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埋重生后,主母二嫁东宫》 第1章 被至亲活埋 叶定宜虚弱的躺在床上,知道自己快死了。 然而,她心中并无惧怕。 回首此生,她虽母早亡父无视继母苛待,一度日子凄苦。 但她嫁了个好人家。 丈夫温柔有本事,婆婆慈爱,儿子懂事出息,她一直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所以她虽年仅二十八,也已了无遗憾。 毕竟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概莫能外,惟有坦然接受…… 叶定宜迷迷糊糊间,有人进来了,“母亲,该吃药了。” 正是她的儿子孟元澈。 少年五官俊美,气度出尘,虽年才十二,却已高如成人,又有着少年特有的阳光清爽,实在赏心悦目。 叶定宜勉强一笑,“澈儿来了。不是让你别进来?我有丫头婆子伺候,仔细过了病气给你。” 孟元澈将手里的药碗放下,扶起叶定宜。 再塞了个大迎枕在她身后,方笑道:“不亲眼看着母亲吃药,我不放心。” “我年轻,也不怕过病气,母亲就别担心了,先趁热把药吃了吧……” 叶定宜无力的偏头,“算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反正也好不了了。这药又苦又烧心,还是别吃了。” 孟元澈急了,“母亲不吃药身体怎能好得了?” “也别再说这样的话,我听了心里难受……听话啊,大不了吃完药,我再喂您吃些蜜饯。” 叶定宜见他脸色都变了,想到他这些日子的孝心。 终不忍让他失望,“行,那我吃……”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快拦住她——” “都是死人不成!”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凄厉传来,“夫人别吃药,有毒,吃不得!” 叶定宜的心猛地一紧。 白兰自八岁起便跟随她,多年来一直是她的心腹。 她既说药有毒,那便定有蹊跷……本来她这场病也来得奇怪…… 叶定宜下意识看向孟元澈,正好看见他眼中未及掩饰的嘲弄和冷意。 她心里的感觉更不好了…… 白兰已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夫人别吃药,他们要害您!” “奴婢亲眼看见世子往您的药里加东西……奴婢拼命逃跑,却在园子里撞见侯爷扶着一个大肚子女人。” “侯爷还说‘之前你怀澈儿和清儿时,我都没陪过你,这次一定要全程陪着你’。” “夫人,侯爷和世子一直在骗您,现在更是想要您的命,这药千万不能喝!” 叶定宜脑中嗡嗡作响。 澈儿虽非她亲生,自过继以来,却是母慈子孝,胜过亲生。 侯爷跟她也是多年相敬如宾,怎会如此? 然而,白兰的话却如针刺心,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 下一刻,她的丈夫永宁侯孟少恒,扶着一个肚子高高隆起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身量纤细,面容姣好,长相气质都与孟元澈极为相似。 叶定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一阵发黑后,反倒冷静下来,沉声道,“侯爷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 孟少恒沉默片刻,简短道,“对,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柔儿怀着我的第三个孩子,除了元澈,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仲清。” “我已委屈柔儿十三年,不能再继续委屈她。你安心上路吧,看在你多年持家有方的份上,我会为你风光大葬。” 叶定宜目眦欲裂,“所以,你所谓的‘在战场上伤了身子,不能人道’是假?这些年的温柔体贴也是假了?” “为什么要骗我?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这些年为了这个家呕心沥血,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孟少恒眉锋一蹙,“你没做错什么。但我也给了你这么多年的安定和荣耀,算是扯平了。” “只能说造化弄人……” 话没说完,已被柔儿——闵心柔冷笑打断,“你确定你没做错什么?” “我和恒哥青梅竹马,若非我娘家被陷害,你怎可能嫁给恒哥?” “这些年你一直鸠占鹊巢,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荣耀我的夫君儿子我的一切。” “现在竟好意思说你没做错什么,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大错特错!” 闵心柔说完。 还撒娇的把孟少恒推了出去,“恒哥,你先出去喝杯茶吧。” “这里交给我和澈儿就好,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我们女儿的……” 叶定宜见孟少恒虽有犹豫,但只是一瞬间,已转身出去了。 忍不住要掀被下地,“孟少恒你站住!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啊……” 可惜她还来不及下地,已被孟元澈抢上前,一把给推回了榻上。 等她喘着气回过神来,孟少恒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只剩闵心柔得意的笑,“恒哥从没碰过你,哪来的夫妻情分?” “你这些年充其量就是个替我管家卖命的婆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还有孟元澈的冷嘲,“呕心沥血不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富贵荣耀?” “好了娘,懒得再跟她啰嗦,直接动手吧。” “先送了她的这个丫头上路,再送她上路,好歹黄泉路上,让她们主仆有个伴!” 叶定宜的心已彻底凉透,比刚才面对孟少恒时更凉。 又是对她动手,又是亲手喂她毒药等不及送她‘上路’。 她掏心掏肺十年,就养出了这么个畜生来! 她冷冷看向孟元澈,“我一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 “你也觉得,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大错特错?” 孟元澈嗤笑,“不然呢?” “你不但一直占着我娘的位子,还从小对我非打即骂严厉至极。你当然大错特错!” “竟然还委屈我为什么从不叫你娘,只肯叫你母亲。” “我又不是没有娘,凭什么叫你一个浑身铜臭味儿的蠢货娘?” 顿了一下,“你从来不照镜子的么?” “不然怎会蠢到这么多年,都看不出爹和祖母姑母们对你的嫌恶。” “蠢到我娘和二弟明明一直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察觉到过?” “所以你落得今天的下场都是因为你蠢,都是你活该,怨不得任何人!来人——” 立刻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钳住一旁的白兰。 灌起她药来,“嚯……以为你咬紧牙关不肯咽,我们就没法子了……这不就行了……” 白兰刚才逃跑时本就受了伤,这会儿自然再拼命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却还不忘哭着关心叶定宜,“夫人快……唔……快想办法离开这儿……” “都怪奴婢没用,保护不了夫人……都怪奴婢发现得太迟了……” 叶定宜却咬着牙。 没有哭,“孟元澈,你放了白兰!你放了她,我自己喝药就是!” 她虚弱得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反正也活不成了。 但她就算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丧心病狂的小畜生,不会放过黑心烂肝的狗男女! 孟元澈和闵心柔都嗤笑起来。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蠢,给自己留一个心腹大患?” “可不是,你难道以为你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白兰瘫在地上,嘴角已开始流血,“夫、夫人……奴婢对不起您……” 叶定宜仍逼自己不许哭,“不,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蠢,蠢到家了!” “才会让烂人们合起伙来欺骗蒙蔽这么多年……都是我……唔……” 话没说完,已让孟元澈掐住下巴,再抄起矮几上的药碗,也灌起她来。 叶定宜太恨了,“唔……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的掏心掏肺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整整十年啊! 可惜她已经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只能在眼睁睁看着白兰七窍流血,一动不动后。 自己也满腔悔恨绝望的陷入了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叶定宜在五脏六腑的剧痛中艰难醒来。 四周却一片黑暗,还又硬又窄,像个盒子……她忽然反应过来,她是在棺材里。 意思毒药没能毒死她,还给她留了最后一口气。 狗男女和小畜生便索性把她活埋了? 第2章 害我的人都该死 念头闪过,叶定宜腹中更痛了,嘴角也开始淌血。 她忙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死,死了就不能报仇雪恨,不能让贱人们血债血偿了。 她一定要活下去。 她连身中剧毒都能撑到现在,自然也能撑到获救! 叶定宜开始拼命推起棺材板来,“有没有人啊……救命……救命……”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外面又有没有人? 万幸外面有人。 也很快发现了叶定宜弄出的动静,“竟然还没死呢?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这都不死!” “没事,多钉几根钉子,再立刻填土给埋了,自然就死得透透的了……” 可惜…… 还是孟元澈和闵心柔的声音。 叶定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原来老天爷也欺善怕恶,今日无论如何都注定要亡她吗? 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拼命推起棺材板来。 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能放弃! 棺材板上却传来了“叮叮叮”的声音。 然后是孟少恒的声音,“赶紧再钉,多钉!真是晦气……你们两个,也快填土,省得再生枝节!” 竟还有叶定宜婆婆永宁侯太夫人郭氏,以及她两个小姑子孟少茵、孟少菱的声音。 “恒儿,真不会让人查到,真不会出什么事吧?” “大哥,就这样……埋在祖祠里,真的好吗?万一后面生出什么灾祸……” “是啊,我和大姐姐都以为人已经没了,所以立刻赶了回来。没想到……这都不死,那要是万一真变成……怕是不好惹呀……” 孟少恒沉声,“她生病没的,查什么查,又能出什么事?” “埋在祖祠也最合适,有孟家的列祖列宗镇压着她,她就是天王老子,也翻不出花儿来!” 闵心柔附和,“若实在还不放心,回头再请个高人来。” “给她压得生生世世都动不了,不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好,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到底还是大哥和柔姐姐有智计……不对,现在该改口叫大嫂了。” “是该改口,占了心柔的位子这么多年,害得我孙子孙女都只能偷偷摸摸的,早该死了!” “可不是,她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破落户,拿什么跟大嫂比?反正过去现在将来,我都只认大嫂这一个嫂子!” “当初还在外面放印子钱,油锅里的银子都恨不得捞出来花。也就是外人不知道,不然我们永宁侯府几辈子的老脸都要让她丢光了……” 倒是难为了这一家子人渣豺狼,全部聚集在这里,就为了亲眼看着她死透! 叶定宜愤怒而绝望的蜷缩着,腹中痛得更厉害。 呼吸也越发困难,再也挣扎不动。 甚至,连诅咒发毒誓,她一定会变成厉鬼,让他们全部不得好死,都没力气了。 她只知道自己好恨,好恨…… 然后,叶定宜就发现自己飘了起来,跟忽然挣脱了所有束缚似的。 她能看见每个人的表情,或惋惜、或嗤笑、或幸灾乐祸。 她也能听见她们的话,“才二十八呢,就一病没了,可真是世事无常。” “是啊,还当夫君出息儿子孝顺,大好日子在后头,是个有大福气的,没想到命这么寻常。” “要不说老天爷是公平的,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吧,这不就乐极生悲了?” “也算不错了,守着她一个人过,婆婆也不管事,家里里里外外都她做主。现在没了,还办得这么风光,也该知足了……” 她还看见了双眼都肿得像核桃,憔悴不堪的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 看见了她们眼里一旦背过人,便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冷嘲。 随后,叶定宜又看到了自己的灵堂。 看到了满身素缟、形销骨立,悲痛得几乎站都站不稳了的孟少恒和孟元澈。 也听到了旁人对他们的称赞,“永宁侯就算再伉俪情深,再不舍夫人,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是啊,夫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不愿看到侯爷这般自苦的。” “都知道世子至孝,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却还得活下去……” 但一转头,情深似海的孟少恒便经由郭氏院子后面一扇常年锁着的小门,到了隔壁那户人家的正房。 跟一直都住在里面的闵心柔你侬我侬起来,“柔儿你放心,等明年的这时候,我就风风光光迎娶你进门。” “再把这些年你受的委屈,都给你十倍百倍的补回来!” 孟元澈少时也跟着来了。 亲亲热热的叫闵心柔‘娘’,母子俩就算不说话,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之间,也透着说不出的默契和温情。 等孟仲清听见父亲和哥哥的声音,也暂停念书,过来跟父母兄长一起说笑玩闹后。 整个画面便越发的其乐融融、温馨至极了。 闵心柔还亲手为叶定宜叠了许多纸元宝。 一边叠,一边跟自己的贴身妈妈嗤笑,“我怎么可能怕她?” “她活着时都蠢到这地步,一直以为自己是风光无限说一不二的侯夫人当家主母。” “就算真能冲破高人的法术,变成厉鬼,又能聪明厉害到哪里去不成?照样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着顿了一下,“这不是想着,她好歹为我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儿子。” “这些年还把侯府经营得蒸蒸日上,让恒哥从无后顾之忧。所以侯府如今才能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觉得不管怎么说,还是该感谢一下她么?” “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享胜利果实的滋味儿,可太好了!” 贴身妈妈便也笑起来,“照夫人这么说来,是该感谢一下。” “毕竟这样又蠢又好用,别人随便说几句好话,随便对她好一点,就能换来她掏心掏肺的工具,可不好找。” “但夫人最该谢的,还是您自己。这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啊,好在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什么都有了!” 闵心柔一想也是,“是啊,最该谢的还是我自己。” “当年爹被陷害流放时,我要不是拼命留在京中,拼命找到恒哥,先求得他的怜惜。” “再到生下澈儿怀上清儿,终于求得姨母的怜惜……又怎么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不但什么都有了,还让恒哥帮爹也平了反?” “那几年的苦,真是至今都不敢想。” 贴身妈妈听得低叹,“的确苦了夫人了!” “好在侯爷对您情深似海,从没变过……当年太太还一直不肯答应两家正式过庚帖,要是早点答应,说不定老爷都能躲过此劫了。” “倒不想,您和侯爷是天定的缘分,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拆都拆不散!” 闵心柔扯唇,“当年侯府就只一个空架子,恒哥的前程也不知道在哪里,怎能怨得娘犹豫?” “别说娘了,我都犹豫。如果那时候定了亲,才真是完了。” “所以我说得感谢叶定宜呢。” “要不是她,恒哥哪来的银子各处打点,侯府又哪来的银子各家交好应酬?自然如今的一切都不可能。” 一边说,一边已动手斟了杯茶举在手里,“叶定宜,我都感谢你了。” “你就别再怨恨,早点儿投胎去吧。记得下辈子选个好人家,也别遇上我,别遇上我儿了。” “不然你还是斗不过我们母子,不是太心酸了?安心去你的吧,啊?” 叶定宜大恨。 恨不得吃闵心柔的肉,喝闵心柔的血。 恨不得一口咬断她的脖子,再把她整个人都嚼碎了,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 还要让她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贱人,她和孟少恒孟元澈欺骗利用她十几年就算了。 还在先毒杀后活埋,残忍至极的要了她的命,让她含冤含恨惨死后。 假惺惺说这么恶心的话,假惺惺给她叠恶心的纸元宝。 就跟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在来吊唁的女眷们面前装悲痛。 孟少恒和孟元澈在灵堂里装深情、装孝顺一样的令人恶心至极,——到底跟鳄鱼的眼泪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该死,都该下十八层地狱,害她的所有人! 可惜叶定宜还来不及扑向闵心柔。 已被迎面一个人形撞过来,瞬间撞散了她…… 第3章 不会再当冤大头 “……夫人,已经卯时三刻了,您再不起真要迟了。” “夫人,再不起太夫人和哥儿该久等了……夫人快醒醒啊……” 叶定宜被吵吵得再也睡不下去,只得艰难睁开了眼睛。 就见床前赫然站的是白兰。 白兰还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叶定宜下意识开口,“白兰,你……真的是你吗?” “你真的还活着吗,可你不是……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你……” “但你……咝……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白兰看她说着还掐起自己来。 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夫人这是怎么了,您要掐掐奴婢呀,干嘛掐您自己?” “奴婢也当然活着,奴婢可早就说了要服侍您到八十岁的……您脸色好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要不您躺下继续歇着,奴婢打发人过去禀告太夫人,就说您身子不适,今儿就不过去了。” “请她老人家先自己教哥儿去福慧长公主府赴宴的规矩?” 叶定宜被自己掐得生疼。 她的双手也仍春葱一般,半点看不出曾经受过拶刑的痕迹,——而她受拶刑,正是当年去福慧长公主府赴宴时发生的事。 所以,她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她十八岁上,刚嫁进永宁侯的第二年,也是孟元澈被过继到她名下之后! 叶定宜接连深呼吸了几下,暂时把满腔的激动和眼角的泪意压下。 看向白兰,“我做了个不怎么好的梦,是有点头痛。” “你打发人去跟太夫人说我病了,还病得不轻,请她打发人给我请个大夫来吧。” 白兰便应声出去了,“那夫人先歇着,奴婢很快回来啊。” 叶定宜这才任自己的眼泪决了堤。 老天爷慈悲,竟然真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叶定宜立刻把眼泪都狠狠擦了去。 哭什么哭,既然老天爷没有欺善怕恶,给了她机会,从今往后,该哭的人便再不是她。 而该是孟少恒,是孟元澈,是闵心柔。 还有她的好婆婆好小姑子们,是整个永宁侯府忘恩负义狼狈为奸的畜生渣滓们了! 白兰很快折了回来。 手上还端着个珐琅彩的杯子,“夫人,您先喝杯参茶提提神,再用早膳吧。” “奴婢已经让青书给您熬白粥去了……您眼睛怎么这么红?” “是不是头痛得厉害,奴婢给您揉揉……” 叶定宜摆手,“我没事,躺会儿就好了。” “你吃早饭了吗……吃了就好。往后也该如此,别饿着自己,任何时候也别忘了保护好自己。” “当然,我更会保护好你的。” 这么好的白兰,她却只能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这一次,她不会再任由同样的事情发生。 她也好,白兰也好,都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叶定宜又缓了一会儿,再在白兰的服侍下用了早膳。 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但她仍没打算去郭氏的嘉禧居,并且这几日都不打算去。 省得她看见口蜜腹剑的老虔婆,尤其是看见狼心狗肺的小畜生就想吐,就想杀人! 她不过去,孟少茵和孟少菱稍后却过来了。 姐妹俩都一脸的关切,“大嫂,听说您病了,我们来看看您。现在您感觉怎么样了?” “大嫂气色是不怎么好,我真恨不得能代替大嫂生病了。” 叶定宜歪在引枕上,有气无力,“多谢二位妹妹关心。” “现在就是觉得头痛,还晕乎乎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只盼待会儿大夫来了后,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吧。” “去福慧长公主府赴宴可近在眼前了,千万别给耽误了……” 孟少茵忙笑道:“大嫂吉人天相,一定会很快好起来,耽误不了赴宴的。” 孟少菱却忍不住带出了失望来,“那大嫂明天还能带我们去八珍阁选首饰吗?” “衣裳倒是有了,搭配的首饰却还没有,到时候岂不是……” 叶定宜暗自冷笑,到时候岂不是出不了风头了? 她无力的再次开口,“我明天应该是去不了了,不但明天,感觉这几天都去不了。” “身上真的太软,头也太晕了,这样靠着都觉得天旋地转……咳咳咳……” “要不,让母亲带你们去,或者让你们大哥带你们去?” 这下孟少茵也忍不住失望了,“大嫂真去不了了吗?” “要不等大夫来了吃了药,明儿再看?说不定明儿大嫂就好了呢?” 叶定宜咳得更厉害了,“咳咳……咳咳咳……我真的特别难受。” “要不二位妹妹先回去,省得我过了病气给你们?那可就真要耽误赴宴了。” “至于首饰……咳咳……等我好了再带你们去,好的只怕都挑完了……” 白兰也急道:“我们夫人咳得这么厉害,就请大小姐二小姐先回吧。” “真过了病气,不是闹着玩的……” 又叫青书,“怎么大夫还没来?再打发人去催呀——” 孟少茵和孟少菱见叶定宜咳得脸红脖子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可能不怕她真过了病气给她们? 到底拿帕子掖着鼻子,站了起来,“那大嫂好好歇着,我们就先回去了。” 再由叶定宜的另一个丫头绿枝送了出去。 等出了门,姐妹俩脸上的失望之色就更甚了。 大哥如今在宫里当差,三天才回来一次,回来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带她们去选什么首饰? 娘倒是有时间,问题娘没多少银子,也舍不得给她们花。 只有大嫂,无论她们想买什么想要什么,都会极力满足她们…… 叶定宜等孟少茵孟少菱一出门,立刻停止了咳嗽。 白兰这下确定她果然是装了的。 松了一口气,“刚才夫人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幸好是假的。” “不过您为什么……” 叶定宜扯唇,“为什么要装得这么厉害?当然是不愿再当冤大头了。” “不但今天不当,以后都不当了。以后这个家,谁爱管谁管,我反正再不会管了!” 不是都嫌她满身的铜臭味儿。 嫌她‘油锅里的银子都恨不得捞出来花’吗? 也不想想,以永宁侯府多年的亏空,郭氏还把自己的体己看得极紧,轻易绝不肯贴补自己的儿女和公中一点。 她不拼命搞钱,不想方设法的开源节流,什么银子都挣,包括一度偷偷放印子钱。 侯府连花架子都撑不起来好吗! 结果享受了她拼命赚来的银子带来的富贵排场。 享受了她赚的银子给她们准备的丰厚嫁妆。 她还巴心巴肝为她们打算,为她们挑选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夫家,让她们夫荣妻贵,到她死时,姐妹俩都已有诰命加身。 到头来却还有脸嫌弃她,合起伙儿来欺骗利用她十几年。 甚至充当帮凶,眼睁睁看着她被活埋。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4章 此仇不共戴天 大夫很快来了。 虽然诊不出叶定宜的脉象有什么异常。 但病人既一直说自己头痛头晕,浑身无力。 又有……咳,银子开道。 大夫自然便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夫人这是得了风寒,至少也得吃几日药,卧床将养几日。” “尤其不能吹风,不能劳心劳力。” 叶定宜听得很是满意。 让白兰好生送了大夫出去,便遵医嘱,开始卧床静养。 再趁这个空档,凝神思忖起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来。 仇肯定是要报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何况她还被欺骗利用了那么多年。 还是一家人都知道,只瞒着她一个人、把她一个人当傻子的欺骗和利用。 又是那样毒杀加活埋的残忍虐杀。 此仇可谓不共戴天! 但怎么报仇,至少眼下却是个大问题。 她娘家寿山伯府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本来她所谓的父亲眼里心里就只有继母廖氏和她生的几个儿女,从来看不到她这个原配嫡长女。 当初她为了出嫁,为了拿回她母亲当年的嫁妆,还跟父亲和继母闹得很不愉快。 现在她自然也休想指望娘家会为她出头,助她和离,助她报仇。 他们不落井下石,趁机踩死她,她已经烧高香了。 她还只有白兰青书几个丫头、两房陪房,只有在外人看来勉强还算体面,实则自己才知道有多不顶事的嫁妆。 现如今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所以,即使她现在再悲愤再仇恨,短时间内也是报不了仇,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的。 首先一点,闵心柔现在住哪里她就不知道。 且只是让人渣们死,也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要死也必须在家破人亡,受尽跟她一样的痛苦和绝望之后! 那她便只能先隐忍,先丰满自己的羽翼。 以待一击即中,把渣滓们一网打尽那一天…… 叶定宜想到这里,长长吐了一口气。 没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天爷都给她重来的机会了,只是暂时需要隐忍而已,什么大不了的? 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下午。 郭氏也来看叶定宜了,还带了孟元澈一起。 虽然怕过了病气,隔着帘子的,叶定宜其实看不大清楚孟元澈的脸。 但她的拳头还是一下攥紧了。 几乎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掀帘出去,一把掐死白眼儿狼的冲动。 然后弱声回答郭氏,“母亲别担心,我就是不慎染了风寒。” “大夫说吃上几天药,静养几日,就能大好了。” “您还是快带了……澈儿回去吧,仔细我过了病气给你们。” 郭氏叹气,“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染上了风寒?不过近日天气多变,也属正常。” “那你好好吃药,好好歇着,争取尽快好起来。” “好不容易今年咱们家能收到福慧长公主府的请帖,可不能耽误了。” 孟元澈则奶声奶气道:“我不怕母亲过病气给我。” “我要一直留下陪着母亲,直到母亲好起来为止。” 郭氏就笑起来,“这孩子,倒是这么快就跟定宜你母子连心了。” “可见他心里什么都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掏心掏肺都门儿清。” 叶定宜的拳头却再次攥紧了,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去。 小畜生现在才三岁多,已经这么能演,这么深的心机了。 也就难怪十年来一直把她骗得团团转,从没让她发现过破绽。 连他把一碗碗加了毒的汤药送她嘴边,她都只当他是一片孝心,从没怀疑过他了。 她可是自学了好几年医术,不敢说多精通,至少也是略通的…… 叶定宜再次开了口,“母亲还是快带了澈儿回去吧,这开不得玩笑的……咳咳咳……” “等我好了,再去给母亲请安,去看澈儿也不迟。” “白兰,替我好生送太夫人和哥儿出去……咳……” 郭氏却仍没动,“那个,定宜啊,你妹妹们去长公主府赴宴的首饰,还有……” 话才起了个头。 叶定宜就咳得更厉害了,“咳咳咳……咳咳……呼……” “白兰快拿水来,我喉咙好难受……呼……咳咳……怎么就、就停不下来……咳咳……” 白兰和青书几个也乱作了一团,“快,拿温水来!” “夫人要不把卡着喉咙的痰吐出来吧,吐出来就好了……” “大夫不是说吃了药睡上一觉,就能好起来了吗?” 郭氏无法,她可从来都是最慈爱宽和的婆婆。 总不能儿媳妇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让她为家里的事操心吧? 且她也跟孟少茵孟少菱一样,怕叶定宜过了病气给她和孟元澈。 于是扔下一句,“那定宜你好好养病,你们几个丫头都好好服侍着!” 带着孟元澈回嘉禧居去了。 叶定宜这才重新躺下,无声冷笑起来。 曾经的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把郭氏当亲娘,把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糟污地方当自己家的? 郭氏当初之所以看中她,不过是因为她当时也是永宁侯府和孟少恒的最优选择。 两家正好是破落户对破落户,也算一定程度的门当户对罢了。 之后郭氏所谓的待她好,拿她‘当亲生女儿般看待’,进门就把管家大权交给了她。 也不过是嘴上时不时说几句好听的,不过是她自己不愿意劳神费力还搭体己。 所以迫不及待找个冤大头罢了…… 叶定宜想到这里,冷笑变成了苦笑。 谁让她从小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个自己能当家作主、再不用寄人篱下的家呢? 所以连闵心柔主仆那对贱人都知道,别人只要随便说几句好话,随便对她好一点,就能换来她的掏心掏肺。 想来,老天爷也是看她曾经实在蠢得可怜、傻得可怜,又死得太惨。 才会给了她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吧? 次日。 孟少恒从宫里回来了。 当初他和叶定宜成亲次日,连房都还来不及圆,便随征西大军奔赴战场了。 去了战场后,他又身先士卒、舍生忘死,好几次立下功劳。 等大军班师回朝后,论功行赏。 他便一跃成为了拱卫皇城和皇宫的金吾卫正五品千户。 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一个空头侯爵,实则在京城的豪门勋贵圈子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也所以,这次永宁侯府才破天荒收到了福慧长公主府一年一度的春日宴请帖。 第5章 根子上就坏透了 叶定宜现在同样不想见孟少恒。 所以也是隔着帘子跟他说话,“我只要好好吃药,再将养几日,就能大好了。” “多谢侯爷关心,侯爷还是忙自己的去吧……咳咳……” 孟少恒却忽然撩帘进来了,“我还是要亲眼看一看夫人,才能放心。” “嗯……气色还算勉强,精神也还行。但咳得这么厉害,怕是伤了肺,是得好生将养几日。” “那这几日就让母亲带着妹妹们管家,夫人你就别操心了。” “本来平日你也够操心了,正好趁此机会歇一歇,只不要误了去福慧长公主府赴宴即可。” 一席话说得不可谓不温柔体贴。 英挺俊秀的脸上,也满是温柔的关心和毫不遮掩的担心。 却看得叶定宜心里些微刺痛之余,只想吐。 难怪小畜生打小儿就会演,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淡淡一笑,“应该不会误了去长公主府赴宴,侯爷放心便是。” “只是,真要带澈儿去吗?虽然他年纪还小,不讲究男女大防。” “到底都没去过长公主府,怕长公主府规矩大,万一……且也怕人多吓着他。” 孟少恒道:“娘既一心带他去见见世面,也是让京城大家伙儿都瞧瞧我们家的孩子是个好的。” “就带他一起去吧,往后大了可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正好他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万一。” 叶定宜点头,“侯爷既也觉得好,那就听侯爷的。” “说来咱们澈儿的确是个听话懂事的,我瞧着多少四五六岁的孩子都比不上他。” “长得也好,跟观音菩萨座下金童似的。” “说不定,就让长公主或者哪位太夫人、夫人瞧中了,愿意跟咱们家结个娃娃亲呢?” 当她不知道,不但郭氏,孟少恒自己心里也打着这个主意的? 可惜他们想得美。 这次孟元澈不但没讨得福慧长公主的喜欢,没讨得一众太夫人、夫人们的喜欢。 反倒因为非要逗福慧长公主嫡长孙女的狗,引得那狗一时发狂,抓伤了那位尊贵小姑娘的脸。 因而惹得福慧长公主大怒,也要划花孟元澈的脸不说。 还要打折他一条腿。 是叶定宜哭着一直跪求福慧长公主,把头都磕破了。 还自愿代替孟元澈受了拶刑,弄得自己十个手指都几乎废掉,——到她死时,她的手指都还不灵活。 外观更是难看至极,以致她不得不常年戴着手套。 福慧长公主才终于饶了孟元澈的。 如今重来一次,叶定宜绝不会再犯蠢,拿自己的脸面和额头、十指为小畜生求情。 她倒要看看,等待小畜生的会是什么! 孟少恒已笑道:“他还小,说亲早着呢,人家家里如珠似宝的女儿也不可能这么小就许给他。” “总得等他大了,人品才貌都基本定了型,也看得出将来从文还是从武,能不能有一番造化了。” “人家才有可能愿意许亲,以后再说吧。” 顿了一下,“娘和两个妹妹这几年出门赴宴都少,长公主府规矩也肯定大。” “到时候只能辛苦夫人多照顾提点她们了。” “说来,两个妹妹年纪都不小了,此番倒正是机会。” 叶定宜应了,“都是应该的,侯爷千万别这么说。” 说着犹豫了一下,“那个……侯爷的药,要不往后就别吃了吧?” “我今儿就吃了两顿,便已经苦得受不了。也觉得抵得慌,根本吃不下东西了。” “侯爷却得日日吃,得多难受?且是药三分毒,时间长了焉知不会对侯爷的身体造成别的伤害?” “横竖我们已经有澈儿了,有些事也没必要再强求,侯爷觉得呢?” 孟少恒神色就复杂起来。 片刻方低道:“我倒也不是要强求子嗣,就像夫人说的,有澈儿已经足够了。” “我们既大老远过继了他来,他便是我们亲生的。” “我就是觉着、觉得对不住夫人你,觉着太委屈你了……” 叶定宜嗔道:“侯爷这话说的,我可从没觉得委屈过。” “我有这么好的夫君和儿子,还有这么好的婆婆小姑子。我都委屈了,还要不要其他人活了?” “好了,侯爷快回房去吧,仔细我过了病气给你……我有白兰青书她们照顾,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好说歹说,总算让孟少恒出去了。 叶定宜这才不再强忍,俏脸瞬间已是冷若冰霜。 算着时间,闵心柔这会儿虽然还没偷偷住到侯府隔壁,但应该已经怀上孟仲清了。 所以孟少恒刚才是怎么说出觉得对不起她、委屈她这样虚伪至极的话来的? 他还为了欺骗她,一直吃药。 哪怕那些药只有十分之一进了他的肚子里,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不可细算。 他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可真是有够拼的! ——孟少恒从战场上回来后,仍一直没跟叶定宜圆房。 反倒开始偷偷吃药,弄得一屋子的药味儿。 郭氏知道后,爱子心切,当然要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才知道,原来孟少恒在战场上伤到了要害处,再也……不能人道。 郭氏大是绝望,但日子总得过下去。 于是想出了过继的主意。 又承诺余生都不会亏待了叶定宜,希望她能继续跟孟少恒过日子,别把好好的一个家弄散了。 叶定宜其时嫁进永宁侯府已经一年多,早把侯府当成自己的家。 别说只是孟少恒不能人道了,就算侯府马上要被抄家流放了,她也绝不会离开。 反正当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挺好。 何况从小就过继来的孩子,跟自己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叶定宜遂答应了过继。 然后孟少恒便打发人去往孟氏一族的老家,在老家族人们适龄同辈的男孩儿中细细挑选起来。 终于于上个月,带回了孟元澈。 且喜孟元澈也跟叶定宜投缘,虽然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叫叶定宜‘娘’。 但没多久就叫了她母亲,母子间日常也相处得很是不错。 只不过叶定宜没有带孩子的经验,郭氏才一直将他养在了嘉禧居而已…… 当然,现在叶定宜很清楚整件事都是一个只针对她的、彻头彻尾的骗局了。 至于郭氏,她就算现在有可能还不知道孟元澈是闵心柔生的,也一定已经知道他是孟少恒亲生的,就是她的亲孙子。 甚至孟少茵、孟少菱都极有可能已经知道这一点。 所以,这一家子一脉相承,从根子上就恶心透了,坏透了! 第6章 白眼儿狼果然喂不熟 赴宴 叶定宜一晚上都没睡好。 既是气的,气自己竟会蠢到被欺骗利用了十几年都不知道。 气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弱这么没用,不能立刻手刃仇人快意恩仇! 也是担心自己一旦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重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或者说这么不亚于天上凭白掉馅儿饼的事,她运气一向不好,是真不敢相信会这么轻易就砸到她头上。 以至一直到四更天,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等早上醒来,气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但叶定宜心里的如释重负和庆幸,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是真的重生了,一切也真的还来得及! 白兰见她精神不错,笑着问她,“夫人,今儿还卧床静养吗?” “要不还是去太夫人那边坐会儿?……昨儿您说的往后都不管家了,也是气话吧?” “太夫人年纪大了,两位小姐又是姑娘家,您不管,还有谁能管呢?” 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奴婢知道您心里……多少有气,也知道您累。” “本来您自己嫁妆能动用的就只那么点儿,还得不停的往里贴。” “两位小姐还时不时要好吃好穿的,稍有不足就给您脸子瞧。就算都很快向您赔了不是,您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痛快?” “奴婢之前不也看不过吗?但奴婢想过了,您说的是对的,既是一家人,就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现在侯爷前程大好,对您也体贴,哥儿也是乖巧懂事。咱们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了,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叶定宜知道白兰都是为她好。 之前的看不过是为她好,如今的耐心劝解同样也是。 但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愚蠢可怜的叶定宜了! 她扯唇,“人生短短几十年,图的就是一个开心、顺心,我凭什么要一直委屈自己?” “我也绝不可能再当冤大头,累死累活到头来还得不到一句好。” “总之我心里有数,白兰你就别说了。只要往后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再就是,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能让我们自己人一直有好日子过就够了!” 白兰还想再说,“可是……” 见叶定宜已明显不想再继续,只得打住了。 一时吃过早饭。 孟少恒打发人给叶定宜送了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步摇来,光那红宝石就快有鸽子蛋大小。 白兰又兴头上了,“夫人,侯爷连您去赴宴缺一支好步摇都事先想到了,可见心里有多看重您。” “这步摇这么漂亮,怕没有几百上千两下不来吧,侯爷可真是……” 叶定宜嗤笑打断她,“可真是什么?” “你这丫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好了,先收起来吧。再去把福生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等白兰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叶定宜方冷笑出了声。 如今闵心柔还是罪臣之女,见不得光。 一旦让人知道孟少恒私藏罪臣之女,还跟她珠胎暗结,有了两个孩子。 孟少恒和永宁侯府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可不得把她这个冤大头安抚好了哄好了,不让她有任何怀疑的可能性吗? 当然,孟少恒这会儿对她可能多少还是有两分愧疚。 毕竟她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她当他们家的媳妇、当永宁侯夫人也是真当得可圈可点,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可惜放任她被毒杀、再一手主导了她被活埋这样残忍行径,迫不及待等着她腾位子给闵心柔的人也是他。 罪魁祸首的愧疚根本不值一文! 叶定宜又养了几天“病”。 她陪房之一周家的儿子福生也按她的吩咐,早出晚归悄悄跟了孟少恒几天。 但都没发现孟少恒的行踪有可疑的地方。 叶定宜也不急。 以孟少恒对闵心柔的情深意重,就算闵心柔现在没有怀孕,他也迟早会去看她,跟她你侬我侬的。 何况闵心柔现在还怀着身孕,他自然更放心不下。 只要福生继续跟下去,总能知道闵心柔如今具体住在哪里。 她便能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了! 如此到了三月三,福慧长公主府宴客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郭氏就亲自看着孟少茵孟少菱妆扮起来。 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十五一个已经十三了,却高不成低不就,亲事一直没有着落。 总算如今有机会赴真正的豪门盛宴,让更多豪门主母看到,说不定,很快就能把亲事都定下来呢? 只是…… 看着两个女儿花儿一般的脸蛋,却只能配头上怎么看怎么不出彩的首饰,郭氏渐渐笑不出来了。 怎么定宜偏偏病了? 早不病晚不病,偏选这个当口,真误了大事,可别怪她不客气! 郭氏正想着,叶定宜到了,“母亲。” 行礼后,又笑赞道,“母亲今儿可真精神。” “两位妹妹也真漂亮,待会儿到了长公主府,一定能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的。” 郭氏淡淡的,“就她们这中规中矩的妆扮,能不出岔子,不惹人笑话儿就是好的了。” 孟少菱也不高兴。 尤其看到叶定宜发间的步摇后,“连个时新首饰都没有,能出彩就怪了,大嫂可真是会说笑。” “倒是大嫂不是病了么,什么时候去选的新步摇呢?” “到底还是大嫂大手笔,这步摇怎么也得几百两吧?还以为大嫂真病了呢,敢情……” 敢情是装的,为的就是不给她们姐妹俩买新首饰! 叶定宜不等她说完,已沉下脸来,“敢情什么?二妹妹是想说,敢情我是装的么?” “第一,这步摇是侯爷前几天送我的。当丈夫的偶尔给妻子送个首饰,应该不需要跟自己的妹妹报备吧?” “第二,我的确病了,因为管家太累太费神。” “结果我都累病了,还得不着一句好。那以后就母亲亲自管家,或者两位妹妹来吧,我实在能力有限,不能再胜任!” 要不说白眼儿狼喂不熟呢,九十九件好都抵不过一件不好。 尤其这一件‘不好’,她也不是该她们的! 孟少菱和郭氏都没想到叶定宜会这么说,她可一向最是好性儿。 一时间不由都语塞了。 毕竟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且她们可不想管家,那便不能真由得叶定宜撂挑子…… 郭氏忙朝孟少茵使了个眼色。 孟少茵便笑着上前,劝起叶定宜来,“大嫂,二妹妹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一向口无遮拦惯了,其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时辰不早了,要不我们出发吧?免得待会儿堵在路上。” “来人,去让澈哥儿的奶娘把他带过来——” 叶定宜已经当众放出了她不会再管家的话。 便也见好就收,“行,听大妹妹的,先出发吧,到底正事要紧。” “旁的等忙完回来了,再说也不迟!” 第7章 等不及看好戏了 于是母女婆媳四人再加一个孟元澈。 便很快到二门外分上了三辆车——郭氏带孟元澈坐一辆,叶定宜单独坐一辆,孟少茵孟少菱坐一辆。 缓缓驶出永宁侯府的侧门,再驶向了福慧长公主府。 白兰这才低声不忿,“二小姐真是过分,竟那样与长嫂说话。” “太夫人的意思听着也是怪上了夫人,合着夫人就该呢!” “难怪夫人不想再管家,不想……再当冤大头了。” “原来夫人是早就看白了看透了,奴婢往后再不劝您了!” 她还说感觉夫人这几天真的变了好多,都只差换了一个人了。 能不变么,这么长时间石头都焐热了,却焐不热太夫人和二位小姐的心。 当然没有再焐下去的必要! 叶定宜一笑,“你这丫头可算是明白了。” “明白了待会儿到了长公主府,就机灵点儿,该配合我时立刻配合。” 白兰忙应了,“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配合您。” 没再问叶定宜要让她配合什么,反正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永宁侯府的马车才一驶入通往福慧长公府的甬道,就堵上了。 旁边倒是还有一条车道畅通无阻。 却是为各大真正的宗室勋贵豪门们的马车准备的。 像永宁侯府这样的末流勋贵自然没这个资格。 是以等叶定宜一行终于在长公主府的侧门下了车,由迎客的婆子迎了往里走时,已交午时了。 孟少茵孟少菱自小娇生惯养,便都带出了疲色。 孟少菱更是没忍住小声抱怨,“都是客人,怎么还分三六九等的?” “明明那条道就空着,硬是不让我们过,不然早进来了。” 郭氏这种场合还是省得利害的。 立刻低斥起孟少菱来,“闭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胡说八道就给我回去!” “谁让咱们家在京中确实没什么体面?人家有体面,当然该人家先。” 孟少茵忙也低道:“二妹妹管好自己的嘴吧,也是这么大的人了。” “何况往年我们来都来不了,今年能来,已经是进步了。” “等过两年大哥升得更高了,相信我们也一定能先走,急什么!” 孟少菱这才高兴起来,“也是,大哥那么厉害,一定能升得更高的。” “到时候,我们家也能跟成国公府、安昌侯府、信国公府一样,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 “好日子一定在后头!” 叶定宜却是暗自冷笑不已。 几年后永宁侯府的确因为有她赚的银子开道,孟少恒自己也出息,成为了京城准一流的勋贵人家。 只待孟元澈高中,与孟少恒父子俩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永宁侯府便将彻底起飞。 但那只是曾经,这一次,它不但再没有起飞的机会,还很快会走向灭亡! 终于让福慧长公主府的迎客婆子引到富丽堂皇、人头攒动的花厅后。 叶定宜一行先去拜见了福慧长公主。 福慧长公主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着真红色凤穿牡丹通袖衫,戴赤金七尾大凤钗,又美艳又华贵。 她听叶定宜自报了家门后,“妾身的夫君是永宁侯。这是妾身的婆婆永宁侯太夫人。” “这是家里的两位妹妹,以及犬子元澈。” “拜见长公主殿下,祝长公主殿下福寿安康。” 根本想不起来这是谁,自家的长史又为什么要给这样不入流的人家发请帖。 还是贴身女官附耳说了几句话后,她才明白过来。 但仍只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原来是永宁侯的家眷,都起来吧。赏!” 便转过头,继续逗起旁边粉雕玉琢般的孙女儿来,“我们明珠儿就这么喜欢你这只狗呢?”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本宫就让人早些替你寻来了。” 明珠儿满脸喜爱的抚摸着怀里的叭儿狗,爱娇道:“早些寻来兴许就不是这一只了。” “可我就只喜欢这一只,多谢祖母,明珠儿最喜欢您了。” 说得福慧长公主满脸都是笑,“祖母也最喜欢我们明珠儿了。” 叶定宜见这尊贵的祖孙俩感情是真好。 余光又见孟元澈一直盯着明珠儿怀里的小狗,满脸的跃跃欲试。 显然也很喜欢那通体雪白,眼睛碧绿的小东西,也就难怪他之后会去逗弄它,惹下大祸来了。 但,关她什么事? 她又不是他娘,管他会惹下什么大祸,管他去死呢! 管事妈妈见福慧长公主对永宁侯府众人不感兴趣。 待丫头用托盘端了早已打理好的表礼上来,孟少茵孟少菱和孟元澈都接过谢恩后。 便笑着招呼一行人往偏厅去了,“永宁侯太夫人、夫人请随奴婢来。” “几位的座位在那边……” 叶定宜很快随着郭氏、孟少茵和孟少菱落了座。 再含笑跟周围的人们或点头致意,或寒暄应酬起来。 郭氏也没闲着,不停的给周围的人介绍两个女儿和孟元澈,“这是我大女儿,这是小女儿……” “这是我孙子……想着他年纪小,特意带来见见世面的……” 好在孟元澈长得确实讨喜,又乖巧有礼貌。 宾客们便也没觉得有什么冒犯的,毕竟主人家都没说什么。 加之孟少茵孟少菱确实都长了一副好相貌,永宁侯府眼看也要起势了。 不多一会儿,便真有好几家的夫人表现出了对孟少茵孟少菱有意来。 郭氏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果然还得来高规格的宴席,就是方方面面都比以往她们参加的那些宴席强太多了! 叶定宜则一边喝茶,一边微笑。 怎么办,她都等不及看某些人乐极生悲的好戏了! 一时用罢午宴。 长公主府的管事妈妈们又笑着招呼起众宾客去园子里去看戏来,“……请的长兴班,杂耍班子也请了的。” “希望众位太夫人、夫人、少夫人和小姐们都能尽兴!” 叶定宜当然仍是随大流,跟着大家伙儿去了园子里落座。 然后一心二用的看起戏台子上的《大闹天宫》来。 好在并没让她等太久。 就有一个长公主府的管事妈妈带着两个丫头找了过来,“见过永宁侯太夫人、夫人。” “长公主殿下立等二位过去一趟,请吧!” 第8章 惹下大祸 叶定宜见管事妈妈纵极力隐忍,眼角眉梢间还是带出了怒气来。 语气也很是生硬。 知道一定是孟元澈已经惹下大祸了,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面上却全是茫然,“敢问这位妈妈,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我家太夫人年纪大了,来回走动着实辛苦。要不,我一个人跟妈妈去见长公主吧?” 郭氏正看戏看得入迷,忙附和,“是啊,要不就让我儿媳妇一个人去……” 话没说完,已被管事妈妈没好气打断,“永宁侯夫人一个人怕是承担不起!” “奴婢也是来通知二位,不是来征求二位意见的。” “请吧!殿下本来就已经很生气,二位还想火上浇油不成!” 这下叶定宜和郭氏都不敢说话了。 郭氏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叶定宜带上各自的丫头,一起跟在了管事妈妈的后面。 婆媳俩很快被引到了不远处一个院落的敞厅里。 一进去就看见孟元澈和他奶娘都跪在地上,孟元澈呆呆的,应该是吓傻了。 但能看得出他哭过,眼睛又红又肿,脸也花了,上面还有清晰的五指印。 奶娘则在一旁抖得秋风里的落叶一般。 郭氏的确如叶定宜猜测的那样,早就知道孟元澈是她的亲孙子。 是以只一眼已心疼得脸色都变了。 三步并作两步奔了上前,“这是怎么了?澈儿你快告诉祖母到底怎么一回事,是谁打的你?” 又骂奶娘,“你是死人不成,就是这样照顾哥儿的?” “他一向乖巧懂事,只有别人惹他没有他惹别人的份儿。” “你便该谁都不怕,谁欺负他都挡在前头才是,不知道有理走遍天下呢!” 郭氏说完,还看向了刚才引她们来的管事妈妈,“这位妈妈不是说长公主立等着见我们吗?” “我正好也想请问一下长公主,这便是长公主府的待客之道……” 一语未了,福慧长公主已让女官扶了出来。 神情冷,声音更冷,“竟还敢质问本宫,掌嘴!” 管事妈妈便立刻抡圆胳膊,一左一右给了郭氏各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得郭氏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摔到了地上,耳朵也是嗡嗡直响。 半晌才捂着火辣辣的脸,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算不敢再大声,只敢委屈的小小声了,“不知哪、哪里惹了长公主殿下,要受这样的折辱。” “我……妾身再怎么着,也是一品诰命,您不觉得过、过了些吗?” 福慧长公主冷笑,“一品诰命又怎么着?” “本宫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满京城哪个诰命本宫打不得!” “何况还是伤了本宫宝贝孙女的人……你不是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又是谁打的这个小畜生吗?” “本宫告诉你!这个小畜生非要逗本宫宝贝孙女的狗,不让他逗还要上赶着。” “惹得那狗发狂,不但咬伤了本宫宝贝孙女的手,还抓花了她的脸——你自己说他该不该死,你又该不该死!” 郭氏万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霎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若只是咬伤了长公主孙女的手还罢了。 还连人家的脸都抓花了,人家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姑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的。 若因为脸毁了,前程也毁了…… 郭氏顾不得痛了,立刻跪下了,“求长公主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我孙子他定然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的。” “求殿下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儿上,饶他这一次吧。” “我们愿意赔偿一切损失,也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只求殿下开恩……” 一边说,一边已捣蒜般磕起头来。 又忙拉了叶定宜一起跪下,“你还愣着干嘛,快跟我一起求殿下呀。” “你可是当娘的,哪个当娘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去死都心甘情愿?” 叶定宜早就吓“傻”了,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忙也跪下了,“求长公主殿下开恩,求求殿下了……” 是,当娘的的确为了自己的孩子去死都心甘情愿,可她又不是当娘的。 老虔婆以为还能像前世那样,绑架得了她? 福慧长公主看郭氏和叶定宜转眼已把额头磕得一片红肿。 怒气仍不减,冷冷道:“你们愿意赔偿一切损失,你们赔得起吗?” “本宫也懒得再跟你们废话,就本宫的孙女遭了什么罪,小畜生也遭一样的罪吧!” “来人——划花这小畜生的脸,再打断他一条腿,略施薄惩。” 说完见郭氏要说话,立刻又补充,“再敢啰嗦,本宫就直接要了小畜生的命。” “还要让你们永宁侯府上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郭氏便哭丧着脸,再也不敢说了。 可儿子已不能人道,孙子便是唯一的孙子。 真花了脸断了腿,这辈子可就完了,侯府也完了! 她只能眼泪汪汪的看向叶定宜,小声急道:“定宜,你快想想办法呀,你不是一向最有办法的?” “澈儿也是你的儿子,你后半辈子的依靠,可不是我的……” 叶定宜同样眼泪汪汪。 把声音压得仅够彼此听得见,“母亲,我、我想不出办法呀,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要是差不多的人家,还可以求娶人家姑娘,负责一辈子。可明显咱们家差太远了,根本够不上……” “早知道真不该带澈儿来的,偏您和侯爷都坚持……怎么办,怎么办……” 说到后面,急得都忘了控制音量,却仍是六神无主。 只得又拼命的磕头,哀求起福慧长公主来,“求长公主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 却是才磕了没几下,忽然就全身抽搐起来。 随即更是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狼狈至极,很明显的羊角风症状。 在场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没亲眼见过羊角风发作,也听说过。 福慧长公主的女官先就挡到了她前面,“快把人拖出去!别吓着殿下,更别伤着殿下……听说羊角风可是要传染的!” 白兰哭起来,“我们夫人不是羊角风,真不是的……” “她、她只是吓到了,又才病了一场,才会犯了老毛病……不是,我们夫人以前不这样的。” “求长公主殿下给我们夫人请个大夫来,不然怕是要出人命啊……” 第9章 自作孽不可活 福慧长公主府的确一直圣宠不衰。 但也没到她自己说的‘满京城哪个诰命她打不得’的地步。 就更别提真闹出人命,真让一个一品侯夫人死在她府上了。 回头还不知道言官们会如何参她,舆论又会往哪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到底永宁侯不是蚂蚁,随便捏死了拍拍手就成…… 福慧长公主终于还是发了话,“找几个大力的,把人抬到客房去,再找个大夫来。” “别让人真死了,毕竟犯错的不是她,是小畜生……真是晦气!” 管事妈妈便立刻应声出去,叫了几个婆子进来。 叶定宜虽然仍在抽搐,但她身量纤细,力气也小。 还是很容易就让婆子们抬起来,再在白兰的哭泣和搭手下,“夫人,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被抬出了敞厅,往就近的客房去了。 福慧长公主这才冷冷看回郭氏,“还要啰嗦么?” 郭氏又急又怕。 还很生气叶定宜竟然有羊角风,要是早知道,她根本不会聘她做儿媳妇! 但她也知道眼下不是生气这个的时候。 忙继续哀求福慧长公主,“求长公主殿下饶我孙子这一回吧……求求殿下了……” “我们真的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补救、来补偿,只求殿下别伤人……” 一边磕一边想,越想便越觉得方才叶定宜的主意说不定有用。 说到底,女儿家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嫁个好人家,有个好夫婿吗? 虽然他们家差长公主府的确差得远,但以澈儿的品貌,又是家中独子,将来家里爵位也好财产也好,都是他的。 且他们家也就是现在差些,等她儿子再打拼几年,四品三品都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两家便门当户对,谈不上什么下嫁高攀了…… 郭氏想到这里,忙又道:“我知道殿下最担心的,便是姐儿伤了脸,会、会影响将来的终身大事。” “要不就让我孙子将来、将来娶了姐儿回家,一辈子对她好,拿他的一辈子来赎他今日犯下的罪。” “您看……” 话没说完,已被福慧长公主近乎是狂怒的喝断了,“贱妇!原来打着这样下作的主意!” “难怪非要巴巴的把个男孩儿带进内宅来,自家人都知道不妥还要带。” “还仗着人小到处跑,还说了不让逗狗非要逗,赶他走开了还要远远的做鬼脸。” “敢情是打着这样龌龊恶心的主意,以为伤了本宫宝贝孙女的脸,本宫便只能把她许给小畜生了?” 越说越气,“做你们的春秋大梦,也不照照镜子看你们配是不配!” “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光有这样恶心的想头,都是对本宫宝贝孙女的侮辱,对本宫的侮辱!” “来人,立刻给本宫划花小畜生的脸,再打断他的腿!贱妇若敢阻拦,就连她的腿一并打断——” 郭氏已是吓得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就是诚心在解决问题,怎么反倒成了火上浇油…… 就有粗使婆子上前,揪住孟元澈,再拔下发间的一丈青,要划他的脸。 孟元澈这下终于不呆了。 本能的挣扎起来,“不要……放开我,呜呜呜……放开……祖母救我、救我……” 听得郭氏心都要碎了,“长公主殿下,求您……求求殿下了……” 福慧长公主却仍一脸的震怒,“再敢多说一个字,连你的脸一起划!动手,还愣着干嘛,想死不成!” 郭氏便再次闭了嘴,不敢继续哭继续求了。 都知道树活皮人活脸,若她的脸也被划花了,——痛且不说,就现在她被扇了的两颊都还火辣辣的。 关键她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她就算上了年纪,也是女人,而女人的脸何其重要! 不像男人,就算伤了脸,只要有本事,照样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照样能娶妻生子。 至于腿,就算打断了,又不是不能治,又不是治不好了…… 孟元澈还在挣扎着,“祖母救我……我害怕……祖母,呜呜呜……我知道错了,真知道了……” 郭氏却已经埋下头,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就听见了孟元澈近乎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 她不由抖得更厉害,眼睛也闭得更紧了…… 天黑以后。 叶定宜清醒了过来。 守在一旁的白兰又惊又喜,“夫人,您可算是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叶定宜有气无力,“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在哪里……” 白兰哽咽,“哥儿惹下大祸,夫人当时急得、急得犯了老毛病,您都忘了不成?” “您都多少年没犯病了,奴婢当时都快吓死了,生怕您万一……” “亏得长公主殿下开恩,让人抬了夫人到客房,又打发人请了大夫来。” “大夫给您扎了针,还开了方子,说只要您能尽快醒过来,应该就没大碍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定宜虚弱的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现在倒没觉得其他不适,就是浑身酸痛无力……” 主仆俩正说着。 下午那个管事妈妈听见声音进来了。 见叶定宜醒了,面色不善道:“永宁侯夫人既醒了,天亮后就离开吧,省得再惹我们殿下生气!” 叶定宜忙挣扎着要坐起来,“我一定天一亮就离开,不再惹长公主殿下生气。” “但不知,我婆婆和犬子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长公主殿下她、她有没有……” 管事妈妈冷笑,“还能怎么样,把我们姐儿伤成那样,还敢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我们殿下当然得成全小畜生了!脸给他划花,腿也打断,再给扔出去,看还敢不敢做春秋大梦!” “所以永宁侯夫人今晚最好安分些,不然我们殿下可不会再念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更不至于真怕闹出人命什么的!” 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白兰这才附耳低问叶定宜,“夫人真……还好吗?” 叶定宜扯唇,“当然好了。何止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好了,有什么话明儿回去后再说,先休息……” 白兰会过意来,去桌旁拿了点心和茶水过来主仆俩凑合吃喝了些,便吹了灯。 叶定宜在黑暗中却怎么可能真睡得着。 她痛快得只恨不能仰天大笑好吗? 没了她的拼死求饶以身相代,小畜生果然花了脸断了腿。 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也正说明曾经的她是多么的傻,亲祖母都能坐视小畜生受罚,她一个毫无关系的反倒那样拼死护他。 若不是老天爷开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的悲惨和冤屈可就只能去地府伸张了…… 叶定宜正想着。 忽然听得窗棂好似被人推开了,下一刻,好似还有什么东西,也可能是……人滚了进来? 第10章 忽然出现在床上的男人 叶定宜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可是长公主府,哪个不长眼的敢轻易闯进来? 如果真是人,便只可能是长公主府内部的人…… 不会福慧长公主还是气不过,打算结果了她泄恨吧? 可连罪魁祸首小畜生和郭氏都还有命在,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相对无辜的才是…… 叶定宜正要低声提醒榻上的白兰。 鼻间又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下一刻,她身边的床一重,身后已赫然多了个人。 