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真师父便忙笑着搀了叶定宜起来,“怎么叶小姐还跟师太客气上了?”
“她老人家可早就拿您当自家晚辈了,怎么可能还非亲非故?”
净尘师太笑嗔,“就是。合着你当初救我是白救的,这些日子相处出来的情分也是假的呢?”
“再说‘非亲非故’,再说跪就跪,只会见外,我可恼了啊!”
叶定宜忙笑,“不是故意惹您老人家生气的,是真发自内心的感激。”
“若不然,我这一路过来,也不能这般顺利。可又确实没有别的方式,能聊表感激的。”
“您既这般爱惜我,那我往后轻易不跪了便是,把感激都铭记在心上。”
净尘师太笑道:“这还差不多。”
“不止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女子也是一样的。”
顿了一下,“你这不跪也跪了,弄得我心里是想不对你更好些,都觉得过不去了。”
“所以明儿早些起来,打扮得漂亮一点,随我进宫去赴宴吧。”
“皇帝每到过年,都忙得不可开交。又是要宴请群臣,又是要阖宫开宴,又是要正旦祭天的。”
“每常都因不能出宫陪我一起过年过节,心里过意不去。”
“今年我索性就回宫去,陪他过年吧,也好让他高兴些,趁过年真正松快一下。”
叶定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太的话。
忙道:“可、可我随您老人家进宫去赴宴,怕是不方便吧?”
“我知道您老人家都是为我好,想替我镀一层金。”
“但确实……太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您本来最想要的,就是清净,忽然破例的话……”
净尘师太失笑,“用得着我替你镀金呢,你这不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放心,本来我也打算今年过年回宫去陪皇帝吃顿团圆宴,带你只是顺便的。”
说着看向圆真师父,“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事,她倒好,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你们可别学她才是,不知道就得装得莽,才能吃得胖呢!”
圆真师父直笑,“叶小姐心思恪正可是天生的,我们可学不会。”
“再说您不就喜欢她这一点呢?”
净尘师太一笑,“这倒是,这可正是她的可贵之处。”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明儿只管随我进宫去便是。”
“至于进宫后,能不能让皇帝一个高兴之下,就封你个县主乡君什么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叶定宜没想到师太竟不只是打算替她镀一层金。
还想替她弄个封诰,这辈子都至少有个保障,不至于往后任人宰割。
眼睛一下红了,“我……您老人家真的不必如此的,您待我的好已经够多了。”
“我也有信心能走好自己往后的路,真的不好意思再给您添麻烦了。”
净尘师太摆手,“给我添什么麻烦了,不是说了得看你自己造化?”
“才说你傻,果然傻。能把往后的路走得更顺当,不是更好?”
“我也不是要皇帝怎么着,就是个虚名,再加一年几百两的年例年赏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这是看我不过一个年老体衰的老尼姑看久了,就以为我只是个老尼姑,忘了我也是个人物了?”
叶定宜忙笑道:“没有的事。”
“您在我心里,始终都是最可亲最可敬的尊长。”
净尘师太呵呵,“这不就是了?好了,去整理一下,再歇会儿吧。”
“还住你以往来时住的屋子,你圆真师父已经提前让人替你烧好地龙了,冻不着的。”
叶定宜便再次由衷谢了师太。
方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白兰这才低声,却掩饰不住雀跃的道:“这下好了,小姐若真能当上县主或是乡君,以后几十年可都不用愁了。”
冬青也难掩激动,“县主是二品,能当上当然最好。”
“便不能,能封乡君也是好的。也已经是从三品,多少女眷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了。”
“师太待小姐,可真是没的说,说句僭越的话,便是亲祖母,只怕也不过如此了。”
叶定宜皱眉,“所以我才觉得受之有愧,没那个脸呢。”
“师太待我已经够好,直接间接帮我也够多了,哪还能再得陇望蜀。”
白兰道:“可师太也是怜惜小姐,真心替小姐打算。”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小姐也不该一味辜负师太的好意才是。”
“就像您一味替我和冬青打算,我们却一再的婉拒,说自己受之有愧。您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
冬青忙附和,“是啊小姐,只要是出自真心的善意,我觉得您偶尔还是该接受的。”
“这人情往来不就是这样,您难道待师太就不真心了?”
“而且师太的性子您还没看明白吗,越是不争不抢的,她越是喜欢。”
“所以您越是不要,她反倒越是要给。您就大大方方受了,往后待她老人家越发真心也就是了。”
叶定宜心里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到底应了,“我知道了。明儿进宫后一定好好表现,总归绝不给师太丢脸。”
“至于旁的,若真有,我就大大方方的领受;若没有,也坦然面对就是了。”
能遇上净尘师太这样慈爱真心的长辈,也算是她这辈子的大幸之一了。
的确不能辜负了才是!
次日一早。
叶定宜便按净尘师太的吩咐,悉心妆扮了一般。
然后随她老人家一道,回了京城,再进了宫去。
净尘师太的车辇自有规制,加之护卫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一路上自是畅通无阻,连进了宫门都无人阻拦。
如此进了内宫。
早有崔公公带着一群人,在西华门门内候着了。
瞧得净尘师太的车辇越来越近,崔公公忙满脸堆笑迎了上前,“奴才恭迎师太。”
“皇上得知师太愿意回宫出席除夕大宴,龙心大悦。”
“本来要亲自来迎接师太的,但又怕师太怪责皇上不听您的话,劳师动众。”
“所以才派了奴才来,还请您老人家千万见谅……”
说话间,还忙殷勤的上前,搀扶起圆真师父来。
随即再是叶定宜,“哟,这不是叶小姐吗?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您了,奴才可真是好福气。”
待叶定宜的态度也比那日去永宁侯府宣旨时,越发殷勤了。
倒不想,这叶小姐竟如此得师太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