出租车在青水茶楼门口停下。 花间下车便直奔楼上。 楼上有间房是时先生专门空出来给他们补习的,隔音效果很好。 推开房门,里面只有时昭。 “哦?我以为你不来了。”时昭看着门口的花间,并没有因他的突然闯入而吓到。 “早上出了点事,现在好了。”花间是一口气跑上来的,累的他直接趴在桌上喘气。 “啥事?”时昭手撑着脸,一脸感兴趣的样子等着花间说。 花间歇息了一会儿,告诉时昭,掺和了江家事情一脚的人是苏家家主。 时昭还是手撑着脸,面不改色:“嗯,谁告诉你的?还有吗?” “什么叫还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靠,怎么不告诉我!”花间还以为自己终于掌握到有用的信息了,结果时昭还是比他早一步知道。 “我其实不确定,能不能肯定这个猜想就看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个消息了。”时昭说。 花间便将碰到江上的事简单叙述了一下。 二人就着这件事猜测了一下苏家主如此行为的原因。 按理说,若江家成功举行血亲祭仪,可能会引起群众一波狠狠赞赏和体谅,若是能在后续找到温家后裔,江家必将再未来一段时间呼风唤雨。根据时昭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苏家沉稳,一般不会主动出手,那么他这次的干扰,十有八九看中的是背后的某些利益,要么钱,要么势。 若能清楚各家最终的目的那再好不过,可眼下他们也没更多的情报,便只好打算先去自习小组。 至少但很确定的是,大家族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也不知道这些事,苏知胤清不清楚。 从自习小组回到家后,花间脱下外套刚瘫在床上,又想起兜里那枚耳钉。 要不要用江彻的身份试探一下苏知胤呢? “建议不要。”青水束突然从天花板上冒了个头说。 吓得花间从床上滚了下来。 “你怎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只有你戴上耳钉时才能看见吧?”青水束从天花板滑到地上,坐在花间旁边。 花间无语凝噎,他确实这么想。 “为什么不能试探?”花间翻身坐起,和青水束肩并肩。 “因为不如我直接告诉你,苏家可不像时家热心肠,苏家的愿意出面是在知道阻挠江家计划对他们百利无害才出手的,并不是为了额外利益。”青水束抱起了胳膊,好像和花间是拜把子兄弟似的,一点神仙架子都没有。 “哦……那我现在知道的东西还是这么少,岂不是什么都干不了?”花间也抱起了胳膊,对这个结果他可不太情愿。 “能啊,你还能好好学习。”青水束仰天笑了几声。 “……” 等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他早上跟江上说的话吗! 谁知青水束还没说完,又接了下半句:“中考分数给我拿个满分。” “……” 您听听您这说的是人话吗?现在还有中考满分的人? “不然全校第一也行,在江城,成绩才好办事……”青水束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花间看过去,发现青水束靠在床边睡着了。 “……?” 花间将青水束挪到床上,然后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噩梦。 因为青水束,这个自诩神的家伙,大清早把花间叫起来做作业! 这什么待遇?一对一暑假补课的待遇,还是跟正规上课似的,这就是青水束对他让出床的回报吗,不如不要!……不过,要是成绩能提高,也还能接受。 于是这之后花间每天和特种兵一样,早上先在家学习,再去青水茶楼学管理,下午又去自习小组,搞得花间都没时间考虑别的事情,暑假一眨眼便过去大半。 这个暑假虽然没有如花间想象中那样推进关于江家的事,可在学业这方面意外的突飞猛进,以至于苏知胤带来的测试卷,花间次次考近满分。 佟舒为对花间的学习方式十分好奇,百般询问之下,却只得花间两个字“家教。” “什么家教这么厉害?”佟舒为嘟囔。 什么家教?起神之老妈子青水束牌家教,起神这个名词的由来该不会是因为叫人起床吧?!花间狠狠吐槽。 “关键不在家教,在你想学的心。”热心的苏知胤说着拿新卷子拍了拍佟舒为的胸口,“特别定制版,拿去练习吧!” 佟舒为感动。 看完试卷头痛。 这他妈居然是老苏专门从一堆卷子里摘的一张文综卷! 他们暑假补课内容有文综么?没有! 虽然文综确实是佟舒为的弱项。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佟舒为要破防了。 “别客气,互帮互助学习小组嘛。”苏知胤贱贱的笑着,丢下哀嚎的佟舒为自顾自刷题去了。 此时离开学还有一周,学习小组也因成绩不错提前解散。 青水束也终于不再催命似的盯着花间学习,花间难得享受了一周的放松时间。 也就一周。 第22章 合作 由于花间的整个暑假不是学习就是学习,江家的事是一点儿没推进,在还剩最后几天时,他终于决定让时昭约了苏知胤,在青水区东北边一家咖啡厅见面。 为此,花间还借用时昭一部新手机和电话号码开了一个聊天小号。 虽然青水束说是没必要试探苏家的目的,但他可以试探苏家能否合作,试探苏知胤的立场。 “约老苏?”青水茶楼里,时昭问。 “对,就今天,下午四点,容山咖啡厅,到时候你去晚点就说堵车。”花间说。 “行。” 时昭虽然不知道花间想干啥,但花间没说,他也没问,随手就是一条以个人名义的邀约发到了苏知胤手里。 时昭:下午四点,容山咖啡厅见。【附带定位】 苏知胤:ok。 由于苏知胤住的远,便早早出发了,但遇上了堵车,不过也是赶在四点前到了咖啡厅。 只是,咖啡厅里,没有时昭的身影。 苏知胤皱皱眉,拿起手机准备给时昭发消息,只见对方早就发来一张图片,附文:奇怪,堵车了。 其实时昭是没想过真堵车的,为此,他还特意晚了一刻钟出发。 现在,去咖啡厅的路堵的是水泄不通。 苏知胤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时昭突然约他是干什么,虽然几大家族看上去水火不容,但他和时昭的关系其实不差,至少,单独见面这种信任还是有的。 苏知胤先点了杯咖啡,去了咖啡厅二楼天台,看楼下车水马龙。 突然,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少年坐在了他对面。 天台上有不少空桌子,这人偏偏坐在他对面,这让苏知胤不得不去注意。 “……你好?”苏知胤迅速打量了一眼对方,细心地发现对面左耳上戴着一枚耳钉,于是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单耳戴耳钉的不一定是江家,他也并没过多怀疑。 “江文清死在约六年前,可报纸和新闻一直说他死在十四年前,这件事,你知道吧?”少年嗓音稍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上来就问江文清,苏知胤虽然记得这个名字,但面对一个陌生人,他哪里有那么好说话?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苏知胤冷着脸靠在椅背上,谁家的呀这是,套情报还套他头上了? “如果说,告诉我,对你们苏家有利呢?”少年摘下帽子,露出一头耀眼蓝发。 苏知胤惊了一下,只一下,便迅速恢复常色。 “江彻?” 少年没有说话,蓝色眸子平静的注视着他。 同之前一样,他不会回答自己是否是江彻这个问题。 苏知胤倒也不是刚需对方的肯定,他再一次看了对方的耳钉,心里已经对此人身份十拿九稳,于是沉下心来思索一番,回答:“那得看,如何有利了。” 少年看着远处的高楼,说:“金钱上或许没什么大提升,但在群众心中的口碑,又或者势力,得看你们能不能抓得住了。” 苏知胤循着江彻目光看去,发现那个方向有一栋时家名下的写字楼。 这意思是,苏家不答应,他就会去找时家?苏知胤收回目光,眯着眼看向江彻依旧平静的双眼。 他觉得自己请的动时家? 像是知道苏知胤在想什么似的,江彻突然说:“时家如何就不用苏大少操心了,我可以给足够的时间让你考虑。” “你很自信啊。”苏知胤笑了笑。 “因为我赌的是命。”江彻眼睛弯弯,也在笑。 苏知胤收起笑容,评价了一句:“你挺疯的。” 他目前对疯子不怎么感兴趣。 “江家人更疯不是吗?隐瞒天命,玩弄人命,我不服,很正常。”江彻还在笑,他缓缓站起,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调出好友码放在桌上。 “苏家,要下注吗?”江彻说。 这个聊天账号的注册手机号是时昭的,就算苏知胤去查,也只能查到时昭。 “哦?”苏知胤对下注这个说法倒是还有点感兴趣,无非就是提供点线索什么的,“赢家能获得什么呢?” “之前说过了。”江彻抱着胳膊坐回椅子上,好友码就这么摆在桌面上,“势力,口碑,不过是从江家手里瓜分出去的,看你们能挣多少了。” 这已经是明牌说要合作打压江家了。 “哦,还有一个,不过苏家也许不在意。”江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以后,大概不会出现第二个温家。” 大概这个词,看似不确定,实则用词严谨。 再看苏知胤,听完这最后一句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许确实是对天下大同之势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始终盯着江彻,眼睛亮亮的。 有意思。 先是司终观的道长告诉苏家主出手更换江家四年前的祭祀祭品,后是江彻直接找上其他家族求合作,居然只为天下太平? 谁都知道江家搜寻力度之大,可还是被江彻躲了过去,现在还能堂而皇之出现在苏家人面前。 江彻这么能躲,躲一辈子可能也没什么问题,他合作的目的,明显是为了不让江家继续滥杀无辜。 这赌注,苏家下个注也无可厚非。 苏知胤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扫一扫,这时楼下传来救护车和警车路过的声音。 好友申请发送过去后,江彻拿过手机随手点了个同意,随后冲苏知胤挥了挥手,“账结过了,先走一步。” 苏知胤看着少年戴上帽子走远的身影,点开了自己和时昭的聊天记录。 江彻这是,有备而来? 四点二十,时昭总算姗姗来迟,他看着手机里苏知胤发来的桌号,在天台找到了他。 “来晚了,容山大十字路口出了车祸,堵了半个小时。”时昭说着坐下。 “喝点什么?”苏知胤问。 “我自己来。”时昭拿过菜单唤来服务员,跟同学一起出去时苏知胤请客就算了,他好歹也是时家大少爷,私下要别人请像什么话。 二人重新点了单后,苏知胤不着痕迹地问:“你今天喊我来,是有事?” 不知道江彻来找他这件事,时昭是不是知情人。 “有,这事不方便网上聊。”时昭开门见山,“你考哪所高中?” “啊?”苏知胤没想到时昭所谓不方便网上聊的事跟学校有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江城区江城学府,甘原区第一中学,青水区泉口中学,这三个都是重点中学,你想去哪?”时昭问。 当然,对这些家族继承人来说,其实在自己的地盘上学会更方便,苏知胤能在青水区上初中纯粹是因为苏家主在这边办事,居住地离青水学院近,于是被教育局分配在青水学院。 不过这三个重点高中,论教资,论好大学的录取率,还得是江城学府。 就凭江城学府的录取分数线摆在那,学习差的根本连门槛都捞不着。 “你打算去哪?”苏知胤并不急着回答,反而是又问了时昭。 “嗯……感觉江城更好吧?”时昭直话直说。 服务员将饮品端上,时昭点头示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服务员走远后,时昭对苏知胤说:“你要是去江城,我就去。”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苏知胤稍加思索便清楚时昭这么说的原因。 讲道理,时昭若是考泉口中学,肯定毫无压力,江城资源虽好,也毕竟是江家人手下。 现在的江家对外口碑虽好,但他们能不清楚江家家主是个什么德行?他们俩要是分别考自家区的重点高中还好说,若是只有一人选择江城学府,江家恐怕都要怀疑他们两家有过节,若是真被江家心利用,暗中颠倒是非,也能应付,但也是个麻烦。 “我还没想好。”苏知胤回答。 其实苏知胤也不是没想好,只是想再听听时昭的说法。 做个决定哪有那么难?时昭一眼看穿苏知胤的心思,但还是配合地解释了几句:“我是觉得江城资源又好,而且我要是去泉口,对江家的消息,肯定来的慢。” 江城学府的学生学习好,可不代表不爱八卦。 如果江家有什么消息,江城学府肯定会传出一些风声,这也是时昭的目的之一,其他原因,他时昭无可奉告。 时昭这边再不愿多说,苏知胤见时昭风口紧,侧面撬不出任何有关江彻的事,便也是退了一步。 “跟你一起去江城学府,倒也不错,咱俩考一个班去,江昌兴不敢动我们,毕业点报志愿那天,我们一起。”苏知胤表态。 “正有此意。”苏知胤都说到这份上了,时昭也不怕对方反悔耍赖,对苏家大少爷的诚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他还有后手。 二人随便又聊了些别的,过程中苏知胤只字未提江彻的出现,只是侧面试探了时昭对苏家的态度,被时昭糊弄过去后又说回了成绩这事儿,最后二人各自回了家。 中考这个话题不是花间提供的,但正好时昭早就开始盘算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借着这次机会去问了。 也不知道花间打的什么算盘。 时昭也不急着问,等花间之后自己解释,这点信任,他还是可以给的。 最主要的还是,堵车的时候,他拿极神示例盘浅浅的算过,结果不算坏。只要他想,甚至可以算出具体细节,但时家的道具不是宫他窥探别人计划的,所以了解事情没什么问题后,也就由花间去了。 一个平平常常的暑假,大家就这么平平常常的度过了。 只是对于花间来说,开学那天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学校热闹起来,没假期那么冷清罢了。 随着开学日,他们成为了青水学院的初三学长,也迎来了不同于初一初二的,魔鬼考试期。 简单介绍一下青水学院的魔鬼考试期吧,就是,初一初二没考的试,全都压缩在初三,并且在上半学期,他们没机会复习,整个上半学期的课程也非常紧,可能前一节课刚学完新知识,后一节课就开始考试。 在这样的学习模式下,新旧知识才会被反复加热,不至于炒冷饭。 而下半学期是至少有一半时间巩固初三的知识,外加各样式的考卷,你甚至可能会看到试卷上只有初二内容。 这种学习方式有利有弊,利是跟得上这种方式的同学掌握知识的速度非常快,并且记的也很牢,弊的就是那种顽固分子,考着考着突然觉得考试也没什么了不起,记不住于是干脆不记了,就等试卷发下来后看老师安排罚抄多少遍,有点无赖的意思。 当然,压力大的也只是初三这部分。 参加完开学典礼后,班主任笑吟吟地走进教室,宣布了一件“好消息”。 “大家准备准备啊,从下节课开始,我们要进行各科摸底考试啦!惊不惊喜?” 这对同学们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大家顿时叫苦不迭,都是刚上初三,谁曾想上来就是这茬?