极力压抑着的气息声,也近在她耳畔,“噤声!不然拧断你脖子!” 叶定宜喉咙间本能的尖叫,就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知道怎么才挤出了声音来,“我只是、只是一个寻常的内宅妇人。” “从不愿招惹是非,也从不会多嘴生事,还求壮士,高抬贵手……” 男人没说话,只仍急促的低喘着。 叶定宜心里更没底了,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脑子飞速的转着,手也没闲着。 悄悄拔下发间的短簪,紧紧扣在了掌心。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活着这么好,她当然无论如何都要拼命活下去了! 念头闪过,男人终于又开口了,“你好好配合,我当然高抬贵手。” “但你不自量力执意要反抗,我只能送你一程了。” 一边说,一边已掐住了叶定宜的脖子。 虽然没把手掐紧,只是拇指和食指松松环着。 还是让叶定宜感受到了他掌中的冷意。 感受到了他无声的威胁:只要他稍一用力,她的脖子就会应声而断…… 叶定宜便知道,她刚才自以为很隐秘的动作,根本没瞒过他了。 她死死握着手里的簪子,把声音放得更低,“壮士,我、我不是想反抗,我知道没用的。” “我只是太、太害怕了……且也不知道要配合壮士什么,还请壮士明示……” 男人低嗤一声,“不是想反抗?那就是想死了?” “至于配合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 叶定宜正要再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就是朝这边跑的,我看见血迹了,快!” “都快点,别让他给跑了——一间一间搜!” 之后,便是一声接一声踹门的声音,“头儿,这间没人。” “头儿,我这间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很快便踹到了叶定宜的房门,“这间怎么踹不开?” “刚才怎么没发现里面有光?肯定有诈,再用力踹!” 叶定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显然都是冲掐她脖子的人来的…… 她正想着要弄出点儿什么声音来,让外面的人意识到不对,从而拿下歹人救下她。 男人已附耳过来,“把他们都打发了,我就饶你不死。” “若敢出声乱说,我固然活不成,你也得作为同伙一起死!” 叶定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得逼自己如常出声,“怎么回事?谁在踹门?等一下!” “白兰,掌灯,去开门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动静,白兰自然也已经醒了。 闻言有些紧张的应了一声:“是,夫人。” 便下榻多点了两盏灯,再系好外裳,解下门栓把门拉开了一道缝隙,“这是……” “我们夫人是永宁侯夫人,因为白天面见长公主时犯了多年的老毛病。” “所以长公主开恩,许我们夫人今晚留宿府中,明日再回去。” “你们……” 话没说完,刚才踹门的两个男人已用力一推。 门便全部被推开,白兰也被推了个趔趄,重重摔到了地上去:“呀……” 两个男人却当没看见,一脸凶相的直接往里走,“永宁侯夫人又如何?” “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阻拦我们抓刺客!搜——” 眨眼已把整个房间都搜了一遍,只剩叶定宜的床。 好在嘴上虽说的是‘永宁侯夫人又如何’。 真搜到叶定宜床前了,还是没直接硬来,“永宁侯夫人是吗?” “还请下床,让我们一搜。搜完没有异常,我们立刻走……您再不掀帐下地,就别怪我们无礼了!” 叶定宜却仍没掀开帐子。 只是冷冷道:“我跟我的婢女好好的在睡觉,能有什么异常?” “我再怎么说,也是朝廷敕封的一品侯夫人。” “就算白天犬子惹了长公主生气,只要朝廷没褫夺我的诰命,我就仍是一品侯夫人。” “长公主府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两个男人不耐烦了,“少给我们摆一品夫人的架子,也少拿长公主压我们。” “我们只是奉命办事,永宁侯夫人最好立刻配合,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叶定宜也忍不住动气了,“我配合什么?” “我一个侯夫人,让人搜到床前来,我还……还衣衫不整,传了出去,我还要不要见人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不然我立刻找长公主评理去!” 两个男人终于迟疑了。 你看我我看你的,眼里又有些隐秘的跃跃欲试。 衣衫不整的侯夫人,他们这辈子可都没机会见到的…… 其中一个便到门口请示去了,“头儿……” 随后,他们的头儿便也进屋,到了叶定宜床前,“永宁侯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行个方便。” “您放心,我一定管好自己、也管好手下人的嘴,绝不会让他们乱说一个字,影响夫人清誉的。” “且查证过夫人屋里没有藏匿歹人,夫人的安全也能更有保障不是?” “还请夫人不要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我们今晚肯定是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都不会放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叶定宜还能怎么着? 只得一把掀开帐子下了地,还索性把一边的帐子挂了起来。 才不自然的拢着自己中衣的领口,冷若冰霜道:“这床上就我一个人,有没有异常我还能不知道?” “现在看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几个男人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年轻,这么貌美。 就只是随意披散着头发,随意穿着月白色的中衣,都美得惊人。 不由都是一呆。 不是一品侯夫人吗,还以为至少也三四十了。 也是,声音听着就不像…… 第11章 香艳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片刻之后,还是男人们的头儿先回过了神来,“咳……永宁侯夫人还请恕罪。” “我们不是有意与您为难,实在有命在身。” “您放心,马上查证过没有异常,我们就会离开。” 说话的声音已不自觉放缓了许多。 毕竟谁忍心对一个美人儿凶神恶气,吓着了美人儿可如何是好? 头儿一边说,一边还上前一步。 打算亲自查看叶定宜的被褥,省得手下们粗手粗脚的。 却是还未及动作,就先看到了一个让被褥一角压着,只露出了一半来的——绯色鱼戏莲叶肚兜。 头儿的双眼一下直了。 这么艳的颜色,永宁侯夫人生得又白……而且不是客房,平日基本没人住的么? 却这么香,香得都快醉人了。 这要是让永宁侯夫人多住几晚,岂不得更香? 也足见她本人到底有多香了…… 叶定宜已满脸通红的抢先一步,挡到了头儿的前面。 手则在身后拼了命的把肚兜往被子里塞。 等确定已经塞进去,看不见了,依然一脸的羞愤欲死,“就这么大一张床,还这么亮。” “有没有异常,难道不是一目了然?” “这位护卫的意思,莫不是还打算上手把我的被褥都里里外外翻一遍?” “真的不要欺人太甚了……请立刻出去!否则我只能一死了!” 说到后面,还带出了哭腔来。 显然已是忍耐到了极限,彻底不堪其辱了。 头儿这下不好硬翻叶定宜的被褥了。 本来也确实如她所说,被褥间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 真给她逼得太过了,到底也是侯夫人,士可杀不可辱,闹出什么好歹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尤其这位侯夫人还这般年轻,年轻就脸皮薄。 便是当下没出事,谁知道回去后会不会想不开,横生枝节…… 头儿终于下了令,“好了,我亲自检查过了,没有异常。” “都出去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 再冲叶定宜一抱拳,“对不住永宁侯夫人,冒犯了您,还请恕罪。” “告辞!” 便带着两个手下出去了。 出去后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顺着血迹追过来的,错不了,肯定就在这附近,继续搜——” “头儿,后面湖边好似有人淌水过的痕迹,会不会潜水跑了?” “那还等什么,追!” 万幸很快声音便越来越远,直至彻底听不见,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白兰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向叶定宜,“夫人,您没事儿吧?” “就算长公主府势大,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您还不让奴婢上前保护您,真是委屈您了……” 叶定宜忙叫停她,“好了,你别过来了,先回榻上躺着去吧,一看你就摔得不轻。” “所以我才一出来就使眼色让你别上前呢,只能明儿回去后,再给你请大夫了。” “我也没事儿,遮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也算客气,而且这不是已经走了吗?” “快继续歇着吧,听话……天亮后我们就回去!” 白兰头晕眼花,甚至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的确摔得不轻。 又见叶定宜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 到底没再多说,把灯吹得仍只留了角落里那盏最微弱的戳灯,以免叶定宜又因为怕黑做噩梦后。 回了榻上去躺下。 叶定宜方也回了床上,再放下帐子。 然后,近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现在,你可以走了吧?好走不送!” 男人躺在她身侧,声音依然低沉威压,“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你最好继续配合,不然照样拧断你的脖子!” 似是为了证明给叶定宜看,他不是吓唬她的。 他说完,大掌再次环上了叶定宜的脖子。 欺人太甚! 叶定宜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冲到了天灵盖,“松开!” 男人不为所动。 下一刻,他的麻穴就忽地一痛。 再然后,更是整条手臂都酸麻起来。 终于不得不松开了手,低喘着咬牙,“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 叶定宜怒不可遏过了刚才那一瞬间,心里已经在后悔。 她的命还捏在他手里,甚至白兰的命都捏在他手里。 她跟他硬刚个什么劲儿? 再忍一会儿,把瘟神给送走了,不就万事大吉了? 可,那一瞬间她真的忽然就忍不住了! 都欺负她利用她,都要她的命,拿她的命做威胁。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她自重生以来,心里一直憋着怎样的仇恨怎样的戾气,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却都恨成那样了,还得死死忍着,从长计议。 真当她是泥菩萨,一点血性都没有是吧! 而且不硬刚也已经硬刚了,再来认怂求饶,只会更显得自己软弱好欺…… 叶定宜想到这里,冷笑起来,“活着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不想活?” “但已经被逼到了极致,除了拼死一搏,还能怎么着?” “拼了好歹还有一线希望,拉一个垫背的不是!” 男人嗤笑,“以为就凭你手里的簪子,凭你这点本事,就能拉我垫背?”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当然知道她手心一直握着簪子的。 但那么小那么短的簪子,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论她是想自杀还是杀他,都伤不到要害。 他就压根儿没放眼里。 没想到这个‘寻常内宅妇人’竟然还认得穴位,出手也是快狠准,他看走眼了! 叶定宜也继续冷笑,“能不能拉你垫背,试过不就知道了?” “况你没听说过最毒妇人心,兔子急了也咬人?” “何必弄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见好就收。” 说着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放缓了语气,“请你,快走吧……我真的害怕他们杀回马枪。” “我也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你不用担心会有后患,就此别过!” 万幸她的示弱应该还是起到了作用。 也可能,他终于想起于她来说,今夜纯粹是无妄之灾了? 男人沉默片刻后,总算应了,“等你的婢女睡熟了我立刻走。” “还有,刚才……你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委屈了。”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了,一定报答。” 叶定宜立刻拒绝,“用不着。此生再也不见,就是最好的报答!” 男人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久到叶定宜都能察觉到自己原来一直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但就是怎么都停不下来后。 身边终于一轻,“走了。” 然后,一阵若有似无的风声伴随几不可闻的开窗声后。 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12章 乱作一团 叶定宜确定男人已经走了。 方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万幸危险终于解除了,不然她刚才能戳中他的麻穴,也就是打他个措手不及。 之后他已经有了防备,她再想得手,可就难如登天了。 何况,就算她能再得手,也不是什么杀招,只会让自己死得更难看。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拼命替他遮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体面和尊严。 只消冲那几个男人使个眼色,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便是那人非要污蔑她是他的同伙,他们应该也不会信。 就是这样一来,她只怕会招来更大的麻烦,陷入得更深。 甚至会不知道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了的都不知道。 毕竟从来都是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而她就算要死,也得是在让贱人们都血债血偿之后! 所以,算了吧。 人既已经走了,事情既已经过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定宜想到这里,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 然后,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次日起来。 叶定宜和白兰都一脸的萎靡。 好在昨儿那个管事妈妈没等叶定宜想法子着人去请她,自己先就来了,“已经给永宁侯夫人安排好了马车。” “请去二门上车,即刻离开吧!” 叶定宜松了一口气。 还肯给她和白兰安排马车,没打算让她们走回去就好。 想也知道,侯府这会儿仍乱着,肯定没人会记得派车来接她们…… 她忙谢了管事妈妈,“多谢长公主,也多谢妈妈了。” “那请稍等片刻,我们主仆收拾一下便告辞。” 随即又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衣妆首饰,以免有遗漏。 还到床前仔细再看了一回,——主要是确定被褥间有没有血迹。 床上光盖的棉被就有三条,这点长公主府还是大气的,没有委屈她这个已经不算客人的客人。 也所以,昨晚才能把男子遮掩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破绽。 叶定宜当然不能九十九步都走完了,让最后一步亏在没注意到的血迹上了。 幸好屋里大亮后,她也没发现有任何血迹或是其他可疑的痕迹。 可见昨晚那人就算受了伤,应该也先处理过,或者自己有注意…… 叶定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到门口和管事妈妈再次道了谢告了辞。 便由长公主府的仆妇送到二门外,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去的路。 侯府果然仍乱着。 孟元澈伤了脸断了腿,又痛又怕。 郭氏也是吓破了胆,还在回家的马车上,已经直喊胸口痛。 好不容易撑到到家,便昏沉沉的瘫在床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可家里能做主拿主意的孟少恒和叶定宜一个在宫里当差出不来,一个还在长公主府情况不明。 只剩下同样又慌又怕、乱作一团的孟少茵和孟少菱,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郭氏的贴身妈妈和丫鬟哭着催了几遍,“大小姐二小姐快打发人去请大夫啊。” “旁的都可以容后再说,大夫总得先请来。” “不然等哥儿的伤势加重了,太夫人的病情也加重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姐妹俩才回过神来,忙忙打发了人去请大夫。 可惜接连请来的两个大夫都因孟元澈伤势过重,不敢下手,生怕回头治不好,给自家招来祸事。 然后很快借口自己本事有限,告辞离开了。 连带郭氏屋里也没去。 等孟少茵和孟少菱发了狠,要派人拿了孟少恒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太医时。 天又已经黑了,开始宵禁了。 以致昏昏沉沉的孟元澈和郭氏硬是一夜过去,都没能看上大夫。 还是天亮后,孟少恒出宫回了家。 立刻亲自打马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回来。 祖孙俩才终于得到了治疗。 孟少恒有多生气,可想而知。 对着孟少茵孟少菱和一众管事妈妈几乎是破口大骂,“一个两个大夫不行,就多请几个,总有行的。” “不然就许以重金言语威压,恩威并施,怎么能真让大夫走了?” “再不然,就想方设法尽快递消息进宫给我,我来想办法请太医啊!” “却一个比一个蠢,生生把澈儿和太夫人耽误到现在,让他们痛苦到现在。” “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养你们这样一群废物到底有什么用!” 又当众打了孟元澈的奶娘和几个管事妈妈板子,“平日个个倚老卖老掐尖要强,生怕出不了风头,以为本侯不知道?” “结果一遇事就变成缩头乌龟,变成锯嘴葫芦,生怕一个不慎会牵连到自己。” “也不想想,主子好了你们当奴才的才能有好日子过。反之,主子不好了,最先遭殃的就是你们!” 打得一个个是皮开肉绽。 打得奉命围观的其他下人都是噤若寒蝉。 也打得整个侯府一时间乌云笼罩,似是才被狂风骤雨肆虐过一般。 叶定宜和白兰到家时,面对的就是这么个一片慌乱、人人自危的情况。 她却没先去看郭氏和孟元澈。 而是回自己院里梳洗一番,再换了一身家常衣裳。 才让白兰歇着,带着青书去了嘉禧居。 嘉禧居的气氛比其他地方更低沉压抑。 孟少恒坐在郭氏宴息处靠窗的榻上,一脸的铁青。 孟少茵和孟少菱则红肿着双眼,一副又害怕又委屈、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叶定宜上前屈膝冲孟少恒福了一福,“侯爷,我回来了。” “我一回来就听说澈儿他、他……母亲也病倒了。没想到,长公主昨儿还是、还是下了狠手!” “好歹母亲也是一品老诰命,澈儿也年少无知情有可原,怎么就忍心?” “都怪我人微言轻,没能求动长公主,不然母亲和澈儿也不至于遭这个罪……” 话没说完,已是忍不住哭起来。 孟少恒吐了一口气,“不怪夫人,你也……” 却是才起了个头,已让孟少菱没好气打断了,“怎么不怪大嫂了?” “娘和澈儿老的老,小的小,大嫂你就该无论如何都护好他们才是。” “却弄得他们伤的伤,病的病,你反倒完好无损。你就是这样为人媳、为人母的吗!” 第13章 她得捂住嘴,免得笑出声 孟少菱一向口无遮拦就算了。 孟少茵也跟着没好气,“大嫂竟还顾得上先回去换衣裳?” “不是该先过来看娘、看澈儿,先过来忏悔吗?枉费娘时常夸你孝顺、慈爱。” “你就是这样孝顺慈爱的!” 实在姐妹俩都被骂得太憋屈,太没脸了。 她们才多大年纪,母亲都能被吓到,她们就不能了? 她们也没管过家,没跟那些大夫打过交道,又急又怕之下乱了方寸,不也是人之常情? 她们还没哭好不容易昨儿有几家的夫人太太明显对她们有意,但经过昨儿,显然都已经不可能了呢。 结果大哥还把她们骂得狗血淋头,当着阖府下人的面把她们的脸打得啪啪响。 让她们以后还怎么服众、怎么立威? 现在既然真正没用、废物的回来了,她们当然用不着再忍气吞声! 叶定宜却怎么可能再受孟少茵孟少菱的气? 直接冷冷道:“我不先回去换衣裳,而是直接过来的话。” “两位妹妹又该说我母亲和澈儿都成这样了,我还有心情满头珠翠一身华贵了吧?” “我也拼命磕头求长公主,拼命保护母亲和澈儿了。只是我身体不争气,急得先晕了过去,被抬走了而已。” “却不能因此就说我没有尽力,不配为人媳为人母,甚至不孝不慈。” “两位妹妹这罪名太大,我承担不起,还请收回!” 说完不等二人回答。 已看向孟少恒,“侯爷,母亲和澈儿现在怎么样了?” “一路走来问下人们,也说不清,只知道太医已经看过了。” “侯爷快跟我仔细说说吧,或者还是我先亲自看看他们去?” 孟少恒抿唇,“娘还好些,只是受了惊吓。太医给开了安神汤,说缓两日就好了。” “澈儿就……严重多了。腿还罢了,骨头已经接好,将养个三五个月,应该就能恢复了。” “可他的脸,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还有两道深可见骨。太医说,破相已是定局,此生都好不了了……” 叶定宜听得眼睛又红了,“树活皮人活脸,澈儿将来还要进学还要出仕的,这可如何是好?” “这不是把他一辈子都毁了……不行,我还是先看看他去吧。” “他一定吓坏了,委屈坏了……” 说完,便往后面的碧纱橱看孟元澈去了。 就见孟元澈的腿已经包扎过,还以夹板固定好了。 倒是看不出具体惨到什么地步。 但他的脸只是消了毒上了药,并没覆以纱布,看起来便只有“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八个字能形容了。 叶定宜立刻拿帕子捂住了脸。 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回没了她的拼死护着,小畜生总算享受上他早该享受的待遇了。 等他醒来后,一定会“高兴”得发疯吧? 关键这还只是开始,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叶定宜把眼睛揉得更红后。 方出了碧纱橱,回到了郭氏的宴息处,“侯爷,怎么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到底只是个孩子呀……太医又为什么不给澈儿包扎起来,包扎起来不是好得更快?” 孟少恒沉声,“太医说浅的伤口不包扎,愈合得更快。” “可他满脸都伤了,要包扎深的就得把浅的一起包起来。” “所以索性先都不包,等浅的结痂了再说,到底浅的还有希望不留痕迹……” 可无论如何,他儿子的脸都毁了,这辈子也毁了! 孟少恒便再忍不住,抱怨起福慧长公主来,“明明就是主动发请帖给我们,不是我们上赶着求来的。” “明明也只是一场意外,不是故意。” “何况当时一圈的丫头婆子,就算那狗再发狂,也只是一只巴儿狗,能咬得抓得多严重?” “还能即刻得到全天下最好的医、药,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说到底,还不是看菜下碟,欺永宁侯府势弱!” 叶定宜忙小声提醒,“侯爷还请慎言,到底……尊卑有别。” 孟少恒也自知失言了。 虽是在自己家里,也得防着隔墙有耳,没办法,弱小就得挨打。 可他心里的愤怒和焦灼只有自己才知道。 他再三跟柔儿保证了会给澈儿最好的一切,柔儿才会忍痛同意他带澈儿回来的。 结果人才带回来一个多月,就出了这样的事。 他可要怎么见柔儿去,柔儿要是知道了澈儿现在的惨状,也一定会疯吧? 孟少恒便又抱怨起郭氏来,“娘也是,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再怎么说也是一品诰命太夫人,非要拼命挡在澈儿前面,难道长公主还真敢杀人?” “只要当时平息了长公主的怒火,不就有回转的余地了?”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祖母也是母,怎么就不能刚强一点?这一把年纪到底活到了哪里去!”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也只差对郭氏破口大骂了。 长公主尊卑有别,他不能骂就算了。 骂自家人、骂自家老娘总可以了吧! 郭氏在里间便躺不住了。 披上夹袄,让贴身妈妈扶了出来,“恒儿,你这是怪我了?” “是,长公主是不敢杀人,却敢把我的腿一起打断,把我的脸一起划花。” “何况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敢杀人?当时我们这边就四个人,除了我和澈儿,就是我的丫头和奶娘,奶娘还已经吓傻了。” “你真觉得我拼命挡在澈儿面前就有用,刚强就有用吗?不只能尽可能减小损害?” 说着哭起来,“我都成这样了,还怪我。” “自打你爹过世以来,一直是我们母子几个相依为命。我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泪,只有自己才知道。” “结果竟这样说我,我再怎么不好也是你娘……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孟少恒见郭氏越哭越厉害。 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都是我一时气昏头失言了,娘别生气也别哭了。” “早知道,就该听夫人的,不带澈儿去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郭氏这才擦了泪,也坐到了榻上。 然后,沉脸看向叶定宜,“早知道不带澈儿去了?马后炮谁不会!” “恒儿刚才说得也对,为母则刚,你这个娘到底是怎么当的!” 第14章 想甩锅给她,没门儿! 叶定宜就知道,郭氏一定会把这口黑锅扣到她头上。 让她来当这个罪人。 来承受孟少恒的怒火和孟元澈天长日久的怨恨,以后但有什么不顺都怪到她头上。 而郭氏这个当娘、当祖母的则仍是她无辜慈爱的好母亲、好祖母。 所以,她到底是真吓病了,还是装的,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可惜,叶定宜不打算接这口锅。 她直接道:“回母亲,我是去赴宴之前就劝的侯爷。怕长公主府规矩大,人太多,吓着澈儿。” “所以,并不是母亲所说的马后炮。” “至于我这个母亲怎么当的,我自问自澈儿过继以来,从无任何失职之处。” “昨日我也拼命求了长公主,额头现在都是红肿的。母亲当时就在一旁,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 “只是我身子不争气,先晕了过去而已。但母亲不能因此,就否认了我的一片心啊……” 说到最后,也忍不住哭了。 看得郭氏脸色更难看了,“你还有脸说你身子不争气,原来你们叶家根本就是在骗婚!” “恒儿,你知道昨儿她为什么会先晕过去吗?她犯了羊角风!” “当着长公主的面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可吓人了……竟然隐瞒我们这么重要的事情,实在可恶!” “恒儿,你这就写一封休书休了她。反正理由都是现成的,‘恶疾’,看谁敢有半句二话!” 这话一出,孟少茵孟少菱先就吓得跳起来,站到了郭氏身后。 方满脸嫌恶道:“噫……听说羊角风可是会传染的。” “娘,真的吗?那大哥还等什么,赶紧去写休书啊!” 孟少恒也皱起了眉头,“夫人,怎么一回事?” 叶定宜当然要否认了,“侯爷,不是这样的。我昨儿只是吓坏了也急坏了,才会浑身抽搐。” “当年我母亲去世时,听说我也犯过一次,但真不是羊角风。” “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多年就犯了两次,我身边的人也都好好的?我真只是惊急攻心了。” 说着苦笑一声,“但我没想到,母亲和两位妹妹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侯爷……休了我。” “这一年多以来,我从来都拿母亲和两位妹妹当亲娘、亲妹妹。” “也自问尽到了儿媳长嫂和主母的职责,任何时候都是任劳任怨,该出力时出力,该出钱时出钱。” “却原来,真心根本换不来真心……” 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都让她说得多少心虚起来。 但仍没示弱,“你还委屈上了,难道不是你先恶意隐瞒的?” “就是,凭大哥的人品才貌,要是事先知道你有隐疾,怎么可能娶你!” “明明就是你骗婚在先,现在还想恶人先告状是吧?” 叶定宜眼睛更红了,“我说了我没有隐疾。一次是悲痛过度,一次是惊急攻心,分明都是关心则乱情有可原。” “难道母亲和两位妹妹就敢保证,你们遇到类似的情况,不会吓坏急坏?” “除非,你们不是真的着急,真的在乎。” “不过现在说再多也没用,我也不想再说了,因为确实很……心寒。” “所以,侯爷写休书去吧,我绝不会纠缠!” 哼,她倒要看看,孟少恒会不会真休了她。 真休了她,看他往哪儿找比她更合适的人选,给闵心柔占位子! 果然孟少恒反倒斥责起郭氏来,“娘怎么回事,休书二字是能随便说的么。” “是觉得我们家日子太好,一家子太和睦,好日子过够了是吧?” “别说夫人只是吓坏了,就算她不是,请了太医好生为她调治便是。” “她既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孟家的人,甘苦都该同享!” 越说越动情,“何况她还持家有方,孝顺母亲疼爱两位妹妹,挑不出任何不好来。” “也就是你们觉得我哪哪儿都好,但我自己才知道,我能娶到夫人,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还是母亲记性这么不好,竟忘了澈儿是怎么来的,到底谁真正有……了?” 后面的‘隐疾’二字没有说出口。 但已足够郭氏明白。 也终于想起有隐疾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他的隐疾才是真正会影响一辈子的了! 她终于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孟少恒方又斥责孟少茵孟少菱,“你们刚才就不敬你们大嫂,现在又来。” “回去后一人把《女诫》给我抄一千遍,还要准备了赔罪礼,正式向你们大嫂赔礼道歉。” “否则,我定不饶你们!” 孟少茵和孟少菱都一脸的不服,“大哥怎么能……” 在孟少恒冷厉的眼神威压之下,终究还是只能打住,悻悻的偏过了头去。 孟少恒方看向叶定宜,“夫人,牙齿和嘴唇再好,也有磕着咬着的时候。” “都是一家人,你就大人大量,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反正我是始终知道你的好,始终站在你一边的。” 叶定宜只想冷笑。 这么会演,去长兴班当台柱子都够格儿了吧? 她苦笑摇头,“侯爷,旁的可以当没发生过,连休书都出了,我便确实做不到了。” “到底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伤,会痛……” 孟少恒忙道:“那依你说,要怎么样?” “只要能让你高兴,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柔儿上次就说,她可能又有身孕了,只是日子还浅,不能确定。 本来她为他生儿育女就已经够辛苦,还只能偷偷摸摸的,他连多去陪她几日都做不到。 现在澈儿又成了这样,他欠她的又多了一笔。 若不能再替她把侯夫人的位子占好了,将来好光明正大十倍百倍的补偿他。 他也没脸再去见她了! 叶定宜仍是摇头,“侯爷不必了,就休了我,大家好聚好散吧……” 话没说完,郭氏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了,“叶定宜,你还拿乔上了是吧?” “就算你没有隐疾,真只是吓着了,你昨天就没有错吗?” “要不是你给我出主意,让我跟长公主说不如就让澈儿娶了她家姐儿,自然就不会影响她的终身大事了。” “长公主又怎么会大怒,立刻让人对澈儿动了手……本来我一直磕头一直求,分明有希望求得长公主心软的,都是你的错!” 第15章 明摆的事实还用挑拨 竟还有这样的事? 孟少恒本来也不是真心想哄叶定宜,不过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没想到,原来就是她害了他儿子! 他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夫人,娘说的是真的吗?” “你为什么要给娘出这样的主意,本来长公主当时就大怒,这话不是摆明了火上浇油?” “她一定以为,是我们大人指使澈儿逗她孙女的狗,才害她孙女伤了脸的。” “只要她孙女伤了脸,不能高嫁了,她便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把孙女许给澈儿了……” 越说越气,都近乎咆哮了,“难怪长公主会下这样的狠手!” “是我也要气疯了,癞蛤蟆为了吃到自家的天鹅肉,都不惜公然恶毒下作的算计了,谁能不气疯?” “叶定宜,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叶定宜冷眼等孟少恒咆哮完了。 方捂着胸口难以置信的看向郭氏,“母亲……太夫人,我什么时候给你出主意,让澈儿娶长公主的孙女了?” “不是你哭着让我想办法,我说我想不出。” “然后再小声说了一句,要是差不多的人家,还可以求娶人家姑娘,负责一辈子。可咱们家明显差太远,根本够不上吗?” “我原话就是这样,一字不差,我敢发毒誓。” 说着惨笑看向孟少恒,“侯爷,如果这话就是我给太夫人出的主意。” “如果就凭这话,就给我定了罪,那我无话可说!” 孟少恒不由一怔。 下一瞬已看向郭氏,“娘,夫人的原话真是这样吗?” 如果夫人的原话真是这样,那何止没有错,甚至还是在提醒母亲,不要犯糊涂,不要乱说话。 毕竟人在焦急的状态下,是真可能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夫人明显是太了解母亲了,在未雨绸缪! 郭氏没好气,“是,她的确这样说的。” “但要不是她这样说提醒了我,我又怎样会往那上面想?” “自然也就不会对着长公主说出来,不会惹得长公主更生气了。” “所以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了澈儿!” 叶定宜惨白着脸,已是心灰意冷,“侯爷,你还是给我休书吧,心真的彻底寒透了。” “也终于明白,原来太夫人从来没喜欢过我。” “所以才会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我还是走吧……” 孟少恒的愧疚便又添了两分,“夫人放心,我不会再委屈你了。” “娘,我明白你的心思。怕我怪你,怕澈儿醒来、乃至长大后,也会怪你。” “所以就想把错都推到夫人头上,你就什么错都没有了,对吗?” “可事实摆在眼前,的确是你说错了话,才会火上浇油弄得这么严重。最先也的确是你说带了澈儿一起去的,这点你也没法否认吧?” 郭氏气急,“你不同意,我能带他一起去吗?还不是你也想他去。” “我也不是怕你们怪我,我当娘、当祖母的,怎么着都是长辈,都得孝顺我,我有什么可怕?” “何况错的又不是我,错的明明是她叶定宜!” 又骂叶定宜,“既然你说你不是羊角风,那你当时就是装的了?” “好把自己先摘干净,把我和澈儿留下承受长公主的滔天怒火。” “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澈儿再怎么着也叫你一声母亲,你当得起吗?” “你当然当不起,人家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去死都不皱一下眉头。你倒好,跑得比谁都快,你嫌他不是亲生,打心眼儿容不下他就直说!” 叶定宜红了眼睛,“我绝不是装的,我同样可以发毒誓,太夫人这话真的过了。” “但我确实也有错。我不该关心则乱,把自己先急倒下。” “我怎么着都该撑住,然后挡到澈儿面前,代替他承受一切惩罚的。” “不管是伤脸还是断腿,只要我们这边已经有人受过。长公主的气自然消了,也自然不会再非要惩罚澈儿……” 说到这里,忍不住抽泣起来,“反正我也快二十的人了,不敢说该经过的都经过,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 “至少,总不像澈儿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有无限可能。” “我真不该急倒下,该无论如何都留下以身相代的……侯爷就给我休书吧,我哪还有脸见澈儿!” 郭氏不等叶定宜话音落下。 已冷笑,“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照你的意思,我当时就该挡到澈儿前面,替他承受一切惩罚。” “反正我也老了,毁容也好,断腿也好,都无所谓了。不然就是不够关心他,不够在乎他了?” “你这贱人休想挑拨我们母子和祖孙之间的关系!恒儿,你也听见了,还不休她么?” 孟少恒不悦蹙眉,“母亲再说休不休的,可别怪儿子不客气了。” “夫人没有任何错失,反而对这个家尽心尽力,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同样的话我绝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夫人用得着挑拨吗? 只要自家这方肯有人以身相代,相信长公主也不会再揪着澈儿不放。 结果夫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才养了澈儿一个多月的人,都肯为了澈儿牺牲。 嫡亲的祖母却反倒诸多借口推诿,生怕伤到她自己。 甩起黑锅来也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明摆着的事实还用得着挑拨呢! 孟少恒说完,看向叶定宜,“夫人,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晚些时候过去看你。” “刚才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自家人说过就算了。” “反正只要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也明白我只认你这一个夫人,就够了!” “来人,好生送夫人回去——” 叶定宜还想再说,“可我还没说完。” “都说到这地步了,肯定要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孟少恒已再次叫人,“来人,都死哪里去了!” 这回有两个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侯爷息怒,奴婢们这就送夫人回去。” “夫人,请吧……” 叶定宜在俩婆子哀求的眼神下,总算点了头,“行吧,那我先回去。” “等侯爷忙完了过去时,我们再详细说。” 再屈膝一礼后,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第16章 让母亲和两位妹妹管家吧 叶定宜回到自己院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白兰。 白兰身上的擦伤和淤青处都上过药了,又小睡了一觉,觉得好多了。 见叶定宜明显心情不错,低声问道:“夫人竟还笑得出来。” “总不能,太夫人没怪您,没找您的麻烦吧?只怕侯爷也没有好脸色给您。” “明明您就提醒过最好别带去的,现在惹出祸事来又怪您,所有人也都跟着遭殃。” “可真是……” 叶定宜轻笑,“当然笑得出来了。你讨厌的人不好了,你难道不高兴?” “何况,可以名正言顺不管家,不当好儿媳好嫂子,也不管孟元澈了。” “我是想不高兴都难……反正你很快就知道了。” 白兰见她是真高兴,总算放下心来,“只要夫人不是强颜欢笑就好。” “不过,您为什么……之前您不是很疼哥儿的吗?” “侯爷对您也好,只是太夫人和两位小姐不好……奴婢实在不明白。” 叶定宜也不瞒她了。 附耳低道:“因为我之前偶然发现了一件事。” “孟元澈就是孟少恒亲生的,他身体也没问题,太夫人和孟元澈自己也知道。” “你说我凭什么还当冤大头?我又不是疯了!” 白兰已气得脸色都变了,“竟然这样合起伙来欺骗夫人,太过分了!” “难怪夫人昨日会装病避开,避得好。” 叶定宜笑道:“还得是你配合的好,我一个人可不成。” “总归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记得我能保护好自己和你,能让我们自家人有好日子过就够了!” 白兰重重点头应了,“我记住了,我也相信夫人!” 又说了几句话,让白兰继续休息后。 叶定宜才回了自己房间去。 然后到书柜前,翻找起她的医书来。 她上辈子自学了好几年医术,为的便是看能不能治好孟少恒。 不然他爱面子,别说太医,连京城里稍微出名点的大夫都不肯看的。 都是私下偷偷去看大夫,偷偷抓药,只怕都未必对症,得几时病才能好? 但若叶定宜自己会医术,不就可以既保住孟少恒的颜面,又有望让他好起来了? 所以叶定宜一度自学得很用功。 多少也算有所收获。 却不想,她从头到尾都是个大傻子,自学的医术最后也没能救下自己的命! 不过,叶定宜还是决定继续自学医术了。 后面如果有机会,最好还能拜师学艺,真正治病救人。 如此再有人端毒药给她,哪怕是她再信任的人,她都不会再上当,给对方可乘之机。 再遇上昨晚那样的情况,她也能多两分自救的希望了。 要不是她认识穴位,昨晚扎了那男人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 他后面只怕也不会那么好说话,那么快离开。 ——当然,也是那男人可能还存了几分良知,没有真对她起杀心。 但她绝不能赌下次遇上类似的情况,对方也良知尚存。 她的命这一次,只能握在自己手里! 且叶定宜还有一个想法,她将来大仇得报,离开永宁侯府后,总要生活下去。 到时候若能开个小医馆,白天治病救人,晚上悠闲赏月,也挺好的。 所以少时找出自己的医书后,叶定宜便专心看了起来。 直到孟少恒过来。 叶定宜眼睛仍有些红,冲孟少恒一个欠身,再请他坐了。 便哑声道:“侯爷考虑好,给我休书了么?” “当然,侯爷要是愿意和离,就更好了,我一定会至死都感激侯爷。” 孟少恒忙道:“夫人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结发为夫妻,白首两不疑。我们可是结发夫妻,你又这么好,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顿了顿,“我已经狠狠说过母亲,也说过两个妹妹了。” “她们也是吓到了,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母亲又病又怕的,脑子都是混沌的。” “夫人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们计较了吧?” 叶定宜苦笑,“侯爷还觉得我计较吗?” “不是,我确实是伤心了,也寒心了……自进门以来,对太夫人和两位妹妹也好,对这个家也好,我真没存过半分私心。” “我不是表功,只是陈述事实,我的嫁妆也基本要贴没了。我累得才病了一场,侯爷也是知道的。” “结果……” 孟少恒见她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在心里又把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臭骂了一回,一个个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后更温柔了,“我知道夫人委屈了,真的都明白。” “要不这样,除了让两个妹妹正式给你赔礼道歉,我也让母亲给你正式道歉。” “我也把你贴的嫁妆补给你……当然,我一时间可能没法全补,只能慢慢补,你看可以吗?” 叶定宜忙摆手,“侯爷言重了,我万万当不起。” “我就是、就是……不如,侯爷让我冷静一段时间?” “正好也让太夫人教一教两位妹妹管家……侯爷先听我把话说完。” “两位妹妹都到说亲出嫁的年纪了,不趁现在把该学的学起来,等过了门再学不成?” 仍是不等孟少恒说话。 她又继续,“再一点,像昨儿那样的突发情况,若两位妹妹有主意,立得起来。” “太夫人和澈儿也就不至耽误到今日侯爷回来后,才终于看上太医了。” “说不定,澈儿也不会……那么严重。” “所以,让她们跟着太夫人学一学,真的很有必要。侯爷觉得呢?” 孟少恒本来已经在恼怒了。 拿乔可以,也要有个度! 但叶定宜后面的话又确实有理,听着也是一心为孟少茵孟少菱和这个家打算。 孟少恒便不好再恼了,“夫人说得极是,她们是该学起来了。” “那就让母亲好好教一教她们吧,夫人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歇一歇,养一养身子。” “等身子养好了,咱们一家人继续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虽然他心里明白叶定宜未必没有故意撂挑子的意思。 才受了气,多少总得找补点回来。 不然心里憋屈不说,面子上也过不去。 而且自家的情况孟少恒很清楚,一向不算宽裕,管家的人必须事无巨细精打细算,才能不失了架子和体面。 她显然是想让母亲和两个妹妹劳神费力后,不得不承认她是多么的劳苦功高。 往后再不敢轻易生事。 但孟少恒明白了,也觉得无所谓。 反正男主外女主内,只要不影响到他,不短了缺了他的,谁管家都无所谓。 她叶定宜没进门之前,永宁侯府难道就不过了?照样过得好好的! 第17章 小畜生满脸的伤真顺眼 叶定宜点头,“多谢侯爷体谅。” “就请侯爷亲自与太夫人和两位妹妹说这事儿吧,我怕我去说,她们又会觉得我别有居心。” “那反倒辜负了侯爷和我这番苦心。” 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 “澈儿我也暂时不方便照顾,当然,也确实是顾不过来了。” “太夫人说我嫌他不是亲生,所以容不下他。我虽从无此心,但自觉暂时也该避一避。” “以免澈儿万一……再有个好歹,我百口莫辩,本来他现在就从身到心都脆弱。” “好在太夫人生养了几个孩子,有的是经验,又有丫头婆子们精心伺候。相信澈儿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很快好起来的!” 孟少恒再次不悦了,“夫人不会没听说过一个词,‘过犹不及’吧?” 她可着满京城找,不到二十就是一品侯爵夫人的有几个? 却享受了侯爵夫人的荣耀,不想承担责任。 她以为她是谁,本来她就只是替柔儿占位子的,已经占大便宜了! 叶定宜忙摆手,“侯爷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我亲娘的十五周年快到了,我娘家的情况侯爷也知道,怕是……根本没人记得这事儿。” “我就想着,去潭拓寺给我娘做七日法事,聊表一下哀思。” 说着一顿,“不过侯爷放心,我不会每天都去的。” “我除了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最多中间再去一次,每次为我娘跪经几个时辰,也就够了。” “只是这样一来,确实顾不上照顾澈儿了。但我每天都会去看他,陪伴他的,可以吗?” 孟少恒哪知道叶定宜亲娘的忌日。 但他既是当女婿的,便不能连叶定宜偶尔聊表一下孝心都拦着。 蹙眉片刻后,到底应了,“原来是这样。那夫人去吧,替我也给岳母上柱香。” “我公务繁忙,就不陪夫人去了,夫人替我再向岳母告个罪吧。” “至于澈儿,有娘和丫头婆子们照顾,相信一定能如夫人所说,很快好起来的!” 小孩子可都是谁对他好,他就亲近谁的。 真让叶定宜跟澈儿处成了亲母子,柔儿心里得是什么感受? 她暂时顾不过来,就顾不过来吧! 总算将孟少恒送走后。 叶定宜立刻把窗户都推开,还忙往炉子里添了一把香。 总算觉得空气清新了。 晚上,她打发青书往嘉禧居随便送了点补品后。 再次去了白兰屋里。 白兰已经彻底缓过来了。 一见她就忙道:“夫人怎么又亲自来了,有吩咐让小丫头子来叫奴婢过去就是了。” 叶定宜摆手一笑,“就几步路而已,我就当消食了。” “既然你已经好多了,明儿正好陪我出门。我本来还犹豫带青书去,怕没跟你默契呢。” “这下好了,留青书看家吧。” 白兰惊讶,“夫人明儿要出门?这个当口?” “太夫人怕是,不会同意吧……侯爷只怕也会不高兴的。” 虽然一家子都欺骗夫人,简直坏透了。 夫人眼下却无依无靠,根本没法与他们撕破脸,那该忍的便仍只能忍。 叶定宜扯唇,“就是侯爷同意的。我说暂时不管家,让太夫人带着两位小姐管,侯爷也同意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明儿一直跟着我就够了。” 次日。 叶定宜换了一身素色衣裳,便带着同样一身素淡的白兰,去了嘉禧居。 都过一天一晚了,孟元澈该醒了吧? 不亲眼看一看他醒来后的痛苦和崩溃,叶定宜可不安心。 孟元澈的确已经醒了,还在外面都能听见他的哭声和骂声,“好痛……为什么这么痛……” “我的腿是不是好不了,脸也好不了了?” “我要杀了那个老太婆,我要杀了她……祖母当时为什么不救我,你不是说我是你宝贝孙子,最疼我吗?” “那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也能听见郭氏隐忍怒气的声音,“澈儿乖啊,别激动,这样激动对你的伤不好。” “当时祖母也是没办法呀,人家是长公主,尊卑有别……祖母再求,只怕连命都没了。” “没事儿的啊,过些日子你就能好起来了……” 可孟元澈还是哭骂个不休,“我脸都成这样了,怎么好起来……祖母当时也明明能救我。” “你是大人,又是太夫人,这么威风,怎么可能救不了我?分明就是不疼我……” “我要去找我娘,我不待这里了……我现在就要去找我娘……” 把郭氏哭得是又累又烦。 听得叶定宜来了,还得连忙遮掩,“你去哪里找你娘,你娘这不是来了?” 又骂叶定宜,“你还知道过来呢?” “别以为有恒儿给你撑腰,你就真可以拿乔了。” “现在先安慰澈儿,把他安慰好了,再给我侍疾……我头痛得厉害,许妈妈快扶我回床上躺着去!” 叶定宜见郭氏说着,就靠到了贴身妈妈身上,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淡淡一笑,“太夫人都要休了我了,这侍疾的事,我自然不能胜任了。” “我是过来看澈儿的,虽然太夫人觉得我嫌他不是亲生,所以容不下他。” “但只要我一日还是他母亲,该尽的心我便一日会尽到。” 说着看向孟元澈,“澈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你这样,母亲心里好生难过……但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就怪了,就小畜生这满是横七竖八狰狞伤口的脸,这辈子都别想再好了。 可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呀! 叶定宜话没说完,孟元澈已哭骂道:“你难过怎么当时不救我?” “祖母不救我,你也不救我,让我这么痛……我要去找我娘,只有她最疼我。” “我现在就去找她,现在就回我们的家……那个家只有爹、娘和我,没有你们这些坏人。” “我现在就要回去……呜呜呜……” 这话一出,郭氏先就变了脸色,“澈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里就是你的家,这才是你娘……许妈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伺候哥儿歇息。” “叶定宜,你先跟我出去,别扰了澈儿静养!” 小孩子果然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他娘可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就算恒儿没明说,她也猜得到。 让叶定宜知道了还得了? 第18章 难道,澈儿竟是侯爷亲生? 郭氏说完,还忙往外推起叶定宜来。 叶定宜暗自冷笑着任由她推。 等出去了,才冷下脸来,“还请太夫人给我解释一下,澈儿刚才为什么那样说。” “您别想否认,我只看您的表情,就知道您一定都知道。” “难道,澈儿竟是……侯爷亲生的?我是说长得像……可侯爷他不是、不是……” 郭氏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慌乱,忙打断她,“恒儿不是什么?小孩子的胡说八道你也信!” “他又痛又气的,只怕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说了也是转眼就忘了。” “你别又无事生非,昨儿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怕叶定宜再留下,还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又一挥手,“行了,我会照顾好澈儿的,不用你管了。” “你先走吧,省得我看见你就烦心!” 叶定宜便也不再多问,“既然太夫人不用我照顾澈儿。” “正好我跟侯爷说了今儿要去潭拓寺,为我母亲做法事,侯爷也同意了。” “我就先出门去了。” 郭氏又惊又怒,“恒儿还答应了你什么?家里现在这么忙乱,他还事事听你调停。” “由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真是燕子鸟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孟少茵和孟少菱满脸懊丧焦灼的过来了,“娘,我和二妹妹根本理不清那些柴米油盐人情往来,要不还是您来吧?” “是啊娘,真的太难了。而且各处都喊支银子,账房上又喊没钱……我们真的做不来,快累死烦死了!” 郭氏在娘家时就没怎么学过管家。 嫁到永宁侯府后,也是前面十几年靠婆婆丈夫,后面几年得过且过,直到叶定宜进门。 她是真不爱管家,也真不会。 听得两个女儿的话,下意识就道:“你们做不到就学呀,谁是一开始就会的?” “我本来就还病着,又要照顾澈儿……” 说到一半,余光忽然瞥见叶定宜在一旁一脸的似笑非笑。 分明一副等着看她们母女笑话,等着她们母女求她的架势。 郭氏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不等脑子反应过来,嘴巴已先改口,“等我马上吃了药,换件衣裳,就去教你们。” “不就是管家么,谁还没管过。” “以为离了某些人,咱们家就不过日子了?她没进门之前,我们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孟少茵和孟少菱是抱怨完,才看见叶定宜的。 不然她们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直接抱怨? 闻言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就是,还真以为自己多重要,非她不可了!” “随便说两句就要威胁以后不管了,让我们来,以为谁会怕她呢?” “等大哥回头也厌烦了她,不用我们说,也一定会休了她,她哭的日子且在后头!” “我们母女三个,她就一个,也只是动个嘴而已,自有下人按吩咐办事。还真以为非她不可了?等着瞧吧,只会比她管得好十倍!” 叶定宜等她们说完了。 方淡淡一笑,“我从没想过威胁太夫人和二位妹妹。” “我也从没觉得我多重要,非我不可。说到底,只是我能力不够而已。” “太夫人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两位妹妹也是聪明能干。” “相信一定能把侯府内外都打点得井井有条,上下一心的,我就拭目以待,先走了。” 然后一个欠身,带着白兰优雅离开了。 才不管身后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是什么表情,又会说什么。 主仆俩到二门坐上马车,很快出了侯府。 白兰这才低道:“看来澈哥儿自己也什么都知道,所以夫人根本焐不热他的心,对他再好都是没用的。” “真是全家欺负夫人一个,欺人太甚……夫人别笑了,奴婢看了心疼……” 叶定宜失笑,“你这丫头怎么总以为我是在强颜欢笑?” “我是真高兴。小畜生的脸伤成那样,别人看着是又害怕又嫌恶,我却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们母女也马上要把家管得乱七八糟,我只要等着看好戏即可。” “难道非得我哈哈大笑,再痛饮三杯,你才相信我的笑是发自内心呢?” 永宁侯府祖上当然是阔过的,京中哪家勋贵没阔过呢? 可惜到孟少恒祖父那一辈,便已经没落了。 到了孟少恒父亲一辈,更是寅吃卯粮,越发凋零,除了永业田,基本能卖的田产都卖了。 到如今,只剩两个庄子和几间铺子,每年最好时,也就五六千两银子的收益。 可要维持一个侯府的基本体面,每年没有上万银子根本下不来。 这几年,自郭氏孟少恒以下,到孟少茵孟少菱,再到阖府下人,日子便都过得紧巴巴,家里当票也早不知积了几沓。 是叶定宜进门后,接手了中馈,开始以自己的嫁妆贴补公中。 大家日子才渐渐好过了些的。 又以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日子变化最大。 先是当娘的试探着跟叶定宜说燕窝补身养颜,想给两个女儿吃些,对她们将来大有好处。 便有的燕窝吃了。 随后又说就爱吃新鲜的大黄鱼,可惜好几年没的吃了。 就爱吃最新鲜的荔枝,也是好几年没尝过了。 再到女儿家大了,该添几身新衣裳几套新头面。 人家的姑娘都去赏春游船,自家的总不能不去…… 而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叶定宜不好意思委屈了婆婆和小姑们,便只能委屈自己。 给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的吃穿用度都是尽可能的最好。 给自己的却能省则省。 家里的每一笔花销都是亲自去谈,亲自与南北货行的掌柜们打交道,跟管事妈妈们斗智斗勇。 知道自己的嫁妆坐吃山空,撑不了多久,还拼了命的想要做生意开源。 也因此,上了中间人的当放了半年多的印子钱,差点儿就回不了头…… 叶定宜想到这里,恨得心里都快血肉淋漓了。 自回来以来,她其实也没闲着,到底在忙什么、谋划什么,只有自己才知道。 但只是不用管家了,便已经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肩头的担子一直压着,尚不觉得累,等偶尔一松,才知道自己之前竟这样苦。 幸好…… 叶定宜掀开车帘一角,朝外面吐了一口浊气。 是得让白眼儿狼们知道她就是劳苦功高,他们就是一窝子无耻的水蛭! 第19章 去八大胡同赎人 叶定宜带着白兰,先去了潭拓寺。 虽然她根本记不起她娘长什么样子了。 还是很虔诚的给她娘点了长明灯,又添了厚厚的香油钱,请寺中的僧人为她娘做七日法事。 她此番能重生,说不定,就是她娘在天有灵,在保佑她呢? 等出了潭拓寺。 叶定宜直接吩咐驾车的周大叔,“去八大胡同。” 这话一出,周大叔和他儿子福生都是一脸的惊愕。 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说去……去哪里?” 便是白兰长居后宅的,也听说过八大胡同,立刻红了脸。 低声嗔道:“夫人这是要干嘛?” “您如果有要紧事,吩咐周大哥和福生哥去那边替您办就是了,何必还要亲自去。” 叶定宜正色,“这事儿非得我亲自去,也非常重要。” “周大叔按我的吩咐办事,以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周大叔还能说什么,主子有令,不能不从。 于是一扬马鞭,驶向了八大胡同。 幸好白天八大胡同人少车马也少,叶定宜他们的马车也不起眼。 很顺利就抵达了叶定宜所说的万春楼。 也在银子的开路下,几乎没怎么费力,就见到了叶定宜想见的人——万春楼的老鸨。 老鸨四十来岁,一身的肥肉,满满的风尘味儿。 听完叶定宜的来意,就笑起来,“夫人可真是贤惠,竟主动来替自家郎君赎人。您家郎君这福气,得多少男人羡慕?” “不过这一两年没听说过如梦有哪个相好的高门大户的客人呀。” “夫人莫不是弄错了?” 叶定宜在帷帽后,也不惊讶老鸨能看出她是高门大户的夫人。 这些人每天迎来送往,不知道要跟多少人打交道,早就练出一双不以衣装论人的利眼了。 她淡淡道:“你不用管我是替谁来赎人的,我就算弄错也是我的事。” “你只管开价即可。” 老鸨眼珠直转,“夫人的意思,我随便开什么价,您都能接受了?” “那我就直说了,两千两,一文也不能少!” 叶定宜不等她话音落下,已直接站起来,要往外走。 白兰适时配合,“两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当我们夫人是冤大头是吧?” “夫人,您等等我……” 老鸨忙赔笑挡到二人面前,“夫人别急呀。” “这做生意不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本来就是讨价还价谈出来的。” “那您说您愿意给多少吧?” 不等叶定宜说话,又道:“如梦是年纪大了些,但曾经也是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自然要比我们楼里寻常的姑娘贵些,您好歹先还个价我看看啊!” 叶定宜比了个手势,“八百两,一文也不会再添!” 老鸨就冷笑起来,“夫人这分明就不诚心啊。” “看来是当着您家郎君的面儿答应得好好的,其实根本没安心赎人了?” “别说曾经的花魁了,就是我现去买一个底子好些的小丫头片子来现调教,也得几百银子。” “夫人也忒会杀价了,直接打了对折还要多!” 叶定宜淡淡道:“你也知道是曾经的花魁呢?” “那现在一年还能给你赚多少银子,二百两都难吧?” “八百两就得四年,还没算她的吃穿用度,没算她万一生病,四年都撑不了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一行就少有能活过二十五的。” “所以八百两足够了,你再拿乔,过了这个村,可未必再有这个店了!” 老鸨迟疑,“这……您让我想一想啊……” 叶定宜气定神闲,也不催她,“行,你慢慢想,我等着。” 可惜老鸨迟疑半晌后,还是咬死了要两千两,“夫人既指名道姓要如梦,就说明知道如梦真正的价值。” “我们如梦也的确值得起这个价,您一点儿不亏。” “所以我还是刚才的话,两千两一文不能少。夫人若实在不肯,就请吧!” 这种时候,就得赌,就得拼谁更沉得住气。 反正她赌赢了固然大赚,赌输了也不亏,如梦再怎么过气,再赚几年钱还是问题不大的。 该急的可不是她! 叶定宜的确有些急了。 没想到这老鸨这么不好说话……也是,她一来就点名要如梦,人家略一细想,就知道她非如梦不可。 可不要好好熬她的价了? 叶定宜语气仍淡淡的,“既然两千两一文不能少,那便,算了吧。” “就像你说的,买个底子好的小女娘都才几百两。男人么,虽然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但能有更好更新鲜的,得不到就得不到吧,也算不得什么遗憾了!” 这次走得更快了。 眨眼便已出了跟老鸨说话的半敞间,走到了万春楼纸醉金迷的大堂里。 轮到老鸨急了,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夫人别急着走,有话好好说么……不管怎么说,您也得再添。” “不然您花钱买了新人,只怕也是白买。您不知道,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们干这行的,还能不知道么?所以您这银子一年半载后多半还得花,您也还得来。” “倒不如这次就给办妥了,把人带回去。” 越说越推心置腹,“等回去后,我说句不中听的,能新鲜多久呢?最多三个月,也就丢开了。” “到底已经人老珠黄了不是?” “可您却夫君的心也得了,贤名也得了,心腹大患也除了,一举三得,何乐不为呢?” 叶定宜却仍是脚下不停,“可我就不乐意,就只肯出八百两。” “本来就……够恶心人了,还要我亲自来,出钱又出力。回头让她知道她这么高的身价,都非要赎了她回去。” “不更得狂上天了?你再不松口,八百两我都不要了!” 老鸨一噎,“您这、这……那您也得添。这样吧,一千八百两……一千七百两……一千五百两,不能再低了!” “您如果答应,我立刻叫人把如梦带来,一手交钱,一手交钱。” “否则,您就请吧,我也不留了,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不是?您……” 话没说完,冷不防旁边就响起一个声音,“怎么回事?” 第20章 就当还你人情了 老鸨忙看过去,立刻满脸堆笑,“原来是高爷。” “回高爷,是这位夫人想赎我们家的如梦。奴要两千两,这位夫人却只肯出八百两。” “奴是安了心想做这笔生意的,就一直跟这位夫人讨价还价,所以声音大了些。” “可是吵到高爷和您的贵客呢?奴这就换地方啊……” 高爷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腿长,器宇轩昂。 跟他站在一起的两名男子同样高大挺拔,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叶定宜飞快看了一眼三人。 确定高爷应该是能做主的人,立刻道:“高爷好。” “不是我一直讨价还价,实在是……囊中羞涩,这才不得不压价。” “但我的确是诚心来赎人,诚心想做成这笔生意的。所以,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高爷点头,“原来是这样,那……” 话才起了个头,他身旁两名男子中长得尤其好那一个,已忽然道:“可以行方便。” “去把这位夫人要的人带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老鸨却一脸的为难,“这……可八百两真的太便宜了,总不能做赔本儿的买卖吧?” “怎么都得再添……高爷,您看呢?” 高爷沉下脸,“既然知道是我的贵客,还愣着干什么?” “当然贵客怎么说,你就怎么听了!” 老鸨就不敢再说了,忙迭声应着“是”,“奴这就带如梦去……” 快速往后面去了。 高爷这才笑着看向叶定宜,“夫人现在满意了吗?” 叶定宜忙屈膝一礼,“多谢高爷,真的特别的感谢。” 她赎人的预算是一千两,如果老鸨还不松口,她便只能再添二百两,看能不能拿下。 如果还不能拿下,她接下来的计划都得被打乱。 没办法,她现在手里银钱有限,能省一两都是好的,何况还是二百两乃至更多。 所以叶定宜又转向刚才说话的男子,屈膝福了下去,“也多谢这位爷了。” 说话的男子淡淡开口,“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走了。” 说完就要走人。 叶定宜却是心里一动,“等一下。除了口头道谢,还该聊表心意的。” “您……” 正好从门口吹了一阵风进来。 男子身上极淡,但的确存在的沉水香味儿,便飘进了叶定宜的鼻子里。 