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上学时有过一段朦胧的早恋,那个男生阳光主动,像所有十几岁的少年一样,渴望拯救沦落深渊的少女以证明自己的魅力和能力。
但是当周可真的将家中的深渊展开在男生眼前时,他吓得连夜拉黑,连分手都没说,直接转校消失。
后来,听同学的朋友的朋友说,男生父母态度开明,并不禁止早恋,但听闻周可家中沾赌,干脆利落地断掉一切联系。
周可想,那样明智果决的家长,的确能教出男生那样美好的人的。
她并不怨恨,甚至很庆幸自己没有机会将一个纯洁美好的灵魂沾上污泥。
她感激男生和他开明的父母,让她晦暗的青春有了一丝色彩。
至今,周可都记得黄昏操场上的初吻,男生的唇果冻一般柔软,带着青涩的试探和可乐甘甜的回味。
她双手捧着王逸的脸颊,闭着眼努力渴求,不自觉和记忆中的味道对比。
柔软、青涩的试探、回甘。
周可悲哀地发现,不管她如何刻意忽视,自我麻痹,但灵魂永远诚实地被阳光自信而积极的人吸引,像夜行生物永远趋光而行。
连吻的味道都那么像,柔软,干净,不熟练,跃跃欲试。
只不过这次,不是两情相悦,是她强求。
她是个穷途末路的强盗,刀都卷刃了,却还肖想武装押运的黄金。
酒精在身体里燃烧,恪守的底线土崩瓦解,周可抱得更紧一些,他们气息交缠,像神智中的贪婪和自责一般此起彼伏、密不可分,是最后的狂欢。
忽然,原本被动的人猛地提起身形,压住周可的攻击,包裹住她的身体,以更猛烈的姿态开始掠夺。
周可不甘示弱,仰着头,加大火力不肯落于下风。
冬夜寒冷,他们坐的街边独辟出一方热情的温房,两人抓着彼此头发,搂着彼此脖颈,不管不顾,气息狂乱地进行着一场唇齿战争。
“唔!”
最先恢复理智的是王逸。
他强撑着将周可推离自己,面色通红地微微蜷其长腿,等欲/望退潮。
周可醉的厉害,眼神迷离,不明所以,但在听见王逸沙哑地说“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家”时,仿佛恢复了片刻清明。
她松开双手,抱起自己的盆栽,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事实上,她脸上一丝对不起也没有。
她只觉得可惜。
系统走了,说明以后她和王氏集团,和王逸的接触真的接近于零。
没有机会了。吻到就是赚到。
王逸忙说:“你不用说对不起!”
周可遵从本心:“好。那还可以继续吗?”
王逸脸上瞬间红得要爆炸,三九天汗冒得和三伏天一般!
他连表白都没有过,哪里想到进度这么快!
他只能本能延缓这要命的效率:“你,你喝醉了,这样不好……”
……快!再要求一次!
只有周可再说一句话,这个正人君子谁爱当谁当!他王逸今天晚上就做定趁人之危的流氓了!
周可醉眼迷离地看着他,忽而跪在地上向前爬一步。
那动作精灵鬼魅,王逸心如擂鼓,目光落在对方微微凹陷的腰肢上。
鬼知道,明明冬天衣服那么厚,他却几乎挪不开眼,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浮想联翩。
手刚伸出去,兹兹,兹兹,兹兹。
周可动作一顿,有些迟缓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周姐!厉铭深在我门外敲门要进来!我好害怕!怎么办?”
电话那头,伴随着霍安安急切的呼救喘息,还有“咚咚咚”沉重的砸门声。
“霍安安!”门外厉铭深大着舌头喊,“我们订婚了!你是我的未婚妻!让我进门!这是你的义务!”
周可猛然酒醒大半,压着嗓子问:“报警了吗?”
“警察来了,劝说一下又走了!”霍安安几乎要被吓哭了。
在这个世界里,霸总世家拥有的权势超出常理,之前在霍家,周可也遇到过暴力执法机关都被暗中操控的情况。
她忽然想起之前问系统,是不是非主角的命就不值得拯救,系统说是的。
情势危急的逼迫和着股无名怒火,周可抄起酒瓶:“地址发我。”
霍安安家离医院倒是不远,周可扫开一辆共享单车,把酒瓶扔进框里。
脚已经踩在踏板上,但王逸抵住了龙头。
他不安地望向酒瓶。
电话一搅和,周可看他的眼神已经全然清明,没有了缱绻热意。
王逸甚至觉得刚才的那场“战争”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
真不知道今晚是谁喝醉了。
王逸握紧车把:“我跟你一起去。”
周可笑了一下,很浅淡,还不如营业笑容来得有温度:“王总别开玩笑了。股价好不容易稳住,你想让我白辞职吗?”
王逸再次把文件递上去:“是你滥用我给你的OA权限,下个月工资扣掉一半。”
周可不再笑了。
夜深,街旁饭店关门,落地窗笼着漆黑,光洁如镜,映着他们的身影。
一个穿着需要干洗打理的精贵羊毛大衣,一个草草蹬着共享单车。
“王总,能别这么天真吗?”周可不看王逸,只看远处的落地窗,声音有些疲惫,“你让我回去,等待你的就是股价下跌,股东和高层对你的口诛笔伐,甚至背叛,是整个公司被一份莫须有的罪名拉下水,之前所有成绩付之一炬。”
“你也说是莫须有。”王逸的声音始终淳厚低沉,缀着秤砣似的稳,“那就查明真相,沉冤得雪。”
“来不及。”周可说,“不走这一步,天又这么凉,王氏集团会破产的。”
王逸不是什么都不懂了,卢不平多少给他普及了些知识。他只当周可喝醉了在天马行空,顺着她说:“那就破产。我能干起来一个王氏,就能干起来第二个王氏。大不了下一个换个名字。这名字看来是不吉利。”
周可张了张嘴,王逸只当她被自己说服,伸手要去扶她下来。温声道:“走吧。酒瓶放下,不是说喝醉酒不打人么?”
“啪!”
伸出的手被周可用力打开。
她握紧车把,眼神发了狠:“我骗你的!”
王逸一愣,没反应过来:“骗我什么?”
“喝酒不打人,我骗你的!”
她是要去打架,去以暴制暴,去用底层的规则在厉铭深身上薅一块肉下来。
会见血的。
王逸怎么能去?
“你别管我了!我就是个骗子!是恶棍!是赌徒!是无业游民!是见钱眼开的叛徒!”
她把网上骂她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我从底层爬起来的,什么肮脏手段都使得出来,穷疯了,为了仨瓜俩枣能把你卖的裤衩都不剩!”
她又骂:“王逸你他娘的脑子里水倒一倒,王氏是你一个人的王氏吗?你说让我回去就让我回去?还再干第二个,大家的心血你当狗屁吗?有点良心吧!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但凡你对王氏还有点儿责任感,就TM离我远点!”
她泼妇骂街一般,引得周围人人侧目。
王逸看起来,则有点懵了。
周可知道,他是生长在高知家庭的知识分子,一辈子生活在遵纪守法知书达理的环境里,是不会应对这样直白又没来由的恶意谩骂的。
就该这样。周可想,这下,清纯男学生该吓得连夜拉黑,连分手都不说,直接消失了。
但在他消失之前,周可要掌握住最后一丝主动权。
她蹬上共享单车,脚下如飞,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