初三的书还没发呢,本以为第一天还能放松一下,是他们太天真了。 当然,这主要是为了测试一个暑假过去后,大家手里的知识还剩多少,也让大家在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初三氛围。 不过也有几个反应不大的。 比如花间他们五个暑期自习小组的。 对他们来说,暑假,不过才放了七天罢了……这话好像更针对花间,毕竟其他四个不像花间这么忙。 于是开学第一天就在这“愉快”的氛围中度过了,董少祺恨不得每考完一场就得去一趟小卖部买点零食安慰安慰自己,惹得花间吐槽“干脆把小卖部搬到教室吧,省的你跑好几趟。”没办法,整个暑假,董少祺肯定是玩的最嗨的那个! 开学第一天,初三的老师们就敬业上了,连夜批改了试卷,第二天公布了成绩。 初三一班的班级前四名没什么变化,但是第五名变成了英语课代表蒋雨萌。 你问花间?他的名次和分数都有上涨,只是涨幅不高——他控分了。 江城学府他是要去的,但他不想在江家的事情还没解决方法时冒尖儿,容易被掐。 事后花间重新把自己分数排了一遍,发现自己进前十了。 不错,整个初三,他都要保持这个成绩才行。 第23章 揭穿 江家别墅,江昌兴刚处理完一堆文件,便觉疲乏,于是摘了老花镜揉捏眉心。 最近不知从何而起,总有一些细碎的舆论在议论江家家主的事情,无非也就是包括行事强横,不顾民心的风言风语。 他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了,这些舆论他处理的有些吃力,手下还没几个他看得上的可用之人。 他老伴儿走的早,这些年身边连一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就算了,几个儿子在他心里也是个个不争气,性子一个比一个软,也不知随了谁。想到这些,江昌兴狠狠叹了口气,他倒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个伴,但是他在乎江家的延续。 而现在江家他最看好的人,居然只有他的大孙子江霖。 当然,这也是受了神坛的暗示。 十四年前,各大家族承受不住持续的灾祸,求着江家主提前举行一次神坛祭祀,向神卜问灾祸因由,只得了“青水之难,灾因祸果”八个字。 其实江家人能卜问到更细节的东西,但大家不知道,具体能有多细节。 江昌兴清楚的记得,那日神坛的神树下,供奉的香火中隐现着的信息——德高得人心,人心稳权势,权势出神子,神子临江温。 这里的江温分明指的是江家和温家。 这神谕是江家主代众多家族族长问的关于青水江图未来的,但江家主终究还是有些私心,这私心在神坛前还没藏住,神倒是也贴心给江家主解了惑,好在其他人读不懂香火中提供的信息。 也就是说,那四句话,是对江家未来和青水江图未来的共同解读。 果不其然,当年江家和温家分别诞子时,不仅神坛的神树无风自响,连前一秒晴空万里的天空都立马变得风雨交加。 江昌兴认为这是神子降临人世的预兆,不过对温家也诞生神子这事,他不甚高兴。 温家虽在事业上与江家不冲突,可温家是江城区的大家族,而一个区,目前还没出现两个家族齐头并进的先例,于是江昌兴动了歪心思。 若是温家遭遇不测,江家的神子岂不就是青水江图唯一的神子?!江昌兴年轻时没少干过类似行当,虽然不一定是冤枉好人,但都干的非常漂亮。只可惜他也不知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让温家逃了一人,他本就恨儿子不争气,于是气急之下,便对自己亲儿子动了手,不过或许真是年纪大了,这件事,他做的没那么完美了。 所以他在江上十岁生日时表面上要献祭江上,实际却拿旁系的江梧顶替,这一点,其实不是听信旁人,而是他心里早有预谋。 这么多年过去,江上身上并没有任何突出之处,倒是大孙子江霖逐渐展现出大家风采,江昌兴便逐渐将注意力从江上转移到江霖身上,甚至一度有越过江霖的父亲江文政的意思。江文政心里清楚是父亲偏心,但由于得势的是自家儿子,便也没计较。 对于江上,江昌兴是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而江霖,他是真有意栽培。 但江霖却不这么想。 这一年,江霖没有选择保送,而是参加高考,以17岁的年纪,拿下了状元,顺利进入江城大学。 也是这一年,江昌兴开始将实权逐渐交了些许给江霖。 江家人细微的动向自然瞒不过苏家,但当花间的小号等来苏知胤的这则消息前,先被江霖找上了门。 虽然后来他知道江霖掌握部分实权后并没有多震惊,江霖考入江城大学这件事早已在新闻上宣扬的沸沸扬扬,得江老爷子赏识也是理所当然。 事情起因是他收到了一则来自东贺的消息,消息内容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去一趟司终观,有人指名找他。 既借东贺之手,花间也没什么不敢去的,可当他知道是江霖指名找他时,整个人都被雷了一下。 而且他居然还带着江上。 花间再想推辞早已来不及,江霖就这么站在了他面前。 江霖之所以选择在司终观见面,是因为司终观绝对中立的立场和绝对保密的措施。就这样,东贺将三个人带至司终观内一处偏僻别院,自己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先撤了。 花间不明就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江霖倒先发制人:“青水学院的花间同学,愿意考来江城区吗。” 花间觉得莫名其妙,更何况名义上他与江霖不熟:“……为什么?我在青水待的挺好的,江城区我人生地不熟的。” 江霖说:“江城环境好啊!” “……”花间死鱼眼盯着江霖,“你说江城学府管的松都比这个理由能打动我。” 江霖说:“不,江城管的还算是比较紧的,不过学习好的话可以网开一面。” 这个倒是人尽皆知。 “……所以,贵校是很缺招生老师吗?”花间问。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个人想法。” 花间看了一眼江上,问江霖:“请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像,还真有点关系。”江霖说着拿出一份检验报告。 花间心下一跳。 “原本是为了避着爷爷的耳目,可结果真让我意外。”江霖将检验报告展示给花间看,上面的人名全是化名,但最终结果显示的是,鉴定为存在血缘关系。 江上看了看桌上的报告,一脸茫然。 花间眼神犀利地看向江霖:“江家老大,你想说明什么?” 花间如此反应,倒让江霖心里有几分定论,“江彻,你才是江家人。” 江霖提起那张报告单,“这是江文清的DNA样本,和那天文具店里,某个戴着耳机装作不认识我的小子的DNA的测试结果。”江霖故意这么说,暗戳戳的指花间,又把目光移向江上,“既然你是江彻,那江上,恐怕就是温沉吧。” 花间上前一步,挡住了江上,可他挡不住温沉两个字一经出口,带给江上的冲击。 江霖说江彻是江家人时,江上还没反应过来;江霖说他是温沉时,他终于懂了。 这意思是,他不是江家人! 可他从没想过自己不是江家人。 花间没有说话,他没发现身后的江上情绪已经不太对,也没直接怀疑这份报告是不是江霖捏造的,离了江家的机构,DNA数据倒是显露无疑。这件事,江昌兴知道吗?他盘算江霖单独来找他到底是何意,难不成是要他助他顺利坐上江家继承人的位置?对方好像也不需要。 被江霖戳破后,花间反而冷静下来,他手上已经掌握不少江家的黑料,只要江上平安无事,他还有的拼。 “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江彻。我从小是跟奶奶一起过的。”花间说。 江霖:“你别紧张,这份报告只有我看过。” 花间眯了眯眼睛,“一份报告而已,你们江家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伪造。” 一股能量自花间身后散开,不知为何,江霖忽的急了:“江彻!你怎么这么倔呢?!因为温沉,我们江家人死了多少人!你爹妈也是因为他而死!” 听到这话,半晌没有反应的江上瞳孔骤缩,他突然推开花间,冲过去拿走了江霖手上的报告。 “江上,你……”花间想把江上叫回来,但是江霖伸手一把拽住了花间向后甩去,随后猛的抽出腰间藏起的匕首,刺向江上。 变数来的飞快。 江上怔怔地拿着报告单,匕首直直的向着他的门面飞来,他从未想过,那个在家主面前鼓励他安慰他的大哥,居然有一天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霖!!!”花间猛然发现江霖正拿着凶器,但过去已经来不及,他拼命冲过去,想拉住江霖。 一瞬间,周围黑色粒子闪烁。 花间拉住了江霖衣角,但匕首仍带出飞溅的血珠,这一瞬间,他紧张到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等到再看清时,江上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右手捂着右眼,血慢慢的从指缝中滴落。他周身黑色粒子翻涌,刚刚是这黑色粒子,宛如藤蔓一样将他扯离江霖,不然现在见红的可能是他的喉咙。 “你果然是温沉!你果然是凶星!!”江霖喘着粗气几乎要失去理智,随后他就被提起衣领按翻在地,是花间。 刚刚不知怎的,看见江上差点在他眼下遇害,花间莫名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力气都增长许多,此时,他周身带着蓝色粒子,这股清冷的能量瞬间让江霖冷静了下来。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花间怒吼着,咬牙切齿,江霖冷静了,可他没冷静!这么多年,他没在江上面前提起温家一个字!这江霖,在干什么!愤怒让花间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江家的人不是因为他而死!是江家人自作自受!自作自受!江霖!你不清楚吗!!” 江霖突然冷静下来,他看着按着自己的花间,恍惚间似乎和另一个人重叠了。 “大霖啊,温家人的死不是因为出了凶星哦,让温家人死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孩子。” 这是他小叔,江文清说的话。 江霖依旧喘息着,他刚刚差点成了杀人犯。 让温家人死的……明明是江家人,他怎么了,他不是本来很清楚吗? 见江霖又些恢复理智的迹象,花间再次提了提江霖衣领,俯身下去在他耳边低声怒吼,“江昌兴做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知道该死的是谁!” 说罢,花间把江霖惯在地上,让他冷静。 旁边的江上仿佛丢了魂,他的右边眼睛还在滴血,花间连忙过去查看江上的伤口,江上也没有躲避,最后花间发现只是伤到了眉毛,便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江霖慢慢从地上爬起,他原本想去扶江上一把,可当他手伸到江上面前,看到江上沉默的缩在角落。 想必自己当时拿着匕首冲上去时的表情,一定十分凶狠。江霖如此想着,收回了手,握紧了拳,沉思一番后,他走到放着检测报告的桌前掏出一个打火机,当着两个弟弟的面,将那张检测报告烧毁。 “我手上就这一张报告,没有复印件和备份,现在不会有人知道了。”江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烧掉了杂草一般轻松,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又些惆怅。 这是以行动证明自己的立场,可惜花间没get到,他甚至有些怀疑江霖是不是欲盖弥彰。 毕竟现在江霖知道他的身份,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花间搞不懂为什么江霖一开始执意要自己去江城学府,难得就因为他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江家人? 当然花间这边也没指望江霖能帮上他什么忙,别来找他和江上麻烦,他都求神拜佛了。毕竟江家人,说是每个人都不是一条心也不为过。 而江霖做完这些后,便开始感到奇怪了,他不清楚今天自己失控的原因,他带江上来其实是想好好和花间讨论一下中考的事,没想过闹成这样,但烧毁这报告,确实是他一开始的打算,只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恐怕江彻不会轻易信任他。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弟弟下手,哪怕不是亲生的! 这要是让小叔子看到了,该失望了吧。江霖自我责备,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告诉花间,这件事他不会让江老爷子知道。 对江霖的说法,花间将信将疑,江霖离开司终观后,花间去质问东贺,江霖怎么会通过他来找自己,可东贺一脸无辜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信吗?他不信。年纪轻轻能当上司终观掌权的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这免不得让花间猜测东贺其实早就和江霖有往来,可他没有证据。也是这件事,让花间对东贺的信任产生了些许动摇,他终于觉得靠人不如靠己,回家之后,花间开始着手散布一些消息。 没错,那些有关于江家的舆论,是他借苏家手散播出去的。 周末,青水茶楼楼顶单间,当时昭从花间嘴里听说这些事时,脸色并不是很好。 “这件事有问题?”花间很快注意到了时昭的异常。 第24章 贪婪 时昭拿起示例盘,拨弄一番后却说:“嗯……没什么问题。” 事情没什么问题,但整体不太对劲。种种迹象已经表示,这件事在示例盘上已经有大致走向了,哪怕中间有偏差,但离某个结果不会太远。 现在看似有各路贵人相助,但对结果的导向未免都是好的。所以这意思是,过程没什么问题,但结果出了点问题。 时昭没有告诉花间真相,但他建议花间……好好学习。 学习不能改变结果,但至少面对无力扭转的结局时,能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态,时昭如是说。 ……?花间一头雾水,你们一个两个这样不是卖关子就是谜语人,很容易显得我蠢好嘛! 只一学期,花间便开始感悟到了时昭这句好好学习背后的含义。 初三的课程是真的很紧,紧到他为了追赶成绩,差点无暇顾及江家这边的事儿。 但就是这个节骨眼儿,江家出了大事。 那日,江霖最先离开了司终观,然后是江上。 江上离开前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花间一眼,这一眼情绪极其复杂,花间叹了口气,只告诉江上先别乱想,回去好好上课,之后他会给他解释,至于江霖,先晾着不管,如果遇到不对劲的动静,第一时间去青水茶楼,或者直接联系他。 花间回到家,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歇会儿,就看见青水束坐在客厅沙发上悠哉悠哉喝茶。 “你平时不买零食么?”青水束问。 “我不吃零食。” 他在外面忙这忙那,家里头这个闲散神仙还管他要起零食来了,花间略感无语,拿了个茶杯就把青水束壶里的茶给自己倒了点儿,自己家的茶水,他丝毫不客气。 青水束也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神,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又喝了两口,忽然发现了花间的不对劲。 “江彻,你用神力了?” 在青水束的口中,江彻一直是江彻,花间只是他方便行事起的昵称。 “神力?”花间眉头微蹙,虽然出自神口中,但这词儿是不是有点中二? 不过他更疑惑的是,神力是什么,他怎么有神力? 青水束看花间疑惑的样子,终于反应过来人间不是谁都有神力的,看来是之前平息灾祸透支神力所导致,他连记性都不怎么好了。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贪婪。”青水束说。 花间还是很迷茫,这贪婪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你说清楚一点儿?”花间问。 这可让青水束有些犯难,该怎么和这小子解释呢?于是他先问:“你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没?” “那可太特别了。”花间把司终观上发生的事就跟青水束说了。 青水束听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温沉身上的神核,也出现了反应,并且还是懒惰核引得贪婪核去镇压。 神之核,有七种能量,其中一种,贪婪,就在江彻身上。 自从青水束以自己的神力填补他培育的这个实验世界后,他的神识便散开,如雾般一直沉睡在这个世界,又由于江彻身上的贪婪之核力量渐充盈,在江彻去了一次司终观后,他彻底醒了过来。但即便是醒了,他的神力大不如从前,神识也受损,所以意识有时候都不清醒,有时候连话都没讲明白。 至于为什么江彻去一次司终观他就能醒,那是因为,青水江图的神造物,不止江城神坛一处。 另一处,就是这司终观。 司终观本是一所普通道馆,只是在神界的实验世界出了事后,有位极神出面,替他在青水江图的司终观里安了另一道保险,所以现在的司终观,是有极神神力的。 是江彻身上沾染的神力,助他苏醒。 所以每次江彻去完司终观,他都能获得部分恢复。 这些,江彻不知道,也懒得问这么细。 但他想不想知道,由不得他,因为青水束已经开始解释了。 “原来温沉身上的神力也显现了,而且还先你一步。” “神力?这是怎么回事。”花间问。 “你还没出生那几年,灾祸格外厉害,这事儿你知道吧?” 花间点点头。 青水束继续道:“在灾祸之下,人性的恶念逐渐显现,虽然确实有不少人舍身救助他人,但也有很多人自私自利,为了活命或者更多的资源残害同类。其中最显着的负面影响,就是人民群众的贪婪阻碍着这里的复苏。” 花间微微一怔,这个事情,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所以我的同事借了我两个神核,用来吸收世界里的负面能量,其中一个核,就在你身上,名为贪婪。”青水束说。 花间似懂非懂,问了句:“贪婪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里的所有人,只有你,能看见更多、接触到更多来自人民群众的贪婪能量。”青水束神情认真,不等花间问,他就继续说着,“所以温沉,也是因为他是能接触到更多其他你触及不到的负面能量,而温沉身上的,是懒惰之核。” 懒惰之核有个别的神核没有的能力,就是神核承载者若是凡人,那此生身边将出现数不胜数的各类负能量携带者。 也就是说,江文清家看似把这两个孩子保护的很好,其实他们早已见识过很多负面能量,但这也是他们两人命中自带的,任谁来都束手无策。 解释完这些,花间沉思起来。从青水束出现开始,他也不是没想过拉着这个神向全世界宣示江家内部的丑恶,但他也能感觉到,如果事情能有这么轻松就解决,那神也不会牵扯到他身上,所以索性不管不问了。 “也就是说,你可以从我身上汲取到神力,是吧。”花间问。 “你想让我恢复神力然后亲自解决这些事?”青水束轻松猜到了花间的想法,“可惜,等到我恢复神力时,温沉就保不住咯。” 哪怕这个世界归青水束管,那也要青水束管得了人民意志才行,现在他神力近废,拿什么管? 花间不说话了。 青水束笑了笑,江彻作为贪婪之核的承载者,“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江彻身为凡人,不知道神核具体还有什么用处,但他可一清二楚。 承载得了神核的,都是有机会进入天界的,所以人间这些琐事,对江彻和温沉而言是实打实的考验。 只是江彻这边,有很多人在帮他。 若一味的依靠他人,神界的大门,他注定进不去。 可青水束想归想,江彻……花间这边,考虑的一直都是江家和人民的事儿。 最后花间又向青水束打听了江上身上神核的事儿,在得知江上是感受到生命威胁才引出神力后,默默点了头,撂下半杯没喝完的茶水回了房间。 他原本是打算从现在开始不想江家的事,让脑子缓一缓,把学业先补上,可没几分钟便收到了来自旁系江离的情报。 ——江家家主正在着手准备神坛祭祀,江梧情况危急。 而花间这边掌握情报甚少,他们并不能侧面扭转江昌兴的决定。但这也不能怪花间他们无能,神谕只有江昌兴能看到,江昌兴又不是把想法都往外说的傻子,以大义之名换来众生信仰,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损失的也不是他的后代。 至于花间一行人散播的谣言,目前对江昌兴来说不痛不痒,可拖太久不清理舆论那也不行,于是干脆和江梧的事一起办了。 而花间虽然之前就和江离说好了,江梧的事由江离负责,但若只是因没有江家任何把柄而任其糟蹋自家人,花间做不到,在这一点,他遗传了江文清。 其实,他要是有本事公开身份后还不被抓,江梧或许能保这一命,可惜,他没这本事,哪怕身边还有个起神青水束。 青水束表示,自己还在休息恢复中,勿cue。 不过花间从青水束这里得知情报后,有了别的推测。为什么江昌兴会违背自己的大义之道,选择保下江上?难道神坛提供的神谕里,有江家人会得神力这一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他要怎么办呢? 花间焦头烂额地坐在床上,这时,他忽然想起青水束说到的神力,于是沉下心想再试试。 结果什么也没有出现。 那股能量,他当时明明是感受到了的。 正当他放弃这些看似可笑的做法时,江上来了消息。 说的竟然是江梧的事情。 “我刚听说老爷子要献祭江梧,而且还是因为温家的事,可这事不应该落在我的头上吗?按江家的规矩,去谢罪的不应该是我吗?你知道江家的规矩吧?事情出在我们家,我是家里留下来的唯一一个……” 消息到这里断了,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江家人。” “按照规矩,怎么着也得我去祭礼书院吧?爷爷也没多喜欢我,为什么找别人来替我?” “这是要别人替我去死的意思吗……我真的害死了很多人吗。” “哥,所以我原来的名字是温沉,不是江温沉,是吗?” 看着江上发来的一条条消息,花间一时感到揪心。 这是兄弟二人见面后,江上第一次喊他哥吧? 江上还是聪明了,但同时也太敏感了。 看着这几条消息,尤其是最后一条,花间指尖发白,突然不知如何回复,但他也就纠结了这一瞬。 ——让那些人去死的,是你吗? 这是花间的第一条回复。 ——是你告诉他们去死的吗,是你让江梧去的祭礼书院吗,你不要把别人的罪揽在自己身上。 江上都知道江老爷子没多喜欢他,那他留下江上,肯定别有所图,希望江上能明白! ——江梧的事他大哥和我都会想办法,你千万别自乱阵脚,不然有可能牵扯更多人。 ——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弟弟。 花间回复完后,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却不知还能说什么,索性就没管,见江上回复知道了后,便打开题册,刷起题来。 江梧那边……事情太复杂,今天发生太多事了,他得先从这些琐事脱身一会儿,回头才能更好复盘。 也不知道,若是现在将江家的一些事散播出去,是不是最好的时机。 江家这边。 江上收到花间的回复后,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他没有花间那样的心性,对他来说,他做不到认为自己与这些事无关。 在揣了好几天心事后,他还是作出了决定。 这几天,江霖知道自己不该当着江上的面说他是温沉,而他最开始的初衷,其实只是想让江上知道,江彻真的是江家人。 他真的没想过要拆江上的身份,甚至在江老爷子面前,他都是自愿保江上无恙的。所以这几日,他格外关注江上的动向。 自从张管家被罚后,江上本是有好一阵子单独生活在江文清留下的别墅里,可由于初三正是冲刺中考的阶段,于是在江霖的要求下,江上隔三差五会去一趟江昌兴的别墅,由江霖辅导江上的部分功课。 虽然在江昌兴的眼皮子底下行动有颇多限制,但江霖觉得让江上了解一下老爷子的脾气也挺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江上拉近一下关系。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那次从司终观回来后,江上无意之间路过老爷子书房时,听见了江城学府的校长江文政讲的话。 “小梧是无辜的,爸!你若是不想要江上去祭仪,大可以不必这样着急啊,拿旁系的孩子去顶算什么事!手下留点情吧……” “你还记得我是你爸!你倒还管起我来了,江家祖训你可还记得!” “记得,可是爸,祖训的大义也不是这样的啊……” “别叫我爸!滚出去!” 这就是江上听到的内容。 书房门打开时,江上差点躲闪不及,还是江霖突然出现,绕着监控把他带离了书房附近。 谁曾想过了几日后,江霖眼见着江上主动敲响了江昌兴的房门。 花间和江上不是同一类人,所以不见得他会理解江上的想法。 但江霖见的人多了,哪怕他不懂江上的心思,但结合前几日的事情,就是猜,江霖也能猜到江上想干嘛。 江上这是想和江老爷坦白自己的身份,保下江梧,还能让江彻回家! 第25章 兄弟一心 只要是在江家别墅内,很多事都逃不过江老爷子的眼睛,所以江霖一边关注江老爷子的动向,一边紧盯江上。 这不就发现问题了。 江上在江老三家那些年,甚至江老三死后,江上都不曾主动找过江老爷子一次! 现在听说江梧的事之后,他能是为什么找江老爷?最坏的结果,可不就是揭穿自己身份保一个无辜的人。 前几天他带上江上去司终观找江彻,目的只是为了兄弟三人齐心协力而已,他对江上本没有恶意,也没想过将那些话说给江上听,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了,还差点要了江上的命,所以他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才想在江家别墅内多照顾江上一点。 江霖为什么会失控,他自己不知道,但是起神青水束知道。 这就是江上身上的懒惰之核所携带的效果。 江上身在温家时,说是温家因这懒惰之核才有的这劫难也不为过,后来来到了江家,江文清夫妇二人也出了事,再就是江老爷子给江上找来的管家,也是受了懒惰之核中的负面能量才越发猖狂。 这就是江上作为温沉的劫难。 他要是醒悟了,悟出超越凡人的思想,便会因这神核的力量产生神识,这也是某个极神的意思。 神界的动荡,不一定会波及外围世界,但一定会对实验世界产生巨大影响。 那个极神的意思,就是在几个神位殒落前后,迅速提拔能够信任的新神,也就是他们所谓的“种子”。“种子”借神核的力量,在神界领头人的培育下,是要长成参天大树来神界照拂万物的。 这些,连江彻也不知道,但时家却是能借助极神示例盘得知的,这就好比神界选神子,挑了时家这样明事理的得力助手。当然,时昭也是个不错的苗子,只是他身边的环境,没办法让他生出对世人的怜悯之心,时家上下看的都太通透,更多的只是看客心理,所以他们会是极好的助力,但无法成为“种子”。 虽然江霖不知道这些,但江上这事有他的责任,更何况江霖心中也有大义之道,所以他很清楚,江老爷子的初心早就偏离祖训了。 在江上进了江老爷子书房后,江霖也赶紧跟上去了。 “……是旁系江梧代替我去祭礼书院的事,爷爷,其实……”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紧接着江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爷爷,是我,我有事想跟您说。” 江昌兴皱了皱眉,让江霖进来了。 江霖进来后装作意外的样子看着江上:“咦?弟弟也在,好巧,我正准备和爷爷提起你呢。” 江昌兴心里有些不耐烦,但没摆在脸上,问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要找我。江上先来的,让江上先说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旁系的事情的?” 江昌兴说到后面时,眼神犀利起来,江上定了定神,还没张嘴,江霖就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啊?你是来说这个事情的?”江霖的表情由惊讶转成劝阻,伸出一只手挡在江上前面,把他往后薅了薅,“快别说了,爷爷,我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次父亲在花园碰到我,他气不过,提了一嘴江梧的事,正好让来找我的弟弟听见了,弟弟以为是爷爷宠爱,不舍得让他去祭礼书院,这才找人来替他,弟弟心里是有大义之道的,所以想来找爷爷承担责任,但他理解错了爷爷的意思,我回去之后好好跟他说清楚。” 江霖一口气说完,半点不给江上插嘴的机会。 江昌兴又皱了皱眉,但还是先问了江上:“你是为这事来的?” 江上确实是为了这件事,但理由可不是江霖说的那样!不过江霖都挡在他面前了,这明摆着是不让他说,他很疑惑,明明之前江霖差点杀了他,为什么现在要拦他,这应该正合江霖的意思才对吧? 但是这件事他也没和江彻还有时昭商量,自己做主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坏江彻的事……这些思绪前后不过一秒,他就点点头,回答江昌兴:“确实是这件事。” 江霖暗自松了口气。 他敲门前,江上说的话他全听到了! 就差一点…… 江老爷子心里对这俩孙子没意见,见江上点头,他心里对这个小孙子有了些好感,却也不由得一拍桌子,怒道:“江文政怎么回事!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还不如你这个做儿子的稳重!” 江霖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抱歉啦老爹,为了江家,这口黑锅您先背着吧! 江文政是不可能这么没分寸的,但江昌兴根本不了解自己三个儿子,所以江霖敢让自己父亲先背了这锅,他也有把握处理的好后续。