让她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那晚那个男子,难怪她觉得声音耳熟。 还真是……挺有缘的。 只当再也不会见到,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不过算了吧,这缘分叶定宜可不想要! 她忙致歉,“不好意思,没什么事儿,是我画蛇添足了。您请吧,至于谢礼,我事后会让人送到这里来——” 男子却折回了叶定宜面前,“不是说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现在,就当是还你的人情了。” 叶定宜就知道,原来男子也早已认出了她,哪怕她戴着帷帽的。 所以刚才才会发声。 她沉默了一瞬,笑起来,“这位爷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不记得之前见过您,都没见过,哪来的欠人情呢?” “总之,真的很感激您,就不耽搁您了。” 那晚他纵然一身的血腥味儿,也不能掩盖身上的沉水香。 现在又一看就是三人当中能做主的,连高爷都得靠后。 可见他一定有来历,非富即贵。 但也,显然是刀口舔血、富贵险中求的主儿,才敢到长公主府行刺。 叶定宜可不想沾上这样的人,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她就只是想尽快赚钱,然后报仇而已。 自然,直接当不认识最好了,——不,她刚才压根儿不该出声! 好在男子一听就明白了叶定宜的意思,“听不懂?” “行吧,算是两清了,听不听得懂都无所谓了。走了!” 这回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大步朝外走了去。 高爷和另一名男子见状,忙也跟上了他。 叶定宜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走了就好,刚才只是意外,以后肯定不会再见了! 白兰全程都是懵的,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夫人,到底怎么一回事?” “您认得刚才那位爷吗?亏得有他仗义执言,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得多花多少银子。” 叶定宜矢口否认,“不认识。你没听我说不记得之前见过呢?” “好了,先不说了。我听见脚步声了,应该是如梦被带来了。” 果然很快老鸨就带了名二十来岁,相貌气质都十分出众,但眉眼间满是疲惫和木然的女子过来,“夫人,这便是如梦了。” 叶定宜当然认得如梦的,见的确是她,压下心里的激动。 淡淡点头,“嗯。” 然后转向白兰,“拿银票吧。” 白兰就掏出荷包,忍着心疼肉疼,数了八百两通兑银票递给老鸨,“您点一点,验一验吧,都是大通号的通兑银票!” 老鸨这会儿倒是好说话了,“还验什么验,我们高爷亲自发的话,验不验都一样。” “夫人倒是运道好,遇上了我们高爷和他的贵客。” “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这个价的!” 话虽如此,还是觑眼数了一回银票,再验了一回。 才一推如梦,“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见过你家夫人呢?” “咱们这样的人,末了能落个这么好的归宿,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要不我说你有福气呢,这福气可都是你家夫人给你的,往后定要好生服侍夫人才是!” 如梦清丽的脸上除了疲惫木然,便又添了迷茫和惶恐。 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赎自己,自己又会落到哪里去。 但她们这样的人,什么时候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了,还不是风把她们往哪边吹,她们就落到哪里。 遂上前对着叶定宜拜了下去,“见过夫人。” “多谢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往后一定好生服侍夫人,惟夫人马首是瞻。” 叶定宜又淡淡“嗯”了一声。 再扔下一句,“多谢这位妈妈了,记得去把如梦的贱籍尽快给她消了,我好给她重新入籍。” 便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白兰见状,忙拉了一把如梦,“别愣着了,走吧!” 追了出去。 主仆三人很快上了车。 周大叔和福生生怕别人看到叶定宜,会损了她的清誉。 等三人一上车,立刻一甩马鞭:“驾——” 把车驾得如离线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第21章 真正的第一桶金 马车很快驶出了八大胡同。 如梦这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离开了万春楼。 离开了那个她早已认命会彻底埋葬自己的鬼地方! 她不由红了眼睛,再次对着叶定宜拜了下去,“多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奴便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也一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 这次的道谢就是发自内心了。 夫人刚才让万妈妈尽快去把贱籍给她消了,好重新给她入籍。 意思就是,她很快便终于不再是贱籍,至少也是奴籍了? 那不管夫人要把她带去哪里,要怎么对她,她都心甘情愿! 叶定宜忙伸手要扶如梦起来,“别跪了,马车这么颠,仔细磕着。” “还是起来说话吧……白兰,搭把手。” 又笑道:“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你又漂亮又能干,当然还是做人最好了。” 主仆俩一起用力,终于把已满脸是泪的如梦扶了起来,“夫人为什么特意来赎奴婢?” “还对奴婢这么和善,一点都不嫌弃奴婢……夫人要奴婢做什么,只管吩咐吧。” 如梦这些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可太多太多了。 自然分辨得出谁对自己是真的善意,谁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恶意。 夫人显然是前者,难道,她真个苦尽甘来了? 叶定宜又是一笑,“我赎你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对我有用——放心,不是坏的有用,是好的。” “很快你就知道了……周大叔,先找个成衣铺子停一下。” “买完东西再去梳子胡同。” 外面周大叔忙应了,不一时就停了车,“夫人,到了。” 叶定宜就冲白兰使了个眼色。 白兰会意,很快下了车去,又很快回来了。 不过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包东西,“这是给如梦姐姐你买的,你先看看颜色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好马上下去换。” “大小还可以改,这颜色不喜欢不合适,可就不好改了。” “那老……那人也是,竟连衣物都不让你带一身,就没见过这样刻薄的!” 进了那样的地方,连身体、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何况衣物财宝这些? 用可以尽情用,但一文也别想流到外面,一文也别想私藏。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花魁行首日进斗金,却连为自己赎身都做不到? 叶定宜太知道这非人的盘剥压榨了。 忙道:“好了,少说两句。” “反正本来也全部都要换的,既然是崭新的开始,当然什么都要换崭新的。” 随即看向如梦,“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一茬。” “你先凑合用这买的,等明后日我就让白兰送料子出来,给你里外都多做几身衣裳好换洗。” 如梦再次感动了,“夫人怎么能这么好……奴婢都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了……” “您不用给奴婢做新衣裳,随便赏奴婢两身旧的、不要的,能换洗就够了。” “您说奴婢对您有用,也不知是什么用?” “奴婢想尽快发挥作用,方不辜负您这番大恩大德。” 叶定宜见她还是掩饰不住的惶恐。 想想也是,谁在那样的地方待上多年,能不成惊弓之鸟的? 遂笑道:“是这样的,我想开一家成衣作坊,受众……正是八大胡同各大楼里的姑娘们。” “我听说满京城别说像撷秀坊纤绣阁这样的老字号了,就是中等的布庄成衣铺,也不做青楼生意的。” “就怕传了出去坏了名声,让大户人家好人家的太太奶奶姑娘们都不登门了。” “所以好多楼里都只能姑娘们自己动手,就这样,也穿不上最时新最漂亮的衣裳。有这回事儿吗?” 如梦难堪的抿了抿唇,点头,“是有这回事。” “谁让我们……脏,人家都忌讳呢?” “但也不至于就缺了穿的戴的,还是都能弄来的。只是要多等等,多费点心思,多花点银子而已。” 叶定宜轻嗤,“嫌人脏,怎么不嫌银子脏呢?” “何况没有男人的无耻恶心,又怎么会有这些苦命的女子?” “你千万别这么想,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那些女子的错。” 说完顿了一下,“既然都是花钱,凭什么楼里的姑娘们就得等,就得多费心思多花银子?” “所以,我们的作坊开起来后,专为那些姑娘提供最好、最快的服务。” “你觉得怎么样?我如果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你来办,你办得到吗?” 如梦见叶定宜满眼的鼓励和信任。 本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的,她哪会做生意? 且,岂不是意味着她还得回八大胡同去,她可到死都不想再踏足那里一步了…… 但如梦还是咬牙应了,“奴婢办得到。” “夫人这般信任栽培奴婢,奴婢一定办得到!” 叶定宜点头,“我就知道你行。” “那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好好筹划一下,把能想到的都先想在前头,再正式开始做吧。” 如梦应了,“我一定好好想。” “其实夫人这个想法是对的,只要咱们好好做,一定能赚钱。” “楼里赚再多银子,也带不走的,那干嘛还要省着?当然不一定要好的,但一定要贵的了。” 叶定宜又是一笑,“所以只要我们好好做,让姑娘们花再多钱也高兴,自然是想不赚钱都难!”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上辈子她不敢再放印子钱,又暂时没有别的门路可以赚钱后。 就是靠的这门生意,赚到了她真正的第一桶金。 不过那是明年的这时候了。 她也是去寺里上香,正好遇上了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如梦。 她一是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二则是想为孟少恒和孟元澈积福。 便救下了如梦。 结果,如梦患的是……脏病,下面都已经溃烂了,所以被万春楼的老鸨赶了出去。 叶定宜迟疑再三后,还是决定救人救到底。 遂重金为如梦另请了专治妇科的大夫,药也都捡好的用。 总算保住了如梦的命,让她的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 如梦感激不尽之下,渐渐也知道了叶定宜当时的困难。 便为叶定宜出了弄成衣作坊,专门卖到八大胡同的主意。 并且自告奋勇她可以挑大梁,让叶定宜只要相信她,只用出钱就好。 第22章 爷对永宁侯夫人明显不一样 叶定宜当时太想赚钱,赚多多的钱了。 每天醒来就开始为银子发愁,睡着之前仍在为银子发愁的日子,她是真过够了。 于是考虑再三后,就算仍过不了心里没想到自己竟堕落到要跟青楼做生意了那一关,那比放印子钱能好到哪里去? 还是硬挤了八百两银子给如梦。 如梦也果然没让她失望,不过一个月时间,就把她们的小作坊弄得有模有样。 不到三个月时间,就把她们的成衣卖遍了整个八大胡同,赚了几倍于成本的银子。 小作坊也自然扩大了规模,成为名副其实的摇钱树。 但更让叶定宜惊喜的,还在后头。 有一天,一名男子找到了作坊,要见如梦。 叶定宜生怕对方对如梦不利,于是先亲自见了对方。 不想对方竟是如梦青梅竹马的姨表哥石青云,当年两人虽因年纪小,没正式定亲,两家却都有共识的。 可惜一场水灾过后,如梦全家都没了。 她也被拍花子的拐了,转手卖了不知多少次。 连自己家在哪里,父亲叫什么,自己叫什么,都被打得通通忘了。 石青云家当年也受水灾重创,母亲和哥哥都没了,剩下他和父亲相依为命,日子艰难。 他却从没放弃过找如梦,给他父亲送了终后,便开始一边做零工,一边各处寻找如梦。 也因此,机缘巧合学了一手种烟、烤烟的好手艺。 亲眼见过如梦,知道都是叶定宜给了如梦新生后。 石青云感激之下,开始在叶定宜的庄子上,为她种烟、烤烟。 让她第二年就有了另一条生财之路。 之后,他还建议叶定宜大批量的养鸭子养鹅,既能卖鸭蛋鹅蛋,又能收集鸭绒鹅绒。 从而弄出了鸭绒被鹅绒被来,一时间风靡全京城…… 叶定宜想到这里,不由再次庆幸,幸亏这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梦被她提前赎走了,显然还没来得及染病。 那等石青云找到她后,她就不用因为觉得自己‘脏’,配不上他,一直拒绝他。 两人也不至于带着痛苦和遗憾,阴阳两隔了…… 周大叔很快把车驶入梳子胡同,进了叶定宜陪嫁宅子的门。 但说是宅子,其实就是个一进的小院子,是当年叶定宜母亲留下的陪嫁。 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暂时安顿如梦还是没问题的。 叶定宜先让守门的那对老夫妻见过如梦,“这段时间,你们一定把姑娘照顾好了。” “我过两天还会再来,若你们做得好,自然有赏。” 再把人引到了厢房里,“这几日你就住这儿吧,缺什么就告诉管伯管婶,想吃什么也告诉他们。” “把这儿就当自己的家,千万别拘束了。” “我会让人尽快去给你重新入籍的。从今往后,你就是良籍了,谁也休想再任意摆布你!” 如梦不等她话音落下。 已“噗通”一声跪下,“夫人为什么待奴婢这样好?” “难道夫人就是奴婢求了这么多年,老天爷才终于送来,救奴婢于苦难的活菩萨?” “如果奴婢这么多年的苦难,就是为了今日,那奴婢觉得值了。” “奴婢往后就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为夫人赴汤蹈火,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叶定宜没法跟她解释前世的事。 便只道:“可能是因为我俩冥冥中有缘吧?” “我就之前赴宴时,无意听人说了一句‘那些跟烟花之所做生意的布庄银楼我才不去’。” “于是一番打探后,生出了想做这个生意的念头。” “之后,又听说了你和万春楼的名字,而且打听到你极聪明能干,跟别人都不一样。” 说着一笑,“没想到今天见了人,你果然不一样。” “我这趟万幸没白跑!” 如梦心里说实话,仍不敢全然相信就这么简单。 但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夫人能图她什么? 也已经很多很多年,没人对她这么好,这么尊重过了。 那就算夫人让她杀人放火,让她上刀山下油锅,她都认定夫人这个主子了! 彼时几条街以外玉桥胡同的一所宅子里。 高爷——高凌和他的另一个同伴赵良也正说话。 只不过两人虽都看的是坐在上首的他们的爷沐沣,所持的意见却是相反的。 赵良觉得不该再查叶定宜,“人家都一副避爷如蛇蝎的架势了,何必还要自讨没趣?” “不就是她夫君让她去赎个窑姐儿么?” “既然她愿意去,那就说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旁人哪里管得着?” “反正爷欠的人情已经还了,依我说这事、这人都彻底翻篇吧,实在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高凌却振振有词,“人家好歹也算爷的救命恩人。” “不知道就算了,正好撞上了,哪能当不知道?” “万妈妈再会熬价,我估计一千两一千二百两顶天了。你意思,爷的命就值四百两,甚至二百两了?” 赵良忙啐他,“你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说。” “别说说了,爷万金之躯,我连想都不敢这么想。” 高凌摊手,“这不就结了?爷万金之躯,对救命恩人自然也不该顺嘴一句话,就算报答过了。” “好歹也该查一查人家现在的困难,能帮则帮。” “所以爷,这事儿就交给属下吧?” “属下一定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了,再好好报答永宁侯夫人一番,您觉得怎么样?” 说完,忍不住朝赵良翻了个白眼。 个莽夫知道什么? 爷几时多管过闲事,多过嘴了? 却只是听永宁侯夫人说了几句话,就隔着帷帽认出了她。 示意他出声问怎么一回事。 又不等他再说,已直接替永宁侯夫人出头,定下了八百两。 还在永宁侯夫人不确定是不是爷时,立刻折了回去,让永宁侯夫人知道就是他。 这说明什么? 说明爷对永宁侯夫人明显不一样啊! 那他们当心腹的,当然就该发挥心腹应有的作用。 替爷把该说的话说在前头,该做的事也做在前头了! 话说回来,爷这些年一直清心寡欲,都快让人忍不住疑心他要出家了。 所以有夫之妇又如何? 只要爷喜欢,没有什么不可能! 第23章 不接受休书,只接受和离了 沐沣终于冷声开口了,“我觉得不怎么样。” “看来你最近确实太闲了,那就把章炎换回来,你去山里守着吧!” 啊这…… 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高凌干笑,“属下哪里闲了,属下都快忙得飞起来了。” “且山里一直都是章炎在守,属下一窍不通,还是让他继续守着,以免横生枝节吧?” “大不了,属下再不说了便是……” 话虽如此,还是没忍住又继续,“可您都……咳,这把年纪了。” “就算一直‘重病不起’,但只要您一直活着,您的亲事迟早会提上日程,八成还就这一年半载的事了。” “到时候宫里……家里太太和姨娘们,岂有不变着法儿往您身边塞歪瓜裂枣的?” “与其到时候被塞个身在曹营心在汉、背刺您的,还不如先下手为强,选个您喜欢、跟您一条心的呢!” 说完看向赵良,示意他赶紧帮腔。 总算赵良这回不唱反调了,“是啊爷,属下也觉得这事儿您最好先下手为强。” “不然届时您在外面打拼就够累了,后方还不得安宁,也太被动了。” “当然,属下不赞同高凌的部分意见。” 说着一瞪高凌,“再怎么说,那也是个有夫之妇,既不可能,也压根儿配不上爷。” “你少添乱了!” 高凌不服气,“怎么不可能了?只要爷喜欢,那就没什么不可能。” “也不想想爷这些年看过哪个女人一眼了,难得终于遇上个另眼相看的。” “再说爷又不是只能给一个女人位分,能给的位分多得是。被给的也只有高兴、受宠若惊的……” 沐沣再也忍不住沉声喝断了二人,“都闭嘴!出去,吵得头都痛了!” 高凌和赵良见他是真不高兴了。 只得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后,讪讪的抱拳行礼,退了出去。 沐沣这才不耐的揉起眉心来。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又几时另眼相看了? 眼前却不期然浮过了那晚叶定宜乌发披肩,面若桃李的样子。 她明明已经怕得发抖,却还能一直不忘自救,一直伺机自救。 之后,面对来者不善的搜查者们,又能稳住心神,从容应对,该强势时强势,该示弱时示弱。 还能在那么慌乱的情况下,以自己的……贴身小衣来破局。 也能百忙中都不忘以浓烈的香味,来掩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以免露马脚。 就这,已经跟‘寻常内宅妇人’六个字不沾边了。 她竟还识得穴位,竟还威武不能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样一个女子,到底得多爱重她的夫君,或者说,得被逼到什么地步。 才会亲自去八大胡同那样的地方,赎一个青楼女子?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该受这样的委屈,不该受这样的羞辱! 而且,那晚她的确是无辜被他牵连的。 他眼看暂时难以脱身了,正好看见她住的客房有亮光,知道那里面有人,于是不请自至闯了进去。 还……跟她同床共枕了。 也就是她足够机智,把困局给破了。 不然她的名节也好,性命也好,都将受到巨大的威胁。 所以高凌说的……其实也对,好歹也算救命恩人,哪能顺嘴一句话,就算报答过了。 既正好知道了她眼下有困难,就算她避之不及,也该暗中搭把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 搭完了,彻底问心无愧了,就能真正翻篇了! 沐沣忽然叫了一声,“高凌进来——” 叶定宜把如梦安顿好。 见时辰已不早,方带着白兰,回了永宁侯府去。 白兰一肚子的疑惑早就忍不住了。 还在车上就低声问起叶定宜来,“夫人,您什么时候听说了那些布庄成衣铺不跟……咳,她们做生意的?” “您又什么时候听说了如梦的?奴婢一直跟您在一起,怎么从没听说过?” “且,您去那样的地方赎人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还要赚她们的钱。”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您的名声清誉,可全都……” 叶定宜轻嗤,“名声清誉算得了什么?” “旁人看着我日子够好过了吧,年纪轻轻就已是侯夫人,还夫君贴心婆婆慈爱,家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没有。” “但实际下面是多么的脏污恶心,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所以我管那么多呢,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 白兰就不说话了。 片刻方又低道,“委屈夫人了,怎么偏遇上了这么一家子烂人!” “但,奴婢还是觉得不妥。” “也真是的,听说其他的人和事,救助其他也需要帮助的人不行么?弄得明明是做好事,却总觉得心里……” 叶定宜见她脸都皱成一团了。 好笑道:“总觉得心里什么,不那么舒服?” “行了,别别扭了,我心里都有数。况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吗?” 她当初知道如梦的身份,知道她染的是什么病,后悔迟疑时。 就是这样开解自己的。 结果她就真好人好报,得到了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和额外收获。 所以,这一次她更要善待如梦和石青云,让他们也能有一个好结局了! 一时回到侯府,回到自己院里。 叶定宜先换了衣裳,又小憩了一会儿起来,还看了一会儿医书。 才悠哉游哉的去了嘉禧居。 孟元澈正在昏睡,据说是他情绪一直太激动,太医不得不给他加大了安神药的剂量。 郭氏本就憔悴的脸色因此越发难看了,生怕安神药吃得太多,把孟元澈的脑子也吃坏了。 看到叶定宜明明都回来半日了,这会儿才过来。 自然也是没好气,“叶定宜,你还知道回来?” “谁家做儿媳的婆婆幼子都病着,还一出去就是大半日才回来,回来也不来侍疾的?” “你这样不孝不慈的毒妇,别说我们永宁侯府容不下去,搁哪家都容不下!” 叶定宜淡淡一笑,“太夫人的意思,还是打算休了我了?” “可以,等侯爷回来,你就让他写休书吧。” “不过我昨晚仔细想了一下,我什么错都没犯,凭什么休我?” “所以我现在不接受休书,只接受和离了。所以,太夫人记得让侯爷按和离文书的格式写啊!” 第24章 无能狂怒 叶定宜说完,转身就要走人。 郭氏急了,“叶定宜你给我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我问你,账上怎么只有一百多两银子?南北货行的欠账怎么也那么多?” “你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当的?我们家可容不下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的硕鼠!” 叶定宜好以整暇的摊手,“府里一直寅吃卯粮,太夫人又不是不知道。” “年底两个庄子来奉账时,也就交了不到三千两,太夫人也是知道的。” “把急的欠账一还,再把该支出的都支出去。能撑到现在还有一百多两,已经是我贴了不少嫁妆的结果了。” “不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既现在还是孟家的媳妇,贴的嫁妆就算了,我也不问公中给我补齐了。” “但太夫人如果因此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可不依。毕竟,都有白纸黑字的账册可查的!” 郭氏咬牙,“你说你贴嫁妆就贴了,谁看见了?” “我还说你把我们家都搬空了呢!” “反正你不管家了可以,必须先把你留下的烂摊子全部收好了,该平的账全部平了,我才会接手。” “否则,你就继续管下去。本来儿媳都进门了,当婆婆的也该享福了,不然娶你干嘛,家里缺祖宗不成!” 叶定宜扯唇,“太夫人都口口声声要休我了,我自然不可能再管这个家。” “何况侯爷也说了,让太夫人带着二位妹妹管。不然你跟侯爷说,让侯爷收回成命?” “澈儿既然已经睡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再次要走人。 郭氏气急,一时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叶定宜了。 只得头一歪,“哎哟哎哟”的倒在了许妈妈身上,“我头好痛,痛得快要受不了了……” 许妈妈只得赔笑看向叶定宜,“夫人,太夫人还病着,两位小姐又年幼。” “这家还得夫人来管最合适,况家里乱糟糟的,您要个热水热饭,都不能及时送到。” “您自己日子不也不舒坦?要不……” 叶定宜淡淡打断她,“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我既嫁了过来,当然夫家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穿什么了。” “不存在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谁让我就嫁了这么个人家呢?” “所以只要我还是孟家的媳妇,我都能忍。许妈妈就不用操心了,照顾好太夫人即可。” 这次不再给郭氏说话的机会,直接扬长而去了。 霎时把郭氏的假头痛,气成了真头痛,“贱人怎么敢的,都是恒儿那个不争气的惯的!” “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反正我怎么都饶不了她……” 许妈妈苦脸,“太夫人先别气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吧。” “南北货行那三百多两人家可立等着要,阖府的月钱也该发、夏裳也该做了。” “还有好几家红白喜事都送了帖子来,还有……” 郭氏听不下去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要你说呢,就你长了嘴是吧!” “夏裳不做了,月钱也不发了,以后都不发了。” “哼,都是我们孟家的奴才,连命都是主子的,就算活活饿死了他们,他们照样该忠心耿耿。” “还想要月钱,要新衣裳,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已经该烧高香了!” 越说越气,“给茵丫头菱丫头的燕窝冰糖都停了,往后什么聚会雅集的也都推了。” “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却连个家都管不好,什么都得我亲自过问亲自操心,养她们到底有什么用?” “还有,往后各处的灯也都停了,非必要不许再点……给叶定宜那个贱人的吃穿用度都给最差的……” 反正她是绝不可能拿自己的私房出来贴的,绝不可能! 叶定宜自然无从知道郭氏在她走后的无能狂怒。 但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她只要不傻乎乎的继续贴自己的嫁妆了,日子怎么都好过。 管其他人去死呢! 晚上。 叶定宜正在灯下看医书。 孟少恒过来了。 叶定宜还以为是郭氏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他过来兴师问罪的。 没想到他绝口没提郭氏,问过白天叶定宜去潭拓寺的情况。 点了头,“一切顺利就好,岳母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便岔开了话题,“听说太子殿下病势又加重了,说不定这次就……” “一旦国丧,我明儿进了宫后,下次轮休只怕就回不来了。” “所以,母亲、澈儿和两位妹妹,还有府里,就拜托夫人多照看了。” “也只有交给夫人照看,我才能放心。夫人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所以,还是郭氏在孟少恒面前说了什么,让他决定还是把管家的这个烂摊子,又甩回给她了? 只不过他比郭氏聪明,知道先迂回的铺垫,再动之以情而已。 可惜叶定宜怎么可能接他的招。 皱眉小声问道:“太子殿下真个,不好了么?会不会又跟之前一样,只是虚惊一场?” 孟少恒摇头,“说不好。但这次应该确实很严重,我听说太医都让钦天监最好算日子,冲一冲了。” “我们心里有个底,提前准备起来,总不是坏事。” 叶定宜咝声,“那看来,是真危险了……侯爷只管安心忙你的公事去吧。” “家里有母亲坐镇,料想也乱不了。” “我就不耽误侯爷休息了,这就送侯爷出去,侯爷请——” 孟少恒见自己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叶定宜还是不肯继续管家。 脸色霎时几乎要维持不住。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她叶氏这般会拿乔的,看他对她和颜悦色,她还真拿自己当一盘菜了是吧? 不过想到孟元澈那满脸的伤,想到他好好的儿子就这样被毁了。 关键柔儿还已经知道了,他明儿过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向她交代……可都是母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害的。 那他现在管母亲和叶氏要怎么斗呢,反正怎么斗都是肉烂在自家锅里。 也伤不到他什么,为难不了他什么,大不了,他不回来就是! 孟少恒遂没有再说,“行,那我先走了,夫人早点休息。” 第25章 倒霉的太子 恶毒的小畜生 孟少恒前脚一走,后脚叶定宜就让白兰叫了福生来,“打明日起,你就……” 等福生领命告退后。 她才无声冷笑起来。 孟少恒下次轮休时不能回来是假,要去闵心柔那边小住几日,好好安抚闵心柔才是真吧? 毕竟孟元澈受伤的事永宁侯府人尽皆知,孟少恒的心腹也少不得日日前往闵心柔那边看望传信。 自然就纸包不住火了。 倒是难为了孟少恒,还想出了太子病势加重,说不定就要国丧这个蹩脚的理由来。 满京城谁不知道那位倒霉的太子已经卧病十几年,传‘不好’也已传了十几年。 但每次偏又熬了过来。 以致狼来了的次数喊多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了? 尤其叶定宜还很清楚,别说这几日了,那位太子后面几年都活得好好的。 是等到今上驾崩,四皇子上位之前,他才没了的。 也正是因为四皇子笑到了最后,孟少恒这个隔了好多层,只能勉强算四皇子党的人都跟着鸡犬升天。 永宁侯府才越来越好,越来越风光的。 所以这一次,叶定宜只盼那位倒霉的太子能撑得久一点,甚至直接笑到最后! 可惜……谈何容易。 那位太子虽是昭告了天下的储君,却着实倒霉,处境也着实尴尬。 因为他是今上登基十几载,一直到三十岁,才苦苦求来的皇长子。 故而取名天佑,满月即册封太子昭告天下,受尽宠爱。 可惜好景不长,或者说就是那么的无巧不成书。 太子长到两岁多上时,先是贵妃,再是皇后,竟都相继诊出了身孕。 并且顺利诞下了二皇子、三皇子。 之后,其他妃嫔也相继诞下皇子公主,宫里短短几年内就从以前的从无儿啼声,变成了百花齐放。 于是今上倒是一举洗涮了不孕不育的不光彩名声,太子处境就尴尬了。 毕竟生母身份低微,据说只是个莳花宫女,生下他就没了;还既不嫡又不宠,也就白占了个“长”的名头,白占了早生的便宜。 再之后,太子便开始常年卧病了。 也不知是真病,还是……人为?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太子显然都是危险重重,几乎没有任何笑到最后的筹码和可能性…… 叶定宜及时打住,没有再让自己想下去。 这些本就不该是她想的。 她也不用等太子笑到最后,她自己先就让狗男女和小畜生血债血偿了! 次日。 叶定宜本来不打算出门的。 但想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如梦。 于是又让白兰传话给周大叔备了车。 不过在出门之前,她还是先去了嘉禧居看孟元澈。 孟元澈的腿还好些,只要不动就感受不到痛。 脸上却随时都火辣辣的痛,连睡着了都能感受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的脸毁了。 再怎么治再怎么养,也回不到从前了! 叫孟元澈如何能忍受,他虽然年纪不大,心性却远比同龄人早熟早慧。 可太知道脸之于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的重要性了。 所以今日一醒来后,就是要让郭氏下令,划花服侍他的丫头们的脸,“我的脸都烂了,凭什么她们的还好好的?” “我看了心里不舒服……再说谁知道太医大夫们开的药有没有效,总要有人给我先试药。” “就让她们来试正合适,祖母快下令吧……祖母怎么还不下令,你果然不疼我……” 唬得他屋里的丫头们都跪下了,“求哥儿饶命,求太夫人饶命……” “奴婢们定会好生伺候的,求求哥儿了……” 郭氏也皱眉,“澈儿,不是祖母不疼你,是这事儿确实……过了些。” “咱们这样人家,你也是大家哥儿,哪能做这样的事。要不……” 说得孟元澈越发的躁狂,“果然祖母压根儿不疼我,我就知道!” “反正我不管,我的脸好不了,便都别想好……” 叶定宜在碧纱橱外听得他的鬼叫,心里直发冷。 这么个恶毒的小畜生,她当初到底怎么就会被他蒙蔽了的? 郭氏余光忽然看见叶定宜来了,立刻把气都撒到了叶定宜身上,“你还知道过来,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反正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养不教父母之过,我不管了!” 叶定宜直接不看郭氏。 上前几步看向了孟元澈,柔声道:“澈儿别激动,只要你不激动,好好养伤,我相信你的脸一定能好的。” “所以,就别……伤这些丫头们了吧?她们都是无辜的,而且伤了她们,谁伺候你……” 孟元澈大怒,“她们无辜,我难道就不无辜?” “结果你心疼她们,都不心疼我,那就划你的脸来代替吧……啊……啊……” 一边怒吼,一边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真去划叶定宜的脸。 叶定宜自是吓坏了,又忍不住伤心,“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我哪里对你不好么?” “你别激动了,对你的伤不好,我出去便是……” 然后不等郭氏再说,已捂着脸,转身小跑了出去。 剩下郭氏来不及跑,气得直咬牙,“就没见过这样的娘,不照顾儿子就算了,也不教儿子。” “不趁现在他还小好好教,等将来大了再来后悔不成?” “我非让恒儿休了你不可,给我等着!” 叶定宜都走出一段距离了,还能听见郭氏的怒骂声。 不由冷笑扯唇。 她不照顾儿子,不教儿子? 她上辈子倒是因为这次的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对小畜生加倍严厉了起来。 哪怕双手痛得钻心,依然亲自盯着他描红、写大字,依然亲自念书给他听,循循善诱的给他讲故事。 手边也随时放着戒尺,实在做得不好了也曾饿过饭,——但她也是陪着一起饿的。 只为了磨炼他的心性,让他修身养性,以免以后再犯类似的错误,不但害己,也害全家。 可结果如何? 就换来小畜生的一句‘她不但一直占着他娘的位子,还从小对他非打即骂严厉至极’。 那这次她当然要如他所愿,再不当这个恶人,再不“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她倒要看看,一个本来从根子上就歪了的小畜生,放任自流后,还能歪到什么地步! 第26章 随我捉奸去 叶定宜很快带着白兰,到了梳子胡同。 如梦休整一晚后,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 一见叶定宜就要拜下去,“夫人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打发个人来吩咐奴婢一声就是了。” 叶定宜拉住她,“别动不动就拜了,又没旁人。” “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出来逛逛。喏,这几匹料子是给你做衣裳的。” “这些衣裳则是我以前的,都没穿几次,你先凑合穿一阵子吧。” “等咱们的作坊开起来,便能随时都有喜欢的新衣裳穿了。” 如梦忙笑,“这些衣裳和料子都够好了,别人想凑合还凑合不来呢。” “多谢夫人。” “奴婢也到此时此刻,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叶定宜失笑,“你当然不是做梦了。对了,我已经让周大叔去给你重新入籍了。” “待会儿他还会带个大夫回来,给你检查身体。” “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做了检查,若有病的话就赶紧治,没有的话,当然更好更安心。” 虽然现在还没到前世如梦染病的时间。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万一她现在就已经有那个迹象了呢? 早点发现,也好早点治疗,把病根扼杀在摇篮里。 说得如梦越发的感动了,“奴婢感激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多想?” “若这真是一场美梦的话,奴婢希望这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叶定宜心里便也越发的有成就感,越发的欣慰了。 虽然只早了不到一年,但这次的结果一定会大不相同! 便是白兰,见如梦这般的感恩,心里仅剩那点别扭也消了。 到得中午。 周大叔把如梦的新户籍和大夫一并带了回来。 见叶定宜给自己入的也不是奴籍,竟直接是良籍。 如梦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了,“夫人,我……奴婢……” 真的做梦都不敢想,她竟还有回归良籍这一天。 虽然是她生来就拥有的东西,却早已不敢有任何的奢望。 倒不想,兜兜转转还是给她回来了! 叶定宜忙笑,“这可是高兴的事,不兴哭的。” “好了,先平复一下情绪,大夫还等着呢。” 如梦这才忙忙擦了泪,等大夫进来后,配合起大夫望闻问切来。 幸好结果果然是好的。 如梦除了气血有些两亏,还有些不算严重的妇人病,并无其他大毛病。 叶定宜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请大夫给她开了治病和调养的方子,又额外给了封口费,再让周大叔送了回去。 如此等叶定宜下午回到侯府时,心情都还是轻松的。 并不像之前那样,一想到又得回、又得待这个恶心的鬼地方,就整个人都快抑郁了。 青书和绿枝服侍叶定宜换了家常衣裳。 随即还奉了热茶来。 青书这才回她的话,“奴婢和绿枝牢记夫人的吩咐,无事不许咱们院里的任何人出去,也不许任何人进来咱们院子。” “所以咱们院里一直安静无事,夫人放心便是。” “但府里就听说有点热闹了,奴婢这便说给夫人听啊。听说哥儿划花了两个丫头的脸……咝,真是……” 不忍片刻后,继续,“太夫人还把大小姐的琴二小姐的琵琶给送去了当铺。” “因为南北货行的人又来催了。” “说再不还钱,就要在大路上喊‘永宁侯府欠债不还’了,还说以后再不做永宁侯府的生意了……” 叶定宜并不意外孟元澈还是划花了丫头们的脸。 他本来就是这么个黑心烂肝的小畜生,当然做出任何禽兽行径都不足为奇。 但她还是皱了眉,“太夫人就干看着不成?” “他动都动不了,只要太夫人不允准,他也只能空喊,喊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青书沉默片刻,低声,“反正只是两个丫头而已,脸花了就花了呗,哪比得上主子的心情和身体重要?” “太夫人当然没必要再让哥儿不高兴……” 叶定宜无声冷笑。 这下看谁还敢说小畜生不是亲生的! 她想了想,吩咐青书,“回头让人悄悄给那两个丫头送点伤药,再送点银子去吧。” “那,两位小姐就眼睁睁看着太夫人当她们的爱物不成?” “不是说那都是老侯爷还在时,亲自为她们挑选的?” 青书道:“两位小姐自然不依,听说跟太夫人又哭又闹的,还把许妈妈都打了。” “但还是没用,太夫人说琴和琵琶又当不了饭吃,两位小姐将来也用不上这些,不然反倒惹人笑话。” “何必还白放着占地方。” “让婆子们硬给抱走,送去了当铺。听说好像当了五百两,总算把南北货行的掌柜给打发走了。” 叶定宜扯唇,“虽然府里能当的早就当得差不多,只剩必须留下撑场面的大家伙了。” “也犯不着连小姐们的爱物都当吧?” “太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随便拔几根毫毛,从指头缝里漏点体己出来,也不止千儿八百两了。” “还真是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啊!” 看老虔婆能把她的体己守到几时。 别弄得最后体己没守住,母子母女间也反目成仇了。 就真是现了她的眼了! 青书撇嘴,“阖府谁不知道太夫人把自己的体己看得命根子一样?” “且是打年轻时就这样了,哪像夫人这般傻……咳,这般好,一心为着这个家。” “所以都盼着夫人能重新管家呢,因为还听说,太夫人连月钱都不打算给大家发,夏裳也不做了。” 叶定宜嗤笑,“看吧,都知道只有我最傻。” “万幸我现在也醒悟了,不会再蠢到当冤大头了!” “青书,你告诉我们院子的人,公中给什么就吃什么,没有的也别闹腾。” “我事后自会给大家都补上的,由得其他人去闹便是!” 青书忙应了,“夫人放心,奴婢都省得的。” 虽然她和绿枝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忽然就变了,但她们是夫人的人,当然惟夫人马首是瞻了。 接下来两日,叶定宜没再出门。 除了早晚各去一趟嘉禧居,她都留在自己院里看医书。 自然,她去嘉禧居也没得到好脸色。 从郭氏到孟元澈,再到孟少茵孟少菱,都对她是毫不掩饰的怨恨和愤然。 叶定宜却他们越愤恨,她心里就越高兴。 毕竟亲眼看见仇人们日子都不好过,谁能不高兴的? 直到福生来报,“夫人,查到侯爷金屋藏娇的地方了,就在保大坊的四条胡同。” 叶定宜不由嘲讽扯唇。 她就说吧,这狐狸尾巴迟早会露的。 随后吩咐白兰,“今晚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儿随我捉奸去!” 第27章 化成灰她也认得 翌日起来吃过早饭。 叶定宜便带着周大叔、福生和白兰,轻车简从去往了四条胡同。 白兰见叶定宜一张芙蓉面一直看不出任何情绪。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道:“夫人,真个要去……捉奸吗?” “捉了之后呢,侯爷索性直接把人带回府里去,您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到底您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过下去。那便不能让贱人登堂入室,在您眼皮子底下恶心您才是。” “依奴婢说,您不如仍当不知道,再以别的法子收拾她。或者,也可以以此跟侯爷谈条件……” 叶定宜仍然面无表情。 淡声道:“我只是嘴上一说,并没打算真去捉奸。” “所以,今天只是去看看,旁的还需要从长计议。” 她昨晚起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处置闵心柔。 想来想去,暂时还真不能把闵心柔怎么样。 就算闵心柔是罪臣之女,孟少恒也的确私藏了罪臣之女,一旦曝光,也最多不过再发配闵心柔一次。 永宁侯府也最多夺爵抄家而已。 根本要不了他们的命,算不得什么血债血偿,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关键还得连累叶定宜自己,毕竟她仍是永宁侯夫人、仍是孟家妇。 就跟叶定宜一直强忍着,没有一把药把人渣们全部药死,没有一把火把他们全部烧死一样。 因为还是会连累她自己。 这些日子她想过了,活着真挺好的。 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才能去看去经历她还没看过、还没经历过的。 她也不是了无牵挂,像白兰青书周大叔一家这些人,可都是她的牵挂也都牵挂着她。 她现在还有如梦了,过些日子还会有石青云。 她只会越来越好,才不要为了报仇雪恨,连自己和自己牵挂的人一块儿赔上,人渣们根本不配! 所以,现在也的确只能先去看看,再随机应变,从长计议。 但既已知道闵心柔的老巢,至少把随时收拾她的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也算不错了…… 周大叔很快驾着马车,进了保大坊。 再在福生的指路下,很快找到四条胡同,把马车停在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福生这才低声隔着帘子禀告叶定宜,“夫人,就是前面那间门口种了丁香花的宅子了。” “我昨儿亲眼看见侯爷进去的。” “之后,我又向周围的人仔细打听了一下。都说侯爷就是他们家的男主人,姓白。” “一家人搬到此地已有好几年,但男主人是个行商,过几日就要往返京城和天津卫之间,去年更是出了趟远门,大半年才回来。” “所以经常见不到男主人,只有女主人白夫人,带着孩子和一众下人过日子。” 叶定宜“嗯”了一声,“还有呢?” 福生便又继续,“还有就是,听说他们家大儿子月前让男主人给……送回了老家去,代父母承欢祖母膝下。” “白夫人因此还难过了好久,好在、好在白夫人这两天应该又诊出了身孕。” “所以,又高兴了起来……” 后面的话,在周大叔的怒瞪下,没再说下去。 因为知道他爹也是心疼夫人,替夫人生气、不值。 他何尝不是一样? 可夫人既然把事情交代给了他,他当然得有什么说什么,不能有半点隐瞒了。 叶定宜算时间,闵心柔这会儿也应该怀上孟仲清了。 现在知道她果然怀上了,自然不意外。 她想了想,吩咐白兰,“你去叫门,找个理由把那里面的女人给弄出来,我看一眼长什么样。” 虽然闵心柔就算化成灰,叶定宜都认得出来。 但她还是想亲眼看一看,现在的闵心柔到底长什么样。 白兰见她一直神色平静,纵然知道她这是彻底不把孟少恒和侯府当一回事儿了。 还是红了眼睛,“夫人,真的太委屈您了,遇上这样一家人,遇上这样一个……没良心的。” “奴婢本来刚才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劝您,既然侯爷身体没问题,那您不如找机会,生一个嫡子。” “只要您生下嫡子,便谁也别想灭过您和小爷的次序去了。” “可现在,奴婢不这样想了。竟然直接说那女人是他夫人,竟然还又怀上了……” 说着一顿,“他根本不配您为他生孩子!” “他也不会、不会疼爱您生的孩子,他只看得到里面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为他生的孩子。” “为此连往自己身上泼那样的脏水都在所不惜,甚至只怕当初娶您,都是一早算计好的阴谋。” “那您干嘛还要白白恶心自己,索性就趁此机会,捉奸捉双,跟他和离了吧?他被你抓了现成的把柄,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了!” 叶定宜没想到白兰还有这番见地。 但也可见白兰心里是怎样为她着急,为她打算的。 她不由放柔了脸色,“他被抓了现成的把柄,尤其那个女人的身份,据我所知还有些见不得光。” “和离的确不难,但和离后呢?” “和离后有些事只会更难了。” 她要的可从来不只是和离,还有最重要的报仇! 白兰急道:“奴婢知道和离后也未必就是好日子,伯爷和伯府都指望不上。” “咱们就算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怕也少不得被人欺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您以后怕也……再难嫁到什么好人家。可、可也总好过被这样欺负,受这样的屈辱……” 到底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又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些话,看夫人的样子明显还不想和离。 可夫人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又明显不像不想和离的…… 叶定宜正想着要怎么跟白兰解释,——她毕竟所知有限。 外面忽然就传来周大叔的声音,“夫人,有人出来了……是女眷……” 叶定宜立刻撩开车帘,看了过去。 就见让一个丫头扶着款步走出来,面容娇美,气质出尘的女子不是闵心柔,又是谁? 闵心柔的眉头还蹙着,脸色也有些苍白,配着她身上月白色的素缎袄裙。 便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她应该是赶着要去什么地方,让丫头扶着到了门口。 再等车夫把马车赶到,便由丫头扶着上了车,很快离开了。 第28章 不再是偶遇,他特地来见她的 这下自然也用不着“捉奸”了,毕竟淫妇都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而奸夫孟少恒更是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过来。 白兰和周大叔父子一时间不由都有些无措。 好一会儿。 白兰方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叶定宜,小声道:“夫人,要不,我们先离开这儿?” 夫人心里还不定怎生难受。 那女人单论长相,的确没夫人好。 却别有另一番夫人没有的风情,别说侯爷了,哪个男人见了能不喜欢? 且她跟哥儿……孟元澈,长得是真像啊! 叶定宜应声回过神来,“嗯,走吧。” 这才发现自己双手的掌心都被掐得火辣辣的痛。 到底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不过周大叔才驾着马车重新走出没多远,又让叶定宜给叫停了,“我想去那间茶楼坐会儿,喝杯茶,静一静。” “福生你先去给我选个靠河的、僻静的雅间吧!” 周大叔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恭声应了“是”,便把马车靠了边。 于是片刻之后,叶定宜已经坐在茶楼二楼临河的雅间里,一抬眼就能看到外面的清波和垂柳。 还能看到一叶叶扁舟上,正为生计来回奔波的人们了。 她的心总算渐渐平静了下来。 说到底,人活着就没有容易的,区别只是自己的不易知道,别人的不易不知道而已。 所以,囿于暂时能力不够,暂时不能痛快的报仇雪恨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只要活着,那一天就总会来的! 叶定宜想到这里,低头喝了一口茶,心里的憋屈便又散了两分。 还能冷静理智的思考了。 显然,要将永宁侯府的人渣们一网打尽,让他们全部不得好死的同时。 还要把她自己摘干净。 几乎不可能。 到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现在又确实太弱了。 那便只能想法子,让真正强大的人、甚至至高无上的人收拾他们。 最好能将永宁侯府满门抄斩,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可这谈何容易? 这样的灭门大罪,除非谋逆、叛国、通敌。 再不然,就只能是在庙堂之争的关键时刻站错队,成王败寇了…… 所以,说到底她在内宅怎么谋算都是小打小闹。 让郭氏母女和孟元澈各种犯错,乃至跟闵心柔狗咬狗,也是小打小闹。 必须得由外自内,设法让孟少恒犯下抄家灭门的大罪,才能真正行之有效…… 叶定宜正想得出神,门忽然开了。 她以为是白兰,头也没抬,“白兰,不用你添茶,我自己会添。” “你还是出去,让我再静静吧。” 白兰却没出去,反而还进前几步,坐到了她对面。 叶定宜这才觉出了异常,忙抬眼一看。 就见面前坐的,竟又是那晚那个男人。 且显然这次他们不再是偶遇,对方分明是特意来见她的! 叶定宜立刻扯出了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来,“这位爷可是走错地方了?”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没有您要找的人,还请尽快离开吧!” 男子——沐沣却不但没起身走人。 还动手给自己也斟了杯茶,啜了两口后。 方淡声开了口,“虽然上次说了两清,但到底算是救命之恩。” “只是随口一句话,让你只是省了区区几百两,便算报答的话,传了出去,我也不用见人了。” “所以,我仍欠你一个人情。” “你有需要可以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绝不推辞!” 叶定宜无声哂笑。 这算什么,她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以他的本事,应该能手起刀落,一刀就结果了孟少恒。 还能把郭氏母女、孟元澈和闵心柔,都杀个片甲不留吧? 到时候她就能摘得干干净净。 还能作为永宁侯府唯一的幸存者,重新过继嗣子,然后当真正的太夫人老封君了。 可世上哪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就凭她那点小小的所谓‘人情’么? 再说她也不想当这个幸存者,不想继承永宁侯府的一切。 她只想它彻底毁灭、彻底消失,抄家灭门最合适不过了! 叶定宜又是一记恰到好处的微笑,“对您来说,只是区区几百两,不足挂齿。” “对我来说,却已经是很大的人情,已经很感谢了。” “所以,您请吧。也希望,再也不见!” 她已经够烦了,真的不想再应付不相干的人,不想再添额外的麻烦! 沐沣仍没动,忽然问道:“刚才那个女人,是你夫君养了多年的外室。” “你府里那个从族中过继来的嗣子,其实就是那个女人生的吧?” “所以你才会去万春楼,赎那个叫如梦的。为的就是让她替你,去分那个女人的宠?” 说着,有些怜悯的一摇头,“怕是不行。” “那个女人一看就既有姿色又有手段,就算如梦阅人无数,应该也是争不过的。” “你别以为男人都喜新厌旧,这世上专情的男人也不少。” 叶定宜脸色已经很难看,“所以呢?” “你还知道什么?这样不经允许,就窥探别人私隐的行径,也不是君子所为吧!” 虽然那天晚上她是自报过家门。 可他明明最清楚,她都是为了镇住那些搜查的人,都是为了救他。 结果他倒好,顺藤摸瓜查起她的私隐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又有他这样都明确拒绝了,还要追着硬还人情的吗? 沐沣见叶定宜脸都气红了,胸脯也是一起一伏。 莫名就想到了那晚上她气极了,也是这样的。 她好像还换了香,比那晚上淡多了,他只能时不时闻到一点。 但明显比那天晚上更好闻了…… 沐沣忙把这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 沉声道:“我不是想窥探你的私隐。” “我是那天回去后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仍欠你的人情,欠了就该还。” “你又正好有困难,既遇上了,总不能视而不见。” 说着顿了一下,“要不,我替你杀了那个女人吧?” “杀了她,你夫君自然就会回到你身边,那个孩子也这辈子都是你儿子了。” “也可以连那个孩子一起杀了,反正你这么年轻,自己又不是不能生。” 第29章 她就这么爱重她夫君吗! 叶定宜一瞬间几乎就要心动了。 不能将人渣们一网打尽,能先让闵心柔和小畜生母子去死也是好的。 可…… 还是那句话,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人家无缘无故凭什么冒险帮她杀人放火,就为了那晚的所谓‘救命之恩’,为了欠她的‘人情’吗? 别到头来她以为自己得到的是西瓜,结果却是芝麻,她还得为了那芝麻,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届时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她现在绝不会再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任何时候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一个人! 尤其对方还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叶定宜重新让自己笑回恰到好处,“谁说我有困难了?” “不管怎么说,只是我的家务事。眼下怎么处理、以后怎么样,我心里都有数,有自己的安排和节奏。” “所以,您真的请吧。也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提什么人情。” “您心里应该很清楚,我那晚根本不是出于自愿。都不是自愿,自然也不可能有所谓的人情了!” 沐沣沉默片刻,方扯唇似笑非笑,“你心里有什么数了?你的安排和节奏又是什么?” “你如果真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也就不会连去叫门,当面跟那个女人锣对锣鼓对鼓,摆你正室夫人应有的架子都不敢。” “也就不会什么都逼自己忍着,明明都痛苦难当,还只能躲在这里黯然神伤了!” 他隔老远都能看见她脸上的痛苦和隐忍。 都能感受到她当时心里的惊涛骇浪,而她却只能置身其中,孤单而无助…… 叶定宜又快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了。 所以,他刚才也一直在暗中窥伺着她。 就跟隐藏在草丛中吐着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上来,给人致命一击的毒蛇一样吗? 早知道,那晚她真不该替他遮掩的…… 但叶定宜还是逼自己维持住了笑容,“我几时黯然神伤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您眼里我是黯然神伤,我自己却觉得自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您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我的家务事真的不劳您费心了。” “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我的顾虑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也不愿意让闵心柔和小畜生不明不白就这样死了。 那太便宜他们。 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他们就算要死,死之前也必须知道,是她要他们死,是他们欠她的。 所以罪有应得,与人无尤! 沐沣周围的空气都一下冷了几度。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有她的顾虑? 她都被羞辱逼迫到这个地步了,还在维护她那个所谓的夫君。 连带她夫君的外室和私生子都一并维护,不肯让他伤他们的性命。 现在看来,她去赎如梦,也不是被逼,而的确是自发自愿了? 她就爱重她夫君到这个地步吗? 她明明跟寻常内宅妇人不一样,不该这样优柔糊涂才是! 沐沣终于站了起来,“既然你不需要帮助,那我就先告辞了。” “以后也定会如你所愿,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自求多福!” 拂袖而去了。 叶定宜这才吐了一口气。 总算给送走了,也总算不会再见了! 所以她心里小小的后悔为什么没顺水推舟请他帮忙杀贱人和小畜生母子,为什么要推辞。 又为什么没试一试看能不能借他的势,助自己报仇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念头。 也一并都彻底打消了吧! 稍后,门再次推开。 这次进来的真是白兰了,“夫人,时辰不早了,要不,先回去?” 迟疑了一下,又小声问,“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叶定宜淡淡一笑,“其实一直都不错,毕竟他们还不配影响我的心情。” “你回去后,让周妈妈想法子跟那个宅子里的丫头也好,厨娘粗使也好,尽快搭上话。” “也好随时知道那边的动向,随机应变。还得让福生再安排个人,随时在外面盯着她们家才是。” 白兰低声应了,“奴婢知道了,回去就办。” “但您……” 还有很多话想说。 可见叶定宜已经站起来,在往外走。 只得暂时打住,跟上了她。 另一边。 高凌和赵良见沐沣面无表情的回来,一上车就让整个马车瞬间由春入冬。 便知道自家爷刚才一定跟永宁侯夫人谈得不顺利。 十有八九还根本没开始谈,人家已经直接拒他于千里之外了,就跟上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苦涩。 片刻,还是高凌强笑着,先开了口,“爷,怎么样了?夫人她,肯接受您的人情了吗?” 没办法,谁让上次是他撺掇爷,今儿又是他把爷给硬拉来的,——虽然他家爷不愿意的事,从来就没人能勉强。 但……咳,反正都是他的错! 沐沣声音听不出一丝温度,“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 “谁再敢提一个字,就给我滚,这辈子都不许出现在我眼前!” “走!” 赵良忙飞快朝高凌使了个眼色,往外驾车去了。 剩下高凌大气都快不敢出了。 片刻才干笑着应了一句,“属下遵命,以后再不敢了……” 心里则直叫苦,早知道他就不拍这个马屁了。 可爷这些年这么苦,他心疼他难道错了? 夫人也是,怎么就非对他家爷避之不及呢,他家爷人品才貌哪里差了? 他家爷还洁身自好,比她那个只会养外室、只会欺骗她的没用破落户夫君强一百倍好吗! 高凌想着,忙又小心翼翼斟了杯茶奉给沐沣,“爷,喝口茶吧……” 总算沐沣虽仍一脸的冰冷,还是接了过去。 等半杯茶下肚,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便只剩后悔了。 他就不该听高凌的鬼话,说什么好歹也算救命恩人,不知道恩人有困难时便罢,既知道了,怎么也不该坐视不理的。 他更不该一听说她来捉奸了,说不定会吃亏。 便立刻赶了来。 就算仍离不开高凌一再的撺掇。 但他如果真不愿意的事,几时能有人勉强得了他了? 说到底,还是他这阵子太闲、太无聊了。 所以必须让自己忙起来了,只要一忙起来,便什么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都会自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30章 难道都带棺材里去 叶定宜回到侯府自己的院子时,心里残存的戾气和憋屈也都压了下去。 青书一边服侍她梳洗换衣。 一边禀道:“今儿府里没什么事,就是吃得更差了。” “再就是回事处的唐妈妈让太夫人给砸破了头,——唐妈妈说账上确实没银子了,南北货行又不肯再每月结一次账。” “想找新的货行,人家也坚持要结现银。可几家红白喜事的帖子还等着送礼、上礼金。” “太夫人就抓起茶盅砸向了唐妈妈,说她没用,什么事都要她亲自操心……之后唐妈妈就让抬回家躺下了,说十天半个月可能都下不了床了。” 叶定宜听得直好笑,“都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唐妈妈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用啊。” “太夫人也真是会为难人,回头悄悄给唐妈妈送点药材补品去吧。” “对了,刚才回来看见园子里好多落叶,都没人打扫的么?” 青书笑道:“月钱没指望,夏裳没指望,连吃都快吃不饱了。” “一个个当然能躲懒就躲懒。” “听说还有大白天就公然吃酒、设赌局的呢。” “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府里这些老妈妈们,哪一个不是全挂子的武艺?” 叶定宜点头,“是呵,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打一顿,或者提脚给他们卖了。” “可若卖了他们,又没钱再买新的,侯府便连现在的空架子都撑不下去。” “当然都有恃无恐了。” “行吧,咱们院子就看戏便是,通通不掺和。” 正说着,绿枝进来了。 屈膝行礼后道:“夫人,许妈妈来了。” “还说她不是奉太夫人之命来的,是她自己有事求见夫人。” 白兰咝声,“她能有什么事求见夫人,别是替太夫人当说客来的吧?” “太夫人自己拉不下脸向夫人服软,就派她来……夫人,要不奴婢去打发了她?” 叶定宜却是摆手,“她都说了是自己有事求见我,那就见一见吧。” 虽然许妈妈是郭氏的心腹,投诚的可能性不大。 但没准儿,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绿枝便应声出去,很快带了许妈妈进来。 许妈妈先给叶定宜行了礼,“见过夫人。” 便开始欲言又止,“奴婢这会儿过来……奴婢是真没脸开这个口,可……” 叶定宜一笑,“这会儿也没外人在,许妈妈有话直说便是。” 许妈妈红着脸,这才彻底下定了决心,“奴婢其实是来求夫人、求夫人赏奴婢几两银子的……” “奴婢的儿子一直病着,尤其这两年,全靠独参汤续命,夫人应该多少有听说过吧?” “可现在,月钱迟迟不发,家里能当的也都当了。再买不来人参,奴婢的儿子只怕就要、就要……” “所以,奴婢想来想去,只能厚颜来求夫人了……” 说完,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也是没办法了,这些年为给儿子治病,早把家底掏空了。 结果还不发月钱了。 她也没别处可求可借,太夫人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两位小姐也指望不上。 也不能向其他管事妈妈借,人家借不借另说,她的脸先就要丢光,以后也别想再服众。 所以想来想去,也只能悄悄来求叶定宜了。 叶定宜没想到许妈妈的来意竟会是这个。 也可见郭氏有多爱财如命,多苛待身边的人了! 她皱眉,“几两银子倒是小事,甚至送许妈妈一根人参都是小事。” “可太夫人要是知道了,怕是……话说回来,你怎么也跟了太夫人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太夫人哪舍得这样委屈你,像我家白兰青书几个,我便舍不得委屈她们。” “尤其还不是什么要紧事,到底我们拔根寒毛,都比寻常人的腰粗了。” 许妈妈苦笑,“太夫人她、她也善待奴婢的,只是、只是……” “只要夫人肯开恩,奴婢绝不会让太夫人知道的。” “奴婢命薄,男人早早就没了,只剩下儿子相依为命。