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丈夫家中经商,因而孟常曦是听过王逸名字的。
尽管,都不是什么好话。
“疯子。”
“谁家做生意像他?呵,当初创业运气好,把王氏做起来了,以为都是自己能力强,所以一点不珍惜是吧?等着!照他这么作下去,王氏迟早破产!”
“田老板也是倒霉,明明一个搞中药材,一个搞AI,什么深仇大恨,让那姓王的跨界来挤兑田老板,也是活久见!”
……
诸如此类的言论每个月听个一两次,偶尔在电视上看到这人,家人也要吐槽一阵,王逸在孟常曦心目中自然就是个疯癫形象。
但疯癫的同时,直到她死,都没听说过王氏破产,反而是股价不断攀升,让她身边这些心口不一的人一边背后蛐蛐,一边忍不住入手王氏股票。
大约做生意就是要有股子疯劲儿吧。孟常曦想。
重生回来后,孟常曦是在学校宿舍的。
经历过最开始的震惊和恍惚后,她接受了自己重生的现实,之后便想起上辈子高二的寒假,她没有回家,留在学校做题,但和母亲打电话时听她说,村里在搞什么紫草种植,连大城市里一个姓王的大老板都入股的,说不定是个发家的路子。
她当时什么也不懂,听过便忘。重生回来后,大约是身体回到了那个时候,这段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姓王的大老板——会是王逸吗?
但,王这个姓氏,属实也太常见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的心更多还停留在上辈子丈夫出轨的愤怒和人生失败的悲痛里。
加之上辈子养尊处优过了好多年,她有些受不住学校寒假连暖气都没有的住宿和糟糕的饮食,一气之下背起书包回家来。
至于学习——
学的知识过了那么多年,只在她脑中留了个框架,但她聪明,捡起来并不会难。
她只是没了心气。
现在不学,说不定就考不上那所大学,就遇不到那个渣男,也不会和那个有无数人宝贝的“兮兮”做舍友!
想起那两个人,孟常曦心中还是会恨得心脏都疼。
父母见她不说一声就突然从学校回来,也不多问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孟常曦以前不觉得什么,但现在有兮兮的父母做对比,她是感到了一丝委屈。
也许,自己是没有被爱过的。这样想着,心中的疼痛愈发清晰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孟常曦试着把未来自己记得的重要时间节点、事件都记录下来。
结婚后她触及了另一个圈层,知道了财富不过是信息差、权利、和圈子壁垒的表现形式。
利用这些全世界仅有她一人知道的信息差,这辈子,她一定要成为人上人,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得到报应!
领苗种那天,父母忽然有事要去县城。合同早已经签好,父母便让女儿带领。
孟常曦和村民们一起去领苗种。对这些上辈子贬低过她、嫉妒过她,最后又奉承羡慕过她的人,她不想也不屑交流,一个人无言地领完就回家来,关上门继续默写大事件。
种植公司提供的免费种植培训课程她也没去。她将来是要发大财的,怎么可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做这种劳动附加值低的工作?
然而,临近中午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喧闹。
她被吵的心烦意乱,去关窗户时,看到几个小伙子扛着木棍,气势汹汹从隔壁家里走出来。
东边隔壁大爷跪在门口求饶:“我知道了!我会去还苗的!你们别砸了!”
为首的男人臂膀粗壮黝黑,恶狠狠道:“你家阿龙还在老大那里干活,老头子,你拎拎清!”
说完,他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向孟常曦家来了!
“啪!”
孟常曦吓得赶忙摔上窗户,又冲到门口将门后木栓栓上,还不放心地拖了饭桌过来抵住。
心脏砰砰狂跳,她不认识这些人——或许她认识?毕竟她高中三年都很少回家,年轻人又是一年一变样的,说不定这些人里就有小时候一起撒尿和泥的伙伴呢?
想着那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孟常曦摇摇头,就算是曾经的伙伴又怎样?财帛动人心,她嫁入豪门见得太多了,为了利益,父母兄弟反目都是常事。
不可信,这个世界谁都不可信!
脚步声近了,近了,孟常曦缩在窗户与橱柜的缝隙里,手里紧紧握着菜刀。
脚步声在家门口停住。
“三才哥,这家——”
脚步声又响起,却是往前继续走去。
被叫三才哥的男人道:“傻货,忘了?老大吩咐过,这家只有个女儿还在上高中,犯不着费力气。”
“可是他们家也领苗种了啊!”
“说你傻货你是真傻!老大说这话就是护着这家的意思!再说,全村都还回去了,就这一家留着能成什么气候?”
三才哥骂着小弟的声音渐渐远了,西边隔壁家的门被粗暴敲响,又是一阵惊呼求饶。
孟常曦怦怦跳的心脏渐渐缓和下来,松开刀柄的手止不住颤抖,渗满黏糊糊的冷汗。
……放过他们了?
三才,对了,三才!她认识的!
她是这批孩子里年纪小的,村里的大孩子都把她当妹妹。小学前,经常带着她玩儿的,就是三才、黑娃、大头几个大男孩。
出去上学前,三才还只是个正抽条的瘦竹竿,辍学了,和黑娃大头几个天天喊着要出去大城市闯荡。
变化太大,怪不得她第一眼没认出来。
他口中的老大又是谁?为什么会对她家情况这么了解?会不会也是村里出去的?
既然是村里出去的,现在又为什么要这样欺压村民?
既然欺压了村民,又为什么偏偏放过她家?
所有的疑问在孟常曦脑中绞成无解的杂乱线团。上辈子她成年后的时光几乎很少回绿泉谷村,实在是没有能帮得上目前清醒的情报。
父母一直没回来,她连问的人都没有。
收拾了桌子,把早上吃剩的馒头和酱瓜回锅热一热,再炒个后门种的小青菜,就把午饭对付过去。
下午两点左右,左邻右舍又热闹起来:
“三才去砸公司办事处了!”
“啊?那可是城里来的,他也不怕!”
“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说,你看他现在嚣张的样子,哪里会怕?”
“你干什么去?”
“我看看去!要是这个公司真能被三才砸了,说明也没什么本事,咱也不跟着冒险了。”
“才被三才砸过家里,你还往前凑?我可不敢!”
“你不去我去,到时候别抓着我打听!”
“……哎,你等等我!”
两人声音渐远,孟常曦想了想,拿了钥匙,反锁家门远远缀着跟上去。
她到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村民。他们才被三才一行人威胁着还了苗种,此时也是来观望,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就这么围着看三才砸招牌,一句话不说。
孟常曦隐没在人群里,忽然远远看到有人快步赶来。
是个女人,身形高挑,看着得有一米七往上,在一众乡民间显得腿长得不可思议,半长发草草扎着,漏下几缕,凌乱拂过线条柔和,神色却严肃的面庞。
而她身后跟了两个人,一个是早上就在这儿发苗种的小姑娘;另一个身高腿长,戴着银丝眼镜,衬衫袖子挽起——
孟常曦惊讶地睁大双眼:虽然更年轻,看起来眼神也没那么阴骘,但,真的是王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