至于为什么他说在花园……别墅内不是监控就是江昌兴的眼线,就连他房间都有,只有花园,是大家都会去,有监控死角,又不会让人怀疑的地方。还有祭礼书院这事,江霖是知道的,毕竟他已经是老爷子内定的接班人,这些事,他必然有参与。 而江梧的事,他和旁系的大哥江离,早就商量过了如何解决。 这些事,是江彻插不了手的,但这两个准继承人却有些分量。 “爷爷您别气,我爸也是好心,我回去跟他说说,不用爷爷操心。”江霖在江昌兴的怒气之下丝毫不退却,主动拦下这件事。 “这像什么样子!还得要你这个做儿子的教训,他老大不小了,这点是非都分不清!”江昌兴怒气未消,这对江家来说可不是内部矛盾,要是江文政说的话让旁人听到,事情可就波及到江家的名誉了! 江霖连忙打圆场:“爷爷别气坏了,您公务繁忙,这些事我去说也是一样的,爸爸当时也是急火攻心了,现在冷静下来肯定也会自我反思,不过今天我来找爷爷是有个好消息告诉您的。” “什么好消息?”面对好大孙儿的劝阻,江昌兴平息了许多,他对自家几个儿子意见都很大,但这个孙子做事非常有章法,合他心意,于是便转移了重心。 “江上这一期考试成绩十分理想,他已经是班上第一名了,要不了多久,年级第一也是他,大家都知道爷爷的孙子在外面很有出息。” 对江昌兴来说,这再好不过,但他觉得江霖专程说这事,可能是想要些奖励,毕竟江上在江家别墅学习,教他的一直都是江霖。 “是很不错,你想要什么奖励吗?”江昌兴问。 “等弟弟年级第一了,爷爷能不能也提拔一下他?到时候他助我管理江家一些事情,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江家才会越来越好。” 江霖这话其实暗含了当年江昌兴这一代兄弟不合的事情,这江昌兴哪能不答应?直夸江霖好,随后给了兄弟二人一些零花钱,让他们好好相处。 兄弟二人离开江老爷子书房后,江霖把江上带回自己房间。 江霖的房间有监控,两个人都知道,江霖假装对江上讲道理,江上就听下去了,然后江霖让江上去学习,学完带他出去放松一下。 江上觉得,江霖的意思是过一会再跟他解释,于是照做了。 书房内江昌兴忙于公务,却也还是拿了个平板出来,看了看江霖房间里的动静,不久,又满意地收了平板。 再后来,江上做完习题,江霖叫了司机,带江上去了一家咖啡厅,司机就在咖啡厅外等着。 江霖点完单后把菜单递给江上时,终于说了。 “你这样做确实会省很多人的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上不止一个温沉。” 江彻和江霖其实早想到一块去了,但这俩兄弟始终隔着些什么,所以从来不会和对方谈论这些,而这样的道理,却都是出自同一人——江文清。 江霖对这个三伯的崇敬之心,没人知道。谁说江家的这几人难堪大任?恐怕只有江昌兴这么想。 江上听到这话后,拿着菜单的手指都颤了颤。 这一层,是他没想过的。 受江文清影响,他心里是有真正的大义,可他也才14,想不了那么深远也是人之常情。 江上不说话,江霖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江上还贴着纱布的眉毛,低了低头,“对不起,我当时没想过对你这样,你要是有什么事,三伯泉下有灵会恨我的。不过既然我做了这种事,我也不辩解什么,是我欠三伯的情,但三伯既然保你,肯定也不是为了让你在这时候出头。” 江上微愣,点了点头。 江霖看了看江上,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有些多余,干脆闭上嘴。 说太多,也不好,有些操闲心了。 从咖啡厅出来后,二人各自回了家,其中江霖还借由给他二妹江亦送东西为由,回了一趟自己家。 他是要用自己的备用机跟江彻说一声今天的事,联系方式是他找东贺要的。他的常用机被江昌兴暗中监控着,但他给江上买的手机不会有这些顾虑,并且还叮嘱过江上,尽量不要让江家人知道他有手机。 发完消息后他带上了一些甜点和其他物品去了一趟江亦家。 花间这边,收到江离消息没几天,又来一条短信。 短信开头就说了自己是谁,内容简明扼要,是江上在江家别墅发生的事情。 而江梧的事,明面上他花间解决不了,但如果非要冒险,倒也是有方法。 他看了一眼在客厅沙发上休息的青水束,琢磨了一会儿哪种方法最合适。 但最要紧的是先找一下江上。 “你打算和江家主坦白身份?”花间发消息问。 不一会儿,江上便回了两条消息。 “本来是这样,被大哥拦下了。” “是我冲动了。” 花间不好说什么直接的话,江上有这种想法说好听点是大义,说不好听就是蠢。 思来想去,花间决定和江上说一句, “你舍己为人的精神很好,但你把自己奉献给刽子手,并不能保护更多人,他不嫌手不干净,你这是在送人头。” 江上其实很聪明,他一时被情绪蒙蔽倒也正常,现在他哥和大哥说了一样的话,他哪还能不明白? 江家不是他要奉献自我的地方。 “我明白了,这是治标不治本。” 看到江上这条回复,花间便不再说了。 不过看样子,江霖真的是在帮江上。 江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又帮又害的。 花间摇摇头,打算先不管这事了,回头盘算起江梧即将进行祭仪的事。 找人顶替江梧?这个他可能做不到,江昌兴身边的视线多的很,容易出差错。 但是假扮青水束……是不是可以试试? 也不知道青水束能不能和他一起去现场,亲自指点一些事情。不知为何,花间总觉得青水束应该不会撒手不管。 打定主意后,花间准备了两套方案,并且还买来了假发和青水束身上相似的衣服。 这事还得告知江离,江离主管这件事,如果他擅自行动,坏了江离好事那真是两败俱伤。 于是花间抽空又去了趟司终观,将自己的想法全数告知,谁知江离这边也有准备。 偷梁换柱这件事,花间没法下手,但江离和江上联手,有什么不可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要别人顶替江梧,那和江昌兴做的事也没区别了,所以他们用的是江离在司终观里学的御偶术。 这御偶术正是东贺教的,并且只教了江离一个,其他人根本没听说过这东西。 人偶是照着江梧的样子做的,在东贺的指点下,这个人偶必然无可挑剔,和江梧长得十成相似。 不过现在有花间多提的这个主意,事情更周全了,江离便同意了这个做法,只是放人人喊打的江彻进神坛假扮起神,被发现那可不得了,江离让江花间想清楚搞砸的后果,同时也在考虑要不要再做一个人偶,替花间扮起神。 做一个人偶虽费时间,可对江离来说不算太难,不过这要他一人操控两个傀儡,还很吃力。 对此,花间回复是:“能成就行,我有自保的方法。” 第26章 请神办事 毕竟人偶无心,操控权在江离手里,能演成什么样子全靠江离的想象了,花间就不一样了,他是能看见青水束的。 只要能救江梧就行,至于安全问题,他自己其实没有十分把握能脱身。 花间在回家路上顺了几瓶饮料,他刚进家门,第一时间就去找青水束,这家伙今天没在客厅喝茶,跑去书房优哉游哉看着闲书! 花间将饮料摆在青水束面前,他从来没给这个起神上贡过东西,但这次求人办事,先意思意思,让这个神仙尝尝现在小孩爱喝的饮料应该没问题吧? 青水束看了看面前一排饮料,又看了看一句话没说的江彻,挑了挑眉,随后挑了个水果味的饮料喝了一口。“说吧,什么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出现在这娃面前到现在快一个月了,就没见过他献殷勤。 见青水束已经喝了,花间自己也拿了一瓶拧开了盖子,毫不客气地坐在青水束旁边喝了一口,问道:“神仙会插手凡人事吗?” 花间倒也不是不敬他,说起来还是青水束自己突然出现,就赖在他家,对他来说就像是家里突然闯入一个陌生人,是神仙又怎么样?何况青水束从来不摆神仙架子,也不会让他上贡。 青水束放下手中的书,“得看是什么事情了。”说完又喝了一口饮料。 好像还不错。 “江家作风有问题,他们自己造的孽要拿旁系子孙抵债,我想假扮成你吓唬吓唬他们。”花间说完看了看青水束,只见青水束一口一口喝着饮料,很是惬意,似乎不着急回答。 花间接着说:“你要是同意,咱们商量商量怎么恢复一些你的神力,你不同意就算了,这些饮料都是给你的。”他指了指那一排饮料。 “嗯,挺好。”青水束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说,其实这件事已经不止是凡人的事了,这不明显跟我也有点关系吗?” 江家想抵债,还能跟谁抵?那不还是得送到神坛,贡给青水束? 他青水束可不想收人头贡品。 “但这其实是前代神的规矩,说起来跟我没啥关系,我不要,凡人总不能强迫我收人头。”青水束说。 他不要,不代表江梧不会死,血亲祭仪的人头贡品送上去的时候,便是早已处理过的死人。青水束不收的,也只是贡品的魂魄。 但是花间要的可不只是这个,他要江梧毫发无伤,甚至废掉血亲祭仪! “你是要帮还是……”花间想确定青水束的意思。 “看你怎么安排,顺手的事我可以顺手做。”青水束说。 这是要江彻自己出主意,他神力不多,又不清楚江彻的计划,所以不参与出谋划策,绝不出多余的力。 江彻思索一番后,和青水束商量:“我打算以江彻的身份出场,你能不能出门?就跟在我身边,到时候在神坛上下个神谕,废了这条规矩。” 青水束点了头说,“这个问题不大,你打算怎么脱身?” 这个花间还没想过,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血亲祭仪是会邀民众观看的,他可以摘了耳钉藏在人群里。花间把这些告诉青水束后,青水束觉得不太妥当,让他多去几次司终观,最好让当家的再给他一些信仰值。 他是神,神力多少虽然不全靠民众的信仰,但总是能涨一点,于是他摘下自己耳朵上一块骨翅,让江彻带去放在司终观。 花间拿了骨翅后突然问:“我给你上贡品能助你恢复吗?” 青水束笑了笑说,“有信仰的话能。”但他知道,这家伙哪来的信仰?他和几位极神亲自挑选的种子他还能不知道?说江彻的信仰是江彻自己还差不多。 “……”花间果然沉默了,老人和大学生求神拜佛,女生们疯狂追星,男生们为各类球赛呐喊这些事,他都是不感兴趣的,对神也是。 天生的不感兴趣。 青水束知道这家伙想准备的更周全,他勾起嘴角笑着说:“不过你要是真心上贡,按你的说法就是给我买点吃的喝的,也是有信仰值的。” 这就像朋友之间的事了。 花间听完眉毛扬了扬,又出门去了, 他看着青水束的骨翅被东贺贡上司终观的香火后,又去了一趟小吃街。 再次进家门,花间把餐桌挪过去和茶几拼到一起,拎出各种塑料袋将里面的吃的喝的拿出来摆满,放不下的还堆了起来,再把青水束叫来,摆好碗筷,十分诚恳又认真的说了一个字。 “吃。” …… 这小子怕不是想把他撑死。 青水束还是拿起碗筷,吃的慢条斯理,花间看了两眼就进房间学习去了,一晃几个小时过去,花间准备洗个澡熄灯睡觉时,青水束打着饱嗝来找他。 “分量很足,其实一份就够了,虽然多的我不嫌多。” 花间一看,桌上的餐盒全空了,他以为青水束会每样尝一点,剩余的放在那,结果青水束真就在那连续吃了几个小时!但好歹是神,神仙胃口这么大,花间也不惊讶,他之前没见过青水束吃东西,青水束不也活得好好的? 花间收餐盒时还说了句,“你要是有什么喜欢吃的,我放学给你买回来。” 这个青水束还真没要求,神做久了,没啥口腹之欲。 花间再没说啥,收拾了桌子去洗澡,等他洗完出来,发现青水束拿着江家的耳钉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花间拿着毛巾擦了擦滴水的头发问。 “没什么,你把这个收好。”青水束把耳钉递过去,然后去了书房。 花间不明所以,接过耳钉后熄灯睡了。 他不知道,这个耳钉是经过东贺之手的。 他出生时,花苒和江文清请来司终观的道长东贺给他看八字,因耳钉材质有些人不能戴,所以早就准备好的耳钉也拿给东贺看了看。 这耳钉,其实是有神力的,这也是为什么花间摘下耳钉后头发是黑色。 那只是其中作用之一。 还有一个作用,便是调节他体内的贪婪之核。 青水束完全可以抽取贪婪之核的神力,但江彻好歹是他们选出的种子,为了凡间这点事,动贪婪的能量,小题大做,没必要。 现在离开学没几个星期,马上就是江上和江梧的生日,期中考试之前,这血亲祭仪肯定是要办下来的。 花间和他们也是同一天生日。 过了一个星期,花间收到了江离的消息,江家要准备宣传他们的祭祀活动了。 果然没几日,学校内就有同学聊起这些。 祭仪时间定在了3月16,届时神坛会对外开放,虽然不是周末时间,但由于绝大部分的富家子弟都要参与,为了不落下课程,各院校一定会在那天额外放假。 跟神坛有关的事,也跟青水江图有关,这是个大日子,很多普通老百姓也会来,人多便好掩护花间撤退了。 至于怎么进去……那就得借助江离等继承人的掩护了。 祭祀在即,花间也不焦躁,准备的好几个方案他已记在心里,其余时间都在安心学习,并一直给青水束带晚饭宵夜,一直到祭祀前一天。 血亲祭仪流程有四项,第一项是江家带各大家族祭拜一次神坛神树并说明祭祀内容,这也是寻常祭祀的第一项;第二项便是将家族贡品和活祭品带至神树面前的供桌,念一段亢长的祷词;第三项便是带着祭品去神坛后面斩杀祭品,再将献血和遗体分别装入两个容器内带回供桌,遗体放置神树下,献血洒在树根处;最后一项是全民祷告,随后陆续供奉自己带来的贡品。 如果没有江离帮忙,花间必然要在第三项开始之前成功干预祭仪并废除规定,既然江离会将祭品江梧调包,花间就只需要在祭仪结束之前做完这一切。 现在离祭仪还有一天,江梧在祭礼书院是住宿的,他早早就被告知家主要带他参加祭祀,若不是江离私下找过他,他还不知自己即将有血光之灾。这一天,江梧下课回宿舍的路上就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回到他的单人宿舍后,江梧打开了衣柜,挑了几件第二天穿的衣服,又把头埋进衣柜捣鼓了一番,这才出来洗澡。 第二天一早,祭礼书院便来了几人叫醒江梧,江梧洗漱完毕后换好衣服,跟着那些人出了宿舍。 来的人有四个,两个祭礼书院的管事,两个神坛的管事,他们把江梧夹在中间,心里还在感慨,江梧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默默的跟他们走了。 殊不知,半个多小时后,江梧宿舍内的书柜动了动。 与此同时,花间这边也早早起了床,他套上一件正反两面穿的带帽子外套,戴上了兜帽口罩和耳钉,同青水束一起出了门。 旁人自然看不见青水束,由于春季是流感多发季,花间就算戴口罩也不会引人注意,行动还算十分方便。只是现在凌晨四点,神坛还没对外开放,要想混进内部,只能等着江离了。 江离做事一向靠谱,现在这个点本来就只有内部人员和工作人员能进,想进神坛大门,花间还是翻的墙。神坛内,卫生是前一天打扫好了的,桌子什么的也是前一天弄好了的,只是马上祭祀来临,那些个人员顾不上那么多,只简单对着前一天的布置清理了一遍,就准备其他任务去了。 江离就是这时候混进去把花间也带进去的,当然,江霖完全不知情。 继承人们大概是六点会到,所以花间有足够的时间。 再说回祭礼书院,江梧宿舍内的是衣柜动了几下后,衣柜门突然被一股力量撞开,居然有半个脑袋冒出来将宿舍看了一圈 宿舍没人,他才出了衣柜。 是江梧。 他在衣柜里待了一个晚上,现在难受的不行,但好在他清楚自己的目的,简单拉伸一下僵麻的肢体又换了套衣服后便去了窗户边。 这里是三楼,窗外楼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那人青发飘飘,蹲在阳台下窗户时刻关注周围的动静。 