要是儿子再……奴婢也活不下去了……” 说到后面,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怨恨起来。 可不是么,拔根寒毛都比她的腰粗,也不是不知道她儿子等着续命。 结果不发其他人的月钱就算了,连她的也不发了,私下也不给补上,素日也几乎从不赏赐。 是要把她库里那些金的银的值钱的,都带棺材里去不成! 叶定宜余光见许妈妈眼里的怨恨几乎要遮掩不住了。 叹道:“都知道儿女是娘的命,就像这次澈儿伤了,我心里不知道多难过,只恨不能代他伤代他痛。” “如何能不明白许妈妈的这片慈母之心?” “白兰,去取根人参来,给许妈妈……给你银子你还得抽空去外面,还得货比三家,才能买到合适的人参。” “可太夫人跟前儿又离不得你,所以我直接给你人参吧,省事一些。” 后面的话是对许妈妈说的。 许妈妈立刻满脸的感激,“多谢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了,多谢夫人!” 还要给叶定宜磕头。 叶定宜忙让青书给她搀了起来,道:“许妈妈就别客气了,素日太夫人跟前儿,也多亏了你替我周全。” “只是太夫人她……论理不该我说,但确实,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了些。” “我是外人便罢了,侯爷和两位妹妹却是亲生,许妈妈你也是多年心腹,怎么还是一点舍不得呢?” 越说声音越小,“看得这么紧,将来……又带不走的。” “万一哪天有个什么意外,或者被偷被盗了,不是白白便宜别人了?” “还不是小便宜,怕是几代人都吃用不完,可是妥妥的大便宜……咳,我一时失言了,许妈妈可千万听过就算啊。” 许妈妈忙赔笑,“夫人说什么了?奴婢刚才晃神了,什么都没听见。” 正好白兰取了人参回来。 叶定宜看了一眼,笑道:“这人参虽不大,但就算是独参汤,应该也够吃两个月了。” “许妈妈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快拿了回去,给你儿子熬汤吧。” 许妈妈便忙接过,又坚持给叶定宜磕了头,方告退了。 第31章 原来不是谁管家都一样 白兰看着许妈妈越走越远。 这才低声问叶定宜,“夫人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给了许妈妈人参?” “得来的太容易,她可就不会念夫人的好,记夫人的恩了。” “不过也是可怜,旁人眼里太夫人跟前儿最得用最体面的妈妈,却窘迫到这地步。” “太夫人也真做得出来,不信她不知道!” 叶定宜轻嗤,“她做得出来的事多了去了,还差这一件?” “现在,就看能不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了。” 许妈妈如果安了心监守自盗,郭氏的细软都跑不掉。 那可是大大的便宜,寻常人家‘几代人都吃用不完的’。 只要能成事,可就是一劳永逸,许妈妈儿子的病不用愁了,母子俩的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不然她儿子最多再撑几个月,到时候她也是个死。 横竖都是死,干嘛不赌一把? 反正只要提前把他们母子的奴籍都给消了,他们再提前跑得远远的。 事发后就算布下天罗地网追捕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就凭永宁侯府现在的落魄,哪来的能力布什么天罗地网…… 叶定宜想到这里,都恨不得时间能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了。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得许妈妈真能有那个胆量和魄力。 希望许妈妈千万别让她失望! 但一想到就算郭氏的体己全部被盗了,还是不能让永宁侯府真正家破人亡。 叶定宜又笑不出来了。 虽然一回来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还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容易。 惟今也只能沉住气,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次日起来,风雨大作。 叶定宜上午便没去嘉禧居。 一直等到傍晚雨停了,才带了白兰,去看孟元澈。 孟元澈脸上的伤口都已开始在结痂,但因伤口深浅不一,结的痂看起来也是深浅不一。 于是,说不出的瘆人,说不出的恶心。 他的脾气也因此更暴虐了。 除了之前那两个丫头,又哭闹着划花了另两个丫头的脸。 还不许她们上药,不许她们歇着,必须顶着满脸的伤继续服侍他。 对一直纵容他的郭氏也是毫不客气,“……都怪你,要是你挡在我前面,代替我受罚,那个死老太婆自然就不会罚我了。” “你都这把年纪了,就算伤了脸断了腿又如何,根本没有影响。” “还说疼我,就是这样疼的吗?连姓叶的那个女人都比不上,更别提我娘……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叶定宜在外面听得孟元澈的鬼叫。 听得她之前的话终于起了作用,孟元澈跟郭氏已经有狗咬狗的趋势,心里一阵痛快。 不能手起刀落,能钝刀子割肉也挺好不是? 随后,叶定宜进了屋里,“澈儿怎么又激动了,可是谁惹你了?” “你今儿精神看起来倒是不错,看来很快就有望大好了。” 孟元澈没好气,“谁惹我了?当然是你,是这个老太婆,是你们所有人了!” “你们都坏,都怪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郭氏更没好气,“叶定宜,你一天比一天懈怠,明儿是不是压根儿就不过来了?” “我再说一遍,别以为恒儿向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再敢嚣张,我就是死,也一定要让恒儿休了你!” 叶定宜伸手掏了掏耳朵,怎么还是这几句话,就不能换几句新鲜点的吗? 她正要开口。 孟少恒就说曹操,曹操到,满脸阴沉的回来了,“娘,到底怎么回事?” “天都快黑了,到处连个灯都不点,差点就给我摔了。” “枯枝败叶也到处都是,又脏又乱。家里下人呢,死绝了,一个干活儿的都没有不成?” “还有,东平伯太夫人去世,我们家就算人没去吊唁,为什么丧仪也没送?东平伯世子今儿当着一群人的面,问我们家是不是要跟他们家绝交!” “账房怎么也喊没钱,我立等着支五百两要用!还有建宁侯府……” 怒气冲冲的说了一通,才发现叶定宜也在。 只得堪堪打住了,“夫人也在呢,不是说要去寺里给岳母做法事么?” 叶定宜一个欠身,“多谢侯爷关心,这几天一直做着的,只是我没每天过去。” “侯爷既跟太夫人有正事商量,那我就先告退了。” 孟少恒忙道:“等一下,我也有正事跟你说。” “娘,您就是这样管家的吗?之前夫人管家,可从没有过这些情况,哪里都是井井有条。” “您既管不好,那就趁早退位让贤吧!” 本来真不觉得叶定宜有多劳苦功高,觉得她都是在拿乔的。 这下总算暗暗后悔了。 原来不是谁管家都一样。 永宁侯府在叶定宜进门之前,的确照样过日子,可现在想来,那时候其实就跟现在差不多,哪哪儿都乱糟糟。 只不过叶定宜接手后,让家里终于有了大家气象,他便都给忘了。 非得现在处处都是问题,也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他,他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由奢入俭难! 郭氏不得不管家这些天,也早心力交瘁了。 尤其在她让人当了孟少茵孟少菱的琴和琵琶,姐妹俩都跟她赌气,每天连房门都不出半步了之后。 她里外都得亲力亲为,还得照顾孟少恒,就更累了。 但见儿子当着叶定宜的面就这样指责她,她还是颜面尽失,大为光火。 冷笑道:“对啊,我就是这样管家的,我就是管不好,怎么着吧?” “谁让我命苦,养了个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好儿子,每天把媳妇当祖宗一样供着。” “反而让我一个一把年纪都当婆婆的人了,还得劳心劳力,累死累活?” “我当然管不好了!你觉得谁管得好,以后你就让谁管吧!” 孟少恒余光见叶定宜在一旁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揉了揉眉心,“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总得、总得问一问吧?” “确实太不像样了,我每天在外面打拼本来也够累了!” “而且那天跟您说时,您不是说您和两个妹妹好歹三个人,又只是吩咐底下人做事,动口不动手,完全没问题吗?” 结果就是这样没问题的! 第32章 太子殿下要选妃了 郭氏越发没好气了,“说是三个人,你两个妹妹能顶什么事儿?” “还不都是我一个人受累,什么都得我一个人操心,当然有监督不到底下人的时候。” “尤其一个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都会偷奸耍滑阳奉阴违了,以前可不是这样!” “我还得照顾澈儿,还得、还得为银子发愁,你是想累死我不成?” 孟少恒拧眉,“偷奸耍滑阳奉阴违打就是了,我之前不是才打了几个婆子,竟没能杀鸡儆猴不成?” “肯定还是娘太宽纵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账上怎么会一点银子都没有?不是年底庄子才奉了账,我每月也都有俸禄么?” 郭氏冷笑,“我还想知道呢,反正我接手就是烂摊子,接手就没钱。” “那银子都哪里去了?谁知道是不是让人中饱私囊了?” 叶定宜听不下去了。 冷声开口,“回侯爷,府里一直都是寅吃卯粮你这个一家之主应该很清楚。” “年底庄子就交了三千银子不到,你每月的俸禄侯爷和千户两项合起来折算,是三十六两加六石粮。” “我到底是中饱私囊,还是呕心沥血一直倒贴,你和太夫人心里应该都有数。” “自我接手管家以来,每一笔账也都有账册可查的。所以,这脏水我可不敢接!” 尤其孟少恒还要拿银子去养闵心柔母子。 多的不说,一月下来总得百十两,不然不是太委屈他的心肝儿了? 侯府当然只能更穷了。 孟少恒也知道叶定宜说的是事实,是郭氏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他总不能当着郭氏的话把话说明了,再骂郭氏一通。 到底是亲娘,且只会再涨叶定宜的志气,让她越发得理不饶人…… 孟少恒遂一挥手,“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听得头大。” “娘,您给我准备五百两银票,我有急用……放心,等我弄到银子就还您!” 柔儿果然又有了身孕,本来是喜事,却因澈儿的伤,吃不下睡不好。 还要硬撑着到处去给澈儿求药,希望能治好他的脸。 他不多拿些银子过去,让她能吃好一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怎么能安心? 郭氏立刻急了,“我哪来的五百两,我一两都没有,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本来我就够焦头烂额了,不信你问许妈妈,我都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行了,你既回来了,就你守着澈儿吧。我得歇会儿去了……” 说着就想走人。 孟少恒气得直想翻白眼。 见叶定宜也要走,“侯爷既没别的吩咐,我也先回去了。” 只得忍气道:“我还有正事没说,很重要的事!” “我今儿在宫里听说,简亲王向皇上进言,太子殿下年纪不小了,该娶亲了。” “还说二皇子三皇子当弟弟的都已娶亲,连四皇子的亲事也已提上日程,岂能让太子殿下当长兄的一直孤单下去。” “就算太子殿下身体不好,说句难听的,寻常百姓家都知道给生病的儿子娶亲冲一冲……反正听说说了一大通。” “简亲王又是长辈,又是宗人令,皇上都得给几分面子。所以,应该就这两日,就要为太子殿下选妃了!” 这下郭氏顾不得装穷装累了。 忙问孟少恒,“什么意思?总不能,总不能你两个妹妹也要参选吧?” 孟少恒抿唇,“就是这个意思。” “听说皇上打算让满京城五品以上人家的嫡女,都参选。估计初选的地方,还是……福慧长公主府。” “但都知道是……火坑,勋贵里像成国公府、安昌侯府、信国公府这样一等一的人家。” “文官里阁老尚书九卿的女儿孙女们,又怎么可能把女儿往里推?影响了女儿的终身事小,将来……牵连整个家族可事大了。” 叶定宜听明白了,“所以,像我们家这样说起来还算体面,但其实财势都不突出的,可能性反倒最大了?” 前世也没这回事儿啊,怎么这次不一样了? 孟少恒沉声,“对,我们家这样的最危险。” “尤其除了我刚才说的这些一等一的人家,还有……宫里其他人,也会暗中使力。” “不然万一给太子殿下添了助力,可就后悔也迟了。” 顿了一下,“如果我猜得不错,明日应该就会有请帖送到了。” “到时候,娘和夫人可千万要把两个妹妹看好了,别让她们出风头,也别出丑。” “总之中规中矩,泯然众人最好了。” 郭氏脸色都变了,“你两个妹妹都生得好,就算不出风头,怕也藏不住。” “那岂不是、岂不是……不过如果真选上了,其实也不是不行。” “好歹身份尊贵,天家的聘礼也肯定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便是将来……总也得养她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真亏待了她……” 话没说完,已被孟少恒怒声喝断了,“娘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身份尊贵在哪里了,从上到下谁给过那一位面子了?连东宫都至今没住进去。” “夫都不荣了,又怎么能指望妻贵?天家的聘礼寻常人家不能比,嫁妆难道不是一样?” “还有我刚才说的将来一不小心就会牵连整个家族,合着也是白说的!” 郭氏小声嘟囔,“我不就是随口一说么……可、可谁知道会不会就真选上?总得做两手打算。” “还有,我可不敢再去福慧长公主府了,打死也不敢再去了。” “所以到时候就让你媳妇带她们姐妹去吧,我就留在家照顾澈儿。” 叶定宜对她的贪生怕死遇事就缩已经无语了。 皱眉道:“侯爷,不能报病吗?” “反正之前我们家才惹了长公主都知道,又伤又吓的都病倒了,也算正常。” “就怕,长公主还记着仇,那选中的可能性,可就更大了……” 虽然她巴不得推孟少茵和孟少菱入火坑。 但也得防着以她俩的愚蠢自私狭隘,会惹祸上身,在她报仇离开之前,牵连到她。 且那位太子已经够倒霉了,再让塞一个又蠢又坏的妻子,可就真完蛋了。 还是别让她们祸害他了! 第33章 还想她拿嫁妆出来?做梦 孟少恒咬牙,“这种情况就算我们报病,也肯定没用的。” “说不定还会让长公主借题发挥,说我们藐视天家,罪过可就更大了。” “母亲既不敢去,便只能麻烦夫人你到时候费心周全了,不然阖府都得遭殃。” “我刚才想了想,母亲不去也是好的,省得万一再失态。” 郭氏忙也道:“是啊定宜,就麻烦你照顾你两个妹妹了。” “可一定要怎么带她们去的,就怎么带她们回来啊!” 叶定宜扯唇。 这会儿知道转变态度了? 还真是墙头上的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但她如果也不去,只让孟少茵孟少菱自己去的话,怕是全程都只会更糟糕。 她在,好歹还能看着她们,必要时也能压着她们。 叶定宜遂应了,“侯爷放心,我会尽量周全,不让两位妹妹中选,也不惹祸上身的。” “但我人微言轻,若实在还是不能避免,也请侯爷和太夫人不要怪罪。” 孟少恒忙道:“只要尽力了,自然不会怪罪,夫人放心吧。” 顿了一下,“时辰不早了,我送夫人回去吧。” “娘,您先陪着澈儿,我待会儿再回来陪他。” 郭氏只当他是要私下问叶定宜要银子,反正只要不问她要就好。 要是叶定宜让他哄得肯把管家接回去,当然就更好了。 于是一摆手,“你们都歇着去吧,不用回来了,我会照顾好澈儿的。” 叶定宜和孟少恒便一前一后,出了嘉禧居。 就见家里各处都更黑了,亏得还有月亮,不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孟少恒火气便又来了。 这叫什么事儿,堂堂侯府,弄得跟那些天一黑就只能睡觉的寒门祚户一样了! 余光却见朦胧的月光下,叶定宜的侧颜越发柔美,整个人也显得越发的恬淡雅致了。 但她好像不再动不动就偷看他,不再抿嘴笑得掩饰不住的羞喜,对他也比之前疏离了好多…… 孟少恒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霎时一阵不舒服。 她既是他的妻,既是永宁侯夫人,享受了他带给她的荣耀,就该随时满眼满心都是他。 就该……任他予取予求才是! 孟少恒咳嗽一声,开了口,“夫人……定宜啊,我知道母亲委屈你了。” “但她就是这样的人,府里也确实……所以你贴的嫁妆,只能以后再慢慢补给你了。” “只是眼前吧,我手里实在有点周转不开,你看……” 叶定宜善解人意的打断他,“我明白侯爷的意思。” “你每天在外面交际应酬,哪有不需要银子的?没有银子多少事根本办不成。” “可惜我手里也确实没多少现银了,不怕侯爷你笑话,本来我嫁妆就不多,也就外表勉强还能看……” “要不这样,我明儿一早就让人把侯爷前儿送我那支步摇,拿去当了吧?应该能当几百银子。” “反正我也不常戴,等侯爷将来手头宽裕了,再给我赎回来便是了。” 孟少恒脸色就难看起来。 他是这个意思么,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连人都是他们永宁侯府的了,何况所谓的嫁妆! 可他到底还要脸,不好意思把这话直接说出来,也是吃不准现在的叶定宜了。 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是,娘现在看她不顺眼,澈儿也不亲她,她便没有归属感。 要不,他索性“病好”一阵子,给她个孩子算了? 平心而论,以她的人品才貌,其实也勉强够格儿做他孩子的母亲了,而女人只要有了孩子,自然就死心塌地了…… 不行,柔儿那里他该怎么交代? 他可发了誓,此生只她一个的,尤其她还正在辛辛苦苦的替他怀孩子…… 孟少恒只得一甩袖子,“步摇还是别当了,夫人留着吧。” “我忽然想起我书房还有份公文要处理。” “就不送夫人了,夫人自己回去吧!” 转身大步走了。 叶定宜这才无声冷笑起来。 还想她自愿拿嫁妆银子出来给他,拿去养闵心柔和她腹中的野种? 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次日。 福慧长公主府果然打发人送了请帖来。 还特意强调:“我们殿下说了,所有适龄的小姐都必须赴宴,不得有违。” 等把人送走,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便都哭丧了脸。 明明半个月前,她们接到长公主府的请帖时,都还高高兴兴,充满期待。 谁曾想不过半个月,已经大变了模样。 长公主府的请帖也不再是香饽饽,而成了烫手山芋…… 但既然无可避免,翌日起来,孟少茵孟少菱还是只得认命的妆扮起来。 不过这次妆扮就不是为的变美出风头,而是变丑了。 脸抹得蜡黄,首饰衣裙也全选的暗色昏沉的,看着一下都大了好几岁,再没少女的水灵娇俏。 看得叶定宜直皱眉,“昨儿不是就说了,让你们不要想着扮丑吗?” “贵人们想治罪,最容易的就是‘失仪’。你们故意扮丑,是在表达贵人们都是傻子,可以随便糊弄?还是生怕不能得一个失仪之罪?” “再说一遍,只能呆板无趣,不能扮丑。脑子不灵光想不明白,就照做便是!” 孟少茵孟少菱这些天就没高兴过,好吃好喝的都没了,还连心爱的琴和琵琶都给她们当了。 而这一切,可都是拜叶定宜所赐。 现在竟还敢对着她们摆长嫂的架子,真拿自己当一盘菜了是吧? 孟少菱先就没好气,“大嫂倒是说得轻松,反正站在火坑边缘的人不是你是吧?” 孟少茵也忍不住附和,“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叶定宜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 跟蠢人打交道果然烦。 好在她还来不及说话,孟少恒放心不下,也过来了。 一见姐妹俩的妆扮,就板了脸,“立刻去换。” “昨儿就说好了只能呆板无趣,不能扮丑,你们当耳旁风是吧?” “不听招呼就你们自己去,我和你们大嫂都不管了!” 总算喝得孟少茵孟少菱重新去换了亮色,但毫无特色,就是最寻常大家千金妆扮的衣饰。 夫妻兄妹姑嫂四人这才一起到二门上车,出发了。 第34章 少女怀春 孟少恒满心都是担忧。 纵昨天已经再三叮嘱过叶定宜,在车上还是没忍住又说起来,“夫人可千万把她俩看好了,千万多周全。” “真要是万一……都不用等将来,我的千户之位转眼就得保不住。” “金吾卫可是拱卫皇城、拱卫皇上的,太子的大舅子识趣的,自己就该知道请辞避嫌了!” 关键还不会有人给他调岗到更好的位子去,甚至平级的都不可能。 太子没这个本事自己替他办,也没这个体面让其他人自发就给办了。 而有职位有实权的侯爵,跟光头侯爵那能一样? 他还等着在金吾卫大展拳脚,冲击四品三品,重振永宁侯府、重振孟氏呢! 叶定宜点头应了,“侯爷放心,我会尽力的。” “你也别自己吓自己,那么多适龄的闺秀呢。而且到底是储妃,跟其他皇子妃差别也不能太明显。” “不然简亲王第一个就不会答应。所以,还是先看,先随机应变吧。”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福慧长公主府。 仍是跟上次一样,永宁侯府的马车只能慢慢排队进入。 但孟少茵也好,孟少菱也好,都老老实实的坐在车里,不敢再有半句怨言。 幸好不多一会儿,就排到了他们。 孟少恒便先下车,再转身扶起叶定宜来,“夫人慢点,不着急。” 叶定宜才不想让他扶,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拒绝他。 只得拿帕子隔开彼此的手,以免有直接的身体接触,然后下了车,“侯爷也去扶两位妹妹一把吧……” 却是话音未落,就听得旁边传来一个依稀耳熟的声音,“原来真是大姑奶奶,没想到这么巧,竟会在这里遇上大姑奶奶。” 叶定宜循声一看。 就见说话的人竟是她继母廖氏身边的文妈妈。 而她旁边的一老一少两个盛装女人,则正是廖氏和廖氏生的她的继妹叶宝宜。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是了,圣谕五品以上人家的女儿都要参选。 寿山伯府虽然连永宁侯府都不如,真正破落户中的破落户。 好歹也是伯爵,叶宝宜也是嫡女,自然也在参选行列了…… 叶定宜实在不想理她们。 却同样不能众目睽睽之下,都不顾最后一层遮羞布了。 到底上前几步,屈膝行了个礼,“原来是夫人和二妹妹,的确挺巧的。” 适逢孟少恒扶了孟少茵孟少菱下车,带了她们一起上前来。 听得是寿山伯夫人母女,少不得也跟着微笑见礼,“见过岳母。岳母也带姨妹来赴宴呢?” “那待会儿便可彼此作伴,有个照应了。” 廖氏一笑,“好长时间没见大姑奶奶和大姑爷了,伯爷时常念叨呢。” “回头得了闲,可定要常回家看看才是。” 叶定宜听得只想冷笑,她当初连三朝回门都没人接她回去的,四时八节两家也只有最基本的节礼往来。 她那所谓的父亲,怕是早连她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还‘时常念叨’,念叨个鬼啊! 叶定宜直接当没听见廖氏的话,看向孟少恒,“侯爷还有公事在身,且先去忙吧。” “我会照顾好二位妹妹的。” 孟少恒笑着点头,“好,那我先走了。等下午忙完了,若是时间还早,我再来接夫人和妹妹们。” “便我亲来不了,也会打发小子来说一声的。” 又叮嘱了孟少茵孟少菱一番,“听你们大嫂的话,要做什么、去哪里之前,都记得先征得她同意啊……” 再冲廖氏和叶宝宜一个欠身。 这才转身大步离去了。 叶定宜方招呼孟少茵孟少菱,“我们也进去吧,别让主人家久等了。” 廖氏却忽然笑道:“大姑奶奶,我们一起进去吧?” “大姑爷说得对,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又推叶宝宜,“还愣着干什么,跟上你大姐姐啊,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就跟你大姐姐生分了似的?” 叶宝宜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大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叶定宜见她脸都红了,眼神也有些迷离。 还有些纳罕,她这是怎么了……下意识顺着她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 正好就看见孟少恒越走越远,但依然挺拔,依然鹤立鸡群的背影。 叶定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是少女怀春了,也是,孟少恒虽然人品低劣心肠歹毒,是个人渣中的人渣。 平心而论,外形气度还是很能迷惑人,尤其是迷惑十几岁小姑娘的。 可惜孟少恒眼里心里只有闵心柔,叶宝宜这春怕是只能白怀了…… 叶定宜想到这里,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便带着一行人,往里走了去。 这回福慧长公主府便不是在正殿宴客了。 而是直接把开宴的地点设在了长公主府的园子里。 也搭了戏台,但比上次的小,也没有等待表演的戏子伶人们。 想来,戏台是为待会儿各家闺秀展示才艺准备的? 可巧儿安排叶定宜一行入座的,又是上次那位管事妈妈。 对上叶定宜姑嫂三人,自然是皮笑肉不笑,“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永宁侯夫人了。” “还真是挺有缘,今儿永宁侯夫人总不会再犯病了吧?” 叶定宜微笑,“多谢妈妈关心,我身体已经大好了。” “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此刻可得闲,我们方便去给殿下请个安吗?” “贵府的姐儿呢,身体可已大好了?我还带了一支老山参来,若……” 话没说完,已被管事妈妈打断,“我们殿下今儿忙着呢,不单独接受请安。” “总归待会儿便都能见到了。至于我家姐儿,已经好多了,就不劳永宁侯夫人关心了。” 随即待叶定宜一行落了座,示意丫头们上了茶点来后,便屈膝一礼,忙自己的去了。 孟少茵和孟少菱方劫后余生般,小小吐了一口气。 看样子,长公主应该不会再针对她们家了吧? 话说回来,她们这样的小人物,长公主却高高在上。 跟她们计较都是降低了身份……不过还是全程跟着大嫂,小心谨慎点的好。 叶定宜也松了一口气。 高高在上的狮子才懒得跟蝼蚁多计较,福慧长公主应该,也是一样吧? 第35章 高的攀不上,低的不甘心 叶定宜和孟少茵孟少菱明明都是满满的紧张,只差如临大敌。 看在廖氏和叶宝宜眼里,却是叶定宜竟然跟长公主府的管事妈妈这么熟稔。 先是管事妈妈关心她的身体,再是她关心长公主府姐儿的身体。 还要先去给长公主请安,这不是通家之好么? 倒不想,永宁侯府已经这般体面。 也是,怎么着也是侯府,孟少恒还是立了功从战场回来的,如今还在宫里当差,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跟他们寿山伯府这样要什么没什么的空架子不一样了! 廖氏便满脸堆笑,又低声跟叶定宜搭起话来,“大姑奶奶一看就经常出入长公主府吧?” “当真是好福气,这般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侯夫人,大姑爷人品才干还那般出挑。” “可别忘了提携一下伯府,提携一下你弟弟妹妹们,到底也是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 虽然心里已经快怄死、悔死了。 当初就不该想着反正永宁侯府也是破落户,听说孟少恒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根本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 又听说孟少恒好似还有隐疾。 就没从中阻挠,让叶定宜顺利嫁了的。 ——当然,也是当时永宁侯太夫人确实中意叶定宜,就非要她,她阻挠也没用。 早知道孟少恒这么能干出息,看着待叶定宜也是真好。 就该说什么、说什么也给变成她女婿的,反正当时她的宝儿也十四了…… 叶定宜淡声,“那夫人看错了,我就十来天前来过长公主府一次。” “也提携不了伯府,因为我一个没有娘家倚靠的人,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廖氏笑容就勉强起来,“大姑奶奶真会说笑,你娘家怎么倚靠不上了?” “我们可都是你的倚靠,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叶定宜似笑非笑,“是么?可惜我实在看不出来。” 说完便低头喝起茶来,摆明了不想再跟董氏说下去。 廖氏却一咬牙,又凑上了上来,“大姑奶奶,听说今儿除了……太子妃,还要给太子殿下选几位良娣良媛。” “太子妃也就罢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轮到你妹妹。” “但良娣良媛,可就……大姑奶奶,你如果真在长公主面前说得上话,可千万替你妹妹周全一二啊。” “她再怎么着,也是你亲妹妹,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叶定宜蹙眉。 就太子那身体状况,还要选几位良娣良媛,是生怕他……咳,死得不够快是吧? 也可见寿山伯府的确够破落,得到的消息才会是这样已经辗转过不知道多少手,添过多少油加过多少醋的。 难怪廖氏至今不知道永宁侯府才得罪了福慧长公主的事。 叶定宜声音仍淡淡的,“我算哪个名牌上的人,长公主说不定都不记得我,自然更说不上话了。” “至于旁的,我既没听说过,也周全不了。” “夫人还是顺其自然吧。这么多闺秀,想来可能性也不大。” 廖氏还想再说,“可……” 就听得有人高喊,“长公主驾到——” 只得暂时打住,跟着所有人一起,拜了下去。 幸好今日宾客众多,永宁侯府和寿山伯府这样的人家又确实不入流,位子排得着实靠后。 等唱喏的人高声喊了起,请大家重新落了座,宣布开宴后。 叶定宜她们这一桌周围便仍是安安静静的,没人出头活跃气氛,也没人牵头彼此敬酒应酬。 大家都专心吃着面前的菜肴。 倒是合了叶定宜的意,暗忖如果能这样安安静静的到散场,就最好了。 廖氏却很快耐不住,再次凑到了叶定宜面前,“大姑奶、定宜啊,你刚才说你没听说要一并选良娣良媛。” “难道是我弄错了?那可就太好了,我是真担心……” “早知道就不挑了,早早把亲事给你妹妹定下,不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叶定宜没说话,继续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八珍汤。 不是廖氏不想早点给叶宝宜把亲事定下,而是高的攀不上,低的又不甘心吧? 叶宝宜在一旁见她一脸的似笑非笑。 就像在嘲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定下亲事,难道是不想吗’一样。 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好不容易方忍住,挤出了笑容来,“娘说什么呢,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倒是大姐姐的确好久没回去了,家里大家伙儿都记挂得紧。” “回头得了闲,可千万要多回去才是。或者、或者大姐姐实在不得闲,娘和我登门去看大姐姐也是一样的。” 说着,不期然又想到了孟少恒的俊逸挺拔。 还有他对叶定宜的温柔体贴。 当初两家相看时她还小,也只在迎亲当天,见过孟少恒一面。 虽然当时就有点不爽,叶定宜凭什么嫁个相貌这般出挑的,她就该嫁个歪瓜裂枣才是! 但想着叶定宜都能找到这样的,她除了相貌略逊,其他哪哪儿都比叶定宜强十倍,一定能找个更好的。 也就撂下了。 却不想,她到现在都快十六了,还没说下一门好亲事。 叶定宜却越过越好,什么都有了,且目测还有更好的趋势,——老天爷瞎了眼吗! 从小到大,叶宝宜可从来没待她这么客气过。 叫她‘大姐姐’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现在还盛邀她回去,又主动说要登门看她……想见她是假,有其他想法,所以现在就迫不及待开始铺垫了才是真吧? 叶定宜眼珠一转,“好啊,回头夫人和二妹妹得了闲,可要多去看我。” “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出门的确不是那么方便。” 叶宝宜这才笑开了,“大姐姐自己说的啊。回头我和娘一定经常去,大姐姐可别嫌我们去得太勤了。” 廖氏也笑,“是啊,可别嫌你妹妹呱噪。” 心里已约莫猜到了女儿的心思,毕竟知女莫若母。 平心而论,倒也不是不可以,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了,也是可以勉强退而求其次的。 她不就是继室,这些年不就过得挺好? 不过,怎么着也得先打起精神,把眼下这一关过了才是。 虽然现在看来,被中选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可万一呢…… 第36章 冲撞了郡主 都知道长公主府今日的宴席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宴后各家闺秀的才艺展示。 是以瞧得众宾客基本都已放了筷子。 长公主府的女官立刻宣布了散席,“难得今儿太阳好,就请各位夫人太太少夫人小姐们在园子里落座。” “大家或吟诗作对,或弹琴绘画,都放开了好生乐呵乐呵吧。” “殿下还为小姐们准备了彩头,就看待会儿花落谁家了。” 长公主府的丫头婆子们则快速撤下残席。 再把大圆桌都撤了,全部换成了两人一席的矮几,四周摆上锦杌,供各家的小姐们挨着自家长辈落座。 当中的高台便越发的显眼,人只要站上去,便四面八方都能看到,根本遮掩不了一点了。 孟少菱先就紧张起来,低颤道:“大嫂,我们也、也一定要上去吗?我怕我会出丑……” 孟少茵也好不了多少,“大嫂,我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而且我好些天没弹琴了,怕弹不好……” 叶定宜对二人的只会窝里横很是无语。 想了想,道:“别紧张,先看看先上去的人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怎么着也得靠中后去了,该紧张的难道不该是前面的人?” “且说不定先上去的人里就有最好的,长公主直接就给选好了,后面根本不用看了呢?” “便真轮到你们了,就大大方方的上去,按平常弹奏,尽量不出大的岔子就是了。” 话虽如此,姐妹俩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再看旁边的闺秀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毕竟家里再没落,她们好歹也是嫡出,谁愿意进宫先守活寡,再迟早变成真守寡去? 好在先上台的成国公府和信国公府的小姐们不愧大家出身,都是又沉稳又大气。 各项才艺也是信手拈来。 并没藏拙扮丑,以免被选中的意思。 之后安昌侯府、富阳侯府和阁老九卿们家里的小姐们也是一样自信舒展,落落大方。 而且个个都貌美如花,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球。 都不用等后面的闺秀们再上场,已可知有她们珠玉在前,后面的再怎么着,也只能黯然失色了。 孟少茵孟少菱们方稍稍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和贵人们一定看不上她们这些上不得高台盘的了吧? 叶定宜却暗暗皱眉,前面这些小姐们都有家族倚仗,知道怎么着也不会选她们的。 当然能落落大方了。 说不定还能因此给各家夫人太太留一个好印象,回头说一门好亲事,何乐不为呢? 那孟少茵孟少菱反倒危险了。 虽然她俩跟孟少恒一样人品低劣,但也跟当哥哥的一样,的确有一副好相貌。 尤其孟少茵,说来还是嫡长女…… 只盼待会儿在她们前后上场的闺秀都表现突出一点,让她俩能无功无过,泯然其间吧! 又看了一会儿台上,叶定宜想去更衣了。 至少也是几十家的闺秀逐次表演过来,不要几个时辰,怎么可能? 她于是低声交代了孟少茵孟少菱几句,“我去去就回,你们老实坐着,等我回来。” “我会尽量快些的,怎么也误不了你们上台。” 就要悄悄离场。 孟少茵孟少菱却急了,“大嫂,我们跟、跟你一起去吧?” “是啊,我其实也早就想去更衣了……不然待会儿万一出丑……” 叶定宜都想抚额了。 她今儿就不该来,就该让老虔婆带她们来,她管她们会惹出什么祸事,结果会如何呢! 还是想到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趟也不算来得毫无价值。 方把不耐暂时压下了,“那走吧,快去快回。” 姑嫂三个于是悄悄离了场,再问过长公主府的下人后,去往了不远处专为客人设的净房。 以长公主府的富贵,自然净房也是富丽堂皇,窗明几净。 还熏了香味极好闻、极幽远的不知名熏香。 让人心情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叶定宜见孟少茵孟少菱从净房出来,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道:“你们可以在外面稍微走一走,透透气。我很快出来,出来我们就回去。” 姐妹俩都点头,“好的,我们等大嫂。” “这会儿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大嫂放心,我们就在外面,不会走远的。” 叶定宜应了,“行。” 然后提裙进了净房去。 却是她刚收拾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然后,再是孟少菱的哭声,“大嫂,大嫂快来救我和大姐姐……” 叶定宜简直想骂人了。 就这么短点时间,都能给她惹出事来,真是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可还得赶紧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要怎么收场。 如此急急忙忙到了外面。 就见孟少菱正捂着脸红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孟少茵则扶着她,脸上也有委屈,但更多是着急和后悔。 她嘴里还急声解释着,“……真不是故意冲撞郡主,更不是有意出言不逊。” “确实是本能反应,等不及脑子反应,已先说了出来,其实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求郡主就饶了我妹妹这一次吧,很快就该轮到我们展示才艺了,真不能弄得披头散发一身狼藉当众失仪的……” 而她解释的对象,也是两名妙龄少女。 不过对方二人的衣饰妆扮就张扬华贵多了,不似今天的其他闺秀,多少其实还是能看出藏了拙,但求无功无过的。 二人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丫鬟,妥妥的众星捧月。 但既然是郡主,当然想怎么张扬,都有张扬的资本了…… 叶定宜想着,已站到对方面前,屈膝一礼,“见过郡主。敢问郡主尊名封号?” “我是永宁侯夫人,这是我两个小姑。不知她二人哪里不对,冲撞了郡主?” “我先代她们向郡主赔不是,还望郡主大人大量,能宽宥她们这一次。回去后,我一定会责罚她们的。” 两个少女中眉眼更明艳大气的冷着脸,没说话。 不过另一个冷哼一声,开了口,“永宁侯夫人又如何,没听说过你们家的名头,就是没听过。” “至于她们怎么冲撞了我表姐,你问她们,让她们自己说呀!” 第37章 破嘴真能惹事 住手! 看来两个蠢货已经自报过家门了,但显然没什么用。 也是,在堂堂郡主面前,永宁侯府这样的破落户算哪颗葱哪瓣蒜…… 叶定宜一边思忖,一边看向孟少茵,示意她说。 孟少茵便小声说起来,“大嫂,这是诚亲王府的舞阳郡主。” “刚才,我和二妹妹刚出来,见旁边有假山,便想去看一看。” “谁知道才拐弯,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二妹妹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你也知道的。” “她就骂了一句、一句……” 孟少菱就骂了一句:“没长眼睛呢,这么大个人也看不见,还是赶着去投胎呢?” 也的确是她的本能反应。 脑子根本还来不及去想怎么一回事,嘴巴已先自作了主张。 结果就惹祸了。 不但把撞她的舞阳郡主的歉意全骂没了,还把舞阳郡主给骂恼了。 反手就给了孟少菱一记耳光,“竟敢骂本郡主没长眼睛,还敢骂本郡主赶着去投胎。” “连本郡主的父王母妃都没这样骂过本郡主,宫里和宗室里亲长们也没这样骂过本郡主。” “你算什么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 这下不但孟少菱捂着火辣辣痛的脸懵了。 孟少茵也懵了。 怎么会随便一撞,就撞上了个郡主……不对,今儿来长公主府的人非富即贵,撞上郡主再正常不过了。 关键是二妹妹的嘴怎么就会快到这个地步,怎么就会张口就骂人? 生生把有理也弄成没理了啊! 可孟少茵还只能立刻替妹妹补救,“请郡主恕罪,舍妹的确口无遮拦,但也的确不是有意的。” “她平日就是这样有口无心,因为小时候发过高热,所以这里……偶尔有点不正常。” “加之难得出席这样的宴席,心里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脑子就更糊涂了。” “还求郡主大人大量,饶了她这一次吧,以后保证再不敢了……” 这回冷笑的便是郡主旁边的少女了,“不是有意的,那就是故意的了?” “张口就骂人,还骂得这么难听。知道的说是脑子有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市井泼妇呢!” “不然我表姐这么好一个人,谁不知道诚亲王府的舞阳郡主一向最是和气爽直的。” “又怎么可能与你们为难!” 说得孟少茵更慌了。 随便哪一个郡主她们已经惹不起。 结果还偏惹了最惹不起那一个,——她们就算从没机会接触郡主县主这些顶级贵女。 也是知道诚亲王在皇上面前有多体面,舞阳郡主作为诚亲王唯一的女儿,又是多么得诚亲王宠爱的。 若不然,她只是侧妃所生,根本封不了郡主,最多也就只能封个县主。 却硬是封了郡主,已足以说明一切…… 孟少茵惟有继续哀求,“真不是有意,也不是故意的。” “就只是有口无心,坏在了嘴上……等回去后,我一定回了家母和家兄,严加管教她,往后绝不再犯。” “求郡主就饶了这一次吧……” 舞阳郡主乃真正的天之骄女,没动真怒也就算了。 已经动了真怒,便绝不是孟少茵哀求几句,就肯善罢甘休的了。 冷冷道:“好啊,饶了你们可以。” “先跪下给本郡主磕一百个响头,磕完了本郡主再考虑要不要饶了你们吧!” 可跪下就要弄脏衣裙,还要把额头磕伤头发磕乱。 待会儿还要怎么上台展示。 本来福慧长公主就不待见她们家了,再看到她们这般失仪。 不更得当场就把她们发落了? 孟少茵只能可怜巴巴的继续解释。 孟少菱则又悔又怕,再也忍不住叫起叶定宜来。 想着好歹叶定宜是大人,有了大人,舞阳郡主应该就会有所收敛了吧? 再不济,还可以让叶定宜替她受罚,她既是当大嫂的,自然就该护着她们姐妹。 这才会有了刚才叶定宜在净房便听见她的哭喊,再赶出来这一出。 叶定宜这下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简直恨不得也给孟少菱一耳光了,这破嘴可真是有够能惹事的! 问题就算舞阳郡主是郡主,也不可能直接弄死孟少菱。 连动手打一顿板子都够呛…… 叶定宜只得笑道:“郡主,我现在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对不住啊,我这个小姑真的脑子有问题,嘴巴也是真的臭,不怪您生气。” “本来多小一件事,您根本不可能跟她一般见识的,硬是弄得小事化大了。” “您看这样行吗,确实很快就该轮到她俩上台展示了。能不能,等她俩展示过了,您再罚她?” “或者您贵人事忙,也可以让我回去后再罚她。您放心,我绝不会包庇她,一定会狠狠责罚她,绝不姑息的!” 孟少茵也忙附和,“是啊郡主,能不能至少待会儿再罚?” “我们姐妹一定给您磕头赔罪……舍妹她虽年少无知,但既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 舞阳郡主轻嗤,“想来缓兵之计?” “还年少无知?她哪里年少了,不过的确无知,连在福慧姑母府中都敢如此撒野!” “那素日她在别的地方,在其他人面前,有多嚣张,可想而知。” “本郡主今日不狠狠教训她,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往后岂不更得狂上天了?” 不等叶定宜说话,又道:“你再哆嗦,那就跟她一起跪,一起磕头吧。” “先磕上一百个,磕得本郡主高兴了,今天这事儿就揭过不提了。” “否则,本郡主回去还要回了我父王,请我父王为我讨一个公道。” “届时,可就不只是你们磕几个头那么简单了!” 叶定宜见舞阳郡主还是不依不饶。 她如果有本事让诚亲王将永宁侯府抄家灭门也就算了。 问题她又做不到…… 叶定宜便也敛了笑容,“郡主的意思,非要小事化大了?” “到底我们今日是长公主的客人,真闹到长公主面前,您怕也不好看。” “其实您已经动过手、责骂过,也该消气了,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舞阳郡主冷笑,“你这是在教本郡主做事?” “还是以为你是侯夫人,本郡主就不敢连你一起打了?” “大不了本郡主亲自打你便是,丫头们打不起侯夫人,本郡主总打得起了吧!” 一边说,一边还真欺身上前,冲叶定宜扬起了手。 叶定宜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正要退后。 忽然就听得一个低沉愠怒的男声,“住手!” 第38章 大将军王 真正该谢的人 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场众人一惊之下,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就见对方是个二十出头,高大挺拔,轮廓分明,神色冷峻的男子。 他还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 可巧儿叶定宜还都认识,正是上次那位万春楼的高爷。 以及她上次过后,以为真的不会再见了的沐沣,——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又又又见了。 说来二人第一次见面便很不愉快,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在哪里都见得到他? 关键他上次出现在长公主府,是刺客,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了客人。 他就不怕会露出马脚,惹人怀疑,引火烧身吗…… 叶定宜思忖间。 刚才出声的男子已沉声又开了口,“舞阳你怎么回事,在福慧姑母府上也对着她的客人喊打喊杀的。” “是生怕落不下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是吧?” “还是你母妃和嬷嬷们素日就是这样教你规矩体统的?” 舞阳郡主咬唇上前几步,“大哥,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可没喊打喊杀,是她们先骂了我,还不知悔改,我才生气的。” “您都不知道,刚才她们骂我骂得多难听!” 她表妹忙给她帮腔,“是啊大表哥,她们骂表姐骂得可难听了,又是没长眼睛,又是、又是赶着投胎的。” “别说表姐了,换了谁被这样骂,能不生气的?” 男子仍一脸的冷沉,“可我只看见了你又是让人磕头,又是要动手的。” “你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已经打过骂过了,也该消气了!” 叶定宜已又是一惊。 能让舞阳郡主叫大哥的,自然就是诚亲王的长子慕容翀了。 倒不想,会在这里遇上前世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王……念头闪过,叶定宜已忍不住看了过去。 就见慕容翀除了长得好,气质沉稳内敛。 这会儿便已是满脸坚毅龙行虎步,很有几分大将军的气势和威严了。 也就不怪他前世先平内乱,后灭外敌,南征北战的不到三十,便已立下彪炳战功了! 慕容翀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叶定宜的目光。 毕竟作为军人,过人的敏锐和警惕是最基本的。 他对叶定宜也挺好奇,他认识沐沣可都七八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他关注一个女人。 于是顺势看了过去。 便与叶定宜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了。 叶定宜几乎是立刻收回了目光,她再好奇,偷看别人也是失礼的行为。 尤其人家还好心的正在为她们解围…… 慕容翀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便也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长看向了沐沣。 这么漂亮,气质也是不俗,关键……咳,都说男人爱少妇,因为少妇比少女多了独特的妩媚和况味。 也就难怪某人上心了。 却换来沐沣明显已不耐的冷冷一瞥。 慕容翀便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让他赶紧把舞阳一行给打发了。 他遂重新看回舞阳郡主,“好了,说到底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就别计较了。” “带了你的人别处玩儿去吧,也可以早点回府去。” “等我回头休沐时,带你去选新衣裳新首饰,你看上哪个就买哪个,总成了吧?” 舞阳郡主还有些委屈,“哪里鸡毛蒜皮了,我长这么大,连父王和我母妃都没这样骂过我。” “我也从没受过这样的气,结果……哼,大哥还护着外人。” “到底谁才是你妹妹,谁才是你该护的人……” 见慕容翀已经冷下脸来,后面的话便不敢再继续了。 她是得诚亲王宠爱不假,在慕容翀面前,却从不敢放肆。 既是因为慕容翀是诚亲王府上下都知道的狠人。 也是因为慕容翀对她和她母妃都还不错,所以她母妃让她一定要敬着大哥,将来遇事才指望得上慕容翀会为她出头撑腰。 所以舞阳郡主后面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大哥自己说的,看上哪个就给我买哪个啊,到时候可别反悔。” “那我就先走了,大哥你忙完了,也早点回府去啊!” 再狠狠瞪了孟少菱一眼,带着自己的人终于走了。 慕容翀这才冷漠的看向孟少茵,“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了你妹妹冷敷一下脸,整理一下去。” “打算就这样回席上去不成?” 孟少茵闻言,如梦初醒,“是是是,我这、这就带了我妹妹整理去。” “多谢您为我们姐妹周全,真的很感谢,事后一定、一定……” 后面的话连同知道慕容翀身份后,一瞬间升起的旖思在慕容翀的冷眼下。 到底继续不下去了。 才狠狠得罪了人家的妹妹,还想什么呢? 何况本来身份差距就巨大,本来也是非分之想,根本不可能…… 孟少茵只得又看向叶定宜,小声说了一句,“大嫂,那我先带二妹妹去净房整理啊。” 然后不等叶定宜发话,已半抱半扶,把还处于惊吓状态,没有回过神来的孟少菱给弄走了。 叶定宜目送二人进了净房。 这才对着慕容翀,屈膝福了下去,“多谢将军为我们姑嫂解围。” “确实是我家小姑出言不逊在先,也难怪郡主生气。” “换了别的亲长,少不得要回护自家的孩子。您却大人大量,没有与我们一般见识,真的很感激。” “等回去后,我一定回了婆婆,严加管教于她。也一定会有谢礼奉上的,还请将军别嫌弃,千万收下。” 慕容翀一抬手,“的确该严加管教,但谢礼就不必了。” “我也是受人所托,你要谢,就谢你真正该谢的人吧。” 说着看向沐沣,“我已经完成任务,就不多留了,且去前面等你。” “不过你也快些,此地到底不宜久留。至于你,愣着干什么,走啊!” 后面的话,却是对高凌说的。 高凌便干笑着看向了沐沣,小声,“爷,那我和九爷去前面等您了?” 沐沣一脸的冷漠,“去什么前面,一起走!” 慕容翀忽然拉了高凌一把,“问什么问,对主子忠心、任何事主子发了话才能动是对的,但也得分时候。” “走了——” 然后不由分说拉着他大步走人了。 第39章 所以他其实外冷内热 剩下沐沣眼见二人转眼已消失不见,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到底没跟上去,但也没说话。 而叶定宜到了此时此刻,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慕容翀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又为什么会不帮自家明明占理的亲妹妹,反倒帮起理亏又身份矮一头的她们姑嫂几个外人来? 她上辈子可不是没听说过慕容翀的护短事迹。 显然,他都是看的沐沣的面子。 叶定宜对沐沣的身份便更好奇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跟慕容翀都平辈相交。 甚至看起来,慕容翀还对他颇礼让? 且他站在慕容翀身旁,相貌气势竟也丝毫不输。 诚然有他今日换了一身华服,人靠衣装的原因。 但他的气场可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就跟浑然天成一般。 华服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没有锦,再多的花又有什么用…… 叶定宜及时打住思绪,福了下去,“真的很感谢您,若不是您,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也很感谢您的……咳,宰相肚里能撑船。” “不知您住哪里?回头一定备了谢礼送到。” 沐沣总算沉声开了口,“不必,顺手的事。” “再说真要谢,也该我谢你。你只需要嚷嚷一声,我就会数不清的麻烦了。” 叶定宜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她嚷破了那晚的刺客就是他,他就算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也少不得无尽的麻烦。 譬如他极力想要隐瞒的东西,身份也好,其他也好,势必都再隐瞒不下去。 可这样一来,她难道就不会惹来麻烦了? 麻烦只会比他的更大,也只会死得更快。 他还已经还过她人情了,虽然用他的话来说,还是顺口的事。 她实实在在省了银子,如梦如今也好好在她的陪嫁宅子里待着却是事实。 就更不必说就在刚刚,他才又帮了她大忙了。 所以现在该谢、该还该人情的是她了! 叶定宜遂一笑道:“我嚷嚷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想嚷嚷也没法。” “还请给我一个地址吧。” “我也不会送太贵重的礼物,只是聊表一下心意而已,您尽可放心。” 沐沣抿唇,“说了只是顺手的事,不用。” “你走吧……不过往后记得谨慎些,管好自己也管好家人。” “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下次他可未必刚好在现场,也未必跟九哥在一起了。 他现在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可没几个人会看他的面子,买他的账。 叶定宜这下更确定慕容翀都是看的他的面子,或者说,的确是他拜托慕容翀的了。 心里越发不好意思了。 她上次对他,可一点不客气。 都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小人’了,也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结果他刚才到了关键时刻,还肯施以援手。 虽然对他来说,可能的确只是举手之劳,对她来说,却的确是很大的帮助,——还是跟上次赎如梦一样。 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说着要拧断她的脖子,却压根儿没有付诸行动的迹象。 要知道那种情况,杀人灭口,杜绝任何后患,才是最明智的。 换成她,多半都会这样做。 所以他其实,应该算一个外冷内热、外凶内柔的人……吧? 叶定宜想到这里,看向沐沣诚恳道谢,“您的话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会谨慎再谨慎。” “也一定会管好家里的人,不让她们再胡说八道,害己害人的。” 顿了一下,“还有几句话,我虽不知当讲不当讲,还是决定讲出来。” “我不知道您具体是做什么的,也没立场劝您以后不做了,最好能过平淡安宁的生活。” “因为成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但凡有别的选择,相信您也不愿意刀口舔血。” “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希望您能早做打算,争取早日得到您想要的,早日平安喜乐,再无后患!” 尤其他刚才真的完全可以坐视不理的。 反正没人知道他们就在旁边,她更无从知道。 她上次还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架势,他就更有理由不理了,不正是她所求的? 可他还是理了,相当于在她面前,又多了一重把柄。 还这样叮嘱她。 就冲他这份胸襟,她都该投桃报李,说几句衷心的话。 何况,他跟慕容翀走得近,说不定,哪天就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呢? 沐沣周围的气息便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缓和了许多。 他沉声,“你的话我也记下了。” “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只能说,承你吉言了。” 他刚才一开始真不想管的。 甚至根本就不想来这一趟福慧长公主府。 但还是被慕容翀和高凌硬拉了来,眼看舞阳郡主的巴掌就要扇到叶定宜脸上,还是没忍住,向慕容翀开了口。 反正是她一再跟他说‘再也不见’的。 他也说了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总不能言而无信。 不过现在看来,她还算有点良心…… 叶定宜点头,“人生在世,的确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但还是希望您能早打算,多注意吧。” “那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地址了吗?” “我真的只是想聊表一下心意,没有其他任何居心。” 这话沐沣信。 她如果想坑害他,压根儿不需要再知道他的地址,纯粹就是画蛇添足。 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说了自己的地址,“玉桥胡同左起第三家。” “不过我平时都不在,交给门上就是了。” 叶定宜忙应了,“我知道了,回头就安排谢礼让人送去。” “那您……忙您的去吧,我就不耽误您的正事了。” 慕容翀可特意说了‘此地不宜久留’的。 沐沣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茬,闻言说了一句:“告辞。” 再四下看了一圈,最后目光似是不经意在叶定宜脸上停留了片刻。 便大步离开了。 余下叶定宜目送他走远了,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呼……” 然后转身也大步走向了净房。 还有两个惹祸精在里面等着她呢,下次再有这种事,她绝不会再来,也绝不会再管惹祸精们死不死! 第40章 又蠢又坏 太子殿下最无辜 叶定宜很快重新进了净房。 就见孟少菱的脸已经处理过了,虽然挨打的那半边脸还是有点红。 但不细看的话,已经看不出她才挨过打的痕迹。 亏得这半日功夫,都没人再来使用净房,不然少不得要扩大丢人的范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暗中有人给挡了? 孟少茵见叶定宜一直不说话,心里惴惴的很是没底。 到底没忍住,小声开了口,“大嫂,诚亲王府的大爷,没再说什么,没、没为难你吧?” “我刚才已经狠狠说过二妹妹,她以后再不敢了,是吧二妹妹?” 孟少菱便也小声道:“大嫂,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嘴比脑子快……谁知道就会遇上舞阳郡主呢?” “她也确实把我撞痛了,也就是她是郡主,不然撞了人被骂难道不该?” “且这样的宴席,她一个天家郡主来凑什么热闹,就不该来……” 话没说完,已被孟少茵喝断,“你又来了是吧?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是吧?” “再敢胡说八道,我也打你了啊!” 喝得孟少菱立刻捂了嘴,不敢再说了。 叶定宜这才冷声,“还以为刚才一定已经让二妹妹得到教训了,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也是,除了那一巴掌,你其实并没得到其他实质性的惩罚。” “善后也是我在善,当然不可能让你引以为戒了。” “诚亲王府的大爷就不该大人大量,他就该帮理也帮亲,让你先磕上一百个响头,再受其他惩罚的!” 孟少菱被骂得又悔又羞。 眼睛都红了,“大嫂,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 “那我和大姐姐,现在能、能先回家去吗?我腿都是软的,脑子也是乱的。” “肯定没法上台了,说不定,还会连长公主也给惹生气……我真的怕了……” 孟少茵也小小声,“大嫂,要不,我先带了二妹妹回去吧?” “长公主跟前儿,就靠你周旋了……她这个样子,真的不宜登台。” “我也是手软脚软,不信你摸我的手心,现在都还全是汗……” 叶定宜冷笑,“所以呢?刚才的残局留给我就算了,现在更大的残局也留给我是吧?” “合着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撂挑子,我就活该都受着!” “你们想过待会儿万一长公主发怒,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吗?” 孟少茵和孟少菱都不说话了。 她们当然想过的。 尤其自家才在长公主府吃了大亏,连娘都被打了,澈儿更是腿也断了脸也花了。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叶定宜还只是个外人…… 叶定宜一看就知道她们心里什么都明白。 对她们的愚蠢和恶毒又有了新的认识。 她扯唇,“你们现在必须给我打起精神来,给我顺利上台。” “上台后也必须给我撑住了,不求无功,至少无过。” “不然真连累到永宁侯府,连累到你们大哥了,后悔的可不是我!” 说得孟少茵和孟少菱都快哭了,“可是、可是……” 但见叶定宜一脸的冷厉,到底还是不敢再讨价还价。 片刻,孟少茵先应了,“我们听大嫂的,打起精神来就是。” “但如果我们尽力了,还是惹长公主生气了,大嫂可要救我们……” 孟少菱哭丧着脸附和,“大嫂可一定要救我们,别弄得跟上次澈儿似的……我们要是也毁了脸,这辈子可都完了……” “真是害人精,都病成那样了,还娶哪门子的亲?” “就不能说自己不娶吗,非要拉无辜的人进火坑,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唔……” 话没说完,已被叶定宜一把掐住了脖子。 霎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本能的挣扎了。 孟少茵则吓了一大跳,“大嫂你干什么,你、你想杀了二妹妹不成……” 叶定宜冷冷瞪她一眼,瞪得她硬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才看向孟少菱,咬牙低声,“你想死不要拉我们一起。” “才说了知道错了,不敢再胡说八道了,转头就连太子殿下都敢抱怨了。” “你好大的胆子,活腻味了是吧?” 顿了一下,“还有,我相信太子殿下他也不想生病,不想弄出这些事来。” “真要论无辜,他比谁都无辜。因为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如果可能,我相信他根本不想托生到天家,不想当这个太子!” “所以,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脸不能打,脖子掐了可看不出来。” “要不我索性给你掐晕过去算了?就不用找理由不上台,现成就有了。不过大妹妹你可得更稳住了,毕竟连个壮胆的人都没有了!” 孟少菱已经呼吸困难,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只能拼命的摇头求饶,“唔……大嫂,我、我……知道错了……” 孟少茵也忙小声哀求,“大嫂就饶了二妹妹吧?我相信她这次一定知道教训了。” “我们也一定会好好上台,不出任何岔子的……” 叶定宜这才松开孟少菱,甩起手来。 老话说蠢也是坏,还真是没说错! 好在这回孟少菱是真怕了,咳嗽一阵后,便不敢再说。 任由孟少茵给她整理起衣妆来。 叶定宜方吐了一口气。 等姐妹俩整理好,自己也稍事整理,便带着她们,急匆匆往回去了。 并不知道刚才她们姑嫂三人的话,都让外面的沐沣、慕容翀和高凌听了去。 慕容翀和高凌虽然当时就离开了,却并没走远。 总得替沐沣清一清场,以免不相干的人忽然出现,打扰到他和叶定宜不是? 死鸭子嘴硬的千年老铁树开一次花容易么? 可不能让人给搅和了! 所以二人一转身就绕到了就近的僻静角落里等待,也是防着其他万一。 等沐沣和叶定宜说完话,第一件事就是找二人。 于是就循着踪迹找到了净房后面。 然后,正好听到了叶定宜的话,听到了她说太子殿下也不想生病,‘真要论无辜,他比谁都无辜’…… 第41章 姐姐当然要成全妹妹 沐沣心里霎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也真是这样想的吗? 都说太子殿下运道好,竟能托生成皇上的长子,且生母身份那般低微,还能生来就封太子。 简直占了天大的便宜,烧了八辈子的高香都求不来。 那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享受了无上的荣耀,自然也该承受所有的不好,所有的艰难。 还是第一次,有人以那样悲悯的语气,说他‘无辜’…… 慕容翀和高凌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虽然他们都看出了沐沣对叶定宜的确不一样,老房子这回是真有着火的趋势。 但因叶定宜是有夫之妇,他们想的都是两人至多现在能私下有一段情,给沐沣解解闷儿,让他能有个慰藉。 将来如果……再给叶定宜一个名分也就是了。 从不觉得她能平等的站在沐沣身上,做那个陪伴他一生的人。 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现在,两人忽然都觉得,他们可能应该改变看法。 对叶定宜,以后也该多两分由衷的尊敬了…… 彼时叶定宜已经带着孟少茵和孟少菱回到了她们的座位上。 台上仍有闺秀在展示着。 旁边不远处有两家的夫人太太都看得目不转睛,手里的帕子也是攥了又攥。 叶定宜便知道,正在台上的就是她们的女儿。 也意味着,很快就该轮到孟少茵和孟少菱,还有一旁的叶宝宜了。 廖氏因此满脸都是紧张。 见叶定宜姑嫂终于回来了,立刻凑了过来,“大姑奶奶,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这半日才回来?” “我刚才仔细想过了,让你妹妹一个人上去,她怕是会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能让她和两位亲家小姐一起上去吗?