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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人是阿娟。

    那晚榔头当着黄毛的面,让阿娟跟王浩回家。

    一开始阿娟吓坏了,跟王浩进屋之后,便跪在王浩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

    “浩子哥,求求你了,饶我一命吧,饶了我啊……”

    那晚阿狗的血溅了她满身满脸,这让阿娟在很长时间内,一直无法摆脱心理阴影。

    在她的眼里,王浩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稍有不满意,便会要人的命。

    她跪地求饶,王浩没搭理她。而是转身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洗澡。

    屋门就那么开着,但阿娟不敢走,她知道,今天自己是要陪王浩睡觉的,尽管她内心充满了恐惧,但也不敢不从。

    王浩冲了个冷水澡,擦干了身子,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看到阿娟已经把衣服脱光了,蜷缩在床上,看着他发抖。

    王浩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侧着身,背对着阿娟,很快就睡着了。

    这完全出乎阿娟的意料之外,在她眼里男人都是好色的。

    每个上过她的床的男人,看到她的身体,都会猴急地扑上来。

    可身边这个面貌凶狠的家伙,为何没碰自己?

    她悄悄地侧过身,看着王浩满是刀疤的后背,刚才的恐惧,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好奇。

    其实她心里清楚,阿狗是个什么东西。

    阿梅被王浩划了脸,毁了容之后,她阿娟因为欠阿狗的钱,就被迫替代了阿梅的位置。

    她被迫出卖色相,应对不同的男人,出卖皮肉的钱,都要被阿狗抽走。

    碰到有钱的主,还要作为诱饵,配合阿狗上演仙人跳。

    所以王浩砍了阿狗,从某种意义上讲,等同于将她从那个火坑里拉了出来。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没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女人都是慕强的,雄性的威猛,往往对雌雄充满吸引。

    王浩这满身刀疤,便是代表着雄性勇猛的勋章。

    在女人面前,这就是最性感的。

    后来的五六天里,榔头带着王浩喝酒洗澡睡女人,阿娟一个人留在王浩的住处,也没离开。

    居然开始每天都盼着王浩回来。

    王浩有时候喝醉了回来,抱着马桶呕吐,阿娟还会体贴地给王浩捶背,给他准备温水漱口。

    女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当她对一个人恐惧到极限,便会产生一种仰慕之情。

    这种仰慕之情,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像个小媳妇一样,伺候这个男人,服侍这个男人。

    ……

    阿娟急匆匆地闯进来,躺在床上的王浩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

    “浩……浩哥……”

    其实阿娟比王浩还大上几岁。

    王浩没吭声。

    “浩哥,你今晚别去!”

    她急切地说到,王浩再次睁开眼睛,才注意到,她的眼圈通红,半张脸肿着,还有清晰的巴掌印,显然是挨打了。

    王浩仍旧没吭声,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

    这是昨天喝酒的时候,榔头送他的。

    榔头说,当老大的重要标志,就是纹身和带金表。

    还告诉他说这是劳力士,十几万。

    手表的指针,指向晚上八点多。

    该动身了,毕竟茂峰距离南莞石龙镇还有大半个小时的路程。

    他没搭理阿娟,转身去了卫生间,用凉水投了一条湿毛巾拧干,扔给阿娟。

    让她敷一敷红肿的脸,然后抓起外衣,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把砍刀,用外衣裹上,转身出门。

    “浩子……哥……”

    阿娟抓着冰凉的毛巾追了出去,冲着王浩的背影喊了两声。

    王浩头也不回,穿过狭窄的通道,下了楼。

    阿娟趴在通道边的栏杆上,朝下面张望,看到王浩那消瘦的背影,穿着宽松的衣服,衣摆在夜风中摇摆,渐渐地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臭婊子,你他妈的是被他操爽了吧,敢他妈的来通风报信?”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公鸭嗓的声音……

    ……

    王浩走出胡同,跨上了停在胡同口的一辆红色的摩托车。

    这是榔头给他准备的,大幸福250,已经加满了油。

    他把裹着外衣的砍刀,塞在屁股底下,打火挂档,拧了一把油门。

    车嗡的一下窜了出去,跑得歪歪斜斜。

    王浩不怎么会骑摩托车,跑起来磕磕绊绊。

    但年轻,手脚麻利,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所以很快上手,沿着大路,朝向南莞的方向,飞驰而去。

    茂丰和南莞是相邻的两座县城,中间隔着一大片荒地。

    这些年天朝的领导人,在东广的一个城市画了一个圈,搞了一个特区。

    大量的外商和内地的商人涌入,投资搞建设,像南莞和茂丰这样相邻的城市,也跟着沾光。

    地产,永远是最受资本青睐的行业,所以两座城市之间的这片荒地,也变成了工地。

    但潮水退去,总会发现有人是在裸泳。

    无序的发展背后,必然也是一地鸡毛。

    很多工地早就停工烂尾,只剩下残垣断壁,在深邃的夜晚,好似一个个长相凶恶的魔鬼。

    石龙镇的逍遥歌厅,王浩当然知道,之前在三姐的饭店打杂,偶尔会去给值夜班的工作人员送餐。

    他没有直接骑车去逍遥歌厅,而是先回到了三姐饭店的位置。

    那场大火,已经把这里烧成一片废墟,时隔一个多月,房子还没修缮。

    所以这里仍旧破破烂烂。

    他把摩托停在饭店后面的小巷里。靠在那根被熏得漆黑的水泥电线杆抽了一支烟。

    之前在三姐身边,三姐是不允许他抽烟的。

    现在一切都没了,三姐死了,王浩觉得自己也已经死在了那场恶斗的乱刀之中了。

    现在的他,是另外一个人了。

    抽完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他把砍刀藏在衣襟里,步行离开小巷,徒步走向逍遥歌厅。

    夜晚,逍遥歌厅灯火通明。

    阿狗被砍死,南莞石龙镇的斧头帮群龙无首。

    红中是新上马的老大,接替阿狗。

    半个月前,红中带了七十多号人,砍了逍遥歌舞厅的老板,当面糟蹋了他的妻子,逼着人家签下转让协议。

    原来的老板得罪不起红中,拿了红中给的五百块钱的所谓“转让款”,回湖南老家去了。

    红中就这样硬生生抢了人家的歌厅。

    今晚正式营业,许多所谓兄弟和石龙镇做生意的人来捧场,整个歌厅人声鼎沸。

    王浩抱着肩膀,怀里藏着那把砍刀,走进了逍遥歌舞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