不是江霖是谁? 祭礼书院的路线,他比江离清楚,带已经调包过的江梧东圈西躲,最后绕到了一处偏僻围墙,翻墙出了祭礼书院。但两人不敢懈怠,江梧戴着帽子,他们拦了辆车,把江梧送到了司终观脚下。 神坛前,先是辽阔的广场,然后是布置有序的演讲台子,再往后,便是一个巨大的花坛,围着一棵参天大树,这就是神树。 再往里面去,就是内部人员的办公楼了。 花间此时正躲在办公楼卫生间,这里今天很少有人来,十分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离把花间带进去后早就走了,江霖这边准备完毕也匆匆赶回神坛现场。 江霖是可以进入活动现场的,所以他的出现并不奇怪,他能来现场这是江家主的意思,也算是敲定了继承人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花间和青水束躲在厕所靠窗位置,两人就这么干等着,没有交流,而且两个人都没有脸贴玻璃偷窥的习惯,都只是远远看着神坛前越来热闹。 终于,时间到了八点,只是现在神坛广场上已人满为患,大家对神坛祭祀的事很上心,各大家族也早就来齐,再过二十分钟,就要开始第一项流程了。 “你想让我在什么时候显灵?”青水束靠在墙上,很随意的问着。 “第一项就可以开始,大家族们祷告时你就轻微警告一番,江家主肯定不会当回事,然后他们把江梧带上来时,你就可以直接发怒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流程。”花间凑到青水束耳边小声说。 青水束点点头,他觉得怎样都可以,这几天的神力恢复的很好,造一点都没关系。 很快,以江家主为首的大家族家主们,手里拿着香,走到了围绕着神树的一圈供桌前,拜了拜。 拜完,上香,江家主简明扼要说了这次祭祀内容,主要是为了给神赔罪。 青水束伸了伸手,在空中比划几下,江家主眼前的神坛供桌上便浮现了几行字。 第27章 神坛闹事 “弄虚作假,自取灭亡!” 字迹小小的不明显,但由于是凭空出现在江家主面前的供桌上,他怎么可能看不见?江昌兴看到这四个字先是一愣,随后这个在社会混居多年的老狗居然紧张起来,还搓了搓手心里的冷汗。 神坛下,供桌上,这是起神显灵了吗? 是起神在怪他换了祭品吗? 但好歹活了这么大岁数,江昌兴迅速冷静下来,他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时家家主和苏家家主。 显然,这两人也都看到了这样的字迹,但时家主就跟没看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反正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苏家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江昌兴,又收回了目光。 供桌显字,是神谕下达的一种方式。 既然如此,神又是什么意思呢? 要人把江上找过来吗? 江昌兴定了定神,他不可能交出江上,虽然确实是江家老三做错了事,可江文清终究是江家人,江梧也是江家人,怎么就弄虚作假了?他自觉说得过去,完全不把神谕放在眼里,还气定神闲地将没进行完的第一阶段主持了下去。 时家家主在心里摇了摇头。 苏家家主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啊,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花间声音有些慵懒,对江家主的做法嗤之以鼻。 随着青水束的收手,桌上神谕逐渐消散,他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话在这些凡人,在江家面前居然完全不管用。这江家,怎么回事,胆子挺大啊?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青水束问。 花间已经戴上耳钉,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说道:“江昌兴老爷子肯定知道旁系江离去司终观是为了干什么,我去给他们添把火,打消他们最后一丝顾虑,要是我没来得及回来,就麻烦你看准时机,放点狠话。”说完就戴着帽子和口罩出了写字楼,绕了一大圈上了隔壁楼层的二楼花园,这里也有许多人观看,虽然这是个庄重的仪式,可人太多了,内部人员哪怕带着家属在神坛侧翼的二楼花园围观也是没问题的,不过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花间的到来,大家都以为他是内部人士的孩子。 青水束乐得看戏,只不过独留他一个在写字楼厕所偷窥这场面,着实有点猥琐了,于是他把手一背,直接去了一楼大厅。 青水束就挑了写字楼大厅门帘后坐下了,写字楼玻璃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更何况现在的他,除了江彻江上或东贺时昭几个接触过神力的,其他人怕是根本看不到。但从他这个视角看去,却能将神坛上的动静一览无余。 舒服。 等到花间戴着帽子从二楼花园往下看,发现神坛上,江老爷子已经开始准备第二项流程了,先是这三大家家主献上贡品,然后又是各大家族纷纷呈上自己的贡品,下一步,便是把江梧带上神坛了。 江梧在祭礼书院主修的是神理论,他已经学了七年了,对神坛各种祭仪流程和礼仪规范自然了熟于心,问题就是,被带上神坛的,根本就不是江梧。 江梧作为祭品,一路走来应是念着祷词,礼仪还得到位,这些东西可不是没学过神理就能会的。江昌兴自然猜到江离会在今天的日子里有所动作,不过在他看来江离只一个没能力没权势的毛头小子,拿什么和他斗?他已经默认对他构不成威胁的江离选择出家,是为了度化江梧亡魂去了。 江昌兴看着江梧念着祷词走来,顿时脸上笑眯眯的。 只要接下来顺利,江梧的血洒在神坛上,人民便又会对他尊敬一分,之后再找到假扮成江彻的温沉,这四个区恐怕都得姓江,天下统一了! 江昌兴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一个果儿掉落下来,正好砸在他头上。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江昌兴也不恼怒,一个果子而已,没什么值得他现在甩脸色的! “嘿,爷爷!” 头顶上传来一声呼喊,似乎冲着神坛这边。 谁家孩子在这时候大呼小叫,真没教养! 人群中已经有几个抬头看向神坛侧面的二楼花园,甚至还有人这一抬头便转不回来的,似乎是被什么深深吸引了。 江昌兴也扭头看去,他本想瞪一眼,结果就看到…… 二楼花园围墙上,蹲着一个拥有耀眼蓝发的少年,扬起笑脸又冲他扔了个果子,还挑衅般地招了招手。 这是……江彻! 江昌兴怎么会认不出江彻?神坛是对外开放,但谁知道江彻敢主动羊入虎口?还被这孽障砸了果子,他顿时气急败坏,连第二项仪式流程都不顾了,颤抖着手指向二楼花园,大声喊道:“张管家!” 张管家就是没还被辞退的,江上的管家张思源。 张思源又哪里不认得江彻的脸?那张照片他天天看,天天想着抓了江彻回来受江老爷提拔,这会儿在神坛上看见了那个蓝发的孩子,一时惊愕,还是江老爷子的呼喊才让他回过神。 他立刻喊道:“保安!抓!那是江彻!” 花园里大多是服务于写字楼的员工,正惊骇谁家孩子敢在这时候闹事,听到楼下的喊声顿时反应过来,可这时江彻早已迅速站起,沿着花园半人高的围墙开始往神坛广场外的方向跑去。 楼下人满为患,里面的保安根本追赶不上,不过保安可不止神坛里层有,所有保安倾巢而动,就连有些路人也参与进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而花园虽然比楼下好很多,但围墙附近不是观赏木就是灌木丛,绊住了许多人的脚,江彻顺利绕着围墙跑了半圈,跑到写字楼背面时倒是已经有人反应过来要提前堵截,就在有人快抓住他裤脚时,江彻找准方向忽然矮身,撑着围墙一跃而下。 像是一阵风刮过,楼上的人抓了个寂寞。 江彻是贴着墙跳下去的,花园另一侧不是没有人,但在这看不到神坛内容的观众,反应不及不说,其实本身也就只是为了凑热闹而来,当然不清楚这突然跑酷的孩子是什么来头。这几年江彻在外面从未懈怠体能训练,又因体能中考的训练,他身手敏捷,落地后像弹簧一样射了出去,纵使有人去抓,却也觉得自己好像在逮泥鳅,刚摸到一点就被甩的一干二净。 不过一味的逃跑是不可能跑得掉的,如果他跑的远了,肯定会有安保人员开着车来追,他怎么可能跑得过带轮子的?所以他的目标也只是——回到人潮中。 神坛里的写字楼有好几栋,只有广场那侧空旷,但广场现在也挤满了人,所以江彻的逃跑路线只能是绕着这些写字楼,但广场上的人不是你冲进去就能混淆视听的,盲目冲进去,没准正好会冲进人群中像抓你的人身上。江彻贴着写字楼奔跑,当他路过第一个写字楼间的路口时已经有人涌进来了,眼看经过第二个路口很可能被堵,江彻果断钻入了写字楼内。 所有过来的人都在往外圈包围,生怕露了个口子让江彻跑了,结果这家伙竟然跑进楼里,这不是自投罗网?于是几十人就跟着追了上去。 楼内办公室也是有人在的,只为吹空调,还不和外人挤在一起。他们听到外面有骚动,但因为楼里看不到情况便不打算参与,毕竟保安又不在楼里,他们就不多操闲心。谁知从楼下忽然传来许多脚步,紧接着办公室门被撞开,一位蓝发的少年手刚从耳朵上放下,脱着外套就向窗户冲去,动作一气呵成,分外流畅,看得办公室里的摸鱼侠们傻了眼。 广场上,因有人参与追捕而出现许多缝隙,虽然好不了多少,但人群总不再那样拥挤,这时,有人看见一抹耀眼的蓝色像一只轻盈的鸟,从写字楼窗户落入人海,瞬间不见踪影。 在江彻跳下的写字楼正下方,江霖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几位险些被绊倒的路人。 江彻当时抓着外套,看准人潮中的缝隙跳下去半蹲着,却因人们惊慌的推搡险些绊倒,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开了人群,却又像是重心不稳一般差点倒在他身上,这一下子遮蔽了周身好多视线,江彻会心一笑,抓紧这个机会将外套翻了个面重新穿上,又戴上了口罩假装自己刚才也差点摔倒,然后站在了那个人身边。 等到保安到场,人海中哪里还有江彻的影子? 此时离江彻最开始的出现到现在,已经整整半个小时,完全跟丢的保安一无所获的回到了广场。 “人呢?”江昌兴瞪着张思源。 张思源低着头,马上接道:“我这就去问!”随后迅速安排了几人去查神坛监控,又叫来几个保安问话。 眼看时间经不起耽搁,江昌兴立马开口继续主持大局,想将没进行完的第二项流程继续下去。现在江梧已经在神坛神树下站着,江昌兴安抚完群众后,正准备念家主祷词,人群忽然又传来阵阵惊呼声。 没完了是吧! 江昌兴抬头去看,他以为又是江彻冒出来了,结果却看到大家看的方向……似乎是自己背后。 江昌兴皱着眉向后看去,难道这江彻胆大包天跑神树上去了?简直自投罗网!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神树的树荫,又一行字缓缓浮现,和供桌上的形式如出一辙! 只是这次写的是…… “血亲祭仪有违人道,即刻废除!” 苏家主皱了皱眉。 江彻的出现已经很不可思议,不过这神谕,刚开始更像是警告,现在才说到正题,很反常啊……会和江彻有关系么? 时家主看了苏家主一眼,沉默不语。 苏家主面不改色,见江家主脸色铁青,低声说道:“江老爷,血亲祭仪开始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江彻这是不是有备而来?” 这是赤裸裸的告诉江家主,供桌和神树下的神谕,恐怕是江彻搞出来的假动作。 江家主倒是听懂了,苏家主的怀疑他也觉得不无道理,只是现在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估计是对这场祭祀产生了怀疑,江昌兴正想说点什么安抚人群,时家主却又在一旁提醒:“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真的能在神树下搞这种小动作吗?” 江昌兴欲言又止,苏家主和时家主对视一眼后都低头沉思起来。 …… 江昌兴虽然火气上头,但好歹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是凭苏家时家一句话就能左右他的想法的。 所以,苏家主那句话,其实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追杀温家人的时候神坛没有神谕,他逼死江文清时也没看见神谕,现在要献祭江梧,这神谕就冒出来了? 他不信。 不过因为时家主的提醒,虽然看似是这时家苏家思想不同,其实相当于给江昌兴提供了另一层思路。 江离。 江离出家这事儿,江家主家和旁支面前都把口风捂的死死的,别家上哪儿知道去? 就算是神算子时先生,凭时家的规矩和教育,也不会未经同意私自盘算他人家庭。 江昌兴十分自信,这神谕一定是江离在司终观学的把戏!而江彻,如果不是真的出现,可能也是江离这小子整出来的幌子。 江昌兴暗自冷笑一声,江离这小子确实给他带来了些麻烦,回头还得好好收拾旁系不可!但眼下的事还是最要紧,江家主清了清嗓子,对着神树祭拜了一下,中气十足地说道:“江家对起神一片赤诚,掏心掏肺只求起神的恩泽照拂人民群众,可惜家门不幸,犯了错,江家不求起神原谅,只希望人民百姓不再受苦受难!” 人群中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大家都在期待神树再次显灵。 神是会事事回应,还是点到为止,没人摸的透。又正因为没人能摸透,无论这个“神谕”怎么说,江昌兴都可以借题发挥,大作文章。 可神坛再无半分动静。 “看来,神默许了。”江昌兴说着对神树作了一揖。 “神到底是默许了,还是不想理你?”一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28章 都来捣乱 这声音像极了刚才在二楼花园江彻喊爷爷的声音。 江昌兴一惊,立马四处张望,可什么也没看到,他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移到神坛下观众中。 最前排几位,必然是各家族族长,再往后看去,他还看到了江霖,时家的时昭,可就是没看见蓝发的江彻。 奇怪,幻听了? 江昌兴这一番动作,大家看的迷糊,怎么了这是? 苏家主和时家主也觉得不对劲,低声问江昌兴:“江家主,还有什么问题吗?” 看大家丝毫没听到那句话的样子,江昌兴心里突然没底,还要强装镇定:“……没事,继续吧!” 怎么的,还真能是神仙显灵不成! 一旁的江霖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爷爷啊爷爷,你是真要一条路走到黑啊。 那句话,江霖也听到了。 人群中,时昭侧了侧头问他身边的某人:“什么情况?” 花间正在把自己的黑头发往帽子里薅,侧身对时昭说:“神树那边有声音,你没听到?” 时昭摇了摇头。很明显,大家都没听到。 “是什么声音?”时昭问。 为了避免被旁人听到,花间扯着时昭半蹲下去,悄悄说:“到底是神默许,还是神不想理。” 时昭笑,“这听起来真像是你会说的话。” 