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三人一起上去,是生怕不能更乱么? 而且孟少茵孟少菱的琴和琵琶合奏好歹是平日练惯了的…… 叶定宜正要拒绝廖氏。 没想到福慧长公主的女官就忽然上了台,朗声宣布,“长公主殿下身体忽然不适,今日便到此为止。” “剩下还没上台的小姐们,择日再展示。” “众位夫人太太小姐愿意留下的,就请继续留下,用了晚宴再回。” “若家里有事的,可以先行回去。” 这话一出,还没上台的众家闺秀及其母嫂们都是松了一口大气。 叶定宜和廖氏也各松了一口气。 就算择日还会再来一次,好歹暂时能喘息了。 况前面的闺秀们都那般优秀,万一直接就在她们中选定了人,不用‘择日’了呢? 大家便都陆陆续续开始告辞了。 长公主的女官是说了‘愿意留下的就请继续留下’,可谁会傻到听不出,这已是变相在下逐客令? 当然要识趣了。 本来她们也早就想回去了…… 叶定宜带着孟少茵孟少菱,以及仍非要跟着她们的廖氏叶宝宜,刚出了长公主府的侧门。 孟少恒便迎了上来,“夫人,你们可算出来了。” “都累了吧?先上车回家吧。” 叶定宜避开他的手,“侯爷等很久了吗?不是让你只管忙你的公事去?” 孟少恒一笑,“今儿不忙,也放心不下你们。” “何况说了要过来接你们的,当然不能食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两位小姐上车?” 后面的话,是对跟车的婆子们说的。 婆子们便赔笑着,把孟少茵孟少菱扶上了后面那辆车。 孟少恒这才看向廖氏,“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岳母路上慢些。” 廖氏见他笑容温雅,一举一动又有武将才有的硬朗阳刚。 关键对叶定宜是真温柔体贴,听说还连个房里人都没有…… 心里越发能理解女儿的小心思了。 这样的男人说实话,就算给他做继室,也比给那些驴粪蛋子皮面光的男人做原配强。 余光见女儿果然已快掩不住眼里的痴迷。 廖氏忙咳了一声,笑道:“大姑爷和大姑奶奶路上也慢些。” “等回头得了闲,可千万要多回去,一家人共叙天伦才是。” “我回头得闲时,也会多登门探望亲家母的,到时候大姑爷和亲家母可别嫌我呱噪。” 孟少恒不知道廖氏葫芦里卖的哪一出药。 他对这个所谓的岳母就算不因为叶定宜的原因,也是殊无好感。 不过嘴上还是笑着应了,“怎么会嫌岳母呱噪,欢迎您还不来及呢。” 叶定宜也跟着笑,“是啊,自家亲戚,怎么会嫌弃?” “但我确实不大走得开,只能在家静候夫人和二妹妹了。” 上午叶宝宜还勉强能遮掩,这会儿却是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孟少恒身上了。 当谁看不出来不成? 那她这个当姐姐的,当然要为她创造机会,要成全她了! 两拨人又寒暄了几句,总算道了别,各自上了车。 孟少恒这才忙问叶定宜,“怎么样夫人,长公主都选中谁了?” “应该没有咱们家的事儿,也没有姨妹的事儿吧?我一整天都静不下心来做事,就怕……” 叶定宜摇头,“暂时没有咱们家的事。” “因为还没轮到两位妹妹上台,长公主就身体不适,宣布今日到此为止,择日再继续了。” “我二妹妹也没上台。” “至于长公主都选中了谁,这就不知道了。且等消息吧,如果选定了,自然很快会有圣旨昭告。” 孟少恒这才吐了一口气,“没轮到她们就好。” “至于择日,应该不会有了。长公主定是已有人选了,才懒得再继续浪费时间。” 叶定宜应了,“反正很快就知道了。” “但今日还是发生了一件事,二妹妹她……冲撞了诚亲王府的舞阳郡主。” “因为郡主没注意碰了她一下,她就骂郡主没长眼睛,赶着去投胎……” 就把当时的情况。 连同之后孟少菱还敢抱怨太子,她因此掐了她脖子的全过程大概跟孟少恒说了一遍。 末了沉声,“也就是运气好,诚亲王府的大爷不欲小事化大,当时也没旁人在。” “不然我都不敢想现在已造成什么后果,又要怎么收场了。” “侯爷还是回了太夫人,往后好生管教一下二妹妹吧。” “真等到惹下弥天大祸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第42章 善人果然当不得 孟少恒已气得一脸铁青,“怎么就会有这样的蠢货!她不说话也没人会当她是哑巴!” “郡主也敢冲撞,太子殿下也敢抱怨,她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我们全家人都命太长?” “夫人你当时怎么不掐死她,你就该直接掐死她的!” 叶定宜苦笑,“我可不敢。” “就这样都怕侯爷和太夫人知道了会怪我,幸好侯爷没怪我。” 孟少恒忙道:“我谢夫人都来不及了,这样的贤内助可往哪儿找去?” “怎么可能还怪你,那也太不识好歹了。” “等我回去就跟娘商量,给她找个勉强过得去的人家,远远嫁了算了,省得她再惹祸!” 叶定宜迟疑,“太夫人怕是不会同意吧?” “她可对两位妹妹都寄予厚望,希望她们能就在京城,嫁个好人家的。” 孟少恒冷笑,“寄予厚望也得看她配不配!” “就她这德行,京城哪个好人家能看上她?还是别做梦了!” “或者要留在京城也可以,就只能选个远不如咱们家,还压得住她的。” 叶定宜沉吟,“就算要低嫁,也不能太低了吧?” “反正这事儿侯爷得好生跟太夫人商量才是,我帮不上忙,只能辛苦侯爷了。” 她当初可是为孟少茵和孟少菱挑了又挑,才为她们各自选中了最合意的寒门举子。 又让她们风光大嫁的。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她们能嫁个什么人家! 孟少恒一回到侯府,便喝命孟少茵孟少菱跟着他,往嘉禧居见郭氏去了。 姐妹俩见孟少恒满脸的冷厉,一个字都不敢说。 也不敢像往常那般对叶定宜不敬甚至怨恨,反而还远远屈膝行了个礼。 到底她们还没蠢到不知道自己今日惹下了怎样的祸。 没蠢到明知对方不一样了,不会再忍让她们,而是真会对她们动手。 不再是软柿子,可以由得她们想怎么捏还怎么捏。 依然与之硬碰硬的地步,——可见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的确是千古名言,善人果然当不得! 叶定宜一边无声冷嘲着,一边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兰今儿没跟她同去,那么多夫人小姐,再各自带上丫头,长公主府再大都得挤爆了。 所以长公主府的人送请帖时就说了,今儿能不带丫头都最好不带。 叶定宜便把白兰留在了家歇着,只带了跟车的婆子们。 白兰见叶定宜终于回来了。 忙招呼青书几个给她换衣裳的换衣裳,拆头发的拆头发。 随后又赶着奉了热茶来。 总算让叶定宜浑身都放松下来,觉得舒坦多了。 白兰方低声问她今儿可顺利,“大小姐二小姐都没选中吧?” 叶定宜“嗯”一声,“今儿没轮到她们上台就散了,但还得等消息。” “家里呢,没什么事儿吧?” 白兰道:“没事。就是哥儿继续在大吵大闹,逢人就骂,气得太医说不会再来了。” “还有几个婆子打架,许妈妈都招呼不住。” “还是太夫人亲自去骂了她们一通,她们才消停。” 叶定宜嗤笑,“那岂不是鸡声鹅斗的好生热闹了?” “我刚一路回来,倒是见各处都洒扫过了,但还是乱糟糟的不像样。” 白兰呵呵,“都没钱可拿,还吃不饱穿不好的,谁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可不得一点就着了?” “洒扫也是看太夫人发怒后,才有人拖拖拉拉去做的。” 叶定宜扯唇,“都憋着火好啊,就看什么时候能憋出个大的来了。” “好了,不说这些破事儿了,没的影响心情。” “你备一份谢礼,大概百两左右的价值,明儿让周大叔送到玉桥胡同左起的第三家去。” “他们家的主人是一位年轻公子,别弄错了。” 白兰忙应了“是”,“不过夫人为什么要送这份礼,是那位公子帮了您什么大忙吗?” “可是今儿,两位小姐又惹出什么祸来了?” “上次都那样了,竟然还没吸取教训,还没学乖吗!” 叶定宜没有直接回答,“你尽快把礼物备好就是了。” “顺便跟周大叔说一下,再找几日还找不到肯十两银子一月教我的大夫。” “便重新去找之前找过的那些大夫谈十六两,甚至二十两,看他们肯不肯。” “一个月就教我不超过五次,就能整整二十两,我不信还不肯!” 当然若实在还找不到人,她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谁让她囊中羞涩,二十两已经是她每月能给的极限。 ——却是叶定宜看了这段时间的医书,发现自己很多关键的地方都想不明白,总觉得差点意思。 且光看医书有什么用,总得有机会理论结合实践,才能真正进步。 于是想出了请老大夫私下教授自己的办法。 可惜一直到今日,都没有进展…… 白兰再次应了,“我待会儿就说给周大叔,让他按夫人的吩咐再去试。” “二十两的话,应该就有大夫愿意了。只是这样一来,夫人又要多劳神劳力了。” 叶定宜道:“我巴不得劳神劳力,技多不压身么。” “算了,我明儿打算去看如梦,她身体应该已经休整好,我们的计划也该付诸行动了。” “索性让周大叔先送了我们,再去玉桥胡同送礼物,我当面跟他说吧。” 白兰便不再多说。 次日。 叶定宜一进郭氏的正房。 就差点让她迎面砸过来的杯子砸个正着,“毒妇,昨儿想掐死菱儿不算,竟还撺掇恒儿要把她嫁得远远的。”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是不是以为先摆布了她们姐妹,就可以随意摆布我,你就可以在永宁侯府称王称霸,一手遮天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叶定宜虽险险避过了杯子,还是吓了一跳。 火气也一下上来了,冷笑道:“太夫人既知道我昨儿差点掐死二妹妹,就该知道我为什么掐她才是。” “怎么着,你是觉得她冲撞郡主是小事,还是觉得她抱怨太子是小事?” “你如果都觉得是小事,那我可就没必要再管住自己的嘴巴,要到处去说了!” 郭氏语塞,“你、你……我、我一定会让恒儿休了你,一定!” 第43章 感谢一巴掌下定的决心 叶定宜凉凉一笑,“上次我不就说了吗,我现在只接受和离,不接受休书。” “太夫人要是有本事,让侯爷写下和离书,我立刻就走,绝不逗留。” “可惜,就怕您没这个本事呀!” 郭氏更气了,“你这不孝不贤、尖牙利嘴的毒妇,我饶不了你。” “我、我……” 一边说,一边又想去抓杯子砸叶定宜。 许妈妈见状,忙去拉她,“太夫人仔细手疼……其实要奴婢说,也怪、怪不得夫人。” “昨儿那情况,二小姐是该好生教育一下了。” “况,侯爷不是说了,是他决定要尽快将二小姐嫁出去,还要嫁得远远的。” “夫人根本没这样说过……啊……” 话没说完,脸上已“啪”的一声,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半边脸立刻火辣辣的痛。 却还只能立刻跪下,“太夫人息怒,都是奴婢不好,求太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郭氏仍不解气。 甩着手又骂道:“吃里扒外的贱婢,让你说话了吗?” “显摆你长了嘴是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都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的……滚!” 许妈妈便捂着脸,低头缩腰的退了出去。 叶定宜自然更不会再留下白白当出气筒了,看都没再看郭氏一眼,也转身腰背笔挺的出去了。 刚一出门,便又听见了砸杯子的声音。 叶定宜无声一嗤,叫住了许妈妈,“许妈妈稍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的脸。” “咝……怎么打得这样重,得赶紧回去冷敷一下,再上点药油才是。” “家里有药油么,要是没有,我让人悄悄给你送些去。” 许妈妈满脸的羞愧,“多谢夫人关心,家里有药油的。” “本来是想替夫人周全一下,因为知道不是夫人的错,夫人真的是好人。” “谁知道……让夫人见笑了,奴婢、奴婢……” 叶定宜叹息,“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见笑的?我不也差点儿被砸了?” “不是我说,太夫人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坏了?” “我也就罢了,都知道婆媳之间本来就……可许妈妈你不该、不该受这样的委屈的。” “到底也是身边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搁别家,都该放籍荣养,也当使奴唤婢的老封君了。” “可惜你的身契不在我手上,我也做不了主,不然也就去一趟衙门的事儿……” 许妈妈眼泪几乎就要忍不住了,“太夫人这些日子,脾气确实越来越大,毕竟烦心事确实太多。” “但、但……” 白兰小声同情,“但也不该对许妈妈您动手啊,多伤体面,也多伤情分啊。” “像我吧,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夫人从没弹过我一指甲,连重话都少有。” “弄得我都以为,天下的主子都是这样了,没想到……” 许妈妈抽泣了一声,“谁让我们是当奴婢的呢,遇上什么样的主子,都是命。” “夫人只管忙您的去吧,别为奴婢耽误您的时间了。” “侯爷也不是马上就要把二小姐嫁出去,总需要时间打听相看。所以只是暂时禁了二小姐的足,让她抄《女诫》和《女则》。” “奴婢会在此期间,慢慢劝太夫人,让她别再错怪您的……” 叶定宜抬手,“你还是别劝了,仔细又以为你有二心。” “你要真有二心也就罢了,可你分明忠心耿耿,我都羡慕了。” “这便是好主子遇不上忠仆,忠仆遇不上好主子么?其实要我说,主子实在不好了,也用不着再对她忠心。” “大家都是人,心都是肉做的,便该真心换真心才是。” 说着吩咐白兰,“记得让人给许妈妈送点药油去。” “我还得去寺里给我母亲做最后一天法事,就先走了。” 许妈妈忙屈膝,“多谢夫人,夫人慢走。” 等目送叶定宜和白兰走远了,方若有所思起来。 夫人说得对,大家都是人,她还如此忠心,凭什么对她非打即骂,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就更不必说,她儿子都命悬一线了,太夫人依然视而不见,压根儿当没这回事了。 那她凭什么还对她忠心,是当主子的不好在先,是当主子的对不起她的忠心在先的,不是吗? 叶定宜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状似无意的回了一下头。 远远的就见许妈妈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入定了一般。 她不由低笑起来,“本来还想着,许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行动,甚至可能根本不会行动了。” “到底几十年的情分,到底心里也还有畏惧。” “现在不用担心了,太夫人亲自为她下定了决心,真是感谢那一巴掌!” 白兰也压低声音,“是啊,太夫人那一巴掌,把许妈妈所有的忠心都打碎,只剩怨恨了。” “她可真是打得好,打得妙。” 叶定宜轻嗤,“这下我们真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不过眼下还是出门去办正事要紧,走吧……” 主仆俩于是到二门上车,很快去了梳子胡同。 几天不见,如梦整个精神状态都更好了,身上无形的愁绪和不安也淡了几分。 她给叶定宜行过礼后,便笑道:“夫人,我这几天画了好多新衣裳的花样子,您要不要看一看?” “我也大概想好怎么经营我们的作坊了,待会儿一一说给您听,怎么样?” 叶定宜自是笑着点头,“当然好了,我洗耳恭听。” “你药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再抓几副,好好补一下身体,磨刀不误砍柴工么。” 又问如梦要不要改名字,“你如果还记得自己姓甚名甚,当然最好。” “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重新起一个,正好当全新的开始了。” 如梦片刻才苦笑摇头,“哪里还记得,但凡记得一点,都要挨打,早忘了……” “所以继续叫这个名字吧,我觉得也挺好的。” “过去这些年,也是我人生里很重要的经历,总不能自欺欺人的全给抹杀了。” “而且没有这个名字,也遇不上夫人,此刻也不会在这里了……这些天真的越想就越感谢夫人,每时每刻都在感谢!” 第44章 那就承他这个情 叶定宜抬手笑嗔,“怎么又谢上了,不是说了不许再客气?” “还是先看你画的花样子吧,那些姑娘们喜欢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意思是,知己知彼,才能更有针对性的确保我们的所有衣裳,都是她们喜欢的,不吝价钱的。” 如梦笑着点头,“我就是按她们喜好画的。” “夫人也别这么说,我本来就清楚,没什么好遮掩避讳的。” “若不然,我一无是处,对夫人一点用都没有。就算夫人心善肯留下我,我还没脸留下呢。” “还是刚才的话,真没必要自欺欺人。” 叶定宜见她如此坦荡,心里很是欣慰。 果然提前一年救下她不一样,她明显自信舒展多了。 两人再加一个白兰,遂凑到一起,仔细看起如梦画的花样子来。 不一时,周大叔回来了。 给叶定宜行过礼,便说道:“夫人,礼物已经送到您说的那家家里了。” “原来他家主人姓沐,不过不在家。听到门房通报后,是一位高爷见的我。” “高爷说您破费了,请您往后不必再这般客气。” “听说我要去给您寻大夫学医,还说他有认识的很可靠的大夫,可以帮忙问一问。” “我便把我们这儿的地址告诉了他,夫人,没、没问题吧?” 周大叔这会儿想起来,才开始后悔了。 夫人做的这些事都是私下的,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不慎曝光于了人前,谁知道会对夫人造成什么影响? 而且万一那位高爷是歹人,别有居心呢? 叶定宜微蹙眉头,“怎么说起周大叔你要去给我寻大夫学医的,总不会无缘无故吧。” 周大叔道:“我把礼物送到后,就要告辞,那位高爷却非要留我喝茶,很是客气。” “我推辞不过,只得坐下了。他便问我跟夫人多久了,得知我是夫人的陪房,又说要留我喝一杯。” “我忙说还有事,他又问我什么事,然后就……好像不知不觉,就什么都说了……” 叶定宜明白了。 那位沐爷既身份神秘贵重,高爷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而周大叔虽然年纪更大,却只是一介下人,见识阅历都有限。 可不得不知不觉就被套了话,还得事后才能察觉,甚至可能事后都反应不过来了? 叶定宜摇了摇头,“没事,不怪你。” “况对着别人也就罢了,对着他们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好了,你去歇着吧,不用去寻大夫了,等高爷的消息即可。” 她的底细沐爷也好,高爷也好,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既然沐爷至少暂时对她没有恶意,——也可以说,大家某种程度上,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对他来说,可能也只是举手之劳。 那她就等消息,承他这个人情又何妨。 她确实找不到合适的大夫,拿着银子都找不到,也确实很需要。 大不了,以后有机会了,她再回报便是。 本来很多关系,也是要靠着时不时的你来我往,你帮我我助你,才能长久维持的…… 高爷的动作极快。 翌日下午,叶定宜正跟如梦给她们的作坊最后定址。 他便已经把人送到了,还是亲自送来的。 叶定宜听得通报,忙让周大叔把人迎到了花厅里。 她自己也收拾一番,随后去了花厅。 就见除了高凌,厅里还坐了个五十来岁,个子不高,但白白胖胖红光满面的小老头儿。 叶定宜忙屈膝行礼,“没想到高爷会亲自大驾光临,真是有劳了。” “也有劳这位长辈了,暂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您,还请千万见谅。” 高凌忙侧身避过,笑道:“夫人千万别跟我客气,又不是外人。” “这位是常大夫,学医行医已经四十余载,医术很是高明,差不多的太医都比不上。” “也极得我家爷信任看重,所以特地托了他来教授夫人,应该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叶定宜纵已料到沐爷和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惊人了。 还是没想到会给她弄这么个高手来。 忙道:“常大夫这样的名医,只是教授我医术,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我也受之有愧,觉得是对常大夫的亵渎。” “所以……还是……” 话没说完,常大夫已没好气道:“所以什么?” “我肯教你,你就该立刻感恩戴德的应下,生怕迟一瞬我就反悔了。” “竟然还有时间扭捏,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再没这个店!” 又道:“我以后一月来教你两到三次,其他时间也会给你留功课。” “都得你配合我的时间,也别想偷奸耍滑,必须所有功课任务都给我保质保量的完成。” “不然我可不会客气,该罚就会罚,该打也会打。省得你回头学个半吊子,我丢不起那个人!” “对了,我爱吃卤鸡脚,还爱吃糟鹅掌鸭信,爱喝毛尖,记得事先给我准备好。” 叶定宜这下还能说什么? 人常大夫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都已经在拿她当弟子——至少也是半个弟子对待了。 她再扭捏,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忙应了,“我都记下了,一定会事先都给常大夫您备好。” “也一定会好好学,绝不辜负您期望,不堕了您名声的。” 常大夫方缓和了脸色,“这还差不多,再扭捏我直接走人了,干干脆脆的多好。” “还有,说你一直在自学医术,也就是说,多少有点底子了?” “那我得考考你,看是不是真有底子,又是不是这块料。” “什么都不懂的话,我可没那时间跟你从零开始,我也不爱教蠢人。” 叶定宜忙笑道:“是一直在自学,但不敢说有底子,毕竟只停留在纸上。” “还请您老多指教……” 常大夫“嗯”了一声,“那你说水蛭有什么功效。” “风寒和风热有什么区别,又分别该怎么用药……” 叶定宜闻言,思忖片刻。 便认真回答起来,“水蛭属破血消症药物,具有逐瘀消症、抗凝疏通的功效,还有……” 一旁高凌见二人一答一听的,都满脸的严肃。 遂轻手轻脚先退了出去。 第45章 印象改观 趁早扼杀 常大夫考了叶定宜快半个时辰。 才重新叫了高凌进厅里,“这个弟子还算勉强,我收下了。” “往后记得给我安排好车马,该打点的也都打点好了,我可不耐烦那些破事儿。” 高凌忙笑道:“这还用您说,什么都会提前给您打点好的。” “您只需要好好教授夫人即可。” 常大夫便又看向叶定宜,“你先别急着拜师,我还要过些日子再看。” “我虽然说的是‘这个弟子’,但你以为我的弟子那么好当的?” 叶定宜刚才的确在犹豫要不要顺势跪下拜师。 闻言自是不好再拜,便只笑道:“那您就等着看我表现吧。” “就像您说的,您肯教,我就该感恩戴德才是。可不能生生把这个村、这个店都给错过了。” 说得常大夫终于笑了,“这么想就对了。”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 高凌和常大夫便打算告辞了。 叶定宜想了想,请常大夫在厅里继续稍坐后。 招呼高凌去了院子里说话,“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高爷您了,替我解决了这么个大难题。” “本来前儿您和沐爷就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是诚心让周大叔去道谢的。” “结果谢没道上,还又给二位添了麻烦,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高凌忙摆手,“我单名一个‘凌’字,夫人直接叫我高凌吧。” “在您面前,这个‘爷’字我可万万当不起。” “您也千万别客气,常大夫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医者仁心,既是好大夫也是好人,跟我家爷算是忘年交。” “所以对我家爷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的。” 叶定宜笑道:“怎么会不值一提。可能对沐爷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不亚于雪中送炭。” “这次是,之前两次都是。” “可惜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只能等以后沐爷有需要了,我又正好做得到,再报答了。” 到了这会儿,她便不只是为了以后,才承沐爷这个情。 而是真发自内心的感激,由衷的想报答了。 高凌笑道:“其实常大夫也一直在寻传承衣钵的弟子。” “他早年热衷于大江南北的游历行医,所以没有娶亲,自然也无儿无女。” “便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视若亲生。可惜那弟子……因为一场意外,没了。” 说着顿了一下,“所以这几年,常大夫便打算再收一个弟子,不叫自己一身的医术失传。” “也就是说,常大夫是有门槛儿的,我家爷最多就起个引荐作用。” “能让他肯教您,肯说出‘这个弟子他收下了’,都是凭的夫人您自己的底子和本事。” “您再客气,岂不是看低了常大夫,也看低了您自己?” 叶定宜失笑,“高爷也忒会说话了。” “总归沐爷的这个人情我记下了,还请您回去替我转达一下。” “再就是,不知道沐爷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虽然他可能什么都不缺,我还是想再聊表一下感激之情。” 高凌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怎么不缺,他家爷现在最缺的,就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且就是长她这样的。 话到嘴边,硬是忍住了,继续笑道:“夫人就别客气了。” “再大的人情,还能有您的救命之恩大不成?” “我家爷本来也是个外冷内热,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会还十分的。” “以后时间长了,相处得多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反正现在有常大夫这个居中的枢纽了。 以后彼此了解、见面的机会难道还能少了? 还是慢慢来,别给夫人吓跑了,那就算爷不怪他,他也会先恨死自己的。 叶定宜这才没有再说。 她的想法跟高凌差不多,反正现在有常大夫了,以后总有机会报答沐爷的。 她也不再怀疑他的居心,不再恶意的揣测他。 毕竟她只差一无所有,有什么可图的? 显然都是因为沐爷的确是个知恩图报、外冷内热的人,不然怎么能跟常大夫这样的人成为忘年交。 她这回是真摒除成见,改变看法了…… 高凌把常大夫送回住处,便兴冲冲的赶了回去见沐沣。 沐沣正站在长案前挥毫写大字。 高凌忙放轻了脚步,不敢打扰。 硬是等到他写完放了笔,方上前行礼,“爷,属下回来了。” “常大夫已经答应收下夫人了,因为夫人底子确实不错,两人相谈甚欢。” “夫人还说爷的这个人情她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竭诚以报。” 沐沣一边擦手,一边淡淡道:“不是说让你看着办,不用回了?” “看来你的确很闲,才能一直说个不停、上蹿下跳的惹人烦。” 高凌干笑,“属下又不是猴子……那,也总得禀告给爷知道,让爷心里有个数吧?” “属下看得出来,夫人这回是真感激您,对您也分明不一样了。” “看来时机很快就能……呵,那个……” 见沐沣微眯起了双眼。 忙识趣的岔开,“话说,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学医术,又为什么不和离走人?” “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要不,我们帮她一把吧?” “反正只是个破落侯府,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千户,还都对夫人不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活腻味了!” 沐沣沉默片刻,方沉声,“她想学自然有她的理由,她不走人自然也是一样。” “既然是独立的个体,就该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旁人凭什么干涉?” “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及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决不允许再有下一次。” 就像她自己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夫君若是对她不好,她又怎会那般爱重他,为了他什么委屈都能咽下? 自然是有他过人之处,有值得她爱重之处的。 她也的确跟别的女子不一样,的确有一颗悲悯的、可贵的心。 可也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好,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沐沣。 他还前路艰难,危机四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身首异处,连累自己身边的人也万劫不复。 又何必再硬拉无辜的、根本无知无觉也对自己夫君没有二心的人下水,届时后悔莫及都晚了? 还是及时打住,趁现在还来得及,都扼杀在摇篮里的好! 高凌见沐沣说到后面,已是一脸的平静。 但他深知自家爷从来都是这样,越是看似平静,做的决定便越是不可更改。 只得小声应了,“是,属于明白了,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哎,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爷才遇上一个心动的女子。 他也来软的也好,硬夺也好,都易如反掌。 却偏才刚开始,便选择了放弃,还不再是口是心非,其实默许很多行径的放弃。 而是真的放弃……只盼后边儿还能有转机吧…… 第46章 卷了所有细软跑了! 叶定宜接下来又是几日没出门。 把时间都用在了看常大夫给她的一沓脉案上。 常大夫说她既有底子,那便先学着开一下方子,也算变相的理论结合实践了。 等她方子开得多了,需要查漏补缺的越来越少,经验越来越足。 自然就能脱胎换骨了。 叶定宜因此又是翻书又是熬夜的,可谓前所未有的认真。 毕竟常大夫还给了她时间期限的,这又是常大夫第一次给她布置功课。 她能不能答对且不说,如果连按时交功课都做不到,连最基本的态度都拿不出的话。 她以后也不用去见常大夫,不用再想学医了! 好在如梦足够能干,带着周大叔和福生把租作坊场地、雇绣娘、进货等一系列事宜都一肩挑了。 基本不用叶定宜操心。 她方能安心忙自己的。 不过,叶定宜还是很快分了心,——当然,这个分心是她乐于看到的。 却是许妈妈终于付诸行动,卷了郭氏的所有细软跑了! 还连自己母子的奴籍都先送去衙门给脱了籍,再不是永宁侯府的奴婢。 以致郭氏想报官追捕逃奴都做不到。 只能报请顺天府帮忙捉拿窃贼的案,两者的严重性和力度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当时叶定宜正和白兰一个说,一个写的先列她新打算开的方子的草稿。 青书就满脸掩饰不住激动和幸灾乐祸的进来了,“夫人,出大事了!” “说是许妈妈卷了太夫人的所有细软跑了,至少也价值几万两!” “太夫人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等醒来后,便立刻打发了人去顺天府报官,说抓到许妈妈母子后,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可没想到许妈妈母子连奴籍都脱了,而且他们应该昨儿就离开京城,成真正的大海捞针了……” 叶定宜和白兰闻言,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兴奋。 随后,叶定宜方先问道:“那太夫人是怎么发现这事儿,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许妈妈不是一直都在她跟前儿服侍,她一刻都离不得么?” “应该昨儿就离了京城,岂不是,这几天许妈妈都不在了?是说我过去看澈儿时,没看见许妈妈。” 青书道:“太夫人是今儿早起发现的。” “许妈妈告了两日假,说她儿子这次怕是真不好了,太夫人便恩准了她回家守着。” “可今天仍没等到许妈妈回来,太夫人便打发了人去她家里看怎么回事儿。” “这才发现她家早已人去楼空,问左右几家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太夫人就忽然起身,去了自己的库房……然后,就晕了过去……” 叶定宜和白兰其实多少知道一点这些事。 便是青书,到了这会儿,心里也未必一点数没有。 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的选择了继续说下去,“不是说许妈妈的儿子一直瘫着吗,那许妈妈至少得把他背到府门外去,才能上车走人。” “还得拿行李包袱,竟也没引起旁人的警觉么?” “是啊,许妈妈怎么做到的?再说她可是太夫人跟前儿最体面的妈妈,有必要这样铤而走险吗?” 青书摊手,“这就不知道了,可能许妈妈自有她的理由和苦衷吧?” “太夫人一开始应该是以为追得回来,可能也是想着不光彩不好听,所以严令了自己屋里的人,不许声张。” “没想到事态远比她以为的糟糕得多,她这才慌了乱了,开始哭天抢地了。” “估计马上就要有人来请夫人了,夫人且做好准备吧。” 叶定宜叹息一声,“这事儿也太打击太夫人了,妥妥的又伤财又伤心。” “便没人来请我,我也少不得要去看看的。” “白兰,把我这些书本纸笔都收好了,随我一起过去吧。” 正说着,就真有郭氏跟前儿的丫头哭丧着脸。 来请叶定宜了,“夫人,太夫人她、她……许妈妈卷了太夫人的全部体己逃跑了。” “太夫人这会儿伤心得都快、快活不下去了,夫人快去瞧瞧吧!” 叶定宜遂带着白兰,随郭氏的丫头,急匆匆赶去了嘉禧居。 然后,还在屋外,已能听见郭氏歇斯底里的咒骂声,“个老贱婢、老挨千刀的,我素日薄待了她不成?” “这么多年一直都重用她、给她体面,让她过的日子差不多人家的太太奶奶且赶不上。” “结果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等把她抓回来后,看我怎么收拾她,不把她碎尸万段,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我再不活着……” 骂一阵,再哭一阵,“我存了一辈子的体己啊……我自己都舍不得花舍不得用啊……” “要是追不回来,我也不活了……我这到底造的什么孽,我不如死了算了……” 叶定宜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角。 主要是把嘴角的笑都给掩去。 方皱眉问同样哭丧着脸,站在门外的另一个丫头,“打发人去请侯爷回来了吗?” “我们都是女流之辈,就算拿了侯爷的帖子去顺天府,只怕用处也不大。” “还得侯爷亲自去一趟,当面请托一下顺天府的大人们,人家才能真正尽心尽力。” 那丫头小声道:“回夫人,已经打发人去寻侯爷了。” “只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夫人要不先进去?” “两位小姐已经在里面了,但看来,用处不大……总不能让太夫人她老人家,再把身体气坏了……” 说着,便撩起帘子,向里通传起来,“夫人来了——” 叶定宜便也不再多说,带着白兰进了屋去。 就见郭氏白着脸瘫在靠窗的榻上,头发乱着,衣裳也乱着,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狼狈的、状似疯癫的状态。 孟少茵和孟少菱则站在地上,同样脸色难看至极,但又明显无计可施。 瞧得叶定宜终于来了,姐妹俩都是如遇救星。 忙都看向了她,“大嫂,你肯定都知道了吧?快帮娘想想办法呀!” “是啊大嫂,你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贱婢母子追回来。他们肯定还没跑远,只要安心追,一定能追到的!” 第47章 不是经常喊没钱吗 叶定宜眉头皱得更紧了,“人都不知道跑多远了,怎么追,往哪儿追去?” “可一天一夜的时间呢,既然早就谋划好卷款私逃,车马必然也早就安排好的。” “快马加鞭的话,这会儿都在几百里开外了。” “听说还连他们母子的奴籍都先去衙门消了?更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说着看向郭氏,“问题就在太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你事先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的?” “不是说你库房的钥匙从不离身?” “家里下人们的身契,也都是你收着,只有你知道放在哪里吗?” 郭氏赤红着眼睛,“我怎么察觉?”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贱婢、那个贱婢竟然这么大的胆子,这么黑的心肠!” “我待她还要怎么样,说是下人,比寻常人家的太太奶奶还体面。” “她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将她乱棍打死,再扔到乱葬岗喂野狗去!” 说着又哭起来,“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该那么信任她,什么都不瞒她了。” “可她一个奴婢,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就该到死都忠心耿耿才是。” “她到底怎么敢的,怎么敢的……” 叶定宜心下冷笑不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许妈妈都快被逼到绝路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嘴上则继续,“太夫人别骂了,还是先把失物都列个清单,送去顺天府吧。” “光报案失了大笔财物,让官兵们怎么找?” “就算说了许妈妈母子的长相特征,又不是不能乔装了,一样找不到。” “还是得知道具体失了哪些东西,都有什么特征,官兵们才好有的放矢,事半功倍啊!” 想了想,又补充,“对了,除了他们母子的身契,还有其他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失窃吗?” “这些如果也丢了,麻烦可就更大了,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扯皮纠纷。” “太夫人还是快去仔细再看看吧!” 郭氏让叶定宜说得顾不得哭了,“这、这……不会吧,她偷了去又有什么用,难道还敢变卖不成?” “不行,我得马上看看去。” “我还没亲眼看过他们母子的身契是不是也被偷了,是去衙门的人回来说、说他们母子已经脱了奴籍。” “我想着自然身契已经不在了,所以压根儿没去看……呼……” 一边喘着,一边已跌跌撞撞跑进了内室去。 随即,就听见了她的尖叫声,“啊……还真不见了……庄子铺子的房契地契都不见了!” “只剩永业田和家里宅子的……这可如何是好,怎么会这样……” “贱婢,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孟少茵孟少菱刚才的感觉就已经很不好,这会儿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本来家里日子就够难了,又来个雪上加霜。 往后可要怎么办,到她们出嫁时,还能嫁个什么人家,又还能有几个嫁妆…… 孟少茵想到这里,忙招呼孟少菱,“还愣着干嘛,先去把娘扶出来啊!” 姐妹俩便忙忙进去,近乎是已瘫在地上的郭氏架了出来。 孟少茵方又急道:“娘,大嫂刚才说得对,先把失物列个清单吧。” “列了清单立刻送去衙门,衙门能有的放矢了,说不定很快就能把人找到了呢?” “他们总要花钱,总要当东西的,不就能顺藤摸瓜了!” 赶紧把人追到,才能把损失减小到最低。 她们姐妹也多少还能捞着点儿汤喝! 郭氏哭道:“贱婢把我暗格匣子里的银票也全拿走了。” “大大小小足有、足有两三千两,用三五年都够了,怎么会现在就当东西?” “肯定列了清单也没用的……” 孟少茵又惊又怒,“光银票就有两三千两?” “娘不是经常都喊你没钱,经常都抱怨日子难过吗?” “所以连个燕窝都舍不得给我们姐妹吃,也从来舍不得给我们做新衣裳,打新首饰。” “结果就是这样没钱的,宁可苛抠自己的儿女也要死死守着银子,然后让贴身妈妈给一股脑儿全偷走!” 孟少菱也气得直喘,“刚才听下人们议论,说足足损失了好几万两,我还当是她们胡说八道,夸大其词。” “娘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真有这么多银子,我们一家子也不至于一直过得紧巴巴了。” “可能是值几千两,但应该主要是娘多年的陪嫁首饰头面什么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银票都这么多!那娘素日为什么那么苛待我们,我们不是你亲生的吗?” 越说越气,“人家当娘的,恨不得把一切好东西都给自己的儿女,生怕委屈了他们。” “只剩一口吃的,也要先给儿女吃,宁可自己饿着。” “甚至连为他们去死,都心甘情愿,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们的娘倒好,生怕我们花你一文钱,生怕我们日子好过一点,——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 说得郭氏一阵的心虚理亏。 片刻才嗫嚅,“我又不是打算一直留着,一直不拿出来用……” “这不是、不是想着手里留点粮,心里才不慌,以防万一么?” “况且都是我的嫁妆,我、我自己存着有什么问题,谁家媳妇的嫁妆不是私产了……” 话没说完,在孟少茵和孟少菱的怒目之下。 在叶定宜的似笑非笑之下。 总算识趣的没有再说下去,继续抽泣起来。 叶定宜方嗤笑,“太夫人还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呢。” “你的嫁妆就是私产,家里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仍要捏得死死的。” “别人的就不是,就必须大公无私,毫无保留是吧?” 说着一顿,“罢了,现在先不说这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列清单。” “你光嘴上说损失了几千几万两,说房契地契被偷了有什么用。” “空口白牙的衙门怎么会认?” “得把单子明细都列出来,再让衙门的人上门证实过了,才能定性事件的性质到底是恶性,还是更恶性。” “衙门的重视程度也才会不一样啊!” 第48章 果然狗咬狗最有意思 叶定宜说完,又道:“还有,房契地契跟别的不一样。” “应该是可以经衙门挂了失窃后,重新补办的。不然只认契不认人,岂不得乱套了?” “所以更得尽快把清单都列出来,送衙门里去备案才是。” “太夫人就别想着遮掩了,再遮掩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孟少茵没好气,“可不是,娘现在再遮掩也没有用了。” “我们都已经知道你爱银子胜过爱自己的儿女,知道你宁可把体己都送给贱婢,也舍不得给我们花用一文了!” “我们现在也不奢求你的一分一毫了,只是想好歹保住我们孟家的庄子铺子。” “让这么一大家子人不至于活活饿死而已!” 孟少菱说得更难听,“娘到了这会儿都还不忘遮掩。” “难道,是你那些所谓的嫁妆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甚至根本不是你的嫁妆,而就是我们孟家的东西,让你给私吞了?” “难怪家里日子越过越差,就是因为家门不幸,娶了你做媳妇,让你当了几年的当家主母!” 叶定宜差点儿就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瞧瞧这小嘴儿是多么的会骂,可见口无遮拦也不是全无好处。 果然,戏也要看狗咬狗才最有意思。 老的随时将‘当娘的就算为了自己的儿女去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挂在嘴边,想以此拿捏绑架她。 小的便也学到了,转头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到了老的身上。 还连‘我们孟家’、‘家门不幸’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郭氏被两个女儿骂得灰头土脸,本来心里也火烧火燎一样的难受。 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了,“你们、你们反了天了是吧?” “一句安慰的话没有不说,竟还敢这样对自己的娘说话,你们就不怕、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出两个这么不孝的东西来……” 孟少茵冷笑,“母慈才能子孝,娘先不拿我们当儿女,先不管我们死活的。” “怎能怪得我们不孝!” 孟少菱附和,“何况我们哪里不孝了,我们不就说了几句大实话吗?” “什么时候大实话都不能说了?总不能就只许娘做,不许我们说吧!” 郭氏捂着胸口,更气了,“你们……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 正乱着,孟少恒一脸铁青的冲了进来。 进门就冷声质问郭氏,“娘,你为什么不给阖府的下人发月钱?又为什么克扣他们的吃穿?” “你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就算他们都是家生子,都是我们家的奴婢,也不能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吧?” “何况孟家自祖上起就一直宽柔待下,你为什么要克扣他们!” 说着气得脸都扭曲了,“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克扣太过,门上才会疏于职守。” “以致许妈妈前两日进出府里十几趟,到昨儿带了她儿子一道出府,都没人过问,没人怀疑的?” “其他下人同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是,自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管那么多呢!” “许妈妈更是因为她儿子的病,因为她儿子只能吃独参汤吊命,快穷疯了,可不只能铤而走险了?” “你为什么连下人们的这仨瓜俩枣都要克扣?现在终于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你满意了!” 郭氏听得又气又急,“你都打哪儿听来的这些?” “一回来就责骂我,我都够难过了,你是巴不得直接气死我是吧?” “还为那该死的贱婢说话,合着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咎由自取了!” 孟少恒咬牙,“我打哪儿听来的?”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了解情况,要多问几个人,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才知道你竟苛刻至此,早已弄得阖府怨声载道!” 郭氏哭喊道:“我想苛刻的吗,家里要是有银子,谁不想当好人?” “这不是账上根本没银子,连一家人吃饭都快成问题了吗?” “我当然只能想办法节流,只能带着大家共渡难关了,凭什么怪我,我容易吗我!” 孟少恒气得直喘,“你才管家多久,就成了这样,怎么之前夫人管家时不这样?” “之前夫人管得哪里都井井有条,下人也都各司其职,一派的大家气象。” “怎么她年纪轻轻就能做到的事,娘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反而做不到了……” 话没说完,自己先意识到了问题。 意识到了这么一说,不更显得叶定宜劳苦功高,大公无私了? 只得立刻岔开了,“关键你克扣别人就算了,连自己的贴身妈妈、自己的心腹都要克扣。” “这不是自寻死路,自己就把后背毫不遮掩的露给了别人,让别人可以尽情的背刺你、砍你吗?” “许妈妈可跟了你二十几年的,你的什么事什么底细她不知道。” “你的体己私房都有哪些,藏在哪里,怎么能神不知人不觉的弄出去,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到底怎么想的!” 郭氏哭得更厉害了,“我、我哪知道她胆子这么大,哪料得到啊……” “我这些年待她也不薄……再说她一个当奴婢的,连命都是主子的,当然主子给的好的坏的都该受着了。” “再说她是哑巴吗,有困难不知道开口求我吗?只要她开了口,我怎么可能不管。” “说到底还是她狼心狗肺,是她黑心烂肝……等抓到她后,我饶不了她!” 孟少恒都快气笑了,“她为什么不向你开口?当然是因为知道她开了口也没用!” “别人都是又打又拉,笼络心腹都来不及了。你倒好,生怕她不背叛你,逼也要逼得她背叛。” “她就那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为了能让儿子活命,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怎么就会有你这么糊涂的人,不把我活活气死了,誓不罢休是吧?” 孟少茵冷笑插言,“大哥这就气死了?” “还早着呢,更气人的你还不知道,不过马上你就知道了。” “二妹妹,拿纸笔来,开始列清单吧!” 第49章 损失原来如此惨重 都气疯了 孟少菱便拿纸笔去了。 孟少恒骂了这么半天,也的确骂累了。 便暂时打住了,没有再说,反正‘更气人的’他马上就知道了。 还是先缓一缓,免得自己待会儿真一口气上不来,气死过去吧! 纸笔很快来了,孟少茵摆开架势,便冷冷看向了郭氏,“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再不说,再不把清单列出来,让大哥亲自送去顺天府试一试。” “可就真一丝一毫找到人,把东西追回来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孟少菱也冷冷看向她。 至于叶定宜,她也受到了伤害——至少情感上受到了伤害。 当然也要表现出同仇敌忾来了。 看在郭氏眼里,便是所有人都在逼她一个。 她如果再遮遮掩掩,就得彻底众叛亲离了…… 郭氏终于哭着报起失物清单来,“银票将近三千两……金锭八百五十余两……” “赤金嵌杂宝头面一套,赤金嵌绿宝石头面一套,赤金嵌猫眼石头面一套……” “赤金八宝项圈一对,赤金嵌宝石镯子四对……赤金……” “还有玉镯三对……翡翠头面一套……玉石小屏风一个……古画两幅……” 她每报一样,孟少恒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等她终于报完,孟少恒再也忍不住,一脚把旁边的花架给踹翻了。 大大小小的花瓶立刻碎了一地。 他却仍不解气。 又一脚把旁边人高的大花瓶给踹碎了。 方看向郭氏,近乎咬牙切齿道:“这便是娘经常挂在嘴边的你没钱,你一两银子都没有吗?” “你自己算一算这都价值多少了!” “三千两银票加八百多两黄金折算下来,至少也八九千的银子,便是一万多两了。” “还有那么多首饰头面,那么多玉石古玩,至少也得值一两万银子。” “都够买几个上等的庄子铺子,源源不断的让一家子都过好日子,都够一家子躺着活好几年了!” 孟少恒当然也听家里下人说了郭氏足足失窃了好几万两银子的财物。 却跟孟少茵孟少菱之前一样,并不相信,觉得都是下人们在瞎说,在夸大其词。 娘有多少私房,他心里还是约莫有数的。 至多不过价值几千两。 她既看得紧看得重,轻易不肯拿出来,那就由得她吧。 反正两个妹妹出嫁时,她总会拿一部分出来,至于剩下的那一部分,则迟早都会是他的。 就当是自家的底牌,存着到了万不得已时,再用来翻盘甚至用来救命,也是一样。 万万想不到,她连能即刻就用、即刻变成活钱的,都有这么多! 她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财主,手里长期真的有几万银子! 这是把他这个儿子当什么,把两个妹妹当什么,又把这个家、把永宁侯府当什么了? 孟少恒越想越气,整个人都快疯了。 赤红着眼睛又质问郭氏,“我记得当年祖母和爹相继去世,家里实在没有银子,连丧事都维持不住最基本的体面了。” “最后只能低价急卖了两个庄子,才应付了过去。” “之后我娶亲也是,实在拿不出银子,便又卖了两间铺子,弄得家里几乎再无产业。” “就这样,娘都把你的银子捂得死死的,舍不得拿一两出来解燃眉之急。” “你当时就真不心虚,不羞愧,这几年良心就真过得去吗?啊?” 郭氏被吼得瑟缩了一下,哭道:“我、我……我当时想过的,可、可……” “再说那都是我的嫁妆,本来也、也没有用媳妇嫁妆的道理……” 孟少恒气极反笑,“你的嫁妆能有这么多吗?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把我们当傻子是吧?” “我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回来,好不容易进了金吾卫。” “你知道我多需要银子上下打点吗?这是京城,天子脚下,家族里有权有势的不知凡几。” “你以为不打点,就能得上峰青眼,就能升迁吗?” “跟我同期进去的一个同僚,样样都不如我,前阵子却升了同知。就因为他把上峰打点得好,因为舍得大把撒银子!” 他说到这里,都恨不得吃人了,“可我呢?” “我窘迫得别说打点上峰了,我连偶尔请同僚和下属们吃顿饭都囊中羞涩。” “所以只能找借口不去,因为只要我去了,都得主动会账。谁让我还是个侯爷,不会账丢不起那个人。” “时间一长,谁还肯跟我交好?我至今都没笼络住几个心腹,人家都拿我当摆设好吗!” “结果、结果……” 结果却告诉他,他本来是可以有银子各处打点。 是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窘迫,完全可以在金吾卫如鱼得水,说不定如今都已经升官了的。 只要他娘肯拿银子出来给他用,只要他娘别把银子捂这么死。 一切都会不一样! 关键他娘把银子捂得这么死,到头来她自己也一两都没花到。 全因为她的愚蠢短视,因为她的苛刻,让一个贱婢给偷走了。 妥妥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底图的什么?! 孟少恒只差气疯,孟少茵和孟少菱又何尝不是一样? 原来娘有那么多头面首饰,有那么多贵重的项圈手镯玉佩……分明什么都有。 却硬是连出门做客时,借给她们用一下都舍不得。 硬是让她们每次赴宴前,都为穿什么戴什么发愁,硬是让她们每次都灰头土脸,从没出过一次风头。 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们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身上真的流着她的血吗? 孟少菱先就哭起来,“之前我们那样求娘,都没能拦住你当我们的琴和琵琶。” “那可是爹当年亲自为我们挑选,亲自送给我们的!” “好,当了也就当了,我们想着都是为了解家里的燃眉之急,再难过都忍下了。” “结果根本没到这一步,远远没到。你的体己给我们买几十把琴、几十把琵琶都绰绰有余。”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感受,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孟少茵也气得哭,“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世上会有你这么自私的娘。” “你是打算把你的这些所谓体己都带棺材里去吗?” “可惜你现在带不成了,它们都被贱婢偷走了。都因为你的愚蠢自私,全部被偷走了,你满意了!” 第50章 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娘 郭氏在儿女们的群起攻之之下,脸更白,抖得也更厉害了。 既是气的,也是怕的,怕孟少恒和孟少茵孟少菱以后都不认她了。 但转念一想,她再不好也是他们的亲娘,给了他们生命的人,再不好也把他们养了这么大。 那他们就该孝顺她,就该让她过好日子,为她养老送终。 不然礼也好,法也好,都饶不了他们,他们都得被人唾骂,甚至受到惩罚,只要她去衙门告他们! 于是,又梗起了脖子,“带到棺材里去……孟少茵你竟然这样说自己的娘,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还有你们两个,凭什么这样说我,这样质问我?” “那本来就是我的嫁妆,我想给谁用就给谁用,不想给就不给,谁也管不着。” “就算你们是我的儿女,我的嫁妆依礼该留给你们,那也是我死后的事。” “可我现在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一个个都想银子想疯了是吧!” 孟少恒勃然大怒,“本来就是你的嫁妆?” “你是不是以为我弄不到你当年的嫁妆清单,查不到你这些年的账目了?” “分明就是你中饱私囊,把家里的财产都扒拉进了自己的私库。如今竟还有脸这么说,半点不知悔改。” “惹急了我,今日就连夜给你送庄子上去静养,活着时再休想踏进京城和家门一步,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孟少茵孟少菱咬牙附和,“就是,别以为大哥不敢,本来就是你不慈在先的!” “大哥,早该这样了。不然有这样一只硕鼠,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迟早给搬空了!” “哪还需要等迟早,现在不已经空了,快要过不下去了……” 孟少恒看向郭氏的目光便更冰冷了,“娘如果再嘴硬,就别怪我无情了。” “你没拿我们当过儿女,从没真疼过我们、真为我们考虑过,我们自然也用不着再拿你当娘!” 郭氏让他看得遍地生寒。 心知到了这个地步,他真的做得出来。 他现在才是一家之主,他也真的做得到! 终于梗不了脖子了,“可、可要我说什么呀?” “我又怎么嘴硬了……我再不好也是你们的娘,却被你们这样辱骂,我难道还不能回两句嘴了?”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再后悔又还有什么用?” “我明明才是最难过最痛苦的,我比你们合起来还要难过痛苦十倍百倍好吗……呜呜呜……” 越哭越大声,“还是非要我死在你们面前,你们才高兴?” “那我这就去死,这就去撞墙,你们总满意了吧……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死了算了……” 郭氏说着,真作势往一旁的墙上撞去。 孟少茵孟少菱却是视而不见,她有本事就真撞,想吓唬谁呢! 孟少恒只得喝骂,“你们俩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拉住!” “我在金吾卫本来就地位不稳,再丁忧个母丧,更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以后又只能当空头侯爵,日子真不要过了!” 虽然他也知道娘是在吓唬他们,但以她的愚蠢,万一就真撞到了要害呢? 他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样一个娘! 孟少茵孟少菱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 把郭氏给拉住了,“行了,如你愿真把我们威胁住了,满意了?” “要不是看大哥的面子,我才懒得理你!” 郭氏得了台阶,也越发软了。 哭道:“恒儿茵儿菱儿,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也是想着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才捏那么死的。” “但我捏得再死,将来不也迟早是你们的?” “况这几年家里日子是艰难了些,也不是过不下去了,谁知道、谁知道那贱婢会……” “我真的都难过死,后悔死,也知道错了……你们就别怪我了吧……” 孟少恒和孟少茵孟少菱都没说话。 但心里的怒火却是丝毫不减,有种强烈的杀人冲动,又不知道该杀谁。 一旁叶定宜看戏正看得欢呢,没想到就有熄火的趋势了。 她当然要再添一把柴了。 于是看向孟少恒,“侯爷,清单既已列好,你还是快亲自去一趟顺天府吧?” “到底同朝为官,见面三分香火情,顺天府的大人们多少总要给你几分面子。” “这尽心和不尽心,可完全不一样。” 顿了顿,“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别的不说,光八百多两黄金,都多重了?” “还有那么多首饰头面,也都重得很。还必定都金灿灿的,眼睛都能给人闪花了。” “虽然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金子,连做梦都没敢想过。但想也知道,肯定是又重又惹眼的。” “那贱婢母子肯定跑不快,也不敢走大路,只敢抄没人的小道,往荒郊野外走。” “只要顺天府多派人手,说不定真能追上他们呢?” 孟少恒阴沉的点头,“嗯,夫人说得有理。” “那么多金子,我也做梦都没敢想过,一定又重又惹眼!” “我收拾一下,便去顺天府……就算事到如今,只能听天命,该尽的人事也总要先尽到!” 他连做梦都没敢想过的那么多金子,就这样跟他失之交臂了。 关键他如果由始至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 偏偏又让他知道了,还知道的同时,也是几乎彻底失去的时候。 是真想活活气死他是吗! 孟少茵孟少菱的心也再次滴起血来。 如果那些金子都还在,如果那些首饰头面都给了她们,如果她们早就知道……可这世上哪来的如果? 姐妹俩便又对郭氏怒目而视起来。 这辈子她们都不会原谅她,无论她如何哭,如何寻死,都绝不会原谅! 叶定宜又迟疑道:“虽说顺天府的大人们都跟侯爷有同朝为官之谊,但……” “怕也得打点一二,至少也得请他们底下的人吃个茶才是。要想马儿跑,总得先给马儿吃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惜我确实没银子了,首饰头面也当得差不多了,侯爷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第51章 果然亲母子 好好的家怎么没了 孟少恒当然不信叶定宜确实没银子了。 就算多的没有,几百两还是怎么都拿得出来的。 但,郭氏都嫁进孟家二十几年了,仍不肯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用,——还不是给别人用,而是给自己的儿女用都不肯。 她的“嫁妆”也是越来越多,都不知比她出嫁时,翻了几倍了。 那凭什么让叶定宜一个才嫁进门两年不到的新媳妇大公无私,倾尽所有。 都是孟家的媳妇,难道还两套标准不成? 孟少恒只得压下不悦。 沉声道:“自然不能再让夫人当嫁妆,你贴补公中的,我也迟早会补给你。” “至于现在,虽然娘的细软都被偷了,衣裳布料家具摆件之类的都还在。” “就先送一部分去当铺换了银子,打点顺天府。等大笔财物都追回来了,再赎回来吧!” 想了想,又道:“当一部分还不行,得尽可能多当一些才够。” “总得把下人们的月钱发了,衣裳该做要做,吃饭不说吃好、也总要吃饱。” “账上还得随时留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总之,像之前东平伯太夫人去世,还得我赶着补上奠仪。” “弄得永宁侯府差点就沦为笑柄的事,绝不能再发生!” 叶定宜小声,“可这当衣裳布料传了出去……” 孟少恒冷笑,“现在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 “何况悄悄的去当,不让当铺的人知道是谁家的,不就行了?” 孟少茵孟少菱也附和,“可不是,眼下要紧的是日子还得过下去,家里也不能乱,不然谁知道一个个的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大哥,要我说索性都给当了。反正留着也迟早会便宜别人的,干嘛还要委屈我们自家人?” “大哥我也赞同都给当了,你先去梳洗更衣。我和二妹妹亲自清点去,看先送哪几样去当铺,能立马把银子交到你手里。” 孟少恒迟疑,“都当了不好吧……不过你们说的也有理。” “那就清点一下,都给当了,才能保证至少也撑到庄子和铺子下次奉账之前!” 郭氏见兄妹三人当她不存在一样的,直接就把她仅剩的体己给安排了。 又气又委屈,“衣裳布料都当了我穿什么?” “我那些家具摆件也都粗笨老旧了,值不了几个钱……” 关键她就算再痛苦再不情愿,也得做好她的银子极有可能追不回来了的心理准备。 那她仅剩的这些体己,就是她的全部了,多少总能换些银子,当然说什么也得攥得更紧了! 可惜孟少茵孟少菱直接打断了她,“又不是全给娘当了,家常穿的和见客穿的,还是会给你留几身的。” “就是,不会让你没得穿的。” “至于你那些家具摆件,留着更是没用。我们的琴和琵琶经常都要弹的,你不也说没用?你的可长年累月都放库房里,就更没用了!” “而且娘不是才说知道错了,就是这样知道的?” 孟少恒也没好气,“就这娘还得祈祷庄子和铺子别再出问题,别再节外生枝。” “不然连最后的收益都没了,一家子就真等着饿死吧!” 心里更气,明明人都还好好的,却已经在处置最后的家产,跟这个家眼看就要彻底完蛋了似的。 都是什么破事儿! 郭氏的手就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你们、你们……这是真逼我去死啊!” “你们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我、我……啊……” 终于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毕竟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才受了整个人生中可谓最重没有之一的打击。 能撑到现在才终于气急攻心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 孟少恒和孟少茵孟少菱却脸色都没变一下。 也没人上前查看郭氏的情况。 只叫了一声:“来人!” 等两个丫头小心翼翼的进来,再交代了一句,“伺候好太夫人!” 便气冲冲的前后出去了。 剩下叶定宜看戏终于看爽了,对这母子四个如出一辙的狼心狗肺也有了新的认识。 这才跟着也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 孟少茵和孟少菱先清点了一对汝窑的大花瓶和几匹上等绸缎,让人走后门,悄悄送去了当铺。 总算换回了三百两银票。 孟少恒便立刻带上银票,还有郭氏口述的清单,去了顺天府。 可惜顺天府的同知银子倒是假意推辞一番后收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一点不乐观,“主要连往哪个方向去了都不知道,所需要派出的人手便也得翻倍。” “但永宁侯放心,我们顺天府一定会竭尽全力,将盗贼母子尽快捉拿归案,挽回贵府损失的。” “不过,也请永宁侯回去后,再审一下贵府的下人们。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线索呢?” 孟少恒也不好疾言厉色,毕竟人家品级比他高。 还得强笑着拜托周旋一番,方强忍怒气回了家,亲自审起阖府的下人来。 那么多银子呢,当然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能放过了! 奈何所有下人仍是一问三不问。 