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南莞石龙镇一条小胡同尽头的洗头房里,粉红色的灯光摇曳。
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一个女人在洗澡。
周国厚急得火烧火燎,三两下脱光了衣服。
「阿梅,快点啊……」
「死鬼,急啥。」
「我家黄脸婆看得紧,我时间不多啊。」
「哼,你那三两分钟,时间足够用。」
「哎,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啊。我告诉你,今天老徐给了我一粒药,说是美国货,特别好用,一会你就知道我的厉害!」
正说话间,屋门咣当的一声被撞开,两个人壮汉闯了进来。
「卧槽!」
周国厚骂了一句,反应迅速,衣服都没顾得上穿,撞开身边的一扇窗子,一纵身就跳了出去。
两个壮汉赶紧跟着跳出去追赶,眼看着周国厚光着白花花的屁股,钻进了对面的一条胡同。
女人推开浴室的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不屑地说:「妈的,沉不住气,来早了吧。」
这一带是尚未开发的郊区,到处都是破烂的平房,胡同相互连通,错综复杂。
两个壮汉追了一阵,周国厚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两人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四处张望。
在胡同尽头一堆破烂垃圾堆边,发现了一个流浪汉。
他衣衫褴褛,脸上都是油泥,身上散发着与垃圾堆一样腐烂的恶臭,正半躺在一堆废纸箱上。
「哎,要饭的,你看见一个光屁股男人了么?」
要饭得缓缓睁开眼,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两个壮汉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看到要饭的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右侧的一条胡同。
「追……」
两人赶紧追了过去。
又过了好一会,一切安静下来,要饭得翻了个身,对身后说:「人……走了,你……你出来吧。」
身后的废纸箱哗啦啦地响动,周国厚从里面钻了出来。他惊恐地左右张望,确定那两人已经追远了。
这才咽了一口唾沫,抓起一个纸箱围在腰间,挡住要害。
「谢谢啦……」
说完,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停住,扭头对要饭的说,「你好几天没吃饭了吧,还能走么?要是能,就跟着我,我给你口吃的。」
听到「吃的」二字,要饭的那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些许光来,挣扎着爬起身。
他头晕目眩,因为长期的饥饿,只感觉头昏眼花。
踉跄地跟在周国厚的后面,借着夜色,走出胡同,东拐西拐,从后门进了一家小饭馆。
小饭馆里没生意,厅堂里一个食客都没有。
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靠在吧台上无聊地抽烟。
看到周国厚狼狈的样子,撇着嘴呲了一声,说:「被仙人跳了吧。」
「哎呀,三妹,你就别寒碜我了,妈的,真他妈倒霉。」
「哼,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自找的。」
叫三妹的女人说着,上下打量身后的要饭的。
「啊,这小子救了我一命,你给他整点吃的。」
三妹懒散的起身,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抓起旁边的围裙扎在腰间,一边往后面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记你账上啊。」
几分钟之后,三妹端来一碗面,上面还卧了个鸡蛋。
要饭的显然很久没见过食物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很快就吃光了,捧着空碗,仔细地舔了起来。
「吃饱了么,吃饱了就走吧。」
周国厚早已换上了一套衣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抽烟。冲着要饭的挥手说道。
要饭的胆怯地站起身。
「你看看你,人家救了你,你好歹也问问人家叫啥?」
三妹解下围裙,问道:「你从哪来,叫啥啊。」
「东北,我叫王浩。」
「东北?东北哪里?」
三妹眼前一亮,追问道。
「奉天,合阳县。」
「奉天?合阳县?」
三妹忽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盯着王浩。
「我也是合阳的……老乡啊……」
乞丐王浩身子颤抖了下,转身要走。
三妹赶紧把他拦住,问道:「你来多久了,咋搞成这样?」
「家里穷,被人看不起,就偷着跑南方了,可是找不到工……就……」
“你多大?“
「十九」
「妈呀,跟我刚来的时候一样大。」
三妹的眼圈红了。
「你别走了,就留下吧,给我打下手,没有工钱,我给你一口饭吃。」
一旁的周国厚不耐烦地说:「哎哎,我说你又乱发善心了,你知道他底细么,就留下。」
「俺们东北人没那么多弯弯绕。」
说完拽着王浩往后就走。
领着他去了卫生间,扔给他毛巾香皂,还有一套男人的衣服。
二十几分钟后,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小伙,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肥大的衣服,从浴室走出来。
三妹上下打量,笑了,「看看,这不挺精神么?」
就这样,王浩留在了三妹的饭馆。
这是王浩一个月前离家出走,从大东北来到南莞后以来,第一次吃饱饭,找到的第一份工作。
可谁能想到,两年后,没人再知道他叫王浩了。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东北少年,成了名震东广的老大——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