谁说不是呢,花间也笑了笑,既然大家都听不到,想必这是青水束搞的一出吧?整这,神力还够用吗? 人群之中不宜久蹲,二人又站起来,眼看着江昌兴就要继续念祷词,花间忍不住想,等这个流程走完。下一步便是带江梧下去了。 花间纠结,如果假江梧被带去献祭了,就算江昌兴倒台了,如果真江梧又出现在大众视野……这样的行为,在大众眼里会不会变成今天这事真是为了陷害江昌兴呢? 难道要告诉大家,江梧复活是神的意思吗……这个理由,能让所有群众信服吗? 要不要再阻止一次。 其实刚才花间从窗户跳入人群中时心里也没底,他原本是想钻入人群,最坏的情况就是扑倒一群人,混在其中。 他没想到,时昭就在这个位置,还替他挡了视线,他顺利隐藏时连水花都没溅起一丝。 但事情不是次次都能这么幸运的。 神坛神树下的江昌兴整理了一下衣衫,清理了嗓子,准备继续念祷词。 还是得阻止,江梧应该光明正大的存在,这有违人道的行为应该被制止!花间下定决心,转身准备挤出人群,却被时昭扯住了外套。 花间回头,看到时昭朝着神树方向歪了歪头。 “江家主是否有些避重就轻了?” 隐在群众中的江离轻盈的从第一排保安头上跃过,三两步走到了江昌兴面前,江昌兴想阻止,谁知江离上下嘴皮子一碰,一句话便清晰又快速的被吐了出来:“神谕说的是血亲祭仪有违人道,没说要你主动谢罪!” “是啊……” “搞什么?” “有没有个解释啊……” 人群里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 张管家见状不对,立马上前想把江离带下去,谁知江离抬手举出一个八卦手串子。 “司终观弟子提出质疑,你们是想解决人还是解决问题?” 台下有识货的一眼看出,“那不是东贺道长的信物吗!” “听说各大家族都想拉拢司终观,现在都有亲传弟子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祭祀是真出了问题啊……” 张管家虽然不识货,但他知道能在前排的必然都是大家族,不过这并没有让他退却,反而还觉得应该更加迅速把这人带下去! 于是。 张管家冲上去了! 张管家被撂翻了! 张管家被抬走了! 随着人群的惊呼声,张管家下场了。 “胡来!”江昌兴看上去是在呵斥张管家,其实意有所指,这江离分明就是来救江梧的,还搞得他下不来台,只是他还没说什么,苏家主就已经开口了。 “这是司终观的小道长?我们三个带头的,自然会解决人民的问题,有什么事请说吧!” 江昌兴自然很不高兴,但也不能把表情摆在脸上,于是也附和道:“直说吧!” 江离就这样举着那个手串子,这场祭祀是不会用到话筒的,所以他提高了声音说道:“家主说江家犯了错,可没说代价要旁系来承受!现在神谕降下废除血亲祭仪,家主还视而不见,这是草菅人命!” “你这意思是,江梧不是江家人?”到底还是这江离年轻气盛,江昌兴冷笑一声,“江离,我知道你想救你弟弟江梧,可你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弄些个假神谕,现在还上来胡搅蛮缠,神仙要是怪罪下来,害的可是黎民百姓!” 这句话一箭双雕,既说明神谕是江离弄出来的幌子,又点明江离要置百姓安危于不顾,三两下就让江离处于一个离经叛道的位置上。而江梧,他是不可能放的,怎么着他都要保下江上的这个“神子”。 神树下时先生和苏先生没有发话,人群中议论声接连不断,最后更多的声音还是偏向了江昌兴。 “是啊……神谕来的也太突然了……” “这个人难道是江离?怎么出家了……” “拿神谕和人民开玩笑,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眼看着风向一边倒,侧边写字楼下的江霖有些忍不住想上台,却被人拍了拍肩。 东贺褪去道袍,穿着一身运动服,对江霖说了八个字:“静观其变,稍安勿躁。” 江霖是想上台告诉大家,神坛的规矩,祭礼书院的规矩,教的就是谁家犯错谁受罚,所以血亲祭仪本不该落到江梧头上。他在家里不可能说的动爷爷,现在整个神坛广场数以万计的人都看着,只有这样的压力能迫使江昌兴暂且放弃对江梧动手。 但面对东贺的劝阻,江霖只好忍了忍。 他要是上去,万一被爷爷扣个大逆不道的帽子,或者爷爷一时生气当场押了江上,无论哪种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到万不得已,他确实不能上台。 “从古至今,神坛守卫犯的错从来都是哪家犯哪家抗,还没听说过你家错我家弥补的先例!”江离自知说不过,只能先从这一层面下手。 “这是自家内部矛盾吧,怎么还搬到台面上了……” “这小子真是不懂事……” 江昌兴都提起群众安危了,大家都知道事态严重,容不得一个小孩子胡闹。 江霖咬了咬牙关,又想冲上前去,东贺拦在江霖身前:“你要是现在上去,可就变成小孩子们串通胡闹了。” 江昌兴倔起来,死的也能说成活的,江霖也清楚,若没有万全准备……是无法让江昌兴落败的。 “依我看,这也不一定是小孩子闹脾气。” 一直没吭声的苏家主突然开口。 “江离说的一直都是第二道神谕啊?既然对第一道神谕只字未提,看来是根本不知道第一道神谕的存在了,你说是吧江家主?” 苏先生并不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有机会,他是势必要挑起一些火星出来的。 “什么……?” “不止一道?” “……” 时先生在心里盘算一番后也说道:“不如这次的血亲祭仪就先换成普通祭祀吧?如果现在的神谕真是假的,仪式在后面即刻补上也不迟。” 这两家人说的话也是相当有分量,一下子又把江家主那句“神谕是小孩子胡闹”的说法驳回。 江家主可以随便说小孩子胡闹,但他可不能说两个身份和他一样的人也在胡闹啊! “两位可是要为难我江某人?”江昌兴面不改色,“血亲祭仪都进行一半了,哪来中途换祭祀的道理?” 神树下不再有人开口,神坛广场上前排的议论声也渐小,靠外围的群众越是听不清,越努力地打听着,由于议论声更大,反而越发导致听不清了,江离也放下手中的八卦串,面色铁青,事情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怎么会为难爷爷呢?爷爷只要照着神谕说的去做,废掉血亲祭仪不就好了?” 这次是真真实实的江彻的声音,在较为安静的前排广场上显得尤为突兀。 只是时昭和花间原本的位置上已不见两人身影,不远处的苏知胤放下了指向神树的望远镜。 大家四处寻找声音来源,一无所获。 “江彻,你要是真有心,今天的祭仪该是你来谢罪!”江昌兴不知人在何处,气的吹胡子瞪眼,盲目喊着。 “爷爷,温家真的有罪吗。”江彻大声问,“无德庸医?胡乱治病?祸害人民?哪样他沾了?神谕有说吗!” “是哦……出事之前确实没听说啊……” “我吃那个药就完全没效果啊!” “服药期间禁烟酒辛辣,按时定量,做到了吗?没有做到不出效果不是很正常吗……” “原来吃个药都要这样严格吗?” “可当时也没人替温家发声啊。” “……” 议论声复起,江彻的声音又把他们压了回去:“短短几天赶尽杀绝,谁来得及替他们发声?” 江昌兴瞪圆了眼:“你那时候还没出生,谁告诉你这些的?” 这本来有江彻是听信于人,说的话有失偏颇的意思。 “不需要听谁说,大家心里清楚!” 这时总算有眼尖的发现了树上的不对劲。 “树上是不是有动静?” “……人在树上!” 茂盛的神树枝桠上,江彻坐在上面被绿叶遮挡,下面的人不抬头根本看不见,抬头了也得费劲找。 江彻本就时刻注意着所有人的动作,这时有人看见他也不惊慌,只留下最后一句:“他只是想保护一个孩子就被你们杀害了,江家人你想杀就杀,何况黎民百姓?” 随后江彻从树上跳下,眼见已经有保安追来,时昭突然从树后走出来,还绊倒了一个保安。 这时,除了保安,竟无人关心江彻去向。 江彻一路跑到最开始和青水束待的写字楼,刚进门,就看见青水束在门帘后优哉游哉看热闹。 “神力还够吗?”江彻忙问,只是下一句话还未问出口,神树上的树叶便无风自动。 紧接着神树抖了抖,又是一条神谕凝结,悬在更高的地方。 “欺上瞒下,颠倒黑白!” 好了,看来神力还够。 远处人群一阵惊呼,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出现的神谕! 这还没完,神树树叶在这时簌簌作响,神谕字样也跟着在抖动,吓得胆子小的时间就想拜一拜了。 “装神弄鬼!”江昌兴更加确信江离是和江彻串通好了,可其他人现在根本不买账了,苏家主更是及时打断。 “江家主,眼下这情况,再说装神弄鬼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神坛不是由江家管理的吗?你说有人装神弄鬼,是不是说明……你们江家,看管不力?” 台上两位家主差点吵起来,时先生赶忙将二人拉开:“还是先说废除血亲祭仪这事儿吧!” 江昌兴死活不相信神谕,这时要是退缩,就真坐实了什么欺上瞒下,颠倒黑白,所以他果断推开这些人,拿了准备处理祭品的刀,拉着江梧的手腕便割了下去! 鲜血滴在神树根部。 神树霎时没了动静。 一秒。 两秒。 江昌兴扔了刀子,完全不管一旁死死的捂着手腕,脸色煞白的江梧。 “哼!看吧!还有谁敢质疑!”他冷笑一声,打心底嘲笑所有人会被两个毛孩子耍的团团转,只是这份心情没能持续太久。 又一道惊呼声中,神树的树叶化作雾气,坠落在根处,树干迅速收缩,顷刻之间,一棵参天大树消失不见,只剩原地一团浓雾。 渐渐的,雾里显现出一个人影。 质地如水的蓝色长发,复古的长袍,还有一对如鳍般漂亮的翅耳。 这正是神坛侧翼写字楼内供奉的起神青水束雕像的形象。 苏先生时先生最先反应过来,向着雾气里的男人鞠了一躬。 青水束当没看见,直勾勾地盯着江昌兴:“我说,废除血亲祭仪,江家主为何不听?” 第29章 江城事变 “这……”江昌兴迟疑地转头去看群众,只见有些虔诚的人甚至开始就地俯拜。 眼前的景象哪里像是小毛孩子们糊弄出来的,江昌兴一下子便说不出话来,这一脚难道踢到铁板上了? 就连时家主和苏家主也欠身拱手,江昌兴哪里还有不肯认错的道理?连忙也是鞠了躬。可起神降临这事闻所未闻,江昌兴虽表面臣服,私下还是对这神的来历抱有怀疑。 江昌兴看了看消失的神树,又看了看一旁眼神警惕的江离,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盯着,他真想过去摸摸,这是不是某种障眼法?或者他在做梦。 事实上,他这么想才是在做梦。障眼法有是有,但怎么可能存在凡间?就和江离学的御偶术一样,那都是来源于神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没人知道御偶术这玩意儿。 江昌兴开了这个小差,旁边两位家主可不能干等着,于是苏家主忍不住提醒:“江老……” 你说句话啊! 这么多人看着呢! 江昌兴回过神,在肚子里琢磨了一番言辞:“起神息怒,江家只是想以身作则,子孙性格又顽劣,当家主的只怕是孩子想瞒天过海弄的一出戏剧,并无触动神怒的意思。” 江离翻了个白眼,拉着江梧走远了几步,撕了自己的一些衣料给江梧包扎伤口。 “哦……?所以神坛守卫的规矩里的,当代犯错当代请罪这条,家主也是不知情?”青水束不怒自威,负手而立。 江家主要是敢承认,那就是连自家规矩都没读透;要是不承认,便是知法犯法。 哪条路他都不敢走! “老夫愚钝,持家多年竟忘了规则具体意思,以为只是谁家犯错谁家受罚,回去之后必定牢记规则,神明宽宏大量,可愿给老夫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千万人看着,江昌兴是真不想薄自己面子,他还指着江家发达呢,怎么好意思直接了当承认自己的心思? “也就是说,我不给你机会,我就是小肚鸡肠?”青水束冷笑一声,突然不摆架子了,直接坐在供桌上拿起水果吃了起来。 江霖在人群中,皱着眉看着这一切。 凡人求神的惯用说辞,也敢拿到大庭广众之下? 江家主心下一慌,忙上前作揖解释,可青水束不再理他,在江家主靠近之时还下了供桌,围着贡品绕了一圈,挑了几个好吃的果子。 “时家,陈家,花家,贺家……”青水束突然点了几大家的名,听的下面人心里一紧,还以为神要发难,结果青水束话锋一转,“你们几家的贡品,有心了。” …… ?! 时先生鞠了一躬,眼看就要跪下,吓得被点名的几家差点跟着一起跪。 其中有几家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贡品是匿名一起送进神坛的,除了江时苏三家,大家的贡品都混在一起,由专人负责根据贡品种类布置,其中不乏有重复贡品,青水束只是吃了贡品,他怎么知道是谁家供奉的?! 这哪里还能是小孩子演的闹剧! 眼看大家族们带着家属就要跪倒一片,青水束及时出手,首先制止了时家主的动作:“别,我的神位下,不需要跪拜礼。” 见到神这么说,大家又忙朝青水束作揖。 青水束点点头,走到了另一处供桌,拿起一根金条道:“这个有点意思,那我就祝苏家孩子前途无量吧,以后上点普通贡品就行了,再拿金的就不好使了。” 这正是苏家供奉的金条,苏家豪横,这供出去的金条是不会被苏家收回的,或是被神坛拿去建设,或是浇筑成神像、贡品,摆放在神树下。 有了青水束这句话,绝大部分人打消了跟着供奉金子的念头,但神的祝福可是很难得的,大家都羡慕不已。 “感谢起神照拂!”苏家主立刻鞠躬作揖。 上三家,独独还没提起江家。 江昌兴有些着急,江家贡品也不差啊!怎么这神,不提也就罢了,连话都不听他说! 但这根本不是贡品问题。 青水束一步一步走回神树本该在的位置,随后青雾四起,朦胧中众人看见一棵新芽破土,迅速生长着,同时,青水束的声音如同千里穿音一般,响彻了整个神坛广场的上空。 “既然子民们如此虔诚,我也不能允许这世间出现丧尽天良之事,血亲祭仪这有违人道常情的规则,该当废除!若废除后再出现同族相残,即视为大不敬。此外,江家诬陷并残害温家一事,该当请罪,由民众推举新三家监督完成……” 观众外围,一人听到这里,压着帽子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后带着沉重的呼吸离开了。 最后一抹余音消散时,新芽已重新生长成参天大树。 树叶郁郁葱葱,好像没发生任何变化似的。 这就是,神迹,于凡人眼中的神迹。 神坛背面写字楼,东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门后桌前的椅子上。 保安们被这一切震惊,许久才回过神继续找江彻,可哪里还看得到江彻的影子,只看见东贺把玩着另一串手串子,冲他们笑着说:“道不同,起神现身,我不方便过去。” 东贺这一说,保安们谁还敢质疑起神身份?搜完这栋写字楼又跟东贺客气几句后,匆匆赶回现场。 人都走后,东贺敲了敲桌子。 “还躲?” 花间从桌子下钻出来,看了看一楼已经灭掉的监控,长舒口气。 “整这么麻烦?我看你上去说道一番也行吧。”花间吐槽。 “那哪能一样。”东贺说,“这是青水束的职责。” 起神职位不光是培育这个世界,还要注重树立世界内人民的思想和三观。 一道虚浮的人影穿墙进来,站在二人身后。 东贺头也没回:“费了不少神力吧。” 花间疑惑,四处看了一圈,终于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青水束,只是青水束现在就只剩一道透明的影子,看上去格外虚弱。 青水束懒懒地坐在花间旁边的椅子上,什么话也没讲。 东贺递过去刚才在手上把玩的串子:“戴着吧,里面有司终观里收集的信仰。” 青水束抓起手串子,放在心口处,神色缓和了许多,“江彻,你去外面看看吧。”他说。 