还你攀咬我我攀咬你的,扯出了一堆吃酒赌钱、偷情通奸的龌龊事。 惹得相关的男仆小厮婆子媳妇子当场就对骂、对打起来,场面一时间是又辣眼睛又污耳朵。 气得孟少恒的几个常随喝骂起来,“都反了天是吧,没见侯爷还在呢?” “侯爷面前一个个也敢造次,看来是想阖家都被打杀发卖了!” 依然不顶事儿。 打骂得红了眼上了头的下人们依然对骂对打着,“你这贱妇狐媚子……” “自己老婆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干看着,你也算个男人?” “你软得泥浆也似,我给自己找个解渴的怎么了……啊……” 把孟少恒气得几度都想杀人了。 明明好好一个家,怎么就会乱到这个地步? 明明好好一个家,怎么就会忽然没了? 白养这么一群恶心的废物到底有什么用? 不行,还是得让叶定宜继续管家,哄也好,甚至……跟她圆房也好,对,还必须是尽快跟她把房圆了。 才好让她心甘情愿再把这个烂摊子接回去。 不然他要怎么安心仕途,怎么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打拼? 每天光处理这些破事儿,光生气都忙不过来了! 想必柔儿也一定会理解他的,大不了,他不让叶定宜有孕便是了…… 第52章 只要烂摊子不落她手里 叶定宜当然不知道孟少恒的龌龊歹毒心思。 她一直到吃晚饭时,心情都还极好,连饭都比往日多吃了半碗。 白兰看她是真的高兴,也忍不住眉目舒展。 低笑道:“之前奴婢总觉得幸灾乐祸不好,现在不这样想了。” “原来知道和亲眼看见讨厌的人不好时,幸灾乐祸是这么的舒坦!” 叶定宜轻笑,“所以当好人也要分人。” “不能对着好人、无辜的人幸灾乐祸,但对坏人完全没负担。” “因为他们值得,都是他们阴得的!” 白兰咝声,“可侯爷会不会又让夫人管家?太夫人这次可是真病了,怕是好久都缓不过来。” “两位小姐又没那个本事。现在府里乱成这样,事实也证明了就算侯爷亲自坐镇,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管得好的。” “关键侯爷还哪有那个时间,也就只有夫人镇得住了。” “夫人可千万不能接这个烂摊子!” 叶定宜冷嗤,“我傻了才会接呢,两位小姐不会就学呗,谁生来就会的?” “我当初不也是边学边管,一路跌跌撞撞才过来的?” “而且她俩应该会自告奋勇接下的,太夫人剩下那些体己不是怎么都能当个三二千两吗?” 见白兰皱眉不明白。 遂又补充,“她们现在除了自己,只怕谁都信不过了。” “不亲自上阵,万一我也学太夫人,把那些银子都变成自己的‘嫁妆’后,只进不出。” “到她们出嫁时,岂不是连汤都不剩了?” “你等着看吧,反正很快就知道了。” 白兰听叶定宜说得有理。 缓缓点头道:“是哦,亲娘都不为她们打算了,她们再不为自己打算,岂不是完了?” “不过太夫人也真是做得出来,知道她肯定体己不少了,毕竟攒了这么些年的。” “还是没想到会多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个大财主!却硬是苛刻到那个地步,对自己的贴身妈妈都不例外。” “也不想想许妈妈比谁都清楚她其实坐拥金山,却愣是连根毫毛都不肯拔给她救儿子的命。时间一长,怎么可能不恨?” 叶定宜冷笑,“因为她天生就是这么狠心凉薄,自私自利的人。” “所以生养的儿女也都是这样的人。” “我本来事成之前,都一直在担心许妈妈不会付诸行动的,现在却佩服许妈妈竟能忍到今天了。” “如今就盼他们母子能一路顺利,跑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被找到吧!” 白兰道:“许妈妈心思缜密,也清楚这次出逃他们母子非生即死。” “所以除了出逃前深思熟虑,出逃的过程中也一定会谨慎再谨慎的。” “夫人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叶定宜点头,“对,要相信许妈妈的求生欲和为母则刚。” “好了,让她们打水来我洗漱了,睡觉吧。” “明天起来还有的忙,下午还要出去见常大夫呢,可不能没精打采的。” 白兰便应了“是”,往外叫人去了。 次日。 孟少茵孟少菱速战速决把郭氏剩下的衣料家具摆件也都当了。 就当没听见郭氏的哭喊和咒骂一般。 可惜因为当得急,当铺难免压价;本来也不是什么绝好的东西,绝好的东西许妈妈怎么可能还给剩下? 所以拢共只当了两千出头的银子。 不过对孟少茵孟少菱来说,也算是“巨款”了。 要知道她们的月钱加脂粉钱,一月拢共才五两。 而就区区五两银子,听说也够寻常人家丰衣足食两三个月了! 于是不出叶定宜所料。 在孟少恒当众提出,让叶定宜继续管家,“……如今母亲病着,两位妹妹又年少无知。” “也只能辛苦夫人继续管家了,夫人既是永宁侯夫人,本来也是当之无愧。” “请夫人放心,我会加倍努力开源,让账上以后都不再捉襟见肘,以致夫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 叶定宜也仍是迟疑着婉拒时,“可我近来身体也不怎么好,只是没告诉侯爷而已。” “怕是,无法胜任呀……” 孟少茵孟少菱立刻都站了起来,“大哥,大嫂既身体不好,要不就别勉强她了?” “是啊大哥,要不让大姐姐和我试试?” “我们本来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大哥就放手让我们试试吧,不然……咳,将来再学再试不成?” “大哥放心,我们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年头当娘的都靠不住了,还能指望当嫂子的一个纯外人不成? 两千多两可是她们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再让叶定宜给变成了她的“嫁妆”,她们不如死了算了。 她们现在只信得过自己! 孟少恒如何看不出两个妹妹那点儿小心思? 可当着叶定宜的面,又不能明说。 且也实在不悦叶定宜的拿乔、故作姿态,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没有一点大局观了? 偏孟少茵孟少菱还说个不住,“大哥,您就这么信不过我们、看扁我们不成?” “我们一定把家管好,把澈儿照顾好,让大哥没有后顾之忧。大哥不信就拭目以待。” “大哥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大哥……” 叶定宜也一直低着头,摆明了不接茬。 孟少恒只能恨恨的吐了一口气,“行,那就你俩先试试。” “试过了,行当然最好,不行又再说!” 叶定宜别把他逼得忍无可忍。 真当他不敢休她不成? 惹急了,他立马休了她,再给柔儿换个身份,光明正大接她回来。 本来这永宁侯夫人的位子,就是柔儿的。 柔儿也一定会把家给他管得井井有条,会给予他全部的柔情和安慰,哪方面都比她叶定宜强十倍的! 叶定宜才不管孟少恒心里怎么想,又高不高兴。 只要烂摊子不落她手里,落谁手里,她都喜闻乐见。 她吃过午饭,便简单收拾一番,车轻马快的赶去了梳子胡同。 却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都快交申正了,才把常大夫给等了来。 叶定宜忙关切,“您老可是有正事要忙?” “那您随便打发个人来说一声也就是了,何必还急急忙忙的赶来?” “我反正随时时间都方便,不着急的。” 第53章 选妃到此为止 太子是个好人 常大夫摆手,“早就约定好的时间,当然不能食言。” “我也不是有正事要忙,就是一时间脱不开身……罢了,你也不是外人,没什么好瞒你的。” “我呢,其实在太医院挂了个副院判的职。” “素日除了该我当班时,倒也不怎么忙。不过最近几日,因太子病势反复,所有人都得随时待命。” “我也不好说走就走,这才耽搁了。好在到底还是赶来了,没真成言而无信的小人。” 叶定宜听得满脸惊讶,“您、您竟是太医院的副院判?” “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也做梦都没想到,高爷会一出手就给我送了杏林大拿来!” “那我会不会耽误您的公务?要不,您往后还是别来了?” “您这样杀鸡用牛刀,我实在受之有愧……” 那位沐爷的身份难不成,真比慕容翀还高? 竟连太医院副院判都能说送来就送来,她真的当不起啊! 常大夫眼一瞪,“太医院副院判怎么了,说到底不也就是个大夫?” “不能生生把这个村、这个店都错过了可是你自己说的,难不成现在想反悔?” “迟了,我这个人一向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你求我,我只是可能答应。” “但如果你想跟我唱反调,我就非得办成,非得把你教好不可了!” 说得叶定宜愕然之余,又忍不住有些好笑常大夫竟把自己比作驴。 片刻方认真道:“那您可别嫌我愚钝。” “本来我心里就很有压力了,现在知道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压力更是翻倍了。” “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化压力为动力的!” 常大夫方笑了,“这还差不多。” “只要你有这个心,怎么都差不了。毛尖给我备好了吗?” 叶定宜忙双手奉上早就沏好的茶,“我亲自沏的,您尝尝。” “还给您备了卤鸡脚和糟鸭信的,您看……” 常大夫打断她,“让她们给我打包,我待会儿带回去吃。” “这会儿没功夫……你的功课呢,拿来我看。” 叶定宜便忙到一旁,取了自己的功课过来双手奉上。 常大夫遂眯了眼,认真看起来。 一边看,一边指导,“这张方子加一味泽泻,再加一味莪术……” “这张只开桂枝汤不行,病人都阵发性心悸了,得加大药量……” “这张开得还行,不过用不了七天,三天应该就能缓解了……” 叶定宜则是边听边写个不停。 打算不甚明白的都先记下来,回去后再慢慢揣摩。 常太医见她态度端正,心里暗暗点头。 也不问她还有什么疑问,顺道指点她,学习这个东西,自己领会的,才真正是自己的。 他把叶定宜的功课全部批阅完了,又给她留了新的。 方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喏,这是我自己行医多年,随手写的一些笔迹和心得。” “你拿回去慢慢看吧,有字迹潦草看不懂或者不明白的,下次问我。” “太子虽然情况比之前还糟些,短时间内到底还算稳定。” “我下次应该就能按时出来,不会让你等这么久了。” 叶定宜忙笑道:“您不用非要赶时间,我比较闲,我等您即可。” “倒是……咳,虽然不该问,还是想问您一句。太子殿下他……情况比之前还糟些,是什么意思?” “不是都在选妃了么,可见已经在好转了,怎么忽然又……?” “那,万一……会牵连到您吗?届时肯定会有人被迁怒,会成为替罪羊的……” 常大夫见她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心里颇有些欣慰。 笑道:“应该是牵连不到的,还有院判大人顶在前面呢。” “况都知道太子久病之人,能到今日,已经是太医院上下都尽力了。” “不过太子也不至于一下就……其实长期病弱的人,大多反倒能撑更久。” “他只是暂时确实不宜娶亲了。所以撑着回了皇上,选妃就到此为止,省得白耽误了人家无辜的姑娘。” “好在皇上听了太子的谏言,应该不日就能有消息传出,京城所有的闺秀都能自由嫁娶了。” 叶定宜这才松了一口气,“牵连不到您就好。” “本来大夫也只治得了病,治不了命。非要强人所难,以后谁还敢当大夫?” “亏得太子殿下应该也是个好人,至少知道不耽误牵连无辜的人。” “只可惜……” 虽然她今天才第二次见常大夫,可心里已经拿他老人家当恩师。 当然希望他平安顺遂。 至于太子选妃,孟少菱可能性的确小,孟少茵却多少还是有那么两分危险。 问题她哪当得了太子妃,要不了几天怕就要连累永宁侯府、连累她了。 太子也只是病了,不是有罪,罪不至此。 现在好了,都不用担心了! 常大夫抬手,“好了,不说这个了。” “本来一个字都不该说的,是我想着你也不算外人了,我呢也怕后面迟早会管不住自己的嘴。” “那何必还要费心遮掩?不过你知道就行了,谁也别告诉。” 叶定宜忙保证,“我一定谁也不告诉,您只管放心吧。” 当下爷儿俩又说了几句话。 常大夫见时辰不早了,便带上白兰给他打包好的卤味糟货,先回去了。 叶定宜送走他后,也没多留,交代了如梦几句。 带着白兰也回去了。 常大夫料得不错。 没两日宫里和福慧长公主府就有消息传出,太子身体仍不宜娶亲,所以暂时不选妃了。 让京城所有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各自嫁娶即可。 整个京城的官宦人家方算是松了一口气。 任何事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现在好了,没有万一了。 自孟少恒到孟少茵孟少菱也是松了一口大气。 总算不用担心官职不保/不用担心当寡妇了! 不过孟少茵孟少菱并没高兴太久,便重新紧皱起了眉头。 无它,管家太累、太繁琐。 账上的银子也花得太快了。 任她们怎么节俭,怎么绞尽脑汁,银子还是只进不出的花得流水一样。 气急得姐妹俩好多次都想哭,都想撂挑子了。 第54章 打算卖妹了 鬼才跟他圆房 可再想哭、再想撂挑子。 孟少茵孟少菱还得咬牙硬撑着。 是她们自己好说歹说,才向大哥求来了管家大权的,哪能这么快说嘴打嘴? 而且家里原来花钱的地方真这么多。 她们再不把仅剩的银子守好了,每一笔支出都做到非花不可、能省则省。 永宁侯府不真得完了,她们也只能皮之不附毛将焉存? 偏偏顺天府那边也一直没进展。 他们散出去的人手足足几天了,仍连许妈妈母子往哪个方向去了,都没查到。 到底是真那么没用查不到,还是压根儿就没尽心尽力的去查? 弄得孟少恒也是一肚子的火。 就一个老婆子,带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儿子,还带着大笔的金帛。 竟然都查不到。 顺天府尹是怎么有脸忝居高位的? 孟少恒只能又从家里本就不够的护卫人手里,亲选了几个精明能干的。 让他们也追查许妈妈母子去。 没办法,官府靠不上,只能靠自己了。 为此又少不得把郭氏臭骂了一顿,——要不是她愚蠢自私,怎么会弄出这些事来? 果真是娶妻不贤祸三代,当初他祖母和父亲到底怎么挑的! 这天晚上。 叶定宜正在灯下看常大夫给她的小册子。 孟少恒就忽然进来了,青书和绿枝拦都拦不住,“侯爷请稍等,奴婢们……夫人……” 叶定宜见二人一脸的愧疚。 冲二人一挥手,“你们先出去吧,屋里有白兰伺候即可。” 孟少恒却是吩咐,“白兰也出去,我跟你们夫人有话说……怎么,我使唤不动你?” 叶定宜不知道他又抽的什么疯。 见白兰嘴上虽赔笑着在说,“奴婢不敢。” 眼睛却一直看着自己。 又是一挥手,“白兰你也出去吧,反正就在外面,叫你一声就能进来继续服侍了。” 白兰这才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叶定宜便笑着看向孟少恒,“侯爷请坐。” “不知道侯爷要与我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孟少恒定定看了她一眼,见她只穿着家常的素绫长袍,头发也随意披散着,不施粉黛。 却颇有一种娴静婉约的美。 抿了抿唇,“其实没什么要与夫人说,就是过来看看夫人。” 虽然柔儿在他心里才是最美的,但平心而论,单论相貌,还是叶定宜更强些。 所以,开弓没有回头箭,就今晚吧…… 叶定宜笑容不变,“我有什么好看的,不日日都看到的吗?” “侯爷有话只管吩咐便是,我如果做得到,定不推辞。” 孟少恒就清了清嗓子,“咳……其实,还是管家的事。” “两位妹妹到底年轻,管了这几天,已经是捉襟见肘。” “而且,她们一两年内都要说亲出嫁的,也需要有长辈带了她们出去交际应酬。” “不然回头万一太子殿下又好转了……所以我跟母亲商量过了,低嫁也是可以的。” “只是,都知道高门嫁女低门娶媳,那聘礼,少不得就要多一些,方显男方的诚意了。” 这两天他仔细想过了,他必须尽快往上爬,拼了命的往上爬。 可没有银子,他拿什么来开道? 正好家里养了两个妹妹这么多年,也是她们该为家族奉献的时候了。 大不了,等他爬得足够高以后,加倍补偿、提携她们的夫家和儿子也就是了。 看届时顺天府还敢不敢门缝里看人! 叶定宜听孟少恒说得冠冕堂皇的,还说是跟郭氏商量后的结果。 差点儿就没忍住冷笑出声。 把卖妹妹说得这么好听,就能掩盖他把自己妹妹当货物、待价而沽的事实了? 不过,与她何干? 可都是当哥哥的自己想出来、自己说出来。 也是当哥哥的自己选择大难还没临头,就先捅自家骨肉的。 叶定宜蹙眉,“可两位妹妹管得挺好的,也正是充满干劲儿的时候。” “侯爷何必扫她们的兴?且让她们再管一段时间吧。隔三岔五就换当家的人,朝令夕改的也不好。” “至于她们的亲事,我倒是很愿意带了她们出去多见一些人,问题我没几个认识交好的。” “要不,还是等太夫人好起来,辛苦太夫人?到底她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自然选人的眼光也比我强得多。” 孟少恒见她仍是滑不溜秋,什么都不肯应。 好容易才忍下了心里的不悦。 道:“夫人说的也是,那就让她们再管一段时日,也让母亲再将养一段时日。” 叶定宜点头,“侯爷也可以帮两位妹妹物色呀,你友人同僚多,认识的人更多。” “相信只要你流露出一点想为妹妹择婿的风声,便多的是人往前凑。” “以两位妹妹的人品才貌,本来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她倒要看看,他最终到底会把妹妹卖给什么样的歪瓜裂枣、豺狼虎豹! 孟少恒缓声,“也行,我先初步物色好了,再找机会逐一相看也不迟。” “那先不说这事儿了,时辰不早了,夫人,我们早些歇了吧?” 说着,就起身要往叶定宜的内室走去。 叶定宜忙强笑道:“侯爷走错了吧?” “我这就让人给侯爷打灯笼,送侯爷回书房啊。” 孟少恒却是一笑,“回什么书房,这难道不是爷的房间?” “咳,那个……我近来寻了个偏方,没想到才吃了几副,就发现……有用。” “所以,打算跟夫人,看能不能把我们迟了这么久的……圆房补上。若能,将来夫人再给我生个嫡子,我此生可就再无遗憾了。” 叶定宜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方忍住了恶心和呕吐,“那可真是要恭喜侯爷了。” “只是是药三分毒,侯爷确定不会给你的身体带来其他不好的影响么?” “要我说,还是慎重些的好。反正我们也有澈儿了,真不着急,也没必要……” 鬼才要跟他圆房,她还不如去死! 孟少恒继续笑,“我身强体壮,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我总不能一直委屈夫人,我也想有个属于我们的亲生的孩子。” “等有了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得多幸福,我都不敢想。至于澈儿,到时候再说。” “夫人就别害羞了吧……要不,我先吹灯?” 第55章 让侯爷尽享齐人之福 叶定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见她油盐不进,再没有以前那样任劳任怨、毫无保留付出的可能性。 于是“反思”过后,决定赏她点甜头。 让她又跟面前吊了胡萝卜的驴一样,继续心甘情愿当傻子呢! 叶定宜不由越发恶心了。 她低下头,“那个,不瞒侯爷,害羞自然是有的。” “但主要还是、还是我这几日……不方便。” “所以侯爷还是先回书房去吧?” 孟少恒不笑了,“夫人是真不方便,还是不愿意呢?” “难不成,因为我之前……咳,夫人早有二心了?难怪夫人这阵子变了个人似的。” “如果真有其人,夫人只管明说,我放你自由便是。谁让本来就是我亏欠了你!” 叶定宜见他还倒打一耙上了。 真的想杀人了。 她委屈道:“原来不止太夫人和两位妹妹没拿我当过自家人,侯爷也一样呢?”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侯爷若是不信,自己去我的净房看,或者叫了白兰青书进来问便是。”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往我头上泼脏水,我可不敢认!” 孟少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一时情绪上头,就说出这样的话? 都已经决定忍,决定为了大局牺牲自己了不是吗! 他只得强笑着找补,“我也是一时失言了,夫人莫怪。” “主要这阵子烦心事太多了,心里随时都火烧火燎的,根本控制不住。” “那夫人早点休息,好好将养身体,我明儿再来看你。” 然后转身大步出去了。 叶定宜这才不再强忍,冷笑出了声。 恶心的人渣一定以为她会大喜过望、受宠若惊吧? 呸,也不照照镜子看他配是不配! 白兰很快进来了。 见叶定宜脸色难看至极,忙低声关切,“夫人怎么气成这样,是不是侯爷找您麻烦了?” 叶定宜嗤笑,“说他寻了个偏方,身体应该好了,要跟我圆房呢。” 白兰也瞬间色变,“怎么有脸的?以为夫人是收破烂儿的不成?” “回头他再来时,奴婢说什么也不会出去了。” “可不能让他脏了夫人!” 叶定宜没说话。 回头如果孟少恒非要恶心她,就算白兰在场,她们主仆难道就是对手了? 还是得想个暂时哪怕不治本,至少也要治标的法子才是…… 叶定宜忽然问白兰,“伯夫人不是说要登门拜访吗,怎么还没动静?” “明儿使人回去一趟,就说太夫人病了,请伯夫人带了二小姐登门探病。” “本来这也是做亲家应有的礼数。” 白兰忙应了,“夫人放心,明儿一早我就让周妈妈回去。” “不过夫人这是打算……” 叶定宜冷冷扯唇,“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叶宝宜的眼珠子都快黏姐夫身上了?” “反正侯爷迟早要纳妾的,索性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她吧。” “我们也能继续做姐妹了,这不比外人强得多?” “届时再把那个女人也弄回来,让侯爷享尽齐人之福,——呵,我这么贤惠大度的正室夫人,可往哪儿找去!” 哪能委屈闵心柔一直流落在外。 早该给她接回来,好好养胎,等待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为永宁侯府喜添麟儿了。 本来如今侯府也穷了,把人养在外面什么都要钱,哪比得上把人接回来一举多得? 至于把人接回来后,闵心柔和叶宝宜会怎样狗咬狗。 闵心柔罪臣之女身份这个暗雷,又什么时候会炸,会把永宁侯府炸成什么样。 那就不关叶定宜的事了! 白兰闻言,虽然早就决心无论叶定宜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她了。 还是忍不住忧心,“可是这样一来,夫人可能解气是解气了。” “想过往后要怎么办吗?您短时间内又不打算和离的。” “回头弄得乌烟瘴气,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您,不是亏大了?” 叶定宜沉声,“没事,车到山前总会有路的。” “等我足够强大了,很多问题也会迎刃而解,慢慢来吧!” 话虽如此,还是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又以勾践的卧薪尝胆激励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 心里才总算没那么恶心了。 翌日。 白兰果然打发周妈妈回了寿山伯府一趟。 叶定宜则传了话给周大叔,让他和如梦一起想办法,尽快给她找个练家子的武婢,或者女镖师之类。 虽然她想也知道必定不好找,但万一就能有惊喜呢? 大不了多花点银子便是。 比起被孟少恒恶心,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周妈妈却是一个人去寿山伯府,一群人回来的。 原来廖氏和叶宝宜早就想登门了,但又辗转听说永宁侯府好像失了窃。 怕贸然前来,会给心情不佳的孟少恒和郭氏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一直忍着。 现在既然周妈妈都登门,代叶定宜邀请她们了。 她们尤其是叶宝宜当然不愿意再等,索性直接跟周妈妈回来了。 但就算时间如此紧急,叶宝宜依然梳了精致的发髻,描了眉敷了粉涂了口脂,戴了全套的珍珠头面。 一眼就看得出是精心妆扮过的。 叶定宜心里嗤笑,面上倒是很热情,“总算把夫人和二妹妹盼来了。” “我家太夫人都病几天了,我现在先带你们过去探病,探完了再到我屋里说话啊。” 然后一路引了廖氏和叶宝宜去嘉禧居。 郭氏连日都是又悔又恨又痛,还真病得不轻。 可惜除了大夫和丫头婆子,几个儿女的面她是一个都见不着。 叶定宜也不给她侍疾,每日也就早晚到她屋外问候几句。 不等她发话,便直接走人了。 把郭氏气得都想生啃叶定宜的肉了。 要不是她不贤不孝,忽然撂挑子不肯管家了。还各种拿乔。 又怎么会惹出后面这么多事来,都是她的错! 所以听得是叶定宜的娘家人来探病,郭氏第一反应就是:“不见!” 还是转念一想,叶定宜那所谓的娘家怕是只有比她这个当婆婆的还恨她的。 且病中确实无聊焦灼,确实度日如年。 能打发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郭氏终于还是松了口,“让她们进来吧!” 第56章 乐得顺水推舟 叶定宜遂带着廖氏和叶宝宜,进了郭氏的内室。 就见郭氏歪在榻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发间也多了丝丝缕缕的白。 足见这次许妈妈的背叛和盗窃对她的打击到底有多大。 但,都是她阴得的福报不是么? 叶定宜一边痛快,一边已笑道:“太夫人,我家夫人听说您病了。” “所以特地带了我二妹妹来探望。” “还给您带了一些人参和燕窝补身体,您可千万别嫌弃简薄。” 廖氏忙笑,“是啊,还请亲家太夫人千万别嫌弃。” 又招呼叶宝宜,“还不快见过亲家太夫人?” 叶宝宜便上前屈膝福了下去,“见过亲家太夫人。” “望亲家太夫人能早日康复,往后都平安顺遂。” 郭氏皮笑肉不笑,“我倒是想早日康复,可惜命不好,娶了个不贤不孝的媳妇。” “什么时候才能好,往后又还能不能好,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得廖氏和叶宝宜飞快对视了一眼。 看来,叶定宜虽得夫君喜欢,却很不得婆婆喜欢啊…… 廖氏忙笑道:“亲家太夫人说笑了。” “有大姑爷这般才貌双全、这般出息的儿子,您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不怕您笑话,前儿在福慧长公主府外见到大姑爷如今越发的从容威武,我都羡慕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叶定宜也笑,“是啊,都有侯爷这么好的儿子了,太夫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顿了一下,“对了太夫人,您认识的人多,不知可有适龄的出挑儿郎?” “我二妹妹的人品才貌您也亲见了,我说句自夸的话,是不是再出挑的儿郎都配得?” “而且除了我,我家伯爷和夫人就只得这一个女儿,嫁妆自然也不会薄了。” “能选择的可就更广、更优了,您说呢?” 郭氏本来已经要骂叶定宜了。 她当然不知足,不知足的也太多了,儿子儿媳不孝顺便首当其冲…… 就听得叶定宜后面的话。 不由心里一动,看向了叶宝宜。 就见叶宝宜已是羞红了脸,“大姐姐说什么呢,我要留在家里陪爹娘一辈子的!” “除非,能像大姐姐一样,遇上大姐夫这般……不是,我反正怎么着都要一直陪着爹娘的……” 说到一半,自知失言。 脸便羞得更红,头也垂得更低,越发显得娇美动人,俏皮可爱了。 关键,她可是寿山伯夫人亲生的,跟叶定宜这个原配之女不一样。 嫁妆自然也不一样,哪怕寿山伯府连他们家且不如,也至少得上万两……吧? 郭氏终于笑了,“以亲家小姐这人品才貌,的确该配最出色的儿郎。” “我回头一定会多留意的。” 说着,已捋下腕间的玉镯,“这镯子是我家常戴了多年的,虽不名贵,却的确是我的爱物。” “连你大姐姐和我两个女儿,我都舍不得给她们的。” “难得亲家小姐这么投我眼缘,我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 “就给了你吧,你可别嫌弃。往后也要多来我们家走动才是,亲戚亲戚,就是要多走动才亲香,对不对?” 哼,且让她们母女姐妹几个狗咬狗去。 就算最后叶定宜狐媚过人,还是让孟少恒那个不孝的东西一心向着她。 至少,也给她添堵,让她痛苦难受了。 可若寿山伯夫人母女技高一筹,小的把不孝子给迷住了,老的为了女儿,则把叶定宜给收拾了。 甚至,直接让她消失在了这人世间,就太好了。 她便眼中钉肉中刺也除了,往后也有新媳妇出钱出力的管家了。 她不就又能过回以前老封君的日子了? ——倒不想,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惊喜,不孝子也千不好万不好,好歹生了一副好皮囊! 叶宝宜忙红着脸推辞,“既是太夫人的爱物,怎好让您割爱?” “您实在要赏,随便赏我个小玩意儿也就是了。” 郭氏却已硬把镯子往她腕上套,“再是爱物,难道还能有你这么个可人儿可爱、可人疼?” “我当初怎么就没……咳,定宜,索性留你二妹妹住几日,再送她回去吧?” “就是不知道亲家夫人舍不舍得了?” 廖氏见郭氏这般喜欢自己女儿。 那接下来,就得确定孟少恒经过接触、了解后,会不会跟他母亲一样了。 只要他也有意…… 廖氏因笑道:“难得亲家太夫人喜欢她,我怎么会舍不得?” “正好她也好长时间没跟大姑奶奶姐妹亲香了,那就让她留下住几日,好好陪一陪她大姐姐吧。” “大姑奶奶,你怎么说?” 她这些天仔细想过了,女儿真的高不成低不就。 再一拖二拖,拖得年纪更大了,可就更难嫁了。 孟少恒却年纪轻轻已是侯爷,又进了金吾卫,还是独子,两个妹妹也很快就将出嫁。 如果女儿能嫁他,除了继室的名声不算太好听、面子不算太好看,里子却是实打实的。 那当然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 且廖氏还有一重担心,万一哪天上头忽然又打算给太子选妃了,她的宝儿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就给选上了。 她岂非悔青肠子也迟了,还是尽快嫁了更安心…… 叶定宜已笑道:“我当然高兴了。” “那我待会儿便吩咐人给二妹妹收拾屋子,就住我院子的东厢房好了。” “我才好就近多照顾二妹妹。” 既然老虔婆也一眼看出了叶宝宜的心思,一心为叶宝宜制造机会。 她当然乐得顺水推舟。 接下来就看叶宝宜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因郭氏还病着。 午饭便是叶定宜在自己院里,款待的廖氏和叶宝宜。 母女俩见叶定宜一个人就住几进的大院子。 院子里也是花木扶疏,屋子里则明亮阔朗,各种家具摆设也一看就是有底蕴的好东西。 不像廖氏这个寿山伯夫人,说是伯夫人,却因寿山伯喜欢热闹,又享受被所有人都捧着的大家长威风。 以致伯府至今都是几房人住在一起。 挤得廖氏只能住一个二进的院子,叶宝宜更是只能住廖氏院子的后罩房。 叶宝宜想要当取叶定宜代之,成为永宁侯夫人的心就更盛了。 当初她怎么就会傻到白白便宜了叶定宜的? 幸好现在也不晚! 第57章 自己先弯腰,就别怪被骑背 下午送走廖氏,安顿叶宝宜在东厢房暂时歇下后。 叶定宜总算回了自己屋里。 白兰立刻低声,“虽然这些年被伯夫人和二小姐恶心过太多次,也已经提前知道二小姐的心思了。” “还是没想到,吃相会急到这个地步、难看到这个地步。” “真是隔夜饭都要给奴婢吐出来了!” 叶定宜扯唇,“看来你还是修炼不到家,眼里还是揉不得沙子。” “你看你家夫人我,可是从头到尾都面不改色。” “毕竟早就知道她们是没有底线的,当然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来,都不足为奇了。” 顿了一下,“好了,别气了。” “晚上记得让守院门的婆子拦一下侯爷,别让他进咱们院子,他昨晚不是说了今晚还要来吗?” “当然,他如果只是随口一说,根本不会来就更好了。” 白兰应了“是”,“这就吩咐下去。” “不过……看伯夫人和二小姐的样子,做妾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怕是贵妾。” “她们只怕还打着更恶心更过分的主意,说不定还会对夫人不利,夫人不得不防啊!” 叶定宜轻嗤,“以叶宝宜的心高气傲,做妾当然不可能了。” “尤其是做我夫君的妾,屈居我之下,她更是死都不可能接受。” “但,岂是她不可能接受,就不接受的!” 自己先把腰弯了下来,那就别怪她骑到她背上了。 何况还有这些年的旧仇旧怨。 上辈子她只是断绝了跟伯府的往来,等到孟少恒升上三品,永宁侯府日子也是越过越好后。 哪怕她所谓的父亲亲自求到她面前,她也不假辞色,没让他们沾到半分光。 于是到她死之前,伯府也只是听说当无可当,日子彻底过不下去了而已。 这辈子可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是廖氏和叶宝宜先犯贱,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是吗? 她当然只能老账新账一起算了! 廖氏回去了,晚饭便只剩叶定宜和叶宝宜一起吃了。 叶宝宜本来还以为,晚饭时就能见到孟少恒了。 没想到仍是见不到人,——都见不到人了,她还怎么让大姐夫发现她的美好,进而喜欢上她? 等到吃完饭,姐妹俩一起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一边喂鸟,一边消食。 叶宝宜便再也忍不住,问起叶定宜来,“大姐姐,怎么大姐夫都到这会儿了还不回来?” “难不成是让什么事给耽搁了,怎么看你也不紧张、关心的?” 叶定宜一笑,“侯爷应该早就回来了。” “只不过他一向不跟我一起吃饭,也无事不来我院里的。” “我都习惯了,当然不会再紧张关心了。” 叶宝宜的心猛地一跳,“是吗?” “可、可为什么呀?上次我瞧着,大姐姐和大姐夫感情不是挺好么?” “大姐夫对大姐姐瞧着也是真温柔体贴,怎么会……” 叶定宜的笑就变成了苦笑,“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的,表面看谁不是光鲜亮丽?” “罢了,二妹妹不是外人,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侯爷他……其实并不喜欢我,他喜欢娇俏可爱的女子。” “可我从小就是个死板木讷的性子你也知道,实在娇俏可爱不来……” 越说声音越低,“不然我怎么会直接把你安排在我的东厢房,家里又不是没有客院。” “就算是自家骨肉至亲,该避讳的也要避讳。” “但侯爷根本不会来我院里,自然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叶宝宜心跳得更厉害了,“怎么会……大姐姐这么漂亮,大姐夫怎么可能不喜欢?” “我要是男子,我都要喜欢大姐姐了。” 叶定宜又是一记苦笑,“漂亮有什么用,这世上漂亮的人少了吗?”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都羡慕二妹妹了,这般的娇俏可爱。” “我要是有你一半儿,估计侯爷都不会这样待我了……我还说都没地儿说去,说了也没人会信。” “幸好二妹妹来了,我总算能有个说心里话的人。这会儿说了出来,也确实好受多了。” 原来叶定宜除了不得孟太夫人喜欢,还不得大姐夫……侯爷喜欢。 她的风光和日子好过都只是徒有其表? 侯爷还喜欢娇俏可爱的女子? 要论娇俏可爱的话,她当然甩叶定宜几条街了…… 难怪叶定宜屋里也一点男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压根儿看不到任何男人的衣物、用品…… 叶宝宜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满腔的激动压下。 宽慰起叶定宜来,“大姐姐自有大姐姐的好,大姐夫可能只是太忙了。” “等忙过了,自然就会经常陪伴大姐姐了。” 叶定宜低声,“就算是皇上,初一十五都会陪伴皇后娘娘,也有宠爱的娘娘。” “他难道还能比皇上更忙不成?说到底就是不喜欢,喜欢自然就不忙了。” “我也不抱希望了,就这样过吧,权当自己还没嫁人……” 然后不等叶宝宜再说,已转过了身去,“我有点累了,先回房歇着了。” “二妹妹也回房歇着去吧,缺什么就只管告诉白兰青书。” “我就不送你了。” 剩下叶宝宜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假意叫了两声:“大姐姐……大姐姐……” 都不见叶定宜回头,方又说了一句,“那我明儿再陪大姐姐说话。” 也回东厢房去了。 次日傍晚。 孟少恒特意过来陪叶定宜用晚膳,“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叶定宜一笑,“已经好些了,多谢侯爷关心。” “对了,我留了我二妹妹住下陪我几日,待会儿侯爷见了她,可千万温和些。” “好歹也是亲姐夫不是?” 孟少恒有些惊讶,“夫人不是一向不跟……咳,少跟她们往来的吗?” “怎么会忽然,走得这么近了?” 叶定宜抿唇,“以前太年轻了,总觉得非黑即白。但其实,很多事没必要那么较真的。” “到底做父女也好,姐妹也好,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 “正好太夫人喜欢我二妹妹,亲自发话留她住下,我当然也乐见其成了。” “总之,待会儿就看侯爷表现了啊!” 第58章 姐夫就是喜欢她 孟少恒这才笑着应了,“夫人说的是,到底是骨肉至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待会儿我一定当个好姐夫,让夫人面上有光。” 心里却颇有些不悦,跟寿山伯府这样什么都指望不上的破落户有什么好往来的。 以前为了柔儿母子,他的确觉得找个娘家靠不上的夫人最好。 可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不这样想了。 他要是找个娘家显赫的,不就可以大力提携帮助他了? 叶定宜自然不知道孟少恒心里正做着怎样“既要又要”的美梦。 ——也不想想娘家显赫的可不可能看上他。 她也压根儿不想知道,压根儿不在乎。 她既已事先叮嘱过他,便吩咐起白兰来,“去请二小姐来用饭吧。” 白兰应声而去,很快请了叶宝宜过来,“侯爷、夫人,二小姐来了。” 叶定宜遂起身拉了叶宝宜,“二妹妹,你大姐夫听说你来了,特意过来陪我们用膳的。” “先见过你大姐夫吧,别紧张,就当自家哥哥,随意些就好。” 孟少恒也笑,“是啊,二妹妹别拘礼,就当这儿是自己的家。” 又夸叶宝宜,“记得第一次见二妹妹时,还是个小姑娘。” “没想到这么快就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以后可要常来陪伴你大姐姐才是。” 叶宝宜见他一身宝蓝窄袖修身长袍,又俊挺又利落。 再配上温文和煦的笑,毫不夸张的说,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没有之一的男子! 饶她一在房里隐约听见下人通报:“侯爷来了。” 便立刻开始妆扮,刚才出门前也才照了镜子,自信自己这会儿一定是最好的状态。 还是忍不住紧张了,“大、大姐夫过奖了。” “也多谢大姐夫特意过来,陪我、我和大姐姐用膳。” “我以后一定会多来陪伴大姐姐的……” 叶定宜就笑着推了她到桌前,“好了,既见过了,就坐下吃饭吧。” “白兰——” 白兰遂招呼青书绿枝几个,摆起饭来。 一时饭毕。 孟少恒还有公务要处理,便先离开了。 毕竟有小姨子在,他一直留下也不方便。 他一走,叶定宜也打起哈欠来,“二妹妹,我昨晚有些走困,午觉也没睡着。” “想先睡了,就不多留你了啊。白兰,送二小姐回房……” 叶宝宜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连自己是怎么让白兰送了回去的,都不知道。 还是她的丫头见她脸越来越红,怕出事儿,拧了冷帕子来给她敷上。 她才终于如梦初醒般,醒过了神来。 然后,反倒更激动了。 侯爷竟然特地过来陪她用膳,虽然叶定宜说的是‘我们’,可分明就是为的她当她不知道? 侯爷还夸她‘亭亭玉立’,又说太夫人也对她赞不绝口。 还给她夹了好几次菜,让她当侯府是自己的家,让她以后要常来…… 所以,上次不止她对侯爷印象深刻……一见钟情。 侯爷对她其实也是一样,至少也是有好感的? 一定是! 怎么可能不是? 她可比叶定宜年轻,又比她娇俏可爱。 所以一定一定是! 那她就不宜再在侯府多待,最迟后日,就得回家去,请她母亲帮忙想法子了。 正好听说叶定宜最近时常就会出府去,总要大半日的才回来。 那半路上不慎惊个马、摔个跤,实在不幸了,摔断脖子一命呜呼也不是没可能。 届时为了延续永宁侯府和寿山伯府两家的情谊,最好的法子,不就是再结一回亲? 本来当姐姐的没了,小姨子跟姐夫再续前缘,也是常有的事,说不定还能成为美谈…… 决定了,她后日就回去! 叶定宜都不用动脑子,也猜得到此刻叶宝宜心里的狂热。 她从表情到眼神,后面都几乎快要遮掩不住,只差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好吗? 还真得亏孟少恒配合得好,又是夸赞又是夹菜的。 不过,还得再加一把柴才是…… 次日,叶定宜和叶宝宜正吃午饭。 青书就笑眯眯的进来了,“夫人,侯爷才打发人送了两个匣子回来。” “说这个是给您的,这个是给二小姐的见面礼。” “夫人和二小姐快打开看一看吧。” 叶定宜就伸手把两个匣子都接过了,“是吗?侯爷想得可真周到。” 顺手把叶宝宜的递给她,再把自己的打开了,“呀,这么漂亮的簪子!” “二妹妹的是什么?……也是簪子呢,好看,二妹妹快戴上试一试呢!” 叶宝宜忙摆手,“还是大姐姐先试吧,我就不试了。” “怕弄坏了,可是大姐夫的一片心意呢。” 等白兰给叶定宜戴上了,又笑道:“大姐姐戴上更好看了,大姐夫眼光可真好。” “看来,平日也没少给大姐姐送首饰吧?” 叶定宜的笑就僵了一下。 片刻方道:“哪有没少送,都一年多了也不超过三次。” “所以这次应该是沾的二妹妹的光吧?” “不过有的光沾总比没的沾好……好了白兰,给我取下来收好。” “二妹妹,我们继续吃饭吧。” 叶宝宜的心就跳得更快了。 姐夫给小姨子见面礼正常,可哪有给簪子的? 所以她刚才心里就已经在想,难不成,侯爷是为了光明正大送她礼物。 才连叶定宜也一块儿送了的? 可她还是死死克制住了,没让自己继续往那上面想,——至少当着叶定宜的面,她要保持冷静。 却不想,叶定宜自己都说是沾她的光,还说侯爷送她首饰至今不超过三次。 那她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侯爷就是喜欢她。 就是厌烦叶定宜,恨不得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了! 叶定宜这样的好姐姐,当然不忍心看自己的妹妹神不守舍、坐立难安了。 所以一吃完饭,便放了叶宝宜回去,“我得去看看太夫人了。” “二妹妹且先回房吧,别忘了试一下簪子啊,可是侯爷的一番心意……” 等叶宝宜带着丫头出去了。 方和白兰对视一眼,无声冷笑起来。 这吃相的确有够难看的。 不过,终于万事俱备,只欠下一步廖氏当娘的要怎么做了。 她们且等着接招,再顺势而为便是了! 第59章 真是捡到宝了 次日。 安排侯府的马车送了坚持要回去的叶宝宜后。 叶定宜也带着周大叔和福生出了门,直接去了他们的新作坊。 如梦确实能干,就这几日十来日功夫,作坊已经成型、投用了。 租的三进院子一进用来做库房,一进做绣娘们日常做活儿的地方,一进则用来供大家日常起居生活。 如梦也索性搬到了作坊这边来住。 想着都是弱质女流,怕有坏人和地痞流氓来找事,还通过镖局,雇了四个护院。 新衣裳的花样子也基本是如梦自己画的。 她本来就练得一手好书画,不然当初也当不了花魁了。 光有色,没有艺,哪能引得那些附庸附雅自命不凡的男人们竞相追捧? 还当往后没机会用到了,她也不想用到。 因为总会想到以前那些不好的、不堪的回忆。 可夫人说得对,错的不是她,更不是书画本身。 而是那些心术不正的男人,是这该死的世道。 那她还有什么可自轻自贱的,她该庆幸自己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学以致用了才是! 叶定宜让如梦领着,把三进院子里外都看了一遍。 方笑道:“上次来时,还什么都没有。这才几天功夫呢,就万事俱备了。” “可都是如梦你的功劳,你也太能干了,比我想象的还要能干十倍。” “我真是捡到宝了!” 如梦被夸得有些脸红,“夫人快别夸我了,都是您大方向掌舵得好,我都是按您的吩咐做事。” “且夫人这般信任器重我,我当然说什么都不能让您失望。” “辜负了您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了!” 顿了顿,“夫人累了吗?” “要不去后堂坐着歇会儿,喝杯茶,顺便再看一看这些天的账目?” “除了租这宅子三年的四百八十两,这些天买各色布匹绸缎丝线,虽然都只付了三成,剩下的七成等我们卖了成衣后再付,也花了五百多两。” “还有给绣娘们添的生活用品,请厨娘和护院的银子,每日的吃用开销……” 叶定宜一直含笑听如梦报账。 等她报完了,方笑道:“你都报得这么仔细了,我还看什么账目。” “你也别有压力,虽然看起来这段时间是花得多,但宅子平摊到每个月,也就十五两。” “添的各种日常用品也至少要用几年的。” “至于进货的银子和绣娘们的工钱,等我们的成衣出货了,自然就回来了。” 怕如梦心里的大石头还落不下去。 又补充,“再说你家夫人手里还有东西呢,不然怎么敢铺这么大的摊子?” “当然是有底气,铺得起。再说得难听一点,就算亏,也至少亏得起三五个月。” “所以你只管好好做事,你都出这么大的力了,哪能再让你为银子发愁?” “当然得我来发愁,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了!” 如梦闻言,一直下意识蹙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些。 点头道:“有夫人这话,我就安心多了。” “您放心,最多五日后,我就可以去八大胡同售卖我们的第一批成衣了。” “到底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届时自然就知道,以后也能推算个大概了。” 叶定宜想了想,“到时候我可能不方便跟你同去。” “你就带了周大叔和福生,再带两个护院一起去吧。” “一开始也可以让点利,只要能把我们的名头打响,后面自然都能赚回来。” 如梦应了,“自然不能让夫人去,什么都得您亲力亲为,还要我们干什么?” “我心里也有数,您就在家等好消息即可。” 叶定宜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对了,我带了几个礼盒来,你回头让人给陈经纪送一份去吧。” “多亏他大力替我们周旋,我们才能低价租下这宅子。” “虽然地段是偏了些,但整整三进还带后花园,一月才十五两,也是我们占便宜了。” 如梦赞同,“是啊,房主的确让了我们的。” “但也是因为我们一租就是三年,还是一次就把全部租金付给他,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外地打拼。” “他当然乐得退一步了。不过也多亏陈经纪,雇绣娘护院、从布庄进货,可也都是靠他牵线。” 叶定宜笑道:“也是你和周大叔眼光好,一选就选了这么个能干机敏的经纪。” “至于剩下几个礼盒,就留着你们回头去卖成衣时,看能不能派上用场吧。” “若是用不上,回头就给大家分了。” 二人细细说了半日的话。 叶定宜还在作坊用了午饭,才叫上白兰,打算回去了。 如梦笑着送主仆俩出去。 叶定宜见她素面朝天,头发只随意梳成一条麻花辫,垂在左边肩膀上。 为了干活行动利索,衣裳也是窄袖的;也没穿裙子,而是穿的裤子。 整个人却精神饱满,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和明媚。 叶定宜不由笑了,由衷赞道:“如梦,你现在真的特别美、特别好!” 如梦让她夸得一怔。 随即便笑得一脸的灿烂,“我照镜子也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好,因为堂堂正正。” “夫人放心,我会更好的。您也一定会更好的!” 她好不容易才迎来的新生,以后一定都是好日子,也必须都是好日子! 晚上。 叶定宜和白兰正在灯下算账。 虽然她当着如梦的面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但她手里其实真没几个银子了。 毕竟之前赎如梦也好,这次开作坊都好,都是真金白银的往外掏。 而她的嫁妆加上庄子铺子,也拢共就万两出头而已…… 白兰眉头便皱得越来越紧了,“夫人,再这样下去,您可连打赏的银子都没了。” “怎么银子就这么不经花,要赚却是那么的难……” 叶定宜苦笑,“何止难,都快难如登天了。” “好在五天后,就知分晓了,等着看吧。不然,就只能当首饰了。”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青书的声音,“夫人,侯爷来了。” 白兰忙看向叶定宜,压低声音,“侯爷这会儿来,不会是又想……奴婢去拦住他!” 叶定宜却是摆手,“不用。我不是小日子真来了么?” “他还不至于下作到这个地步。” 第60章 作坊开门红 孟少恒很快进来了。 笑容和煦,“夫人身体好了吗?若是好了,当然最好。” “若是还没好,我今晚就留下照顾夫人。” “总之,今晚我可赖定夫人了!” 叶定宜都快吐了,他以为他这样说多幽默,还是多风流呢? 她比大冬天的被硬塞了一块冻猪肉到嘴里都腻得慌好吗! 她低下头,“哪能让侯爷亲自照顾我,有白兰即可。” “况不是都说……不干净、不吉利么?侯爷可是干大事的人,还是忌讳些的好。” 不等孟少恒再说。 已转移了话题,“对了侯爷,我傍晚去看澈儿时,发现他性子越发……乖张了。” “我又提了一回,太夫人病着,不方便照顾他。” “要不让他先搬到我这边来住,他也不肯。还、还骂我肯定不安好心,不然当初就该拼命救他。” “我实在没招了,就想着,要不,提前请了先生回来,给他开蒙?” “都说人从书里乖,说不定他识字念书后,就好起来了呢?” 孟少恒笑不出来了。 片刻方沉声,“他现在仍行动不便,脸也成了那个样子。” “小孩子本来就好动,就喜欢漂亮的事物,哪受得了前后这巨大的差距?” “还是过些日子等他腿好了,再说吧。” 请先生不花钱呢? 关键请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澈儿本质是好的,之所以不停闹腾,也是因为身心都受损,又太想出去和柔儿团聚。 可他怎么能让他出去,出去不就露馅儿了? 柔儿现在怀着身孕,也不能受刺激,不能让她亲眼看到澈儿的惨状。 所以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过些日子,找机会将柔儿弄进府里来。 这样他也不需要再租宅子,再额外养一群下人,一月怎么也能节省一笔了。 但问题又来了,这样的机会哪里来……真是没有一刻不烦心的! 有了这个插曲,孟少恒哪还有心情跟叶定宜虚与委蛇。 本来他就不喜欢她。 加之叶定宜身上的确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近了就能闻到。 孟少恒好歹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明白叶定宜的确没骗他? 到底笑着来,板着脸走了。 叶定宜方冷笑起来。 想恶心她,门儿都没有! 只是冷笑完,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武婢和女镖师怎么就那么难找?” “虽然我知道这是急不来的,得等,但这到底得等到什么时候!” 白兰忙宽慰她,“周大叔不是说,武婢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打小儿培养的,市面上基本不可能有。” “女镖师也抢手得很,因为很多贴身护卫的事,男护卫确实不方便么?” “但陈经纪人脉广,说是天津卫保定府都有熟人,保定府那边又不少习武之家。” “说不定,很快就能有惊喜呢?夫人且稍安勿躁,您自己不都常说事缓则圆吗?” 反正以后侯爷无论怎么说,她都不会出去。 他想恶心夫人,就先踏过她的尸体! 叶定宜片刻才吐了一口气,“是我急躁了。” “还是继续等吧,总能等到的。” 也不知道廖氏和叶宝宜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所行动?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 叶定宜没等到已找到女镖师的好消息,也没等到廖氏和叶宝宜行动。 先等到了如梦首战告捷的好消息。 本来八大胡同那些姑娘们就不差钱儿,只要高兴,拿银子打水漂又何妨? 反正最终也落不到她们手里,她们想私藏个一鳞半爪的都难。 何况这可不是打水漂,而是以比市面上高不了多少的价钱,就能实实在在换来漂亮时新的衣裳。 加上如梦怎么也算个熟人,再有旧怨,心里再羡慕妒忌现在的她。 多少总有那么几分香火情。 自然更没有与她杀价,刻意为难她的了。 连万春楼那个鸨母都没为难,于人于己都方便的事,何乐不为? 且如梦明显攀上高枝儿了,万一将来哪天,就有求到她名下的时候呢? 所以如梦带去的第一批成衣,在万春楼就几乎被一扫而空了。 姑娘们都是不吝银子,只恐抢不到,让其他人占了先。 弄到后面,只差让如梦价高者得了。 又给如梦提了一堆要求,“下次来时,我要什么什么……没问题吧?” “我也要、我也要!” “听说现在都穿什么月华裙,能做吗?……记得领口开低些啊……” “给我的就不用领口开低了,我最近有个恩客很是大方,前儿还说哪天高兴了,就把我赎回去。那我不得赶紧贤良淑德给他看一看哪?” “还是如梦福气好啊,现在都成管事,凭本事吃饭了,岂不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怎么我们就没这福气呢?” 如梦含笑一一记下。 一边记,一边不忘跟姑娘们应酬说笑,“大家的福气也一定在后头……” 临走还把带来的礼盒送给了鸨母,惹得鸨母又是一阵夸赞。 可谓是面子也得了,里子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遂当天就让周大叔回叶定宜,她明日想见夫人,好当面与夫人商量作坊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叶定宜虽然早就知道如梦一定会成功。 真不出所料成功了,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次日便坐车去了作坊,——就算如梦不急着见她,她今日也要过来当面表扬激励她一番的。 如梦正忙着,“这颜色暗沉,就得亮色的丝线来配,才能绣出我想要的那个效果……” 听得门口有动静,抬头一看。 见是叶定宜来了,立刻笑开了,“夫人来了。您先去后堂稍坐片刻,喝杯茶,我忙完就来啊。” 叶定宜便也不打扰她,带着白兰去了后堂。 不多一会儿,如梦过来了,“夫人,我中午订了席面,请所有人吃席。” “您能留下,也热闹一下吗?” 叶定宜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你想得周到,开门红是该好好犒劳一下大家的。毕竟都辛苦了,也都立了功的。” 白兰也笑,“但功劳最大的,还是如梦姐姐。” “竟然就昨儿一趟,就净赚了三百多两银子,如梦姐姐也太厉害了!” 第61章 这都能遇上,可见确实有缘 如梦让白兰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又免不得有几分自得一闪而过,衬得她整张脸都鲜活跃动起来。 她摆手,“白兰妹妹快别夸我了,都是夫人指挥得好。” “况说是净赚了三百多两,却又用来进货了,还是没看到银子。” “所以夫人,我就想着,我们要不再雇一批绣娘,做更多的衣裳?” “只要八大胡同一直在,我们做再多成衣,也是不愁卖的!” 顿了一下,继续,“等回头旁人见我们赚了钱,——就算我们再怎么遮掩,迟早也总会有人跟风的。” “到时候有了竞争,可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最好的法子,就是趁现在多赚,将来要及时抽身也不亏。” 叶定宜思忖片刻,道:“我们才刚起步,树大就真要招风了。” “这是京城,你家夫人我在你看来可能是贵人,但在真正的贵人眼里,却不值一提。” “所以还是像现在这样,不显山不显水,闷声发财的好。” “况这个生意我们也不知道能做多久,时机到了,肯定还要想其他法子,走其他路的。” “那再雇绣娘是长契还是短契?长契怕将来养不了那么多人,短契又信不过。” 如梦闻言,迟疑起来,“这……” 也是,这可是天子脚下。 就拿八大胡同来说,哪家楼里背后没几个靠山呢? 虽然说起勾栏瓦舍都是一脸的鄙视唾弃,银子却永远是好东西。 只要面子维持好,谁管它私下里是怎么来的? 自然,见他们作坊赚钱了,也少不得会有人仗势明里暗里的使绊子使坏。 到时候累得夫人名声受损,甚至惹上大麻烦,后悔都迟了! 如梦越想脸越红,声音也越低了,“夫人,是我太急功近利、太短视了。” “就只想到赚钱,想到好的一面,忘了任何事都是有好的一面,自然便有坏的一面。” “您放心,我以后都会踏踏实实的,再不会好高骛远了。” 叶定宜忙笑,“你也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作坊,何错之有?” “再说我也不想你太辛苦,看你都瘦了。” 如梦见她真不怪自己,方笑了,“是瘦了一些,但精神更足了,浑身都觉得充满力量。” “我昨晚大概算了算,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大概十天能出一批成衣。” “按每次净赚三百两的话,一个月就能赚九百两。” “那最迟下下个月,就能除了本钱,还能按时给夫人上缴收益了。夫人觉得怎么样?” 叶定宜笑容满面,“我当然觉得太好了。” “这样基本就只动了个嘴,出了点本钱,就能坐等大赚的生意,可往哪儿找去?” “我中午可得好好敬我的财神爷三杯才是。” 如梦直笑,“财神爷可万万不敢当。” “再说夫人敬我我可当不起,该我敬夫人才是……” 如此到得中午。 作坊一共席开四桌,周大叔父子和护院们坐一桌。 叶定宜和如梦白兰,再加三个绣工最好、做事情最利索的绣娘坐了一桌。 剩下九个绣娘再坐一桌。 厨娘又带着几个粗使杂役在灶房单开了一桌。 大家一边吃喝一边说笑,因叶定宜并不拿架子,——当然,大家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东家夫人。 所以过了最初的些微拘谨,之后所有人便都放开了。 自然是酒足饭饱,宾主尽欢。 叶定宜也在饭毕稍事歇息后,带着白兰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不过不是直接回侯府,她打算先去附近的生药铺子,借抓药之名,行趁机认药之实。 不然就算有常大夫这样的大拿悉心教导,她连药都不认识。 把每味药的外观药性背得滚瓜烂熟,甚至知道怎么开方子了,又有什么用? 于是一刻钟后。 叶定宜便由白兰搀扶着下了马车,进了在整个京城都比较出名的回春堂的大门。 并不知道她才一下车,就让站在旁边茶楼二楼窗边的高凌,看了个正着。 高凌一边状似无意的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觑旁边的沐沣,“我是说远远的看着驾车的人挺眼熟。” “还寻思是谁呢,没想到是周大叔,更没想到他家夫人也在车上。” “呵……也是,周大叔是他家夫人的陪房和车夫,他既然在,他家夫人怎么可能不在。” “也真是有够巧的,这都能遇上……” 沐沣却既没说话,也没看他。 就跟压根儿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直接吩咐一旁的慕容翀,“那就定了九哥去福建,我去保定,中旬出发。” “只是福建很快就要热起来了,还要长时间走水路。” “九哥少不得要辛苦几个月了,只能等回来后,我再谢九哥了。” 慕容翀摆手,“辛苦什么,你难道就不辛苦了?” “再说你也的确不能长时间离开,我却无妨,我在西山大营也多少有几个心腹替我周旋。” “当然我去福建更合适了。” “自家兄弟,就别说这些废话了。” 随即笑着看向高凌,“你眼睛倒尖,大老远都能看见。” “不过也确实够巧的,可见确实有缘。” 高凌又觑了一眼沐沣,方笑道:“九爷说笑了,就刚好一抬头就看见了。” “不过往后除了常太医,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到底,只是不相干的人。” “所以前儿无意听说周大叔正替他家夫人寻武婢和女镖师,却遍寻不着,属下也没打算搭手了,虽然只是举手之劳。” 慕容翀一笑,“你消息也挺灵通,什么都能听说。” “不过武婢和女镖师自来抢手,遍寻不着也正常。” “问题好好一个侯夫人,无缘无故寻武婢女镖师做什么,难不成,是信不过身边的人。” “还是知道自己会遇到危险,所以未雨绸缪?” 顿了一下,“那她也真是有够可怜,她夫君也有够废的,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还算哪门子的男人!” 高凌见慕容翀肯配合自己。 胆子越发大了,“外室都养几年,孩子都快生俩了。” “哪儿是护不住,分明就是懒得护、不想护吧?” “还逼得自己的夫人只能赚青楼的钱,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何至于此?九爷说得对,算哪门子的男人。” “怎么好女人偏就遇不上好男人?真真是明珠暗投,可惜了!” 第62章 明珠暗投 惊马 慕容翀也跟着叹息,“是啊,确实明珠暗投了。” “不过还这么年轻,也不是没有机会明珠另投,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希望她能尽快脱离苦海,找到那个可以让她真正光芒耀眼的人吧!” 高凌道:“只要她愿意,应该还是不难的。” “对了九爷,我家爷是因为各种原因,暂时不便娶亲。” “您又是为什么不肯娶亲?听说前儿您家王妃为您相看,您连面儿都没露。” “您家王妃可不敢真过了,那为您挑的人选必定家世才貌都过人。您也不怕因此错过了好姻缘呢?” 慕容翀扯唇,“家世才貌过人就是好姻缘了?” “人就活一辈子,当然还是希望找个自己真正喜欢动心,跟自己契合的。” “只要真的喜欢,旁的又有什么要紧?根本没必要想太多。” “甚至连将来也没必要想太远,就算不能天长地久,能曾经拥有也已经足够。” 高凌笑起来,“倒不想九爷这般豁达。” “也是,想那么多干嘛。真喜欢了,先得到再说。” “别说她跟了别人可能会不幸福,就算幸福,难道我信别的男人还能胜过信自己了?” 说着不着痕迹再次觑了沐沣一眼,“当然只有我自己,才能给喜欢的女人真正的幸福。” “哪怕以后不喜欢了,也一定会保她余生无忧。” “或者有危险了,也一定会事先安顿好她,同样让她余生无忧。” “因为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线和良心,可别的男人的底线和良心,我就不敢保证了!” 虽然这段时间沐沣看似一点异样都没有。 高凌作为他的心腹,跟了他十几年的,又怎么会感受不到他情绪的细微差别? 有些东西根本不用言传,意会就够了。 他家爷分明就是动了心的。 却一直在清醒理智的克制自己……他这些年都够苦了,何必还要这样自苦? 既然遇上了可以缓解自己苦楚的糖果。 那不管是短暂慰藉,还是长久相伴,当然都得先吃到嘴里了! 正好刚才让高凌居高临下看到了周大叔,再看到了叶定宜。 双方可没事先约定好,爷和九爷也是临时选的这个地方议事。 竟也能遇上。 不是天定的缘分是什么? 所以高凌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就是想着万一还能有转机呢? 他家爷真的太苦了,他心疼,被骂被罚都无所谓了! 慕容翀也笑起来,“想不到高凌你还挺有担当。” “还说得这般头头是道的,某个当爷的听见没?你属下想女人了。” “你什么时候,给他赐一门亲事呗?” 说着看向高凌,“不会你小子已经有人选了吧?” “有就直接说,你家爷不给你做主,九爷我也给你做。” “管保让你俩风风光光的成亲,让你从此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啧,说得我都羡慕你了。” “沐沣你呢,难道就不羡慕?” 慕容翀的想法跟高凌差不多。 难得动心,当然说什么也要得到了。 尤其明显知道动心的对象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分明就是救她脱离苦海。 那更用不着迟疑了。 等她过上了真正的好日子,不信她还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惦记渣男。 总不能有人天生就喜欢吃苦受罪,还是吃一辈子吧! 沐沣总算开口了,“高凌一贯长舌就算了,怎么九哥你也变得跟他一样了?” “事情既然已经商定,走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人。 慕容翀忙拉住他,“走什么走。我忙到现在,午饭都还没吃。” “好歹也让我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再走啊,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高凌,你去让掌柜给我弄点儿吃的来。” “我知道他们是茶楼,没几样吃食,味道也肯定一般。但能填肚子就行,我不挑。” 高凌忙笑着应了“是”,闪身出去了。 幸好还有九爷。 再拖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夫人应该就出来了。 到时候再想办法制造个偶遇什么的,岂不是转机就真来了? 沐沣还想走,“那九哥你自己吃,我先走。” 让慕容翀抓得更紧了,“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你得留下陪我一起吃。” “才还说要谢我,就是这样谢的,陪我吃顿饭都不肯?” “反正你说什么也得留下……还站着干嘛,坐下呀!” 沐沣无奈,只得重新坐下了,“行,我陪九哥一起吃,吃完再走。” 叶定宜在回春堂认了半个多时辰的药,便没再继续认下去。 怕贪多嚼不烂。 也怕转头给忘了,或者弄混了。 遂又让回春堂的药童给自己每样都称了一些,再写上名字,打算回去后巩固加深。 方带着白兰,出了回春堂的门。 周大叔见她终于出来了,忙迎上前,“夫人,现在回去吗?” 叶定宜“嗯”一声,走到马车前,就着白兰的手上了车。 却是还来不及坐稳,整个身体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力猛地往后甩了去,后脑勺撞在了车壁上,立刻火辣辣的痛。 但她很快顾不得痛了。 因为她根本稳不住身体,下一刻已不受控制的,整个人都在车厢里滚来摔去,一瞬间已是七晕八素。 脑子却反倒找回了几分清明,——也是因为听见了白兰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夫人,夫人……” “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惊马了……周大叔你快想办法呀……” 以致终于反应过来,她这是遇上惊马了。 可好好的,马儿怎么会受惊,明明她上车时,它还那般温驯。 周大叔也是驾车的老手了,如果马儿事先真有异样,他岂会看不出来…… 叶定宜的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间,马儿已经嘶鸣着,继续往前横冲直撞出百十丈了。 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一阵阵惊慌的尖叫声咒骂声。 叶定宜就更慌了。 怎么办,她已经听不见周大叔和白兰的声音,可见他们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 那便意味着,她只能自救了…… 可她连站都站不稳,也不会驭马驾车……马儿速度还这么快,她纵然背水一战直接跳车,怕也得摔个非死即残…… 第63章 英雄救美 叶定宜惊慌失措间,马儿不知撞到了什么,“砰”的一声后。 可能因为吃痛,反倒跑得更快了。 叶定宜本来已艰难挣扎着,爬到了车门。 她不能就这么听天由命,她必须自救,必须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来。 她还没有报仇雪恨,还没有让人渣们都血债血偿,说什么都不能就这样死了! 可看着地下一闪而过的路面,看着两旁风驰电掣般后退的人和房子。 叶定宜还是本能的迟疑了。 