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铭深面色铁青地看完手上的报告,和身前的助理道:“……其他行业的投资我都能理解。种植业是怎么出现在王氏投资报告上的?”
助理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厉总。他们第一季度财报上,就是这么写的。”
寸把厚的纸质财报劈头盖脸砸在助理身上:“不知道!”
他把桌上电脑显示器转过来,上面赫然是还挂在平台热播榜单上的《野蛮恋爱故事》:“让你研究王氏最近的动态,你连王逸上恋综都不知道吗?”
助理摸着被砸痛的胳膊,颇有些委屈:“……我知道啊,但是一直在加班,没时间看……”
“你还有理了?!”厉铭深肚子里一股邪火,把助理劈头盖脸骂一顿后总算舒服一些,挥挥手:“我记得,霍家也涉及医药行业。你去整理一份报告。明天上班给我。”
助理憋憋嘴,看着指到下午六点的时钟。
厉铭深往柔软的真皮转椅上仰头靠去,捏着抽痛的眉心:“还不快去!”
“……哦。”
助理走后,厉铭深心绪烦躁,看看也到下班时间,便离开公司,回到位于C城市中心昂贵的大平层。
这并不是他的房子,而是霍家在霍安安与他订婚后,奖励给霍安安的。
或许是想到可以从霍家打开攻击王氏的缺口,又或许是只能在镜头里见到霍晴玥,让他愈发焦躁。
他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想看看那个顶替了霍晴玥的女人。
“叮”,电梯打开,厉铭深低头玩着手机从里面走出来时,正有人从他身旁擦身而过。
是个高挑的女人,但具体是谁,他不关心。
然而一抬头,就看到霍安安正倚在门框上冲他身后挥手。
厉铭深下意识回头,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遮掩去一切信息。
“是谁?”厉铭深把视线移回,冷冷问霍安安。
见他不请自来,霍安安也不惊讶。
她施施然转身进屋,声音柔婉:“一个朋友。进来吧,正好给你买了新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拿。”
之前在医院附近的房子因为被厉铭深半夜敲过门,她很快转手卖了,换了套新的安置母亲。
除了她自己和周可,没人知道那房子的位置。霍家问过,被她搪塞过去。
当初,厉铭深是怎么找到房子的,事后一想她便知道了。
在回归霍家这件事上,除了周可,没人与她统一战线。
现在这套房子是霍家补偿给她的。想到厉铭深必然也会知道,她刚开始压根没想要——一想到厉铭深总会不请自来,这房子她连门都不想进。
但是周可劝她收下。
“不要意气用事。这套房子是霍家对你的补偿,直接落在你名下,你想卖就卖,够你和阿姨吃住一辈子都富裕。况且。厉铭深是我们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你总要和他接触,与其总是战战兢兢怕被他找上门,不如自己当猎人,守株待兔。”
这话让霍安安鼓起了勇气。是啊,周可说过,谁是猎人尤未可知,她要总是被害者的心态,什么时候才能掌握这段关系的主动权?
厉铭深深夜上门的行为成了霍安安掌控他的把柄,她在霍家厉家两边哭泣告状,两家都补偿了她——厉铭深或者霍晴玥或许看不上这些平凡的房子票子,但对霍安安来说,却十分重要。
现在,父亲的治疗费完全不用发愁,母亲除了跟进治疗方案外,不用熬夜陪床,不用忧心没钱用更好的治疗方案。
他们能尽到最好的努力,就算最后真的——想来她和母亲也并不遗憾。
另一方面,她也有闲钱雇佣私人侦探,去寻找父亲出车祸的真相。
目前能得到的线索来看,的确和卫家有关。霍安安大胆猜测,厉家霍家都逃不掉。
于是,除了每周有几天去医院陪养父母,大部分时候,霍安安都待在这华丽冰冷的宫殿里,编制温柔陷阱。
这是厉铭深第三次来了。
第一次来,霍安安害怕得不敢让他进门,并且按了室内紧急呼救,喊了保安将他赶了出去——
周可说:“你现在住的富人区了。他们厉家不是牛逼么,JC都指挥得动,那保障着富人安全的安保系统呢?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安保系统必然不受某个家族控制,反而更加可靠。”
于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她竟然真的把厉铭深赶出了小区。
有过这次尝试后,霍安安胆子更大——她知道,就算自己从体力上不敌厉铭深,但只要住在这里,人身安全就得以保障。
她细细布置房间,煮了家常菜肴,主动给厉铭深打电话道歉,说自己的顾虑和害怕。
厉铭深那段时间也受了厉家长辈的训斥,顺着台阶下来,两人在这里见了一面,吃一顿家常饭。没怎么说话。
之后,便有了第二次。那天是厉铭深生日,他在满屏祝福里没有看到最想看到的,心中郁闷怅然,却看到了霍安安发来的生日快乐。
不知道怎么想的,厉铭深当即推拒了朋友的酒吧欢乐生日趴邀请,自己在路边蛋糕店买了个奶油花都硬掉的廉价蛋糕,主动上门。
霍安安有些惊讶,说还没准备他的拖鞋,但依然放他进来。
两人点蜡烛,没有唱歌,象征性许愿后便吃了蛋糕,以及一点冰箱里的水果。霍安安陪他看球赛,一直看到午夜十二点,生日过去。
夜晚总让人心思柔软,霍安安的侧脸线条在巨大液晶电视斑斓的光线下被勾勒出极美的轮廓,厉铭深不经意转头看到,忽然神思不属。
他当霍安安是霍晴玥的血袋、备用脏器、是对他死心塌地的所有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当然,那是在霍安安恢复身份之前。
但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有当霍安安是自己的未婚妻——她只是恰好出现在那儿,挡了霍晴玥和他双宿双栖的路,只要时机成熟,轻轻一碰,她就不得不乖乖让开。
她是弱小的,不,甚至可以说是渺小的。
可是这个渺小的女人,陪他过生日,陪他熬夜。
她怕自己,却不设防,就这样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她是那么地喜欢自己啊。
即使被轻贱,即使害怕,也依然喜欢。
那么喜欢啊!
想到这里,厉铭深陡然发现自己竟离霍安安安睡的脸颊那样近,心脏快快跳了几下,仿佛脱离既定轨道的列车,咯噔慌乱,找不着应去的方向。
他霍然起身,落荒而逃。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霍安安双手紧紧攥着手机,放在周可的电话上,直到关门声响起,才睁开惊恐的双眼,额上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