剩下的,他现在帮不了了,而且这趟其实就算江彻不请他,他也要去,并且还会主动带上江彻。 花间离开了写字楼,绕了一圈到神坛广场右侧,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时昭。 现在广场上的人乌泱泱拜倒一大片,时昭远离了人群,所以很好认。 “现在怎么样?”花间问。 “看江家主怎么说了。”时昭说。 这件事,在极神示例盘的预测之中,却超出了时昭的预期。老实说,他没想过消失多年的青水束会现身神坛。 时家虽信仰不同,但神坛祭祀是青水江图的大事,和东贺一样,时家也只是来控控场子罢了。 花间和时昭去了人群侧面外围,大家拜了足足十分钟才陆续起身,这十分钟内,江离已经打了120把手腕还在流血的江梧拉走了。 当然,被拉走的不是真正的江梧。 真正的江梧早就被江霖和江离秘密送回了江家旁系。 只等这事解决。 眼下,大家都听到了神明最后的话语,有情绪激动的已经开始闹事了。 “江家给个解释!” “温家没罪!江家草菅人命!” “今天是温家,明天是谁家?这天下难道是江家的天下吗!” “当年谁说温家罪证确凿!” …… 在神迹面前没讨到半点好的江家主,看见逐渐混乱的场面,脸色能好到哪去?他是没想到,这起身临走前还要说上温家一句!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就连时家和苏家也看着,他也不能挎起个批脸吧?只能把情绪咽进肚子里,先试图稳住场面:“遵循神意,血亲祭仪即刻废除,现在继续进行祭祀,请大家穿过神坛两侧写字楼,有序进行供奉!结束后集结民意重新推举上三家!” 普通流程就简单多了,家主们念完祷词,大家低头双手合十祈祷十分钟左右,再献上贡品就可以了,而刚才大家早已拜过十分钟,这流程就直接免了,省事很多。 可群众不乐意了。 “江家谢罪!” “江家让位!” “先自罚了再进行祭祀!” 大家根本不愿意给江家一丝犹豫的机会。 虽然神说废除献祭这一条,江昌兴还是很乐意的,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这一出,他就不乐意了。江家未来怎么办?他面子往哪搁?就是要谢罪他也不想大出血呀,可群众会让他如意吗,显然不可能。 这事儿就算一开始真是江离闹的乌龙,江昌兴若同意了,照样是打脸,严重了还会触动神怒。 再看一眼时家主和苏家主,这两人站的是一个比一个远,还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像是生怕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所以江昌兴现在,非常,非常,不爽。 他得想个办法先把这些人糊弄过去,再从长计议! 正当江昌兴打定主意,还没开口,一道人影突然从江昌兴右后方冲出来,顺手抄起割了江梧的那把刀,刀尖直逼江昌兴后背,惹得前排观众一声惊呼。 江昌兴回过头时,有反应过来的保安已经冲上去,却被江霖悄悄拦了一把,在刀尖即将戳破江昌兴咽喉时,还是有保安及时上前挡开了这一刀! “别动!都停下!!”这两声是江霖吼的,却是冲着所有人,包括了刚挡开刀准备制服歹人的保安。 苏家主觉得事情不太对头,离得更远了,坚决不去趟浑水。 剩下的保安就算有些已经反应过来也不知要不要上去帮忙。 江霖上前,一把拉起了被保安半制服的人,掀了帽子一看,想杀江昌兴的,居然真的是江上! 刚才他看那道身影就很眼熟,虽然如果真的有人当场杀了江昌兴会比较好收场,人一死往事才好勾销,可他不希望那个人是江上啊! “江……”江霖蠕动嘴唇,正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虽然答案很明显——起神说,温家没罪,还被江家诬陷。 “我姓温!” 江上一把甩开了江霖的手,愤恨的瞪着江霖,“你不是知道吗!我是温家的!!” 江霖完全没想到江上会如此激动,一时不知所措。 “什么……?”江昌兴脖子还在滴血,他看了看江霖又看了看江上,眼睛瞪的提溜圆,“什么……你说什么?你…原来…你就是那孽障!” “你放屁!现在你才是孽障!!”江上已经丝毫不顾及道德伦理和礼法,堂而皇之对江昌兴这个长辈出言不逊,可现在没有人会怪他。 “你杀了我全家人!还杀了我养父母!虎毒不食子,你比畜生还畜生!!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江上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不顾江霖阻拦,拿着刀又要冲上去。 保安哪能坐视不管?他们是拿钱办事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安保事故发生呢?于是又开始往前冲,可观众也不是吃素的呀!现在大家的情绪刚好被点燃到顶点,都想看江昌兴这个社会毒瘤一死了之,于是开始百般阻挠保安人员。 江昌兴虽然面对的是一个未成年,但对方眼神凶恶,看着势必是要使出全力,他不想自己一把老骨头和想拼命的人硬碰硬,可时先生却在这时前去凑热闹,他拉起一个保安帮助脱困,保安过去帮忙,往江昌兴身后一站,竟是堵了江昌兴退路。 江离就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场闹剧。 江梧被120拉走了,但江离一直没有离开,受司终观教育,他不会再插手别人的因果,因为不值得。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家人,旁系的亲人们。 这时,一头蓝发的少年,忽然从人群中出现,灵活闪过人群,绕了点路冲到江昌兴旁边,一把抓住了江上握着刀的手。 “江上,冷静点!”江彻急促地说着,“杀人犯法!” “他杀了这么多人,他也犯法了,他现在还好好的!”江上扭动着手腕企图脱离江彻的禁锢。 第30章 谢幕 江昌兴走也走不掉,看着近乎发疯的江上,他干脆伸手去抢夺江上手上的刀! 反正温家人全死了,现在他成了罪不可赦的人,就是再杀一个也不多! 江上想挣脱,江彻哪里敢脱手,死死握着江上的手腕,眼见江昌兴改了主意要来抢,立刻用另一只手拽起江上的袖子把刀往上抬! “爷爷!” 原本还拦着好几个保安的江霖,看见江昌兴的动作,生怕他夺刀杀人,于是一把拦下那只伸向刀的手。 江昌兴扑了个空。 江彻死死拉住江上的袖口,凑到江上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要杀也不是你这样杀!” 这句话终于让江上的理智回归少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再气愤也拽不回自己的袖子,可见江彻使了多大劲。 刚才江霖去拦江昌兴,那几个保安便再没了阻拦,本来这是个很好把几人分开的机会,谁知有情绪激动的观众挤上前去,一边推搡一边咒骂,后人推前人蜂拥而上,保安一下子就变成了饼干里的夹心被挤到江昌兴旁边,就连江彻江上也牵连其中。 时先生看情况不对,迅速后退,打算去叫几个保安处理此事。他这一退,又导致其他人往这个空位让步,结果就是江昌兴背后一空,前面又有人挤,整个人重心不稳,于是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不得了。 由于后面还有人在挤,江昌兴这一摔,后面的人瞬间跟个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拽一个接连表演什么是稳不住的重心。 江上这边同样如此,更有甚者绕到他们后面想看好戏,突然江彻身边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角,不用猜,肯定是慌乱之下想站稳的路人,只是这力道,江彻感觉跟衣服拴了头牛没什么区别,这绝对是多米诺骨牌波及到他们了! 江上是看着这混乱场面发生的,便暂时顾不上其他,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扶江彻。 这时,江上的身体重心已经前倾,可江彻拽江上右手袖子的那只手没动,却迅速伸出左手敲击江上右肘的麻筋,随即,二人被人群拉扯着叮铃哐啷地倒了下去。 在完全摔下去之前,江彻看到了江上脱手的刀,他找准了刀的重心,再次伸长了左手手臂,假装是在要倒下去前抓住什么却只来得及收回手撑住地板,这个过程中,他的手臂狠狠扫开了那把刀。 他是冲着江昌兴的方向扫的。 刀飞出去,又铺天盖地的压上去几个人。 江上整个右手和小臂分外麻木,他完全不知刀已脱手,只是担心刀伤到其他人,或者刀掉到了江彻身上…… 江上赶紧撑着身子起来,却发现刀已不在自己手里!突然旁边不知谁发出一声惨叫,他心里一紧,抬头看去,发现叫声是从江昌兴那边传来的,好几人发出惊恐的声音,乱哄哄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隐隐约约能听到些“血……流血了……” 场面已经乱成一团,神树下叠罗汉似的倒了一片,一些保安拦着不让更多人上去添乱,时先生和苏先生也组织了一些人将里三层外三排的人们一个一个拉开,最后,终于看到了被压在最下面的江家主。 大家七手八脚拉起压在江家主身上惊慌失措的保安后,便看见一把刀赫然插在江昌兴腹处。 后面大家查监控才发现这把刀是飞过来后,被后面的人扎扎实实砸下去的。 那个可怜的保安也因此失去了工作,后来江霖安排人送了一笔钱和一份新的工作给人补偿,当然这都是后话。 有人打了120和110,救护车拉走了流血不止的江家主,警察带走了江霖江彻江上还有部分保安 后续时家主和苏家主稳住了场面,祭祀顺利进行了下去,只是大家放置贡品时都避开了那滩血迹,至此,这一场荒诞的闹剧便落下了帷幕。 周末,重症病房外,江上和花间……现在应该说温沉和江彻,还有江霖,兄弟三人就在江昌兴的病房外椅子上坐着,还没一人开口,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是江霖手机响了,打来电话的是江老二家的女儿,江彻二姐,江亦。 “喂?爷爷复活赛打赢了吗。”江亦声音清亮,语气平静。 江霖无奈道:“复活赛是打赢了,晋级赛不可能了,号废了。” 在ICU抢救了两天后,江昌兴转移到了重症病房。 那把刀不知为何插的极深,直接切断了江昌兴腹总动脉,在输了几乎上万毫升血后,江昌兴终于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 可是没有任何人会为此感到高兴。 “是吗?那也不错。”江亦说着。 当时江霖寻找江彻,是就是托江亦去找的旁系。旁系家主江昌源为人和善,旁系家里也没一个野心勃勃还不择手段的,这让江亦感到无比亲切,当然,这也是江昌兴厌恶江亦亲近旁系的原因。在江昌兴眼里,江昌源这个弟弟就是不争不抢没出息的软柿子。 江霖和江亦又聊了两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嗯……”江彻自从离家后就再没喊过江昌兴爷爷,他现在也没打算喊,于是用手指了指江昌兴的病房,“现在,啥情况?” 江霖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言简意赅:“大出血导致脑缺血,痴了。” “……痴了?老年痴呆?”江彻觉得不可思议,前几天还好好的人说痴呆就痴呆。 当然也有可能说死就死。 温沉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江霖细心的上去拍了拍温沉的肩。 “痴呆症。”江霖说,“或许老天留他一命是为了让他还债。” 江彻嗤笑一声,“呵,还的完么。” 江霖笑了笑,坐回了长椅上,随口问道:“那天警察问了你们什么吗?” “就是案发经过啊,居然还有个警官问我为什么要上去阻拦,我说,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弟犯法?也不看看,他配温沉犯法吗。”江彻说。 温沉却把头低的更深了。 江彻看了温沉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呢?” 他们三个人当时是被分开审问的,哦,江霖那个不算审问。 温沉低着头,说道:“问我犯罪动机,说我是杀人未遂。” 三人当中,只有温沉是被留下教育了两个小时才释放的。 “可笑。”江彻嘲讽,“杀人的人因为证据不足逍遥了十几年,报仇的还要承担风险。” “谁说不是呢。”江霖附和道。 这时温沉终于抬头看了看江彻,事后他早已意识到当时江彻是故意击打他的麻筋,这个非亲非故的哥哥帮过他很多次。 只是,刀脱手后莫名其妙跑到江昌兴肚子上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吗……? 注意到温沉的视线,江彻回过头扬起一张纯良的笑脸。 应该……只是意外吧?温沉想着。 “后来呢?江家现在什么情况。”江彻问江霖。 “继承人顺位本来应该是我爸,二伯也懒得争,但是我爸想当个甩手掌柜,直接把活儿一股脑甩给我,说是人事无常,想抓紧时间跟我妈去旅游享受时光……”江霖说到后面很是无奈。 “啊?这倒是大伯的风格……要是我爸的话,肯定也是这么选。”说起已故的江文清,江彻比起温沉来就显得云淡风轻多了。 “……大哥现在掌权了?”温沉虽拿回了温家的名字,可还是习惯喊江霖大哥。 江霖苦笑:“是啊,现在你们谁想回家都清闲,就tm我最忙。” “那江城学府呢?”江彻更关心这件事,他本打算和江家打一场长远的仗,没想到事情解决的这么快。 “还是我爸校长,但是他请了旁系二伯暂时看一段时间,大伯也忙着,没空。”江霖说着。 旁系二伯江文义,江梧他爹。 可以说温沉和江彻考江城学府,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之后江彻江霖拉着温沉聊了一些关于学业的事,中途温沉去了趟厕所。 温沉刚走,江彻便偏头去看江霖,语气好不感慨,“……没想到,在江某人的长期熏陶下,你竟然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 他当时卸了温沉的刀,确实是冲着江昌兴去的,江昌兴倒在地上,哪怕刀没对他造成伤害,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他没想到,这一刀能扎的刚刚好,更是忘不了当时无意间一瞥。 为什么会有人刚好倒在哪? 是江霖推的。 不过江霖不是硬推,他是假装去扶前一个要摔倒的人,实际上在接触到别人时手上暗暗使了把力,这点监控也许看不出来,但江彻的5.76亿人眼像素可是看的明明白白。 肌肉使力而在皮肤上产生的流线,逃不过江彻的眼睛。 “你更没想到的是,其实整个江家,除了爷爷,其实是一心的,如果不是二爷爷不争不抢,爷爷怎么会当上家主。”不管江彻说的到底是不是指某件具体的事,江霖都觉得不重要。 江家这些人,尤其江文清这代,深受江昌源影响。 而江霖这代,又深受江文清影响。 可惜,最正直的江文清,死在了自己亲生父亲手里。 真不知道他爷爷在想什么。 江霖想起了那把直插江昌兴腹部的刀,意味深长看了江彻一眼,“不过,我也没想到这刀会这么利,或者说,你准头挺好?” “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彻笑笑。 江霖也笑了笑。 谈话间,温沉已经回来了。 