这要是跳下去,怕真只有死路一条了……继续待在车里,就算被颠得生不如死,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万一,就有艺高人胆大的好心人,把马儿给控制住,把她给救了下来呢? 可就是这一下迟疑,马儿不知又怎么了。 竟忽然调转马头,往回跑起来。 巨大的力量也让叶定宜在一阵本能的虚空抓扯后,直接被甩出了车厢去。 这下好了,她用不着害怕纠结跳不跳了。 老天已经替她做好选择了,——可老天爷不是已经站到她一边,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了吗? 怎么还要她的命,且让她死得这般猝不及防、这般窝囊? 难道它让她重生,就是为了让她再死一次? 休想,她就算要死,也绝不会是今日! 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反而落入了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里。 也就是说,她真遇上艺高人胆大的好心人了? 叶定宜大口大口喘气的同时,忙睁开了刚才吓得紧闭的双眼。 想立刻看一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就迎上了一张轮廓分明、五官昳丽的面孔。 迎上了一双深邃冷清,但又分明读得出担心和愠怒,还好似有其他情绪的眼睛。 关键,眼睛的主人她认得…… 叶定宜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沐爷?” “真是太、太感谢沐爷了!” 沐沣却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便揽着她再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终于稳稳落到了地上。 然后,就要松手。 叶定宜却腿软得根本站不住,他才一松手,她便直直往下栽去。 沐沣只得立刻又揽住了她的腰,声音低沉,“还好吧?” 叶定宜惊魂未定,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脸色一定跟个鬼一样。 跟‘好’字显然半点边儿都不沾。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稳住了,“我还好,多谢沐爷。” “真是万幸沐爷刚好在,不然我这会儿必定已是非死即残。” “救命大恩,一定会竭诚以报的!” 再退后一步,与沐沣拉开了距离。 沐沣霎时怅然若失。 却立刻给压下了,道:“我正好路过,看见有人惊马。” “就顺手救下了,没想到惊马的人是你。” “所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叶定宜想到自己刚才命悬一线的恐惧和绝望。 后怕得眼睛鼻子又发热发酸起来。 她忙忍住了,提裙要拜下去,“每次沐爷都说举手之劳,可怎么可能只是举手之劳?” “从赎如梦到在长公主府的相助,再到常大夫,每一次都是雪中送炭。” “刚刚更是,我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您却硬生生给我拉了回来。” “还请先受我一拜!” 沐沣见她眼睛红红的,还有水光闪过。 浑身也仍如惊弓之鸟般,紧紧绷着,还轻微颤抖着,却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就想到了那一晚,她也是这样颤抖着,强作镇定的…… 沐沣清了清嗓子,“别拜了,我不喜欢这些。”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也太惹眼。” “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叶定宜余光见周围的确有不少人在张望。 至于她的马车,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才没再坚持下拜,“行,就当我欠沐爷一个人情。” “那您,定是有正事吧?还请先忙您的正事去。” “我在这儿等一等我的丫头和车夫,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了。” “还要去找到我们的马儿和马车,该赔偿沿路百姓损失的,也要赔偿。” “就不耽误沐爷的时间了。” 沐沣没动,“还是等你的丫头和车夫找过来后,再说吧。” “至于你的马儿和马车,刚才高凌跟我一起的。事先就说好了我救人,他去追马。” “他骑术还不错,应该很快就能让马儿平复下来了。” 顿了顿,“但你的马怎么会好好的,忽然就受惊了?” “刚才我好像听人说了一耳朵,当时你的马都没动,一直好好停在原地的。” “结果你一上车后,就忽然受惊了。” “是不是,让人暗算了?” 万幸高凌和九哥死命把他留下了。 更万幸高凌一直不怕死的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他才能一听见他的惊呼,一看事态不妙。 便立刻掠出窗外,再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她。 不然现在结果会是什么样,真的不堪设想! 叶定宜听得高凌也在,松了一口气,“原来高爷也在,真是太好了。” “我刚才也想过了,必定是有人暗算。” “我回去后会尽快查出幕后主使,让其受到惩罚付出代价的。” “多谢沐爷的关心和提醒,能遇上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沐沣片刻方点头,“的确是不幸中的万幸。” 若不然,他再后悔也迟了。 她一直颤抖着,他衣袖下的手又何尝不是一样? 二人说话间,高凌已经追上马,将它制服,驾着马车找了回来。 刚才他一看见叶定宜的马儿忽然发狂,便和沐沣一前一后掠出了窗外。 然后再飞快扔下一句:“爷,您管人,我管马!” 便直冲周大叔,夺马鞭去了。 虽然夫人正处于危险当中,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这种英雄救美的事,他当然还是不会蠢到去抢自家爷的风头了。 至于慕容翀,他身份比较显眼,怕人群里会有人认识他,回头横生枝节。 所以就用不着他出手了,本来两个人也够了。 “吁……” 高凌把马车驾到叶定宜和沐沣面前才停下。 一停稳便立刻跳下了马车,“爷、夫人,你们都还好吧,没事儿吧?” 第64章 怜惜了,心疼了 叶定宜和沐沣都摇头,“没事。” 但沐沣随即已道:“刚才马车那么颠簸,只怕少不得有磕伤碰伤。” “高凌,你驾车把人送去医馆,看一看吧!” 叶定宜忙摆手,“多谢沐爷关心,我真的还好,等回家自己上点药酒,应该就没事儿了。” “倒是高爷这么快就把马儿制服了,真是厉害。” “我还以为,它不知道得发狂到什么时候呢,明明它一向很温驯的。” 高凌忙笑道:“夫人叫我高凌吧,真当不起您这声‘爷’。” “这马儿也不是故意发狂的,我刚追上它就赶紧查看了一下。” “它的……喏,这里,还在流血这里,让人扎了一根针,几乎就要全没进肉里了。” “它忽然吃痛之下,可不得发狂了?” 顿了顿,“夫人可是有什么仇家?” “这肯定不会是意外,不会是偶然,一看就是蓄意想要夫人的命……” 说到这里,话仍是对叶定宜说的。 看的却是沐沣了。 见他家爷的眸底瞬间已满是冰冷的杀气。 咳了一下,“夫人往后可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真的万幸爷和他今日刚好在。 也万幸有九爷做“同党”,他才敢顶着爷的冷眼,依然一直密切注视着窗外。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疏忽了。 竟没注意到当时有人意图扎夫人的马,没事先规避危险。 事后也想不起来当时周围都有哪些人,不能替夫人尽可能锁定嫌犯的范围。 即便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所有人事先压根儿做梦都想不到。 所以他一直都只是半只眼挂着外面,还是疏忽了。 只盼爷待会儿回去后,不会罚他罚得太重吧…… 叶定宜脸色也难看至极,“多谢高爷替我解惑,也多谢你的提醒。” “我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会争取一劳永逸,让她们不再有下一次机会的!” 高凌余光觑了一眼沐沣。 方答道:“夫人心里大概有数的意思,是您已经知道疑犯是谁了吗?” “这般清楚夫人的行踪,应该是熟人吧?” “还能买通动手的人这般神不知人不觉的就达到目的,可见必定许了重利。” “夫人若是有需要我家爷帮忙的,尽管开口,不都说人多力量大么?” 叶定宜忙欠身道谢,“多谢沐爷和高爷的好意了,我暂时不需要帮忙,自己能应付。” “二位已经帮我良多了!” 还能是谁? 现在孟少恒还不想让她死。 就是孟少茵孟少菱现在也肯定没有让她死的心。 郭氏则色厉内荏,只是嘴上说得厉害,实则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现在让她死。 闵心柔就更不可能了,她那么能忍、那么能蛰伏的人。 所以,便只剩廖氏和叶宝宜母女了。 她们也确实有动机。 她叶定宜这个原配不先死,可怎么为叶宝宜这个继室腾位子? 难道还真委屈叶宝宜做妾不成,堂堂寿山伯的掌上明珠,可受不得这个委屈,受不得这个耻辱! 正好机会并不难找,她近来隔三岔五就要出府一趟的。 只要瞅准时机,防不胜防之下,给她来个一击毙命的可能性不要太大。 还连善后都不用担心。 她人都没了,有谁会为她查明真相,为她申冤报仇不成? 她的婆婆夫君可都不喜欢她,最亲的父亲也根本当她不存在。 还有什么可怕的? 本来也只是一场意外…… 叶定宜正满心冷嘲的想着。 白兰和周大叔父子终于找了来。 白兰眼睛都哭肿了,“夫人,您没事儿就好……吓死奴婢了,奴婢真以为……” “多谢菩萨保佑,多谢满天神佛保佑……” 周大叔父子也是脸青白黑的,“夫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天谢地……” “夫人,都是我和福生不好,都是我们没保护好夫人……” 叶定宜知道三人都吓坏了,这会儿只怕腿都是软的。 笑了一下,“虽然确实惊险,但好在沐爷和高爷正好路过,救下了我。” “所以有惊无险,我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们都别哭别自责了,你们又料不到,也不想的。” 白兰已经看见沐沣和高凌。 也约莫猜到是二人救的自家夫人了。 听得果然如此,立刻跪下磕起头来,“多谢沐爷、多谢高爷。” “奴婢就算这辈子报不了二位的大恩大德,下辈子已一定做牛做马来报!” 周大叔和福生见状,忙也跪下磕起头来。 高凌忙笑道:“也不是外人……咳,我们既正好遇上了,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没想到,救的正好是熟人。” “都快起来吧,人家都在看了。往后也记得照顾保护好夫人,谨慎再谨慎吧。” 叶定宜便也叫了白兰和周大叔起来。 这才看向沐沣,“沐爷,我的人既然已经来了,您和高爷就忙你们的去吧。” “我们自己回去即可,这回不会再出事了。” “至于您的救命大恩,我铭记于心了,一定会竭诚以报的!” 沐沣闻言,沉沉“嗯”了一声,“那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还有,你如果真能应付,真能一劳永逸当然最好。” “如果不能,不必逞强,可以去玉桥胡同找高凌。” 叶定宜欠身应了,“多谢沐爷,沐爷慢走!” 等目送沐沣和高凌转身走远了。 方沉下脸来,吩咐周大叔,“走吧,先回去。” “高爷已经检查过马儿,不会再有问题了。” 另一边。 沐沣也是一转过身,便已面沉如水,“不是连日都在寻武婢女镖师吗?” “选一个最机敏的送过去。” “以后类似的情况绝不许再发生,再发生就提头来见,你也提头来见!”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这会儿人便已经不在。 还吓成那样,都要立刻把眼泪逼回去。 让自己维持镇定体面的状态。 也到了这个地步,都不愿依靠任何人,想的仍是挺直了脊梁靠自己。 到底是她生性就这么自强,还是从来都无依无靠惯了,早已接受现实。 早已只能相信自己、只敢相信自己了? 沐沣此刻想到叶定宜惨白的脸,颤抖的身体。 心里都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儿。 他也终于自欺欺人不下去,他的确怜惜她、心疼她了…… 第65章 当然只会以牙还牙 高凌忙恭声应了,“爷放心,属下回去就安排。” “一定给夫人选一个身手最好、最机敏的,往后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都不许离开夫人半步。” “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见沐沣不说话,又小声道:“虽然夫人说她暂时不需要帮忙,自己能应付。” “但她一看就无依无靠,谁也指望不上。” “不然……还是那句话,也不至于赚青楼的银子,不至于什么都亲力亲为,还急着学医、急着找武婢了。” “她显然是太清楚自己的处境,只能尽可能未雨绸缪。但就算如此,刚才依然……” 高凌现在说起来,都还心有余悸,“爷,要不我们帮她一把。” “至少让她先和离了,脱离现在的环境,也远离现在身边那些牛鬼蛇神吧?” “夫人一看就聪明果决有主见,应该不至于还被那恶心的男人迷惑,不想和离才是。” “说不定,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沐沣沉默片刻,方沉声,“她既说了自己能应付,就由她吧。”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谁强都不如自己强。” “等她什么都经过见过,变得足够强大了,将来……万不得已时,才有最大的希望自保。” 顿了一下,“暗中留意着,必要时,可以助力一二。” 高凌刚才便知道自家爷已经松动了。 但还是不敢太乐观。 怕他很快又变得冷静理智起来。 没想到,他家爷不但没变回去,反而替夫人考虑得越发周全、长远了。 也是,刚才那样的凶险,万一……这会儿活生生的人便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在生死面前,理智也好,犹豫、纠结也好,又还算得了什么? 都一脚踹到九霄云外去吧! 高凌几乎是立刻笑着应了,“爷放心,属下理会得了。” “夫人如果自己能应付,当然最好。实在不能了,属下也定不会让夫人吃亏,委屈了夫人。” “那您……咳,刚才也没顾得上与夫人好好说话儿。” “要不,过两日属下再安排,您和夫人见一面?您这不是马上要出发去保定府了么,见过了,出发时才好安心不是?” 难得爷终于想通了,当然要趁热打铁了! 沐沣却又变得面无表情起来,“你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高凌干笑,“哪有……属下这不是那个、那个皇帝不急太监急么?” “当然,属下自然不是太监,但意思的确是那么个意思,爷一定明白的。” 好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只要爷已经松动了,跟夫人珠联璧合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本来他也不该再这般自苦,完全可以适当享受一下的! 不想又听得沐沣沉声开了口,“你可别自作聪明,自作主张。” “……一切等我从保定府回来后,再说!” 高凌便又笑了,“爷放心,属下绝不会自作聪明的。” 少时,叶定宜回到了侯府。 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周妈妈去寿山伯府接叶宝宜,“就说太夫人想二小姐了。” “正好今儿庄子上送了新鲜的鱼和瓜菜来,请她过来尝鲜。” “记得,只接她一个人即可,伯夫人就不必一起来了。” 等周妈妈应声去了。 叶定宜又吩咐周大叔,“你去宛平县找一个叫董家梗的地方。” “那里有一户人家丈夫是童生,家里本来有十几亩良田。” “但却于去年让寿山伯府的管事给低价硬夺了去,那管事还仗着寿山伯跟宛平县的县丞有交情。” “不但让童生没能为自家讨回公道,还打了童生一顿板子,回去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见周大叔似是有话说。 不等他开口,已继续,“你找到他们家后,说你可以助他们家讨回良田和公道,只要他们听你的安排。” “再告诉他们,你只是替天行道,绝不伤天害理,请他们只管放心!” 周大叔见叶定宜终于说完了。 忙道:“夫人怎么知道这事儿的,确定真有其事吗?” “且,到底是……夫人的娘家,是夫人的亲生父亲。” “伯府真有个好歹了,于您怕也没有好处,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叶定宜冷声,“没什么好考虑的,他们都要我的命了,我何必还跟他们客气。” “他们策划要我的命时,可没想过好歹我也是亲生的。” “还是你以为,这事儿寿山伯会不知道?他就算不知道,也是装的。” “没有他的默许,廖氏和叶宝宜绝不敢猖狂至斯。” “好了,周大叔只管去吧。把人先接到京城后,再继续下一步也不迟!” 周大叔闻言,想到刚才的凶险。 想到寿山伯一向对自家夫人的凉薄。 再想到很多事自己并不知道,而夫人也不是那等无事生非无情无义的人。 她既然这么笃定就是伯府干的,既然非要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遂没有再说,“是夫人,我待会儿收拾一下就出发去宛平。” “我就不带福生去了,省得引人注目。把他留给您,您有事吩咐也方便些。” 叶定宜“嗯”一声,“那周大叔路上小心。” “白兰,取二十两银子给周大叔路上好花销。” 如此送走了周大叔。 白兰方再忍不住咬牙切齿,“还以为她们就算会使坏,会对夫人不利。” “也至多只是想坏夫人的名声,或者软硬兼施的逼迫夫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怎么也不至于铤而走险,伤夫人性命。没想到竟狠毒到这个地步,动作也这么快,根本防不胜防。” “真的太坏了,合该下十八层地狱!” 叶定宜扯唇,“是啊,我也以为她们不至于狠到这个地步。” “毕竟早年如果安心要我的命,机会不知道多少。” “可还是让我活了下来,足见还是知道人命关天,有那么几分敬畏之心的。” “结果,我还是低估了她们,尤其……低估了寿山伯的狠心。” “也确实,掉以轻心了,以后绝不会再犯!” 廖氏和叶宝宜也就算了,本来继母和原配嫡女就几乎天生的水火不容。 可寿山伯却怎么也是亲爹,照样为了一己私利毫不犹豫要她的命。 她当然不可能以德报怨,而只会以牙还牙了! 第66章 不会再心慈手软 叶定宜这会儿是真后悔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 只想着从小廖氏虽然各种小动作不断,让她吃了不少说不出口的亏,受了不少说不出口的委屈。 但的确从没真害过她的命。 应该是觉着她不过一个女孩儿,翻不出真正的风浪来,大不了将来随便嫁了; 且可能确实顾忌寿山伯,寿山伯也多少对她还是有那么一二分父女之情。 实在没必要冒杀人、也冒夫妻情分毁于一旦的风险吧? 可现在哪还跟之前一样。 她当初出嫁时,硬闹到族老们面前。 还扬言不把她娘的全部嫁妆都给她,除非打死她,否则她一定会闹去顺天府。 已经把寿山伯气得半死,也已经狠狠伤害过一回他的切身利益了。 她还出嫁后就相当于跟娘家断绝了往来。 摆明了不管是好是坏,以后娘家都别想沾染一分一毫。 那还能指望她什么。 指望将来孟少恒越爬越高,她真正夫荣妻贵后。 跟他们来个秋后算总账,一锅都给他们端了吗? 当然绝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正好孟少恒也‘喜欢’叶宝宜。 让她这个原配先‘意外’死去,两家再结一回亲,往后守望相助,不就皆大欢喜了? 自然,在切身利益面前,寿山伯本就已所剩无几的父女之情,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能十几年都无视她被欺凌薄待,无视她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比寄人篱下之人还凄惶的痛苦。 如今当然也能无视她人为的死于非命! 白兰眼睛都红了,“可伯爷……” “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说虎毒不食子,伯爷总不至于比老虎还……” “没准儿,伯爷他真……不知道呢?” 叶定宜冷嗤,“白兰你何必还要自欺欺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太清楚了!” “说不定,就是他安排的人扎我们的马。要一直神不知人不觉的跟着我们,要把时机把握得刚刚好的动手。” “还要让我们事先察觉不到,事后也连对方长什么样,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如果是廖氏安排,怕是没这个能力。但换成寿山伯亲自安排,就不一样了。” 顿了顿,“退一万步,就算不是他亲自安排的。” “也是他默许的,是他长年累月纵容廖氏和叶宝宜,才会让她们这般猖狂、无所畏惧的。” “所以,这个责任必须他来负,必须擒贼先擒王的先打他!” “说来,我还得感谢他呢。感谢他教会了我以后做任何事都必须快狠准,对任何敌人都不该再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白兰就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叶定宜了。 怎么这么好的夫人,身边的所谓亲人、爱人却全都是狼心狗肺呢? 叶定宜见她心疼自己都心疼得快哭了。 反倒笑了,“好了,我不难过,真的。” “我就是恨自己太大意,恨自己还是太软了,竟然不自觉给敌人留了一线。” “对敌人的仁慈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要么便不做,要么便得做绝了!” “咝……这会儿才发现我全身都好痛,给我看看都伤到了哪里,再拿了药油来,给我都揉揉吧。” 白兰这下顾不得难过了。 忙迭声应着“是”,找药油去了。 等看到叶定宜不但头上几个大包,身上也好几处都磕得又青又紫。 更是只剩下愤恨,“夫人,等周大叔把您说的那个童生的家人带回京城后。” “您打算怎么为他们讨回公道?” “可千万不能手下留情,必须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叶定宜沉声,“当然不可能再手下留情。” “那童生好歹算个读书人,等过两年中了秀才有了功名,还可以免税免徭役,见了官员也可以不跪了。” “却让区区一个管事,勾结一个县丞,就田也给人家夺了,人也给人家害死了。” “这种事也就是御史大人们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岂有坐视不管的?” “尤其御史台还有一位姓黄,但却人称‘铁御史’的御史大人。别说区区一个寿山伯了,就是公主王爷,他也照参不误!” 前世这事儿是明年底才曝光的。 不过不是铁御史最先知道,参的寿山伯,是御史台的另一位御史。 因此顺天府只拿了那个管事。 再判归还了童生家的良田、赔偿白银五百两,还罚了寿山伯三年俸禄、那个县丞则贬官去蛮荒之地便算完了。 可这次换成铁御史,会是什么结果,就说不好了。 叶定宜只知道,铁御史连福慧长公主的驸马都参过,简亲王世子也参过。 还让几家勋贵和文官被夺过爵、抄过家的! 白兰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是让那童生的家人,去找铁御史告状吗?” “只盼那位铁大人能铁面无私,让有些人不死也脱层皮吧!” 叶定宜扯唇,“你都叫他铁大人,而不是黄大人了。” “相信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了,给我收拾一下吧,叶宝宜应该快来了。” 白兰遂没有再说,服侍叶定宜换起衣裳来。 不多一会儿,周妈妈带着跟上次来时一样精心装扮过的叶宝宜回来了,“夫人,二小姐到了。” 叶定宜点点头,“下去吧。” 然后笑着招呼叶宝宜,“二妹妹坐……怎么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累了?” 叶宝宜忙笑了一下,“是有点儿累,缓缓就好了。” “倒是大姐姐脸色才真不好看,怎么闻着,还一股子药油的味道?” “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叶定宜“嗯”了一声,“是刚才出门时,不小心惊了马,把头碰伤了,身上也碰到了好几处。” “所以擦点药油,活血化瘀一下。”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那马儿一直都很温驯的,周大叔也是赶车的老手了,却忽然就惊到了。” “万幸碰上好心人,给我救了下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看向叶宝宜,“但我回来想了这么半天,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就会忽然惊马?”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任何的可疑之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害我了!” 第67章 上钩 叶宝宜听得叶定宜说‘万幸碰上好心人,给我救了下来’。 眼里一闪而过的还是懊恼。 等再听到她说‘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想害我了’。 懊恼便变成了心虚与慌乱。 虽然仍是一闪而过,还是让叶定宜给捕捉到了。 这下自是更确定果然是她们母女干的,她果然没猜错了! 叶宝宜已强笑道:“好好的怎么会有人想害大姐姐?还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 “应该就只是一场意外,大姐姐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那大姐姐只是碰伤了,没有其他的不适吧?刚才周妈妈也是,怎么什么都不说。” “我和娘要是知道,也好给大姐姐带一些药材和补品来啊!” 话说得漂亮,衣袖下的指甲却已快嵌进了肉里。 贱人连这都能刚好被人救下,也真是有够命大的,果然祸害遗千年么? 好在看她的样子听她的语气,应该不知道马儿到底是怎么受的惊,又是谁在幕后主使。 或者说,就算她有所怀疑,也毫无证据。 那她们就还有机会,——不信下次她还能这般幸运! 可这次爹肯帮忙,下次就未必了,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叶定宜点头,“我也觉得应该是自己吓自己。” “我又没有仇人,也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可能会有人恨我到要我命的地步?” “且雁过留声风过留痕,真是人为的话,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的疑点都找不到?” “二妹妹说呢?” 一边说,一边眼也不眨的盯着叶宝宜,就像要把她看穿一般。 叶宝宜的笑容便几乎要维持不住,面皮也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到底她才十五,虽然自私恶毒,养气功夫却还不到家。 这也是叶定宜特意让周妈妈只接她,不请廖氏一起来的原因。 廖氏一旦来了,不但她自己能遮掩得天衣无缝。 还能让叶宝宜都胆子更大、更有底气,可就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只差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叶定宜虽然知道就是她们做的,也总得见过了人,才能彻底给她们定罪不是? 反正廖氏不敢不让叶宝宜来,也大概率不会自己硬要跟着来。 不然同样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亏大了? 至于叶宝宜可能会露马脚,只要没有证据,又能把她们怎么样? 而那么天衣无缝的局,往哪儿找证据去! 叶宝宜终于还是在叶定宜的逼视下,挤出了声音来,“我、我觉得大姐姐说得对。” “大姐姐这么好,谁要是起坏心想要害你,老天爷都要看不过去的,呵……” “那个,不是说太夫人想我了吗?我要不,先去给太夫人她老人家请个安吧?” “不先去给长辈请安,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也担心太夫人会不会因此,对大姐姐、对我们叶家有什么看法……” 叶定宜终于收回了视线。 笑道:“用了午膳后再看要不要去吧,太夫人这会儿吃了药,应该已经睡了。” “她应该也是小孩儿心性,当时想一出是一出,过后就忘了。” “对了二妹妹,今儿接你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不等叶宝宜问,已自发继续,“过几日便是四月初八浴佛节了,这不是想着今年我们家诸事都不顺么?” “我和侯爷就商量着,到了那日要去城外的大佛寺讨一些浴佛水,好生洗一洗晦气。” “还打算舍豆结缘,放生放花灯。你和夫人届时有空的话,也一起去吧?” “我们家两位妹妹应该也要去的,正好你们年轻姑娘家一起多亲香,说不定还能成为手帕交呢!” 侯爷也要去大佛寺。 那岂不是,她就有机会单独与侯爷见面、说话儿。 让侯爷越发的喜欢她了? 只要侯爷真心喜欢她、非她不可,回头休了叶定宜再另娶她,她不也一样达到目的了? 反正也没人替叶定宜出头撑腰,她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要是识相,她和侯爷也不是不可以送她去庄子上,保她余生衣食无忧…… 叶宝宜立刻顾不得紧张心虚了。 忙道:“我和娘有空的,每天都有空。” “那就先说定了,我们到时候和大姐姐全家一起去啊。” “正好也去一去晦气,再好生祈一回福,请佛祖保佑我们所有人都平安顺遂!” 叶定宜笑着点头,“行,就先说定了。” “等回头定了出发的日子和时辰,我再打发周妈妈回去告诉夫人。” “到时候两家好一起出发。” “不过那日二妹妹可就不能打扮得像今儿这般漂亮了,还是素净些的好。” “好在以二妹妹的娇俏可爱,淡妆浓抹总相宜,都各有各的可爱,问题倒也不大……” 叶宝宜心不在焉的应着,“我记下大姐姐的话了。” “到时候且等大姐姐的消息啊……” 实则心已经飘出去老远了。 她打扮得素净了,还怎么让侯爷更喜欢?哪个男人不喜欢女孩儿精心妆扮得漂漂亮亮呢? 不过佛寺那样的地方,到时候人肯定也多,的确不宜打扮得太鲜亮太惹眼。 那就这几天多花点心思想一想,素净也素净得比所有人都漂亮。 自然也就鹤立鸡群,让侯爷的目光想移开都难了…… 叶宝宜心思都用到了过几日怎么打扮搭配上,哪还顾得上去给郭氏请安? 跟叶定宜一起吃过午饭,又随便应付了几句。 便借口累了,“我昨晚其实有些走困,所以刚才一来大姐姐就觉得我脸色不好呢。” “所以想先回去了。” “太夫人那儿,就请大姐姐替我分说一下了啊。” 坚持辞过叶定宜,先回去了。 叶定宜等她走远了,方扯唇吩咐白兰,“去告诉福生,让他赶紧往大佛寺,请知客僧为我们预留几间屋子。” “这样的盛会,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夫人太太小姐们要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另外,尽量不要偏的、安静的屋子。如果能跟别家合住,最好三五家合住一个院落,就更好了。” “总得保证届时随便哭上几声,喊上几声,就得引得一堆看热闹的人不是?” 第68章 很好,都齐活儿了 白兰应了“是”,“待会儿奴婢就亲自去吩咐福生,夫人放心吧。” 说完了方压低声音,“夫人这是打算,当众曝光二小姐和侯爷的……咳,奸情。” “让她无地自容,名声扫地,只能尽快粉轿进门,给侯爷做妾么?” “可佛寺那样的清净之地,会不会……” 叶定宜冷笑,“你看她跃跃欲试,急不可耐的样子,有半点顾忌那是佛门清净之地的意思么?” “明明才害了人,若不是我运气好,被沐爷刚好路过救下,这会儿已经是一具尸体。” “她也半点羞愧之心都没有,仍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至于孟少恒,他欠我的就更多了,除了无耻的欺骗利用,还有……” 说着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那么激动了。 方继续,“这样的人渣,相信佛祖也一定会宽宥我借它的地方,惩罚他们的。” “当然,若佛祖实在不肯宽宥,那也是我活该。” “但我只会接受报应,不会认错,因为我问心无愧!” 白兰让叶定宜说得越发同仇敌忾之余,也没了顾忌。 重重点头,“夫人说得对,都是他们应得的。” “佛祖若真慈悲为怀,就该保佑夫人一切顺利才是。” “不然它那么忙,还能鸡毛蒜皮的小事、所有坏人都它亲力亲为的去管去惩罚不成?” “如今有夫人代劳,有夫人替它行道,它该高兴的!” 叶定宜方笑了,“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我这不也是看我妹妹一片痴心,所以只能忍痛成全她,忍痛把夫君分她一半吗?” “还体贴的替她把时间选在伯府被参受罚之前,不然侯爷和太夫人没准儿连做妾都不会要她。” “啧,我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才被她们母女害了,还这样以德报怨,让她得偿所愿。我这么好的姐姐,可再往哪儿找去!” 白兰也笑起来,“是啊,夫人这么好的姐姐可往哪儿找去?” “都这样了还要让她得偿所愿,她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说着吐了一口气,“夫人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别跟奴婢说您身上不痛,也不累。那么多处青紫,还碰到了头,怎么可能不难受?” “真的万幸遇上了沐爷,一次次的对夫人施以援手不图回报,人品真的挺好。” “还生得那么好,气度一看就不是凡人,可惜……” 可惜怎么就没让夫人早一两年遇上他呢? 若不然,夫人没准儿就不会落入现在的火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了…… 白兰‘可惜’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叶定宜也约莫能猜到她在可惜什么。 不期然就想到了当时她看清楚救她的人是沐沣,看清楚他的脸和他眼里的情绪后。 那一瞬间她的心是怎样剧烈、甚至有些……失控的跳动的。 就是现在想起来,她的心跳都还很明显的漏了一拍。 可叶定宜立刻都压下了。 避重就轻道:“可惜什么,你现在也会卖关子了?” “虽然沐爷说是举手之劳,回头还是该备了厚礼送去,聊表谢意才是,你记得回头提醒我。” “我也确实有些难受,打算睡会儿,你忙去吧。” 白兰应了,“那奴婢先去吩咐福生,吩咐完就回来守着夫人啊。” 还得让青书给夫人熬点安神汤来备着才是。 当时那么惊险,她作为旁观者,现在想起来都还浑身发软。 夫人作为亲历者,岂有不惊吓害怕的,说不定睡着了还会做噩梦。 可万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白兰遂在服侍叶定宜躺下后,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叶定宜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又是惊吓又是疼痛的,她怎么可能不累? 她还动了这么半天的脑筋,就这一会儿功夫,就雷厉风行的安排了两件大事。 是该趁这会儿,歇一歇,缓一缓了…… 眼前却老是闪过沐沣当时救她的情形。 老是闪过他满含情绪的双眼。 叶定宜越是想挥手给赶开,就越是清晰。 还让她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认识时的情形,再想到了第二次见面、第三次见面…… 但叶定宜还是很快强迫自己,把所有这些有的没的,都赶出了脑海。 她现在就一个目标,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然后彻底报仇雪恨。 至于别的……没有别的,哪来的别的,睡觉! 晚上。 叶定宜特意让青书去请了孟少恒过来用膳。 把自己打算浴佛节带全家去大佛寺祈福去晦气的事,告诉了孟少恒,“不知侯爷那两日可否有空?” “若是侯爷有空,能亲自带全家去当然最好。” “若实在没空,便我带大家去也是一样。” “只是太夫人不知道届时可否已大好,澈儿怕也不方便去,也就只能我带两位妹妹去了。” 不待孟少恒说话,又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侯爷最好跟我们一起去。” “今年以来,我们家确实不怎么顺,你这个一家之主该拜一拜的。” “且这段时间侯爷也好,两位妹妹也好,都辛苦了。我还私心希望侯爷也能去散淡两日,换换心情。” “侯爷觉得怎么样?” 孟少恒还当叶定宜请他过来商量什么,原来是这。 他那两日还真有空,且是打算过去好好陪一陪闵心柔的。 柔儿这阵子吐得厉害,又只爱吃酸的,应该这胎仍是儿子。 既然澈儿已经成了那样,这胎便更重要了,可不能出岔子…… 但叶定宜说得也有道理,自家今年可不是不顺至极么?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万一拜一拜,就真转运了呢? 不说别的,能把许妈妈那个贱婢给追到,多少挽回一些损失,也是好事呀…… 遂点头应了,“行,那当日就我和夫人带了两位妹妹一起去大佛寺祈福,再住一晚吧。” “至于娘和澈儿,就让他们留在家里更稳妥,省得车马劳顿的又不舒服。” “大不了我们把浴佛水给他们带回来,再替他们多放点生,也就是了。” 叶定宜就笑开了,“侯爷能带我和两位妹妹去,当然就最好了。” “我明儿就开始安排,定会让侯爷和两位妹妹高高兴兴去,高高兴兴回的。” 很好,这下都齐活儿了! 第69章 急她之所急,想她之所想 吃过晚饭,叶定宜便送走了孟少恒。 孟少恒倒是仍想留宿。 不过叶定宜理由都是现成的,“这马上就要去佛门清净之地了,就算不事先斋戒沐浴。” “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一下,聊表诚心的。” “所以……咳,且等从大佛寺回来后,再说吧。” 孟少恒便也不好再坚持。 不然还怎么指望佛祖保佑自家,连基本的诚心都没有不是吗? 到底再急,也不急在这三五天的了。 叶定宜这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连她浑身的药油味儿都闻不出来,都懒得假意关心她两句。 还真是有够温柔贴心的! 然后让白兰再次给她上了药油,又喝了安神汤,睡下了。 次日。 叶定宜本来不打算出门的。 她浑身都又痛又乏力,只想安安静静的躺一天。 梳子胡同的管伯却来侯府找到了福生,说常大夫等着见叶定宜一面。 叶定宜当然再躺不住了。 别说常大夫现在算她的师父了,就算不是,那也是贵客。 岂有让贵客久等的道理? 于是赶紧让白兰服侍她梳洗装扮了,再带上上次常大夫布置的作业,赶着去了梳子胡同。 常大夫今日却不是为检查作业、教授叶定宜来的。 一见叶定宜,他就道:“听说你昨儿惊了马?” “手伸出来,我把个脉看看呢。” 叶定宜忙依言伸出手腕,“多谢您老关心。” “我还好,除了身上有几处擦伤碰伤,头有点晕外,并无其他大碍。” 常大夫却仍凝神两只手都给她把了脉。 方点头,“嗯,确实没什么大碍。但也最好内服几日活血化瘀和安神的药。” “你待会儿自己先开了,我再给你看有没有需要添减的吧。” 叶定宜笑着应了,“这敢情好,可比只能根据脉案开方子强多了。” “那您老稍等我片刻啊,白兰,给我准备纸笔。” “再让管婶赶着去买些鸡脚鸭脚回来。” 常大夫忙道:“今儿就不吃鸡脚鸭脚了,还有事。” “听说你连日都在寻武婢?也难怪你未雨绸缪,昨儿那样的情况,谁敢保证有了一,不会再有二有三?” “要是昨日有个练家子在,怎么也能多几分底气,不至于只能听天由命了。” 叶定宜抿唇,“的确,有个练家子在,好歹还能想法子自救。” “昨儿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了沐爷和高爷。但总不能每一次,都寄希望于运气。” 顿了一下,“您老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了?” “难不成,您有人选推荐给我?” 常大夫一挑眉,“你倒是机灵。我还真有个人选,而且人直接给你带来了。” “冬青,你进来——” 说着向外一扬声。 就有个细挑个子,肤色有些偏黑,一笑便露出两个小虎牙的姑娘走了进来。 她先抱拳给常大夫行了个礼,再看向叶定宜,“奴婢冬青,见过夫人。” 叶定宜忙笑,“姑娘快别这样说,你可不是我的奴婢。” 常大夫已笑道,“你别看冬青瘦,却使得一手好棍法,据说轻身功夫也极好。” “真做你的奴婢,的确太埋没了。” “你就当自己是雇主,每月多给她一些月钱,吃穿用行也别委屈了她就是。” “当然,她的忠心你也不用担心。我可以给她作保,你就算一时信不过她,总该信得过我吧?” 叶定宜失笑,“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都信不过您了,还能信得过谁?” “但冬青姑娘既像您说的这般厉害,就只跟着我,会不会确实太埋没了?” “冬青姑娘明明值得更好的去处,更好的前程。” 冬青忙笑道:“夫人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常大夫过奖了,奴婢其实没那么厉害。” “且奴婢也没有更好的去处,没有比跟着夫人更好的前程。” “求夫人就留下奴婢吧,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常大夫也帮腔,“冬青虽然有本事,却是酒好也怕巷子深,总得遇上识货的人。” “可惜暂时除了你,确实没遇上其他伯乐。” “所以你就留下她吧,好好待她也就是了。” 叶定宜这才笑着点了头,“既然如此,就暂时委屈冬青姑娘跟着我吧。” “我定不会亏待了你的。你往后也不需要做别的,只要在我出门时,寸步不离跟着我就是了。” “至于月钱和吃穿,就按我跟前儿大丫头的双份子来吧。” “喏,这就是我的大丫头白兰了。” 白兰忙笑道:“这下好了,夫人跟前儿多了冬青姑娘,我们都能更心安了。” “夫人跟前儿还有个青书,现在又来了冬青姑娘,可见冬青姑娘天生就跟我们夫人有缘。” 冬青抿嘴一笑,“夫人和白兰姐姐直接叫奴婢冬青吧,‘姑娘’两个字当不起,听着也生分。” “总归奴婢就一句话,夫人和跟前儿的姐姐们看奴婢表现就是了!” 叶定宜便让白兰先带了冬青出去。 方看向常大夫,试探的笑问,“您老听谁说我昨儿惊了马,又是听谁说我在寻武婢的?” “是高爷吗?” “看来您平日跟他们确实走得近。那岂不是,要找您的话,去玉桥胡同一般错不了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昨儿才有惊无险,今儿常大夫就亲自给她送了武婢来。 妥妥的急她之所急,想她之所想。 且如果是别人送的,她肯定不敢轻易收下,总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居心。 但换成常大夫送,她就不会怀疑,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直接收下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刚才不就已经收下冬青了? 那她总得弄清楚,她这个人情到底是欠的谁的吧? 虽然她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答案…… 常大夫清了清嗓子,倒也不卖关子,“对,我就是听高凌说的。” “冬青也是他荐给我的,不然我一个大夫,往哪儿认识练家子去?”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敢担保冬青绝对信得过。但凡她有任何二心,你都可以找我。” “还有什么疑问吗?反正刚才你自己答应的把人留下,现在别想出尔反尔啊!” 第70章 豺狼提醒她注意虎豹? 叶定宜忙笑着摆手,“我又不是傻子,好不容易天上掉馅儿饼,让我捡到了冬青这样的宝。” “还要傻到把她往外推。就跟跟您学医一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欠的是高爷,还是……沐爷的人情。” 常大夫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管是高凌,还是沐爷,有区别么?” “你只要知道都没有恶意,再把人收下就是了。” “我呢,回去也好交差了。不然连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到,我也不用见人了。” 高凌也正是担心他送冬青来,叶定宜有可能不会收。 ——毕竟这种贴身丫鬟时间长了,什么私隐都能知道。 他家爷和他却是两个大男人,让一个女子怎能不怀疑忌惮? 才想到了请常大夫出这个马的。 为此还赔笑着给常大夫作了好多个揖,就怕常大夫不肯管这些闲事。 万幸常大夫管了,他请常大夫出马,也是再明智不过的! 叶定宜心跳就莫名漏了一拍。 是啊,人情欠的是高凌,还是沐爷,有区别么? 高凌都得叫沐爷‘爷’,没有他的吩咐首肯,高凌怎么可能自作主张。 也犯不着多管闲事,就跟前几次一样…… 叶定宜忙打住了,“那您回去后,代我好生感谢沐爷和高爷吧。” “回头我也定会有谢礼送到的。” 少时,叶定宜给自己开好了方子。 常大夫看了后,给她调整了两味药的剂量。 又把叶定宜带来的作业批改指导了一回,毕竟来都来了。 方先离开了,连午饭都没用,“我申时得去太医院交班,等吃了饭再走,时间就太紧了。” “还是下次再吃吧,下次记得给我弄个糟鱼,忽然想吃了。” 常大夫既先走了,叶定宜也确实乏得紧。 便带着白兰和冬青,也坐车回侯府去了。 青书绿枝几个都没想到叶定宜出门一趟,便带了个抢她们“饭碗儿”的回来。 竟还一来就按白兰姐姐的吃穿用度来。 那岂不是再过些日子,夫人跟前儿更得连她们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冬青却压根儿不用叶定宜替她撑腰,白兰带她融入。 直接笑眯眯的说自己天生神力,以后院子里有什么粗活儿重活儿,都交给她了。 再来了一手单手便抱起了青书绿枝转圈,就哄得几个丫头花枝乱颤的,全给收服了。 叶定宜透过窗口看得好笑之余,也是安下心来。 随意用了午饭,又吃了药,便歇下了。 叶定宜休养了几天,身体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 四月初八浴佛节也到了。 一大早,她便一身素净的去了嘉禧居。 随后,孟少恒和孟少茵孟少菱也到了,兄妹三人也都是一身的素净。 不过看得出来心情都还不错。 尤其孟少茵和孟少菱。 辛苦管家这段时间以来,姐妹俩都憔悴了不少,精神也一直紧绷着。 当然,权利也确实让人着迷,哪怕只是一点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权利。 因此姐妹俩虽然辛苦,虽然心里诸多不满和焦虑,但其实也是有点乐在其中的。 现在叶定宜还终于良心发现,愿意自己出银子,请她们去大佛寺祈福、散心。 她们自然也愿意高高兴兴的去玩了。 孟少恒见大家都到齐了,笑着一点头,“走吧,去二门出发吧。” “省得待会儿迟了堵在路上,可就要赶不上午时的浴佛典礼了。” 便一马当先,带了叶定宜和孟少茵孟少菱往外走。 至于从郭氏房里传出的尖厉的哭喊声和咒骂声,兄妹仨都当没听见。 他们都听不见,叶定宜自然更听不见了。 一行人很快去到二门。 然后分坐三辆马车,鱼贯驶出了永宁侯府的角门。 孟少恒这才问叶定宜,“怎么夫人今儿没带青书或是绿枝,反而带了个眼生的丫头?” “那丫头看起来就不是个能干利索的,夫人屋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 叶定宜淡淡一笑,“侯爷说冬青啊?” “我这不是想着除了白兰,青书绿枝都大了,得早些培养接替的人选了么?” “冬青也还算利索,侯爷做大事的人,就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顿了一下,“对了,忘了告诉侯爷了。” “我还约了伯夫人和我二妹妹一起去,待会儿在阜成门回合。” “侯爷应该不介意多两个人吧?我房间也是事先定好了的,不会影响到我们自家人。” 孟少恒皱眉,“还当就我们自家人呢,没想到……” “感觉最近夫人跟伯夫人母女走得挺近呀,虽说的确是至亲,此一时彼一时。” “但夫人基本的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我这也是为夫人好。” 叶定宜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 豺狼竟然提醒她要防着虎豹,想笑死谁呢? 她点头应了,“侯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就只是当亲戚往来,不会彻底交心的……怎么这么多马车,不会都是赶去大佛寺的吧?” 孟少恒也往外看了一眼,“应该都是。” “这样的盛会别说各家的老夫人老太太们了,就是年轻的太太奶奶小姐们,也少不得去凑热闹。” “好在听说五城兵马司会安排人沿途疏通车马,应该不到午时,我们就能顺利抵达。” 叶定宜拍了拍胸口,“侯爷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夫妻俩说着话,不多一会儿便到了阜成门。 看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寿山伯府的马车。 不过众目睽睽人多口杂的,也不宜下车彼此厮见。 便只两家跟车的婆子打过招呼后,两家的马车汇成一列,依次出了阜成门。 出了城,果然如孟少恒说的那样,沿路都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 一行人于是很顺利的赶在交午时时分,抵达了大佛寺。 早有福生等在山门了。 给车上的孟少恒和叶定宜行过礼,“终于等到侯爷、夫人和小姐们了。” 便殷勤的引着几辆马车,去了大佛寺专门留的空地停车。 随后,又引着一行人,去了他早就预定好的房间。 却只有半个院落。 另外的半个院落则早已由安陆侯府和长阳伯府给定了。 相当于得三家人——若再算上廖氏和叶宝宜,便是四家人共住一个院落。 第71章 坐等好戏上演 叶定宜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问福生,“怎么回事儿?” “不是让你怎么也要弄一个单独的院落,还要清净些的,晚上才睡得好么?” “现在却得几家人共用一个院落,得挤成什么样,吵吵成什么样!” 福生忙赔笑,“实在这两晚留住大佛寺的人太多了。” “就这半个院落,都是小的求了寺里的知客僧好久,他才匀给我们的。” “求夫人恕罪,小的以后一定早早就来定,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叶定宜还要再说,“人多又如何,只要安了心,哪有想不到办法的……” 孟少恒已抬手,“罢了,历年这样的盛会都得抢房间。” “他能抢下几间来,已经不容易。就凑合住吧,反正也就一晚上。” “正好我和夫人住最边上的一间,两位妹妹一间,岳母和二姨妹一间,丫头婆子们再一间,倒也能住开。” “岳母您意下如何?” 廖氏当然笑着说好了,“出门在外肯定比不得家里,当然能凑合就凑合了。” “何况咱们住得已经算宽松了,可都是大姑奶奶的功劳。” 反正她们娘儿俩又不是为了住得舒服来的。 就是要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才更多机会呢。 关键看叶定宜的样子,的确不像怀疑那日惊马的事,与她们母女、与伯府有关的。 也是,那么天衣无缝的局,就算她侥幸逃脱了,也只是她运气好,并不是局有问题。 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怀疑她们? 退一万步,没有证据,她就算怀疑又能怎么样? 看来她的宝儿真长进了,会察言观色,也会动脑子了…… 叶定宜这才笑了,“行,那就委屈大家都凑合一晚吧。” 又给孟少茵孟少菱和叶宝宜彼此介绍,“大妹妹二妹妹,这是我娘家二妹妹宝宜。” “二妹妹,这是你姐夫的两个妹妹少茵和少菱,算来应该少茵比你大些,少菱比你小些。” “之前你去我们家里时,两位妹妹都忙着,也没见上面。” “总算今儿见上了,更难得你们年龄都相仿,可得好好相处才是。” 叶宝宜忙笑着给孟少茵孟少菱见礼,“见过少茵姐姐、少菱妹妹。” “少茵姐姐好漂亮,少菱妹妹也水葱一般,都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这可都是她未来的小姑子,她当然要好好跟她们相处了。 廖氏也笑道:“是啊,两位亲家小姐跟大姑爷一样,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到底还是亲家太夫人有福气啊!” 又递上给姐妹俩的见面礼——都是一对儿赤金绞丝的镯子,瞧着也有个二三两。 嘴里还道:“两位亲家小姐可别嫌简薄,留着赏人玩儿吧。” 孟少茵孟少菱本来真不待见廖氏和叶宝宜的。 他们孟家一家子出来散心,她们母女两个外人跟来干嘛?懂不懂礼数? 还弄得她们今晚只能住得挤巴巴的。 且,廖氏光看眼神就是真的疼爱叶宝宜。 叶宝宜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首饰虽然乍一看素净,却稍一细看,就能看出都是好料子,都是时新的款式。 免不得就让姐妹俩又想到了她们的娘对她们是何等自私苛刻的。 关键都知道寿山伯府连她们家且不如,是真正的破落户,人家当娘的照样这般舍得。 叫她们心里怎么可能不妒忌、不破防? 不过现在既然叶宝宜这么殷勤,寿山伯夫人出手也还算大方。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们自然也不能失礼才是。 孟少茵孟少菱终于也笑开了,“多谢亲家夫人,也多谢宝宜妹妹/姐姐夸奖。” “你也很漂亮,跟大嫂一样漂亮……” 大家正式厮见过,便各自回了房去梳洗。 白兰和冬青一直围着叶定宜的,让孟少恒想离她近点都难。 所以纵不得不共处一室,在旁人看来二人便是再亲密自然不过的夫妻。 叶定宜也没有太多的不舒服。 反正今晚上她又不会跟人渣共处一室,只消坐等好戏上演即可! 随后,大家简单用过了婆子们赶着去端回来的斋饭。 听得寺里响起了钟声,知道浴佛礼即将开始。 便一起赶去了前面的大雄宝殿。 就见大雄宝殿里里外外都已是人头攒动。 毕竟谁不想分得一瓶浴佛的水,带回去全家人都能共享佛祖的保佑,一整年都平安顺遂? 好在福生着实机灵,孟少恒的两个常随也又有眼色嘴又甜。 很快便在人群中硬生生分出了一条路来,带着叶定宜孟少恒一行,挤进了大殿里。 还占到了一个可以就近观看整个浴佛礼的好位置。 廖氏就先笑起来,“亏得大姑爷强将手下无弱兵,才能为大家占到这么个好位置。” “要是只有我们娘儿俩来,这会儿还不知道被挤成了什么样。” 叶宝宜笑着附和,“是啊,真是多亏了大姐夫,也多亏了大姐姐。” 叶定宜一笑,“夫人和二妹妹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应该的。” 随即看向孟少恒,“感觉好多面善的夫人太太小姐们,侯爷应该也看到了不少熟人同僚吧?” 孟少恒点头,“是看到了不少,应该都是护送家中女眷来的。” “待会儿结束后,得去打个招呼才是。” “夫人该打招呼该应酬的,也去转一圈吧。把妹妹们都带上,说不定……就辛苦夫人了啊。” 叶定宜笑着应了,“侯爷不说我也明白的。”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话。 因为相貌都出众,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还引得周围人都善意的调侃,“这小夫妻俩感情倒是好。” “可不是,一看就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儿……” 直到大佛寺的住持云空大师由一群跟他同样身披大红织金袈裟、满脸庄重肃穆的僧人们簇拥着,从后堂进入了大殿。 僧人们随后还分成一圈,把中间隔出了一大块空地来。 再一边敲着手里的木鱼,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所有人方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随着云空大师一声悠远的喊声:“请大佛——” 又有两拨僧人分别抬着高约一丈的大佛铜像和巨大的做成莲台状的木盆。 缓缓走进了大殿,走到了正中间。 浴佛礼正式开始。 第72章 急救中风病人 足足半个时辰后。 浴佛礼才在云空大师的又一声高唱:“礼毕——”中。 宣告了结束。 云空大师上了年纪的人,精力有限,也被簇拥着离开了。 人群立刻骚乱起来,都恨不得第一个冲上前,把浴佛水装满自己带来的瓶瓶罐罐。 哪怕大佛寺的僧人们都拼命维持秩序,“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施主们别挤了,都有的……佛祖面前,众生平等,都会把福泽平等的降临到每个人头上的……” 依然不能阻止人群前赴后继。 幸好孟少恒有先见之明,提前护着一家子女眷退出了人群。 叶定宜等人方不至于被挤到。 再看其他各家的女眷们,也基本都让自家的男人和下人们护着,退到了人群以外。 至于浴佛水,则自有下人们去替主子们盛来。 所以就算是佛祖面前,又怎么可能真正‘众生平等’? 叶定宜正想着,就听得人群里传来一声尖叫,“别挤了……我家师太都被挤得站不起来了,还挤……” “别挤了,再挤出人命了……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快让开,让开啊!” 幸好大佛寺的僧人们很快挤了过去。 把人群硬生生分出了一个空圈来,“都退开,快退开!” “佛祖诞辰这样的大日子,真出了人命,佛祖怪罪下来,谁承担得起?” “别挤了……每年都要拼命的挤,最后不都得到了浴佛水吗?只是早一些晚一些的区别而已……” 但随后,刚才的女声又尖声哭喊起来,“师太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快去请大夫来,快去啊……” “我家师太不能出事的,真出了事,今儿在场的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僧人的声音,“病人嘴巴歪了眼睛也斜了,应该是中风了。” “快去药僧堂叫人,快——” 叶定宜听得心里一紧。 如果真是中风的话,等药僧赶来,只怕已经迟了。 就算还能保住病人的性命,怕也得瘫痪终生了。 而且这么多人围着,别说病人了,就是她一个好好的人,还年纪轻轻,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 再不让人群散开,指不定,还真要出人命…… 叶定宜犹豫再三,还是一边往人群里走,一边喊起来,“麻烦让一让……请让一让……” “我知道怎么急救中风的病人,麻烦让我过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大家都让一让……” 人群哪有不怕真出人命的,佛祖怪罪下来,可谁都承担不起。 就算佛祖不怪罪,没听见刚才的喊声吗,‘她家师太一旦出事,所有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见不是寻常人…… 于是都纷纷退得更开了。 叶定宜也得以在冬青立刻贴上前的护送下,很快到了空出来的圆心里。 就见地上躺了个着青色缁衣的中年尼姑,除了口歪眼斜,嘴角还有涎水流出。 确实是明显的中风症状。 旁边的僧人没想到喊知道怎么急救中风病人的,会是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不由有些惊讶,“刚才是女施主在喊吧?” “您确定,您真知道怎么急救中风病人?” 叶定宜还真知道怎么救,虽然她没实战过,但的确知道步骤。 不然也不敢强出这个头了。 但她也不敢把话说死了。 便只是道:“我知道法子。但有没有用,得试过才知道。” “毕竟每个病人的情况不一样,只能说尽可能为病人争取痊愈的机会。” 僧人便迟疑了,“这……” 病人的同伴——刚才那个一直呼喊的、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的尼姑却道:“这位夫人既知道法子,那就快给我家师太试一试吧。” “我家师太是个闲不住的,如果真是中风,让她余生都只能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了。” “她肯定宁愿……所以,夫人请动手吧。” “不管结果如何,我家师太也不会怪您的!” 叶定宜见她说得诚恳。 旁边的僧人也替她背书,“可是这位师太自己说的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怪罪这位夫人啊。” “我们在场这么多人都听见了,您事后可不能出尔反尔。” “毕竟这位夫人也是出于好心。” 总算不再犹豫,“那我就试一试吧。” “但得先请大家再退开一点,好让病人能呼吸更顺畅。” 随后,叶定宜便蹲下,先翻开起病人的眼皮来。 一边看,一边吩咐冬青,“去取两个蒲团来,让病人靠着。” 冬青立刻动作麻溜的去取了两个蒲团来,反正这玩意儿大殿里多的是。 叶定宜再取下自己发间的一丈青,让冬青把簪尖在火上烧了片刻。 就开始了给病人刺穴放血。 所谓中风急救的金针刺穴,其实就是刺手指离指甲大约一厘米的阴面。 而且必须刺出血,如果刺不出血来,还要用手去挤,直到十个手指都要见血。 叶定宜忙活了一阵,病人总算在十指连心的剧痛中,渐渐有了意识。 她却还不敢松懈,又忙矫正起病人的歪嘴来。 办法则是用力拉她的耳朵,将两只耳朵都拉得通红后,再在耳垂处各刺一针,同样也是必须刺出血来。 这样等病人彻底清醒后,才能尽可能不落下后遗症。 万幸在叶定宜的急救下,病人终于还是缓了过来。 不但眼睛嘴巴都恢复了正常,也能开口讲话了,虽然声音仍很虚弱,“这位女施主,真是多亏你了…… 叶定宜忙问她,“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您先别动,您现在不能乱动……我医术也有限,只能到这一步了。” “后续怎么给您治疗,还得看大佛寺的药僧大师们,或者山下的大夫们。” 病人——师太就挤出了一个笑来,衬得她的五官更秀美了,“倒是没觉得还有哪里痛,哪里不舒服的,除了十个手指头。” “刚才也是人太多,忽然就觉得上不来气,然后就站不稳。” “怕被踩踏出个好歹,就又急又怕的,硬生生给自己吓着了。” “真的太感谢女施主了,不然往后真说不了话也动不了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73章 她在放光 他也来了 叶定宜点头,“刚才人多,的确容易忽然就上不来气儿。” “往后这样的场合,如果人单力薄,最好还是少去。” “只要向佛的心虔诚,相信在哪里佛祖都会一样保佑的。” 师太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听说很热闹,很有意思……没想到会挤到这地步。” “以后的确不敢再随便凑热闹了。” “真一下没了也就罢了,弄得瘫了残了,可后悔都迟了……” 年轻尼姑忙嗔怪,“您嘴上怎么也没个忌讳的?” “再这样什么都说,我就要向……告您的状了啊!” 师太忙干笑,“好好好,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说话间。 大佛寺的药僧赶到了。 见病人已经好转,又听同门僧人说了方才叶定宜是怎么给她急救的。 立刻赞道:“真是多亏了女施主。若非您处理及时,这会儿还不知道会怎样。” “贫僧也算学医多年了,中风的病人也见过不少。” “却少有知道立刻放血的,也因此,十个里有九个,最终都……” “总之,真是多亏女施主了,多亏您的渊博和勇敢!” 叶定宜忙谦虚,“大师过奖了。我只是刚好知道这个法子而已,谈不上渊博。” “也算不得什么勇敢,都知道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何况还是在佛祖面前,当然要鼓起勇气一试了。” “万幸结果是好的,我也能安心了。” 顿了一下,“大师还是赶紧给师太诊脉开方子吧。” “最好再立刻把师太挪去安静的地方,慢慢将养。” 年轻尼姑忙道:“我们就住不远,要不直接把我们师太送回去吧?” 随即凑到旁边的僧人耳边低语了两句。 那僧人便立刻郑重起来,“好,我们这便安排人送二位回去。” “二位稍等,贫僧安排软轿去。” 又看向药僧,“师兄,就劳您一路送二位师太回去了啊。” “以免路上再出茬子。” 师太则笑着看向叶定宜,“也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是谁家的?” “回头也好备了厚礼送上门,聊表谢意。” 叶定宜忙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师太不必客气。” “还是先回去吃药将养吧。” “怕是除了活血化瘀益气的药,您还得吃点安神压惊的才是。” 任师太又追问了几遍,都没说自己是谁。 毕竟的确只是举手之劳。 她这趟来大佛寺也确实动机不纯,就当以此来抵消了吧…… 师太无法,只得又谢了叶定宜,年轻尼姑也是谢了又谢。 方在僧人们抬了软轿来后,被抬起簇拥着,离开了。 人群这才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没想到那位夫人年纪轻轻,竟这般厉害。” “可不是,不然就真要出人命了,真是佛祖保佑。” “快别废话了,抢浴佛水是正经……” 不过这回没人敢再硬挤了,都自发有了秩序,有了分寸。 叶定宜也由冬青护着,回到了自家刚才站的地方。 不想还没站定,孟少茵已先没好气,“大嫂刚才为什么要硬出头?” “你想过万一救不了人,甚至,闹出人命来,会是什么后果吗?” “不但你自己,我们所有人,我们永宁侯府都别想脱得了干系你明白吗?” “万幸结果是好的,否则……总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孟少菱也附和,“就是,大嫂要出风头,也不是这样出的。” “你要出风头,也好歹选个人少些的时候,选个值得冒险的。” “选个一看就不值得的老尼姑,到底怎么想的!” 再看廖氏和叶宝宜,也是满脸的不赞同。 真出了人命,她们寿山伯府也少不得被牵连的好吗? 只不过母女俩还不至于蠢到当着孟少恒的面儿,就指责叶定宜。 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不管主人喜不喜欢。 叶定宜就扯唇冷笑起来,她救不救人,她做什么。 几时轮到孟少茵孟少菱质疑指责了,以为她们是谁呢! 她冷声,“我只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什么后果不后果。” “结果如果是好的,当然最好。” “如果实在不幸……那我也尽力了,问心无愧。” “倒是两位妹妹这是跟长嫂说话该有的态度吗?说的又是什么话?” “你们就敢保证,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不会有需要好心人救命那一天!” 说得孟少茵孟少菱脸色更难看了,“你、你竟敢咒我们?” “就是,说我们对长嫂不该这个态度,你又有当长嫂的样子……” 可惜话没说完,已让孟少恒沉声打断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你们大嫂虽然刚才是冲动了些、欠考虑了些,但心的确是好的。” “何况人不是救回来了吗,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再对她不敬,别怪我不客气啊!” 喝得孟少茵孟少菱都悻悻的不敢再说后。 方看向叶定宜,“夫人刚才确实冲动了,当然,救人是好的。