三人一道去看了看躺在病床上说不了话的江昌兴,才相继离开。 准确的说是江霖带温沉回了别墅,江彻回了自己家。 从此以后,江彻只是江彻。 周一,江彻来到学校,由于神坛事件,江彻请了两天假,又过了双休,再进教室,便是以江彻的身份了。 “卧槽!你是江家的!藏挺深啊!”董少祺是最不淡定的,他只是这个不普通的班级里最普通的富二代,成天只想着哪款游戏好玩的那种。 “咱们班三巨头齐活了,这什么逆天阵容!”还有同学吆五喝六地在走廊上大声炫耀。 苏知胤也凑过来问:“以后是喊你花间还是喊你江彻啊?” 有女同学接话道:“你不懂,江彻只是个称呼,花儿是昵称!” 班长佟舒为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拳头直喊大哥。 “什么三巨头啊,江家要没啦!”人群中总会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但在这个班,这么贩剑的人是会被骂的,果不其然,说这话的人下一秒就被集火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巨头这事儿,最后时先生和苏先生说会给一周时间集结民意,所以最后到底还有没有江家这事另说。 “你成大名人了。”时昭笑着调侃。 “……可我没说我是江彻啊。”天地良心,花间那几天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啊!这马甲是怎么莫名其妙没的? “你请假那两天,警察根据你的口供信息找到学校核实,都找到班里了,所以大家都知道了。”苏知胤解释道。 董少祺兴致勃勃的插嘴:“我去,你是不知道,警察拿着你的照片问认不认识江彻,我们全班一寻思,哪来这号人啊?你猜警察说什么,他说江彻化名叫花间,问我们认不认识花间,当时班上一下子就炸了!” 董少祺的声音又吸引来好多同学,甚至还有不少是在祭祀现场的。 “当时在楼顶上跑酷的江彻居然就是我们班花间,卧槽这惊天大瓜!”说这话的是车有川海,维护俩女生结果被混混揍了的那小子。 “谁敢信啊,江彻当时那身水可是连保安都追不上!我们谁都不敢认。”体委齐严珉伸手拨了江彻的头发一下,“不过你头发怎么变蓝又变黑的,祭祀那天你在表演cosplay啊?” 英语课代表蒋雨萌也过来说:“我们都在猜你那天是不是一秒换装呢!还能再表演一个吗?” 大家的热情逼的江彻直想缴械投降,只好搪塞着:“没带道具……没带道具。” 虽然耳钉就在他口袋里,但他还是不要拿出来为好。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信科学不信玄学的,真要掏耳钉出来给他们变一个,那他岂不是成了被观赏的可变身奥特曼?不行不行。 第31章 联手调查 时昭看得乐呵呵,好不容易捱到上课,结果老师都来了一会儿了同学们才磨磨唧唧地回座位。 这节课老师讲试卷,从选择题开始,而选择题江彻没有选错,便突然开起了小差。 “……警察为什么会追到学校?”江彻问时昭,现在的警察好像谈不上敬业吧,怎么会如此尽责地跑到学校来核实这些。 “哦,因为制度要修改了。”以时昭的成绩,选择题部分也不用太上心,于是他解释,“上一届中考高考出现不少实名问题,而且每一届都有,高层一直想重新修整制度问题,近期就要赶在我们中考前落实这些。” “……真是来得巧。”刚好在江彻解决完身份问题之后,出现新制度。如果不是这次巧合解决,其实问题也不大,只要能提交身份证明,趁DNA身份验证不普及,江彻还是可以继续瞒天过海一阵子的。 只是现在更加一身轻罢了。 可事情真的如此轻松就结束了吗?江彻疑惑,之前时昭明明算的是……他有可能和死亡擦肩而过啊。 现在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于是他问时昭:“之前你不是算的我会进入零盘吗?那是不是代表我快死了,可是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啊。” 时昭说:“你把时间顺序弄错了。” 江彻:“嗯?” 时昭:“你说的这个,还在后面。” 还在后面?什么意思,江昌兴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江彻懵,不一会儿,他又猛然想到——江昌兴现在是痴呆症,难道,后面恢复了? 有了猜测后,江彻没再多问,讲台上老师跳过了一些所谓的“送分题”,现在正好讲解到选择题的尾声,江彻便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时昭见江彻似乎已经有所猜测,神秘的笑了笑,就任由对方去猜了。 下课后,眼见同学们又有要凑上来的架势,江彻给时昭递了一个眼神,然后火速撤离教室。 教学楼天台。 江彻等了不到一分钟,时昭就跟了过来,只是没想到,还带了一人。 “老苏?” 苏知胤也来了。 “哟,这么震惊,该不会是你们的秘密基地吧?”苏知胤对江彻笑了笑。 “祭祀那天,这小子也在,你注意到了吗?”时昭问。 还真别说,江彻一心扑在废除血亲祭仪这条规则上,甚至后面都没来得及和东贺告别,是真没注意人群中还有一个苏知胤。 “最后报警的也是他。”时昭说。 苏知胤笑着摇头感叹:“昭哥眼睛可真尖,我前脚挂电话,他后脚找我喝茶。” 喝茶的意思是谈话。 “所以后面乱起来没看到你,原来是因为你去找老苏了啊?”江彻后知后觉。 “嗯,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发展太过顺利,我觉得是有人在幕后可以针对江家。”时昭直话直说。 “有猜测?”江彻问。 “张思源的身份有点问题。”苏知胤也直说道,“区区一个管家,江昌兴却很重视,哪怕这张管家做了不该做的事,江昌兴也没有辞退张管家。这要是我被一个管家如此对待,我爹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苏知胤口中不该做的事便是插手江家后代的教育,也就是他对江上做的事。 “查到什么了?”对于调查谁的家世背景,是江彻原本触及不到的事,虽然他现在能直接找江霖解决,但人家这边明显先他一步,看上去又愿意透露,他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等掌握一定情报,后面想调查什么再找江霖也不迟。 苏知胤说:“张思源这个人,眼界狭隘,也带着目的,我推测他是被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故意派进江家的,而他的目的藏得很好,谁也看不出来,又因为张思源本身听话又好用,所以可能谁看都觉得是一枚好拿捏的棋子,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江家主……前江家主江昌兴,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的原因。” 时昭补充解释:“如果没有目的,那这个人未免太蠢了,江家的后代不是他能随便能的,但凡得罪了江家,江昌兴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江家本就树敌众多,有没有可能是哪家想报复江家才安排的?”江彻问。 “你这个猜测我们也想过,可就算是仇家,也不会把计划放在江上身上吧?把目标放在江霖身上是不是更合理?毕竟谁都知道江老爷子很看好江霖,打江上的主意……那不是完全没必要嘛。”苏知胤说。 “所以你们告诉我这个……”江彻猜测,“是要我协助调查?” “那必须的。”时昭搭上了江彻的肩膀,“我和老苏可套不着江家一手消息。”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合伙出卖江家?虽然他之前也干了不少这样的事,可那也是针对江老爷子。 “怎么说,我也是被昭哥拉来的。”苏家和其他两家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虽然祭祀时间有苏家掺的一脚,但苏家始终没想过合作,是时昭那天找到他,说顺手合作大家办事更方便,百利无害,这才让他动了心。 不然他只想当个大家眼中的豪朋友,土豪的豪。 “我会留意的。”江彻点头。 时昭的意思,他哪会不同意? “行,到时候手机联系。”苏知胤吊儿郎当扬了扬下巴,“以后是喊你花哥,还是江哥?” ……好骚。 “江彻也是我妈给我起的,我没想过换名字。”江彻说着。 “好嘞,回头等江哥好消息!”苏知胤冲二人挥了挥手,先一步离开了天台。 “以前没发现,这老苏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江彻吐槽。 “他藏的可深了,跟他,只能谈合作。”时昭提醒。 江彻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所以要我查什么?” “张思源是从哪招进江家的,还有,找温沉问清楚张思源平时怎么对他的。”时昭说。 “行。” 二人没聊多久便也回到了教室,苏知胤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和同学说笑的他背后也有那样的一面。 对江家和社会时事如此上心的一面。 江彻突然之间发现,时昭,苏知胤,这两人和同龄人好像完全不一样。 时昭性格一直沉稳,无论发生什么都处事不惊,好像对一切事物都淡淡的,反观董少祺,人家那是真真实实对游戏更上心,一提到游戏,什么情绪都藏不住,是学生该有的纯真的样子。 苏知胤虽然和大家也玩得来,但看成绩这方面,虽然他很想超过时昭,可不会有班长佟舒为那样真实的情绪波动。 和班上同学比起来,这两位明显有自己的大局观和眼界。 江彻正想着,班长突然冲进教室,大声说:“最新消息,今天下午化学课要考试!” 教室里哀嚎一片。 江彻注意到,就算有人没跟着叫苦连天,脸上也写满了不情愿,只有少数几人无动于衷,而这少数人里,必然会包括时昭和苏知胤。 两人的反应都很淡然,不过苏知胤就会和周围同学打趣了。 难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想什么呢。”时昭看江彻木木的样子,拿胳膊肘拐了一下。 江彻回归神,伏下身子小声说, “我发现,你和老苏,藏的都挺深。” “这不是很正常嘛?跟学生打交道,没必要用那一套。”时昭倒是无所谓,不过这话说的跟他不是学生一样。 江彻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净问些有的没的。 这些人可是家族继承人啊! 后面几天,江彻为了弥补成绩差距,投入了十分认真去学习,在他的努力下,排名也越来越靠前。 现在距离东贺邀请他考进司终观已经过去很久,发生了这些事,江彻认为当道士救不了人民。 他已经打定主意考江城学府。 在期中考试过后,新的制度终于开始落实,未成年也可以办理身份证,江彻再也用不上花间这个名字。 除了学习成绩之外,江彻着手要办的,就是找温沉打听张管家的情况了。 可当他在青水茶楼约见温沉时,却感觉温沉情绪不太对, 尤其是江彻喊了他几声都没反应,这状态甚至不比之前在江家的时候。 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彻叫来人随便安排了两人的晚饭,端进包间打算边吃边说。 结果温沉居然盯着盖浇饭发起了呆。 “你怎么了?”江彻问。 “啊?……哦,没事,你找我说什么事?”温沉突然惊醒一般,慌乱抓起了筷子。 见温沉没打算说,江彻就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扒拉了一口饭,然后问起了正事。 “你知道张管家是怎么招进江家的吗。” 温沉抓着筷子想了一会儿,“听说是爷……江老爷派人去招聘的,因为张管家能力比较出众,江老爷就拍板定下了。” 这个消息江彻其实问过江霖了,结果和温沉说的差不了多少。江彻又问:“那张管家后来跟你是怎么相处的。” “……他一开始,只是管我生活上的一些问题。”温沉回忆道,“后来江老爷突然说我没有监护人,张管家又一直尽职尽责,老爷子就让张管家承担我监护人的工作,后来……你也知道。” “……江昌兴不能当你监护人吗?为什么要一个外人来。”江彻觉得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温沉说。 “……那后来,他对你的态度是怎么转变的?你说详细一点。”江彻说,“边吃边说。” 温沉吃了一口饭,又缓了缓,“他变成我监护人后,一开始真的像大伯对大哥那样照顾我,直到有一次我没考好……他对我发了脾气,后来慢慢的就经常发脾气。” 听上去只是个简单好懂的过程。 后面温沉又补充了许多细节,江彻都没听出哪里不对劲。 但没有不对劲才是最不对劲的。 区区一个管家,为什么会被江昌兴安排成江家孩子的监护人?而且张管家身份转变也是有职责在身,为什么一个能力出众的管家后面会做这样逾矩的事? 眼看从温沉这里问不出更多,江彻便止住了话题。 两人聊完,饭也吃完了,温沉见没什么事了,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你等一下。”江彻突然叫住温沉。 “嗯?”温沉放下手中的书包,回头去看江彻。 “把外套脱了。”江彻说。 温沉突然捏紧了书包带子,神色有些紧张,“怎么了?” “现在快的温度,你怎么还穿着校服外套?”江彻站了起来,好像生怕下一秒温沉就会跑掉。 温沉一言不发。 “外套脱掉,我看看。”江彻语气越发严肃。 温沉见躲不掉,便脱了外套。 两条手臂上干干净净,没什么异常。 江彻突然上去,撩起温沉短袖看后背。 温沉吓了一跳,但没有动。 “怎么回事?”江彻高声质问,只见温沉后背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不少擦破的痕迹,“谁打你了?” 【间章】 伽列极甲位房间。 “还没联系上明行之信?”重时问。 现在离黑里律觐二人进入神管冢已经有一段时日,下十二列近乎分崩离析,目前在位的只有三人。 上十位只有己位明行之信外派之后杳无音讯。 “没找到人。”癸位东司伯终回答。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重时又问:“剩下两个实验世界如何?” “齐乌尼壑在戊位的管理下还是照常运行,陵隗看上去也一切正常。”东司伯终说。 “看上去一切正常?可葵舟的侵蚀症状一直没有好转。” 葵舟是实验世界陵隗的培育者,负责维护实验世界的运行,如果世界内能量失衡或受到污染,那世界对应的培育者就会出现各种负面反应。 自从黑里律觐卢定和言两位罗帕神进入神管冢后,葵舟的神力和神识就开始出现了问题,并且有逐步下滑趋势。 可明明背叛者已经被解决,到底哪里还有问题?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重时问。 “如果上十位其他人没有问题……那会不会是明行之信有问题?”东司伯终语出惊人。 “明行之信可是前代罗帕神中的翘楚,你怎么会怀疑他?”重时皱眉。 “想法总会改变的,老大,如果没有别的顾虑,不如让我去着手调查。”东司伯终说。 “……就这么办吧。”重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