只不过下次救人之前,还是要三思。” “对了,夫人几时学会救人的?” “刚才看夫人好生自信从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可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就跟看书一样,明明每天都在看,竟然还能有新的发现和领悟!” 这话孟少恒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刚才是真觉得惊讶,没想到叶定宜竟然还会治病救人。 当时那样的情形,那样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见她慌乱失措。 反而一直都很镇定自若,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为那个老尼姑施救。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当时她整个人都在放光。 孟少恒当然是想不对她刮目相看,都难了。 叶定宜面对孟少恒的夸赞和眼里的兴味,却是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真让人渣对她生出了兴趣,——虽然可能性不大,他对闵心柔才是真爱,狗男女才是绝配。 但光想,都让她觉得无比的膈应了! 她忙岔开话题,“这里人多,有话还是先回去后再说吧。” “应该大家都累了,回去后休整片刻,还要去舍豆放生呢。” 孟少恒自是不知道她心里对他的厌恶,只当她累了。 笑着应了,“行,听夫人的,先回去。” 一行人便被护着,往他们的客房走了去。 却是才走出没几步,叶定宜就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她忙下意识看过去。 不想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深邃专注的眼睛…… 叶定宜的心猛地一跳,他……沐爷怎么也来了? 第74章 月黑风高 但叶定宜立刻平复了心跳。 浴佛节人人都来得,沐爷当然也来得。 这样的场合遇上熟人、熟人之间彼此多看几眼也正常,刚才她不就看到了那么多熟面孔? 所以没什么可惊讶,可……多想的,就大大方方的即可。 叶定宜想着,再次看向了沐沣所在的方向。 既然遇上了,那就隔空点个头,打个招呼吧。 人家可才救过她的命,真真正正、没有权衡、不图回报的救命! 却见沐沣已不在了。 飞快的四下一看,也再没看到他的身影。 难不成,刚才是她眼花了,产生幻觉了……应该就是,沐爷一看就忙得很。 哪有时间跟他们这些闲人似的,到处闲逛。 所以,就是她这几天没睡好,眼花看错了! 叶定宜不再多想,专心走起路来。 待会儿她可还有的忙呢…… 一行人回到他们的客院,安陆侯府和长阳伯府的夫人小姐们也回来了。 午间刚到时,几家都忙着梳洗休整,也没顾上厮见寒暄。 便只遣了婆子先互相问个好。 这会儿终于有空档了。 于是在院子里彼此厮见起来,“见过安陆侯夫人……见过长阳伯夫人……” “见过永宁侯爷……” “长阳伯世子客气了……” 一时间好不热闹。 等都见过了,孟少恒和长阳伯世子便先出去了。 都是女眷,老老少少的,就算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好一直待着,不如先避出去。 剩下众女眷果然都更放得开了。 长阳伯夫人先就赞叶定宜道:“方才永宁侯夫人好厉害,竟真把那老尼姑救了回来,这可比什么功德都强!” 安陆侯夫人也笑,“可不是,尤其还当着佛祖的面。这下好了,佛祖一定会保佑永宁侯夫人往后都享不尽的福。” 长阳伯夫人忙道:“何须等以后,永宁侯夫人现在不已经享不尽的福?” “夫君年轻有为,还夫妻恩爱,这么年纪轻轻就这么好福气的,满京城可都不好找。” “可不是,我们年轻时怎么没这个福气?” “还是永宁侯夫人又能干又漂亮,叫永宁侯想不喜欢都难。不像我们,都是烧糊了的卷子,比不得,比不得呀……” 叶定宜少不得笑着谦虚,“二位夫人过奖了。” “我刚才也是壮着胆子,万幸结果是好的。” “佛祖普度众生,也一定会保佑二位夫人及家人都享不尽的福。” 至于孟少恒那个人渣,长阳伯夫人和安陆侯夫人怕都没听过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三人应酬得热闹。 一旁的廖氏虽然也是伯夫人,却不约而同被长阳伯夫人和安陆侯夫人无视了。 她们两家在勋贵里也排不上号。 但跟孟少恒一样,好歹有男人要么进了五军都督府,要么进了五城兵马司。 还是有希望重新起势的。 自然看不上寿山伯府这样真正的、毫无希望的破落户了。 廖氏脸上的笑便越来越勉强,到最后更是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真的太欺负人了。 果然还是得找有本事的男人。 她这辈子已经这样也就算了,她的宝儿绝不能再跟她一样! 叶宝宜的脸色比她还难看。 侯爷才不喜欢叶定宜,他们也压根儿不恩爱好吗? 侯爷都是为了面子,都是硬装的,他真正喜欢的人分明就是她! 可…… 想到孟少恒在大殿里对叶定宜的夸奖,想到他说叶定宜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 叶宝宜心里又没底起来。 侯爷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叶定宜吗? 她怎么瞧着不像…… 退一万步,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时间长了,谁敢保证他不会喜欢上? 不行,她绝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尽快做点什么,必须! 好在一旁孟少茵孟少菱的脸色也不好看。 毕竟才被孟少恒当众斥责了,她俩还本来就不待见叶定宜,本来就觉得大哥果然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妹妹。 能摆得出好脸色来就怪了。 便显得廖氏和叶宝宜的脸色,不是那么突兀了。 叶定宜和安陆侯夫人、长阳伯夫人又说笑了几句。 都是诚心来舍豆放生的,自然正事要紧。 便先各自别过,带着各家的人,往外面舍豆去了。 所谓舍豆,便是各家提前煮好了豆子,到人多的地方去,以施舍的形式送给大家。 以祈求结来世之缘,舍出去的豆越多,寓意便越好。 之后的放生也差不多。 各家把提前买好的鱼、龟、鸟都放归自然。 自然便能种善因,得善果了。 如此忙活完,已近傍晚,大家都免不得有些累了。 好在福生和婆子们早已安排好了斋饭,大家吃过,再休整一会儿,也就恢复了精神。 天也黑了下来,该放灯了。 一行人又往后边的河边走去。 叶定宜忙提醒婆子们,“都小心一点伺候,别摔着了夫人和小姐们。” “也都看仔细了,这样月黑风高的……不对,该说黑黢黢的才对。这样黑黢黢的,可别认错了人,更别进错了房间。” “那就真是要闹笑话儿了。” 等婆子们都应了。 她又跟孟少恒道:“侯爷,待会儿放完灯后,我想去大雄宝殿,为我母亲跪经祝祷。” “大概得一个时辰才能回来,可以吗?” “我带白兰和冬青去即可,回来也会尽量轻手轻脚,不会影响了侯爷和大家休息的。” 孟少恒忙道:“要不我陪夫人一起去吧?” “大晚上的,也安全一些。我做女婿的,也该为岳母尽一份心才是。” 叶定宜却是摆手,“就我自己去即可,有些体己话,想悄悄说给我娘听。” “至于侯爷,只要有那个心,我娘九泉之下一定能感知到的。” “就在房里等我回来即可,本来侯爷也累一天了。” 孟少恒这才不再坚持,“行,那我在房里等夫人回来。” “我是想着,跟夫人一起去,来回也好跟夫人说说话儿。” “我是真好奇夫人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朝夕相处我竟然都不知道。” “不过等夫人回来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叶定宜笑道:“是啊,又不急在这一时。我也算不得会医术,就是闲暇时看了几本医书。” “这不是,想着侯爷……想着自己多少会一点,才能给侯爷和太夫人调养身体,更好的照顾侯爷和太夫人吗?” “可惜至今只学了点皮毛,回去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第75章 收网 求侯爷疼我…… 孟少恒不防叶定宜竟是为了他,才偷偷学的医。 虽然她说的是只会一点皮毛。 但都能当众救人性命,还能得到大佛寺药僧的赞不绝口了。 怎么可能只会一点皮毛,又怎么可能只是‘闲暇时间’看了几本医书? 她一定花了大量的时间,也一定花了大量的精力! 孟少恒便免不得有些感动了。 他其实一直在欺瞒她,一直都没真正拿她当过妻子。 她却还是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他,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 也就是今儿正好让他知道了她在偷偷学医,要是今儿还没让他知道。 她还得打算瞒他多久,打算默默为他苦学多久? 她还不止考虑到了他的身体,还考虑到了他的颜面、他的自尊…… 孟少恒再开口语气就越发温柔了,“夫人考虑得真是太细致、太周到了。” “能娶到夫人,也是我的福气、永宁侯府的福气。” “我以后定要待夫人更好才是!” 叶定宜忙笑道:“侯爷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应该的。” “再说夫人和妹妹们都在呢,侯爷说这些做什么。” “没得让她们笑话儿,还是待会儿回屋后再说吧。” 孟少恒一笑,“都是自家人,看见我和夫人这么好,高兴还不来及呢,怎么可能笑话儿。” “是吧,岳母、二姨妹?是吧,大妹妹、二妹妹?” 廖氏立刻笑道:“可不是,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叶宝宜和孟少茵孟少菱也笑着附和,“是啊,是啊……” 只是三人在黑暗中有多想翻白眼儿,笑容又有多勉强,只有自己才知道。 尤其叶宝宜,牙关都快咬碎了。 侯爷明明前几天还不喜欢叶定宜的,她到底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 还好意思在她面前卖惨,让她以为她多可怜呢。 结果她分明就一套接一套! 不行,真不能干等着了。 不然错过了今晚这个机会,下次机会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可是叶定宜自己说的‘月黑风高’,让大家注意别走错了房间的。 那她就算走错了,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本来几间房就隔得近,本来她也不熟悉地方。 叶定宜还正好要去大雄宝殿一个时辰,而一个时辰,足够说很多话、做很多事了。 就不信,侯爷知道她的心意,知道原来她也喜欢他,比他喜欢她更喜欢他后。 还能坐怀不乱,还能记得叶定宜。 而只要等他们……生米煮成了熟饭,后面的事,可就由不得叶定宜了。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爹和侯爷都一心向着她,谅叶定宜也翻不出任何的风浪来,惟有乖乖听话! 叶定宜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儿在场的除了孟少恒,没一个真正高兴的。 但关她什么事? 她这趟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几个高兴来的! 好在河边也到了。 一行人到底是祈福来的,满腹的怨气能祈来福就怪了。 到底还是都打点起精神,放起事先就写好了愿望的花灯来。 少时。 花灯放完,河边的风吹着也着实有些冷了。 一行人便又踏上了归路,然后在大雄宝殿与客院必经分路的地方暂别。 叶定宜带着白兰冬青,去了大雄宝殿。 孟少恒一行则先回了客院。 叶定宜余光见他们走远了,方低声问白兰,“确定点的是咱们带来的香,中途也不会熄灭,不会出岔子吗?” 白兰忙低声回答,“非常确定。” “也绝不会出岔子,如梦不是再三保证过的吗?” “夫人只管放心吧!” 冬青也低道:“夫人要是还不放心,我待会儿偷偷潜回去,哪怕打晕了,也要助某些人一臂之力。” “虽然侯爷身手也还行,但我还是有自信他不是我对手,尤其轻身功夫。” 叶定宜摆手,“还是别了。省得脏了你的眼,污了你的耳。” “某些人都已经跃跃欲试了,我们也已经帮她九十步都走完了。” “剩下的十步,相信她一定会走完,还会走得比我们想象的更好的。” “我们等着看就是了!” 呼,她不能这么兴奋,这么紧张,得沉住气。 如梦都不惜又勾起不好的回忆,特意替她弄了那么“好”的香来。 她也已经铺垫得够面面俱到了。 怎么可能还会失败? 她只要胸有成竹的等着明早捉奸在床,然后演好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就够了! 另一边。 孟少恒把廖氏叶宝宜和孟少茵孟少菱分别送回房间。 又叮嘱了丫头婆子们今晚都经心些后。 便也回了自己和叶定宜的房间。 因为叶定宜还没回来,他便也没锁门,只是把门关上,就径自更衣梳洗去了。 等他梳洗完出来,虽然只着了中衣,还是莫名觉得有些热。 遂坐到桌前,接连喝了两杯茶,才觉得舒服了些。 不免就想到了叶定宜当时救人的样子。 平心而论,她当时除了整个人都像在放光以外,还美得惊人。 她人品才干还都摆着,对他也是足够用心。 可惜他先遇上的是柔儿,不然,如果能就这样跟她过一辈子,其实也挺不错…… 但话又说回来。 柔儿她父亲还不知道哪年才能平反,甚至极有可能这辈子都平不了反,翻不了身了。 那她便也极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光明正大站到他身边,光明正大做他的永宁侯夫人了。 叶定宜却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没做错什么。 要不,也给叶定宜一个孩子吧? 大男人三妻四妾都再正常不过,他不过家里和外面两个而已。 还根本连照面都不用打,根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自然也委屈不到柔儿了。 甚至,到时候连澈儿他也可以送回柔儿身边,不叫他们母子分离了。 反正他还年轻,爵位和家产的传承问题,都是几十年后才要考虑的问题了…… 孟少恒正想得出神,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他猛地回过神,就见叶宝宜竟走了进来,“娘,我……咦,怎么是姐夫,难道我走错房间了?” 孟少恒抿唇,“对,你走错房间了,所以赶紧出去。” “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以免坏了你名声的。” 叶宝宜红着脸,却反而把门反手关上,走向了他,“姐夫,既然这么巧走错了房间,那我正好、正好有话对你说。” “我、我自打上次在福慧长公主府外见到姐夫,心里就再、再也忘不了姐夫……不对,侯爷。” “我还知道,侯爷也是喜欢我,对我不一样的。” “所以、所以……我不想再忍耐了,只要能跟侯爷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怕,也什么都可以不要。” “求侯爷就、就疼一疼我吧……” 说完便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孟少恒…… 第76章 我要的,是人! 叶定宜带着白兰和冬青,并没去大雄宝殿。 大晚上的大雄宝殿只怕都关了。 再说她娘也一定不会怪她又拿她当幌子,对她的孝心一点都不虔诚的。 她娘只会希望她过得好,这辈子都平安顺遂! 所以叶定宜主仆三人直接去了福生替她早就定好的另一处客房。 她只把地方让给叶宝宜和孟少恒一个时辰怎么够? 怎么也得让足一夜,让他们……咳,尽足了兴。 然后交颈而卧到大天亮,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昨晚战况有多激烈、有多累才是! 很快到了新房间。 既是福生事先安排的,除了房间是个一明一暗的套间,足够宽敞。 自然一应物品也是现成的。 叶定宜看得满意之余,正打算先梳洗一下。 就听得有人敲门。 她心一紧,这大晚上的,她们又刚到…… 她忙看向冬青,“去看看是谁?” 冬青忙应声去了。 白兰这才低声道:“夫人,不会是侯爷发现端倪,找了来吧?可要怎么解释?” 叶定宜皱眉,“别自己吓自己,他不可能发现端倪。” “这会儿他只怕都忙不过来了!” 话音刚落,冬青已折了回来,“夫人,是一位沐爷在外面,说有几句很重要的话,想当面跟夫人说。” “谁?” 叶定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冬青的话。 那岂不是,白天她不是眼花了,而是沐爷的确来了大佛寺? 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她忙回神,“都这么晚了,怕是不方便。” “你请他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吧。” 冬青小声迟疑,“可他刚才就说了,一定要见到夫人,不然不会走的……” 叶定宜莫名有些恼怒。 这是在威胁她吗? 但转念一想,再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又明确说了有很重要的话说。 可别万一真给误了正事…… 她到底还是松了口,“那你请沐爷到外间落坐,我马上出去。” 片刻之后,叶定宜见到了沐沣。 见他着一身全黑劲装,越发显得剑眉星目,双眸幽深似海。 她忙移开了视线,“沐爷请坐。” “不知沐爷说的很重要的话,是什么话?还请直言。” “虽然沐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到底男女有别,又是大晚上的。” “着实还是有些不方便。” 沐沣已经落了座,然后看向冬青和白兰,“你俩出去!” 冬青立刻应了“是”,就要出去。 白兰却没动,夫人才是她的主子,没有夫人的吩咐,她绝不会…… 念头还没闪过,已在沐沣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就是莫名威压的目光下,控制不住的软了腿。 再让冬青顺手一拉,便跟着出去了。 沐沣这才看向叶定宜,开门见山,“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和离?” “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可以帮你!” 叶定宜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么,原来她的计划,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目光之下。 ——她不愿意用监视、窥伺之类的字眼。 还是那句话,沐爷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也真的帮了她很多。 她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能再以恶意揣测他。 但叶定宜的身体还是一下绷紧了。 声音也绷紧了,“我没有不得已的苦衷。” “之所以不和离,只是因为我不想和离而已。” “多谢沐爷关心,但这是我的私事,您是干大事的人,还请往后不要再浪费时间。” 说完便岔开了,“对了,那日使福生送的冬虫夏草品相不算太好,因为仓促之间,买不到更好的。” “不过我会让人继续留意的,等有了更好的,再给沐爷送去。” “现在确实不方便,我就不多留您吧,您请吧——” 沐沣却没动,“不想和离?” “那个外室一看就跟姓孟的几年了,也就罢了。” “你那个妹妹,却是你一步一步给送到姓孟的……榻上的。” “可见你对他就算曾经有过情分,如今也已荡然无存。” “既然都没有情分了,为什么还不和离?我说了,有困难我可以帮你!” 不等叶定宜说话。 他又开了口,“不必再使人送所谓的谢礼了。我救你也好,帮你也好,都没想过要谢礼。” “我要的,是人!” 叶定宜只有自己知道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跳。 便又砰砰乱跳起来。 怎么就会、就会说到这上头了,他、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又开了口的,“那个,我不明白沐爷在说什么。” “救命之恩本来就该竭诚以报,还请沐爷别跟我客气,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我、我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沐爷还是请吧……” 沐沣仍定定看着她,“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这么聪明,又这么有主见,不可能不明白。” “所以,和离吧。跟之前一样果决,也跟白天救人时,一样坚定!” “往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也不会再让你那么辛苦。” “我会尽我所能,保你余生无忧!” 本来沐沣已经想好,在出发去保定府之前,不打算再见叶定宜。 他确实忙,也确实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索、沉淀。 但一听得高凌说,叶定宜今天会到大佛寺参与浴佛节。 他虽然嘴上斥责了高凌,“你既然这么闲,就追你九爷去吧。” “好歹关键时刻,能替你九爷挡个刀枪什么的,也省得再碍我的眼!” 心里却还是意动了。 等再得知叶定宜这些日子竟然没跟孟少恒住在一起,且他们应该一直是分房而居的。 沐沣想见叶定宜的心就更强烈。 并且上午一忙完,便心动就要行动的出发了。 之前他是想的,就算她仍执迷不悟,心里还爱姓孟的人渣。 他也会让她慢慢忘掉人渣、远离人渣,再慢慢打动她。 高凌那家伙虽然经常都吊儿郎当、贫嘴碎舌的。 那天的话却说得很对,‘当然只有我自己,才能给喜欢的女人真正的幸福。’ ‘因为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线和良心,可别的男人的底线和良心,我就不敢保证了。’ “难道我信别的男人,还能胜过信我自己了?” 却不想,她竟然极有可能,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喜爱姓孟的! 那她是为什么? 她到底还有什么苦衷? 第77章 表白 拒绝 沐沣就这样一边窃喜着,一边狐疑担忧着。 快马加鞭赶到了大佛寺。 正好就看见叶定宜施救那位师太的画面。 自然,也看到了叶定宜当时是怎样从容不迫,勇敢坚定,浑身都如明珠一般在放光的。 ——毕竟连孟少恒当时都觉得叶定宜在放光了。 何况沐沣? 那一刻,他的心是怎样在之前的基础上,又添了加倍的悸动的,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明明那么怕麻烦,一副恨不得远离一切可能带来麻烦的人、一切麻烦的事。 关键时刻,还是主动站了出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也明显是偷偷学医,巴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却还是毫不犹豫几乎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还是那么的果决、勇敢。 她真的是个很矛盾、很复杂,但也很好、很值得的女子! 只是白天叶定宜一直没落过单。 大佛寺这两日人也确实太多,人多便口杂。 万一让人看见了,岂不是会给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沐沣便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去找叶定宜,没跟她说话。 却不想,原来她这趟来大佛寺,是有目的的。 目的还是把自己的妹妹,送到自己所谓夫君的榻上! 到底是那俩恶心的东西已经暗度陈仓了,她索性成全他们。 反正外面早有一个了,不在乎再多一个,说不定还能让她们狗咬狗; 还是他们碰触到她的底线了,让她决定不管不顾,也要惩罚他们,让他们身败名裂。 大家索性来个鱼死网破,以烂为烂?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肯定她都是被逼的。 都是已经受到了伤害,所以不得不被迫回敬、反击。 毕竟都是她所谓的至亲,却都恶心她、伤害她,一个对她好的人都没有。 更甚者,指不定还有想要她命的。 她不全靠自己,还能怎么着…… 这个认知让沐沣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本就已满满的怜惜和心疼,也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了。 终于还是决定连夜来见叶定宜,连夜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这才会有了方才他那番话。 叶定宜的心几乎已快要跳出胸腔之外。 沐爷这是索性换成了直接跟她、跟她表白心意吗? 可为什么……她有什么值得他……她何德何能? 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定是! 她支支吾吾道:“不、不是沐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弄错了?” “我、我也确实愚蠢,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回去吧,别误了你的正事!” 沐沣一直看似冷静自持,也一直定定看着叶定宜,丝毫不见慌乱。 不说胸有成竹,至少也是手握主动权那一方。 但他放在桌子下的手背上迸裂毕露的青筋,却一直在无声诉说着他的紧张。 她要是还是不肯和离怎么办? 她要是不肯接受他的心意,又怎么办? 活了二十一年,就算命悬一线,一只脚都已踏进了鬼门关时,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结果,叶定宜还真没让他“失望”。 一直都在跟他装傻,其实也相当于是拒绝了他! 沐沣于是反倒真冷静了下来,“你很清楚我不可能认错人,你就坐我面前,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我也不可能弄错,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确定,我这二十几年还活什么活?” “所以你不用再跟我装傻,我就是对你、对你心动了。” “想要跟你有未来,想要尽我所能的保护你,让你余生无忧!” 顿了一下,继续,“若不然,我当初不会不请自至去茶楼见你。” “说到底,只是让你省了几百两,不足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只是借口而已。” “当初在长公主府,也不会让诚亲王府的大爷替你周全。后面也不会巴巴的把常大夫送到你面前。” “我这个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从来没什么人情味,也绝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好人。” “我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不达目的,也绝不会轻易罢休。” “所以,你就算现在不接受我的心意,也要做好迟早有一天,一定会接受我心意的准备!” 叶定宜见沐沣冷静了下来。 虽然因为他的话,她心里已彻底成了乱麻。 也硬是逼自己,跟着冷静了下来,“多谢沐爷的这番心意。” “我何德何能?所以真的愧不敢当。” “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跟沐爷说几句实话吧。” 沐沣点头,“愿意说实话当然最好,我洗耳恭听。” 叶定宜便抿了抿唇。 继续开了口,“第一,我是有夫之妇,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会跟别的男人……产生交集。” “所以,对沐爷感激归感激,但的确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和想法。” “之前没有,现在没有,之后也不会有。” 说着吐了一口气,“第二,别说我现在并不打算和离,就算他朝我想和离,并且和离成功了。” “也不可能再跟任何一个男人有未来,跟任何一个男人有余生了。” “因为真的太累、太难,我总不能蠢到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吧?” “余生我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悠悠闲闲的享受生活。” “只想为自己而活,活到哪天算哪天。不想再承担任何的责任,也不想再忍受任何的束缚。” “是以,沐爷的好意真的只能心领了。我会当刚才您什么都没说过,我也什么都没听过的!” 沐沣认真听叶定宜说完了。 方问她,“那你,现在还……喜爱姓孟的那个人渣?” “哪怕现在因为有原因或苦衷,不打算跟他和离,但有认真想过,他日一定会跟他和离吗?” 只要她已经不再喜爱那个人渣,只要她迟早会和离。 就算她今日不接受他,短时间内都极有可能不接受他。 他也觉得这趟值了,不算白来了! 叶定宜大概猜得到沐沣的意思。 是觉得只要她不喜爱孟少恒了,只要她迟早会和离。 他就有机会,就一定能有打动她那一天吗? 她思忖了片刻,方越发郑重道:“沐爷,我早已不再喜爱孟少恒,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现在对他只有厌恶,只有恨。所以,到了我认为该和离的时候,我是一定会跟他和离的。” 第78章 不代表跟他和离了,就会接受你 叶定宜说到这里,见沐沣眼睛都亮了。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已忙继续,“但并不意味着,我跟他和离后,就会……接受你的心意。” “跟你在一起,和你有所谓的未来。” “我还是刚才的话,我对你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和念头。” “我也绝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的所谓感情,将自己交给任何一个男人!” 沐沣见她说得决绝。 斟酌片刻,方道:“你就算,现在对我没有想法和念头。” “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对你好,让你有朝一日心甘情愿有的!” 叶定宜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嘲的弧度,“当年,我父亲就负了我娘。我娘还活着,他已跟廖氏暗中有了首尾。” “轮到我时,我以为我一定不会再重蹈我娘的覆辙。我嫁的人,也一定比我娘嫁的强十倍。” “可惜,我嫁的人更糟糕……明明我和我娘就不是什么糟糕的人,为什么都会遇人不淑?” “可见是这世上好男人太少,再怎么小心谨慎,都没有用!” 沐沣抿唇,“是,这世上好男人的确太少。” “我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但因为是你,我会尽我所能,至少变成你心目中的好男人!” 叶定宜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意思其实是,这世上好男人毕竟太少,我运气一向不好,所以绝不相信自己还能遇上。” “既然不相信,那就做好自己一个人过完余生的准备。” “正好享受那份清净与悠闲,享受那份自由和无拘无束!” 这回说完,她直接站了起来,“沐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时候也确实不早了,你还是请吧。” “往后,你的救命之恩我会继续铭记,有需要时,一定会竭诚以报。” “但希望,尽可能不要再见,以免给彼此带来困扰。” “不然常大夫也好,冬青也好,我都只能退还了……我虽然很需要他们,但确实无以为报,受之有愧!” 沐沣也站了起来,“你不用退还。既然你本来就在找人,那找别人,和找他们有区别吗?” “我也没做什么,可都是你在给他们报酬,说白了,冬青是你出银子她出力。” “常大夫则是需要一个弟子,而你正好入了他的眼。” “所以,不用这样丁是丁卯是卯的,非要分个清楚明白。” 顿了顿,“我刚才向你表明心意,也不是非要你给我答复,非要你怎么样。” “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好,你也值得最好的而已。”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有话等我从保定府回来后,再继续说也不迟。” “我后日一早出发去保定,少则十日,多则半个月,应该就能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叶定宜差点都无语笑了。 她几时担心了? 她压根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好吗? 叶定宜想了想,才道:“既然不知道也知道了,那就希望沐爷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吧。” “但我还有几句话。常大夫和冬青我确实眼下都很需要,就不跟沐爷矫情,非要退还了。” “不过我希望,沐爷不要再通过他们,知道我的近况,甚至一举一动。不要再、再让我随时都处在你的眼皮底下。” “不然我就算再需要再舍不得,也只能忍痛了。” 说话间,又想到了新的,忙补充,“我做任何事也有我的理由,我的计划和节奏。” “希望沐爷不要暗中干涉,以为是在帮我。” “我知道你手眼通天,很多对我来说很难的事,对你却易如反掌。” “但我还是希望自己的事能自己来,能成为一株风雨面前也挺直脊梁的白杨,而非柔弱无用的菟丝花!” 他都只差直接承认冬青就是他的人了。 她当然得丑话说在前头了。 曾经想过的要借势,真到了这一刻,也才发现,原来还是做不到…… 沐沣一口就应了,“我答应你,不会窥伺你的一举一动。” “也不会打着帮你、为你好的旗号,暗中干涉你。” “你是独立的个体,本来就该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我说的保护你,对你好,也并不是想将你纳入我的羽翼之下。” 说着组织了一下语言。 方继续,“我更多,指的是情感和心理方面。是希望我的感情我的存在,能给你心灵上的慰藉和满足。” “但其他方面,我希望你还是你,能继续放光,能继续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 “不只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前路绝不会是一片坦途,我既自私的拉了你下水,那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也是因为我听过一句话,好的感情,都是让彼此变得更好的!” 叶定宜没想到沐沣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以为,他会是一个强势的、一切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 会是一个以为把自己喜欢的人保护起来,给她自以为最好的一切,便是真爱她了的人。 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她是‘独立的个体’。 会说‘希望她还是她,能继续发光,能继续提升自己’。 会说‘好的感情,都是让彼此变得更好的’! 叶定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她终究还是开了口,“沐爷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你说不会窥伺干涉我,我听懂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出尔反尔。” “我送沐爷出去吧,我真的有些累了……沐爷请——” 总算沐沣依言往外走了去,“那你好好休息,等我从保定府回来后再见。” 走到门口,再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大步出去了。 叶定宜这才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刚才的一切应该都是做梦,实则根本没有发生吧? 白兰很快进来了,见叶定宜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忙关切,“夫人,您还好吧?沐爷跟您说什么了,您脸色……您怎么看起来……” 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只知道夫人这状态怎么看,怎么怪怪的。 得,白兰都说沐爷了,可见刚才不是做梦…… 叶定宜醒过神来,“他没说什么,我也挺好。还是我看起来,难道不好吗?” “倒是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刚才我都没发话,你就跟着出去了。” “到底谁才是你主子呢!” 第79章 你们怎么会睡到一处! 白兰就干笑起来,“当然、当然夫人是我主子呀。”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让沐爷那么一看,便觉得心都提了起来,腿也软了。” “不知不觉就跟着冬青一起出去了……夫人生气了吗?” “我、我也是想着,沐爷对夫人肯定不会有恶意……以后保证再不会了……” 叶定宜也知道怪不得白兰。 就某人那气势、那压迫感,别说白兰一个小丫头,多少大男人只怕都扛不住。 且又是救命恩人,心里知道跟孟少恒那样的人渣不一样…… 她挥手,“算了,不关你的事。冬青呢?” 话音未落,冬青就进来了,笑得讪讪的,“夫人,您找我吗?” 叶定宜淡笑,“你家爷该吩咐的都吩咐了?” “其实你在我身边当一个丫头,真的屈才了。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冬青忙道:“没有屈才,夫人千万别这么说。” “爷……他也不是吩咐别的,就是让我以后只听命于夫人一个人。” “夫人让说的才许说,夫人让做的才许做。所以,求夫人别赶我走,我是真愿意跟着夫人……” 真让夫人赶回去了,她可就没脸再见爷了。 再说夫人这么好,虽然才跟了夫人几天,她已经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是真的不想离开…… 叶定宜吐了一口气,“我也不是想赶你走,只是不希望自己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但其实也怪不得你,你也是奉命行事。” “那你就先留一段时间,看你表现后再说吧。” 冬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不叫您失望的。” 叶定宜“嗯”了一声,没有再说,“都尽快梳洗了,睡吧,明儿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冬青和白兰便也没有再说,麻溜的服侍她梳洗起来。 如此躺到了床上,叶定宜立刻闭上眼睛,逼自己入睡起来。 却是哪里睡得着? 沐沣的脸老是在她面前闪过,沐沣的话也老是在她耳边响起。 让她的脑子根本片刻的安宁都得不到。 也让她心里……根本再自欺欺人不下去…… 她毕竟不是小姑娘了,她前世还活到了二十八。 之前怎么会自沐沣的眼神,看不出丝毫的端倪,猜不到几分他的心思? 都是有脑子有思想的成年人,有些话真的不用明说,只消一个眼神,便已心知肚明。 但叶定宜以为她是有夫之妇,沐沣也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绝不会耽于一时的儿女情长。 他可能很快就能撂开了,时间也真的很快就能冲淡一切。 却不想,他竟然这般直接的向她表白。 他的心也远超她想象的真,他的人也远超她想象的好! 可……又怎么样呢? 她绝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也绝不会再跳火坑第二次了。 她那个所谓父亲的薄情,孟少恒十年的欺骗利用,还有最后的残忍虐杀。 已经把她对男人,甚至是对所有人基本的信任都全部坍塌了。 万幸她的心至今只有那么一点点……涟漪。 万幸沐爷足够忙,等忙上一段时间,也就顾不得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所以,完全能够到此为止,也必须到此为止! 叶定宜再次逼自己入起睡来。 虽然仍然很难,但她终究还是做到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直到次日她被白兰叫醒,“夫人,醒醒,该起了……” 叶定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白兰忙道:“刚交卯正,寺里还没敲钟做早课,一切都还来得及。” 叶定宜已经坐了起来,“那快收拾了,回去按计划行事。” “我脸色怎么样,看着憔悴吗?像是坚持给我娘跪经了一整夜的样子吗?” 白兰仔细看了一下,“挺像的,尤其眼圈下满是青影。” “看来夫人睡得很不好,是认床,还是心里有事睡不着?” “偏还不能让夫人多睡一会儿,这么早就给您叫了起来,只能等回去后,再好好休息了。” 主仆俩一边说话,一边穿戴好了。 冬青则去打了水来。 等叶定宜简单梳洗过,三人便踏着薄薄的晨雾,赶着回了原来的客院去,反正福生会善后的。 就见一整个客院都安安静静的,显然所有人都还没醒。 叶定宜和白兰冬青对视一眼,带着二人径自上前,推开了她和孟少恒的房门。 就见外间还好,还瞧不出什么异常,除了有一股淡淡的莫可名状的味道。 等再走到里间的门口,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除了满地凌乱的衣裳,靠窗的榻上也是一片的凌乱。 凌乱当中,还能看到正紧紧抱在一起,交颈而卧的孟少恒和叶宝宜。 二人应该都不着寸缕,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不但光光的,还布满了各种暧昧的痕迹。 他们昨晚做了什么,“战况”又是多么的激烈,可想而知…… 叶定宜就尖叫起来,“啊……啊……” 尖叫几声后,又哭喊起来,“你们怎么会睡到一处?” “你们可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小姨子……你们疯了吗?” “尤其这还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们还没有廉耻,有没有心了?” “孟少恒你给我起来,你对得起我吗……还有你叶宝宜,我再怎么不好也是你亲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白兰和冬青也跟着哭喊,“还有没有天理了,姐夫竟跟小姨子睡到了一处!” “我们夫人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她?” “怎么就能这么坏,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夫人你别吓我,可千万要撑住……来人啊,快来人啊……” 主仆几个的哭喊,很快把安陆侯府和长阳伯府的人都喊了出来。 本来也到时间该醒了,只是怕吵到了别人,两家才一直按兵不动而已。 想着再等一会儿,其他两家有了动静,他们再起也不迟。 不想就忽然听得叶定宜的尖叫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之余,本来是很不高兴的。 听着好像是永宁侯夫人的声音,好歹也是侯夫人,天也没塌,至于大清早发这样的疯吗? 没想到紧接着,就听见了最关键的一句‘你们可一个是姐夫,一个是小姨子,怎么会睡到一处?’ 这下所有人哪还顾得上不高兴。 兴奋都来不及了。 几乎都以最快的速度,起了床开了门,循声冲到了叶定宜和孟少恒的房门口。 第80章 简直不堪入目 就见永宁侯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已是站都站不稳了。 她的两个丫头也是满脸的泪水满脸的悲愤,还得强撑着扶她。 还得安慰她,“夫人您别吓我们啊……不管怎么说,您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是啊夫人,他们指不定就是想把您气死。才会连在佛门清净之地,连在您的眼皮底下,都这样……您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一定是这样,他们一定早就有首尾了,难怪……夫人可千万要撑住,不能亲者痛仇者快呀……” 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什么没经过,什么没见过? 听到这里,自觉已经是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但显然还不够,这样千载难逢的大热闹,可不得一次看个够本儿才是? 于是对视一眼,都上前安慰起叶定宜来,“永宁侯夫人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儿?闹哄哄的,我们也没听出个名堂来。” “是啊,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帮忙想办法……” 一边说,一边还往里面张望起来。 张望了片刻,见叶定宜主仆三个都只顾着哭,没有阻拦她们的意思。 便又凑进了屋里去。 随后,二人便也夸张的喊了起来,“天哪,怎么会干出这样不知廉耻、恶心至极的事!” “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也不怕玷污了佛祖,降下报应来吗?” “竟然都这样了还搂着睡得……咳,还高卧着,还、还……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我活了几十年,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引得几家的婆子们也都凑到了门口看热闹,“我天,竟然、竟然……” “这都大天亮了,还不醒,看来昨晚确实……咳,累坏了……” “姐夫与小姨子呢,这样见不得人的关系,可见平日连见面都难。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当然得抓紧了,管你是在什么地方呢……” 叽叽喳喳,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 总算终于把隔壁的孟少茵孟少菱,还有廖氏给吵醒,着急忙慌赶了过来。 很快,孟少茵孟少菱就大概弄清楚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脸立刻成了染料铺,白一阵红一阵青一阵。 又不好意思赶人,更不好意思进屋去叫孟少恒。 只能羞愤的低喝叶定宜,“就知道哭,就知道哭,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还不快进去把大哥叫醒……大哥一定是被陷害了,一定是!” “就是,你不说赶紧帮大哥稳住局面,查明真相,还一副巴不得闹得人尽皆知的样子。你这个永宁侯夫人是不是不想当了?” “刚才就是你尖叫哭喊的吧?你但凡有点脑子,当时都该知道闭嘴,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这话一出,叶定宜越发摇摇欲坠了,“你们、你们……我才遭了自己夫君和妹妹的双重背叛。” “结果两位妹妹不但没有丝毫的同情怜惜,反而指责起我来。” “这跟受害者无辜被迫害后,还要指责都是受害者的错有什么区别?” “两位妹妹不要太过分了,我就算是外人,至少现在还是你们的嫂子,素日待你们也问心无愧……你们的心都是什么做的……” 白兰和冬青同样气得直哭,“两位小姐真的太过分了,说这样的话不亏心吗?” “素日从没尊敬过我们夫人,没拿我们当过长嫂也就算了。这种大事面前,竟也这样是非不分吗?” “你们可也是女子,就不怕将来、将来……” 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都是正室夫人。 别的事且不论,这种事却是天然站在叶定宜一边的。 也跟着皱眉看向孟少茵孟少菱,“看来两位孟小姐素日在家里很是威风呀,昨儿倒是小瞧了!” “可不是,竟然连朝廷敕封的侯夫人都能直接质问‘是不是不想当了’,的确好生威风!” “昨儿还当永宁侯夫人夫妻多么恩爱,日子多么好过。原来就是这样好过的,都快被欺负践踏到尘埃里了。” “难怪能干出玷污佛门清净之地的龌龊事,敢情是家风如此……” 孟少茵孟少菱总算被说得闭了嘴,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又见安陆侯府和长阳伯府的小姐们,甚至丫头都没出来。 自家姐妹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却要来管这些破事儿,白白被恶心。 更是后悔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早知道她们也该躲在房里,不,早知道她们昨儿根本不会来。 这会儿不就不至于这样丢人现眼,难堪得恨不能死过去了? 她俩是后悔难堪的恨不能死过去。 这会儿已经强忍头痛进了屋里的廖氏,便是气得恨不能死过去了。 不,她就算要死,也要先掐死了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之后,再去死! 尤其看到榻上外面都闹这么半天了,仍跟孟少恒抱在一起,睡得甚至嘴角还浸着一抹甜蜜满足笑容的叶宝宜后。 廖氏就更想掐死她了。 终于再忍不住抡圆了巴掌,狠狠扇到了叶宝宜脸上…… 叶宝宜正做着美梦,梦里正是她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风光大嫁给孟少恒的画面。 脸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她总算睁开了眼睛,“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娘……” 廖氏的第二巴掌,已落到了孟少恒脸上,“你这登徒子,娶了我们家大姑奶奶不算,竟还把主意打到了姨妹头上。” “竟连在佛门清净之地,也要强迫她,对她行此不轨之事。” “我饶不了你这个色迷心窍的淫贼、坏种……我跟你拼了!” 也打得孟少恒终于醒了过来。 然后,一瞬间已比叶宝宜迅速的想起了昨晚的事。 也根据此刻屋里屋外的情形,约莫猜到了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孟少恒立刻卷了被子把自己整个遮起来。 再用力一掀,以褥子把叶宝宜也遮了起来。 方跳下榻,看向廖氏强忍头痛和不耐,沉声喝道:“寿山伯夫人请慎言!” “昨晚我正在房里等我夫人,令千金便推门进来了,说自己走错了房间。” “我听她走错了,就让她赶紧出去。” “没想到,她反倒上前,对我表白起来。说自上次在长公主府外见到我,就对我有情了,还抱住了我,求我疼她。” “之后,我就失去神智了……现在想来,分明就是你们母女图谋不轨,算计了我,现在竟还想恶人先告状!” 第81章 休想吃干抹净了不认账 孟少恒此刻杀了叶宝宜的心都有了。 昨晚她抱住他以后,他立刻便想推开她。 连她姐姐他都至今没碰过了,何况她这样的庸脂俗粉? 不想叶宝宜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他身体也变得燥热、不受控制起来,脑子根本阻止不了。 终于,还是任由叶宝宜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去…… 之后,孟少恒便彻底失控了。 不知疲倦的耕耘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身下的人早已累极昏睡过去,自己也终于再撑不住,才陷入了黑暗中。 现在想来,就是当年刚得到柔儿时,他都没这么失控过。 当然,自打柔儿此番又有孕以来,他的确禁欲颇久了。 可他也早已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了。 怎么可能对一个他压根儿看不上的黄毛丫头如此失控。 还竟然这样闹都没醒,硬是任自己陷入了眼下这样的难堪困境。 显然他是被算计了,被眼前这该死的母女俩算计了个彻底! 廖氏闻言,当然不能任孟少恒把这个锅扣她们母女头上了。 虽然昨晚死丫头要偷偷过来见孟少恒时,她是默许了的。 可她只是想让死丫头趁机跟他说说话谈谈心,最多也就拉下小手而已。 只要确定他的确是喜欢死丫头的,只要得他一句准话,后面的事就都好办了! 谁曾想,竟会弄成现在这般局面呀? 关键她怎么会那么快就睡着了的,——还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吵都吵不醒。 她要是醒着,最多也就只会让死丫头跟孟少恒待一刻钟,早把她弄回房亲自守着了。 所以,孟少恒应该的确是被算计了。 可她们母女也一样被算计了。 他们都成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丑角儿! 那廖氏就更不能背这个锅,更得坐实是孟少恒对叶宝宜有不轨之心,强迫的她了。 不然,死丫头别说平妻,怕是连妾都没得做了…… 廖氏一边飞速想着,一边已尖声又开了口,“就这么几间房而已,怎么可能走错?” “我的女儿我知道,也是幼承庭训,绝不可能说你说的这些话,做你说的这些事。” “分明就是你色迷心窍,算计了她、强迫了她!” “可怜她才刚十五,也叫你一声‘姐夫’,你怎么就下得了这个手?” “你必须负责,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就跟你拼了,大家都别活!” 孟少恒太阳穴突突直跳,杀人的心更强烈了,“我需要算计她、强迫她?” “我这样的人品才貌,我这么年轻的侯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我夫人也比她貌美十倍,还温柔贤惠。有我夫人珠玉在前,你觉得我得多瞎,才能看上这样的庸脂俗粉!” 不等廖氏恼羞成怒的要再说。 已又继续,“甚至在上个月去长公主府之前,两家都几乎没有往来。我在路上遇见你们,都根本不认识的。” “却忽然就跟我夫人走得近,忽然就想起是骨肉至亲,前所未有的亲热起来。” “昨儿也是我夫人好心,邀请你们一起来祈福。结果你们就是这样回报她,这样戳她心窝子,让她面子里子都丢尽的?” “你们到底多恨她,明明我岳母才是原配,你们才是后来的不是吗?凭什么这样恨她,凭什么这样对她?” “我告诉你们,你们的算计绝不会得逞的!” 廖氏没想到孟少恒这么能说。 而且说的的确都是事实,别人稍微一求证就能证明。 这原配女儿与继母继妹之间,本来也是有很多不足为外人说道的龃龉的。 那为了报复原配女儿,便算计她的夫君,好往她心窝子捅刀,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且孟少恒也算乘龙快婿,以寿山伯府的破落,叶宝宜想嫁个比他好的夫君,可不容易。 那又能报复原配女儿,又能得到乘龙快婿,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的锅都是她们母女的,她们不背也要背了? 廖氏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立刻恨声反驳起来,“你不需要算计她强迫她,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还现成摆着呢!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也什么都不懂!” “你休想吃干抹净了就不认账,必须负责,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否则就是官司打到金銮殿,我也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又骂叶定宜,“到底是我们恨你,还是你恨我们?当初出嫁时,就只差跟你父亲、跟全家都反目成仇。” “再不好那也是你亲爹,你至于吗?” “却连亲爹都可以不认,自出嫁以来,便再没回去看过亲爹一次,自以为攀上了高枝,成了侯夫人。” “也是,连亲爹都可以不认了,我们母女又算得了什么?当然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我们,让我们身败名裂活不下去,为此连赔上自己的夫君都在所不惜了……” “叶定宜,你给我进来!躲在外面算什么,有本事你进来,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 外面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已看戏看的只差两眼放光、拍手叫好。 倒不想,能精彩到这个地步! 听得廖氏的话,忙都看向叶定宜,“永宁侯夫人快别哭啊,这种事是得进去当面说清楚,不然到头来最吃亏的可就是你了。” “是啊,可别明明最吃亏的就是你,还要往你头上泼脏水。快进去说清楚吧,我们都给你当见证!” 说完,还拉起叶定宜来。 叶定宜只得红肿着眼睛,半推半就的让她们也弄进了屋里去。 孟少恒一见她,立刻解释起来,“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心里只有你,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么?自打你进门,我也是一直只守着你一个人过。” “压根儿没看过、也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怎么可能忽然就、就糊涂到这个地步?” “显然我是被算计了,你可千万要相信我。不然就真要中这对恶心母女报复离间我们夫妻的奸计,真要亲者痛仇者快了!” 一边说,一边还冲叶定宜使眼色。 示意她大局为重,先把不相干的人都弄走。 以免再让人看笑话儿。 也尽可能多少挽救一下之于他、之于永宁侯府,都已是糟糕至极的局面…… 第82章 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叶定宜却当没看见孟少恒的眼色一般。 压抑的又哭起来,“不是我想的那样,还能是怎样?” “我刚才都亲眼看见、看见你和她那般亲密,那般……我、我……” “就算真是被算计的,难道还能一整晚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吗?” “我看分明就是、就是顺水推舟,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分明就是你情我愿的吧?” “行,既然你们两情相悦,蜜里调油,连在寺里都忍不得。那就给我一纸和离文书,我成全你们便是!” 还想她顾全所谓的大局? 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孟少恒见叶定宜竟不信自己,不跟自己好歹先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太阳穴更痛了,“真不是夫人想的那样!” “我守着夫人这么漂亮贤惠的妻子,怎么可能跟别的庸脂俗粉两情相悦?” “要不是她好歹是夫人的妹妹,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也至今都不可能知道她长什么样。” “夫人千万不要中了她们的计,她们就是不想看你好过,不想看我们好过!” 廖氏则是让孟少恒和叶定宜的话都气得头痛。 姓孟的和小贱人这是一唱一和,打定了主意要把屎盆子全扣她们母女头上是吧? 做梦! 分明她们母女才是被算计的,现在看来,也分明就是小贱人干的! 廖氏也跟着喊起来,“叶定宜,你休想血口喷人,休想贼喊捉贼!” “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忽然就跟我们走得近起来,又是邀我们上门,又是留宝儿小住。” “昨儿还特意邀请我们一起来大佛寺,晚上又特意说什么要去大雄宝殿跪经。” “你分明早就在算计我们,算计宝儿了,你好狠的心!” 越说越气,“宝儿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妹妹,是无辜的。” “你就算恨我,也不该这样算计她,不该这样、这样毁了她才是。” “你让她以后怎么活?我告诉你,今儿你们夫妇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我就是做了鬼,也一定要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让你们偿命!” 是了,十成十就是小贱人干的。 不然姓孟的怎么可能那般失控,他又不是毛头小子了。 他还是武将,比寻常人警觉,怎么可能刚才都闹腾成这样了,还睡得无知无觉。 非得她的巴掌扇到脸上了,才终于醒过来? 显然他中的药药性太霸道! 她也是一样,明明不该忽然就困了,还睡那么死的。 而这次的房间正好也是小贱人的人提前定下来,提前安排好的。 那神不知人不觉动手脚的机会不要太多,可不叫人防不胜防? 就连姓孟的两个妹妹,应该也被小贱人算计了。 才会硬是外人都齐了,她们离得最近的,反而最后听到动静。 还有,大佛寺这两日房间再紧张,也不至于紧张到得几家人共住一个院落。 只要愿意多花银子,哪怕地方偏些,就不信真找不到一个单独的。 可单独的又要怎么第一时间就把事情闹大,让尽可能多的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让她们根本连遮掩、描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小贱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叶定宜已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我血口喷人,贼喊捉贼?夫人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现在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才是最痛苦最难堪的好吗?” “我都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道缝,让我钻进去,我都恨不得立刻死过去了!” 说着冷笑起来,“之所以忽然跟你们走得近,不是你们自己说一家人要多亲香。” “自己说得了闲就要多登门探望我家太夫人,让我们别嫌弃呱噪的吗?之后也的确是你们先登的门。” “至于留你女儿小住,我家太夫人发的话,她自己也愿意,我难道还说不行?” “当姐姐的留自己妹妹小住几日,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到了夫人这里,就是我在算计了?” “两位夫人替我评评理,我有错吗?” 最后的话,问的是门口的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 二人立刻都摇头,“永宁侯夫人当然没错。来者是客,难道你还能真板着脸,说不欢迎她们,让她们走不成?” “就是,当姐姐的留妹妹小住几日也再正常不过了,显然是有些人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不是,以永宁侯的才貌,小姑娘家家的少女怀春,也算正常……怎么反倒怪起永宁侯夫人来?怪谁也怪不到她吧!” 叶定宜咬牙,“还说我邀请你们来大佛寺错了。是,我的确错了,错在不该这般好心。” “错在不该看不出你们的龌龊心思,竟然还主动为你们制造机会!” “但我昨晚去大雄宝殿为我娘跪经却没错,今年是她去世的第十五年,我当女儿的想要以此寄托一下哀思有什么错?” “夫人总不会不知道,今年是我娘的十五周年祭吧?” “当年她可还没去世,你已经跟我父亲……咳,别人不知道,你绝不可能不知道才是!” 这话一出,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都啧啧起来,“永宁侯夫人一片孝心,何错之有?” “就是,没听说过尽孝也有错的。但当年寿山伯夫人还在,某些人竟然就已经暗度陈仓了,啧……” “难怪呢……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廖氏气得都想吃人了,“关你们什么事,你们知道什么,趁早有多远走多远!” 骂完了,恨恨的看回叶定宜,“你如果真出于一片孝心,的确没错。” “但事实是怎样,你心里很清楚。明明说是不超过一个时辰,就会回来,为什么今早上才回来?” “还故意住得这么挤,故意弄出这样大的动静,还事先就巴不得所有人知道你不在。” “此番的一应吃住行,也都是你安排的,要动个手脚下个药什么的,不要太容易。” “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成?大姑爷才真是不要被蒙蔽了,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第83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廖氏一席话,说得孟少恒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就不是丝毫没怀疑叶定宜,毕竟她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现在再仔细一想,疑点就更多了。 可不是么,是她一力劝说他来大佛寺的,也是她瞒着他邀请的寿山伯夫人母女。 此番的一应吃住行也都是她安排的,就像寿山伯夫人说的,要动手脚不要太容易。 她昨晚还特意当众交代自己的行踪,特意腾出房间,为叶宝宜制造机会…… 她如果一直跟他在一起,叶宝宜怎么可能“走错”,就算仍然“走错”了,又还能怎么样? 可她不但腾出了房间,还一腾就是一整晚,大天亮了才回来。 然后就是生怕不能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毫不在意他和永宁侯府的颜面名声。 对了,她还特意让他陪叶宝宜吃饭,让他务必要送见面礼。 不就是看出了叶宝宜对他的心思,故意在引她上钩吗…… 孟少恒越想脸色就越难看,眯眼看向了叶定宜,“夫人,你有什么话说?” “你就算再恨她们,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夫人,是永宁侯府的人。” “你至于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叶定宜眼泪都要来了,“侯爷这是在质问我,质问我这个才受了双重背叛的受害者,是在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吗?” “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太过分了!” “我当然是出于一片孝心,所以昨晚跪经时越想我娘越难过,索性就跪了一整晚。” “我现在这般憔悴,侯爷看不出来么?我膝盖也是又红又肿,侯爷不信就找个大夫来,自然就知道了。” 顿了一下,越发悲愤了,“我劳神费力花钱的安排一应吃住行,竟也成了错。” “可一边是我的娘家人,一边是我的夫家人,我不安排,谁来安排?早知道我就不该这么好心,就该让你们都窝家里闷着!” “说我动手脚就更可笑了……退一万步,就算我真动了手脚,是我让叶宝宜‘走错’房间。” “是我让她对侯爷表白,求侯爷疼她的吗?说句难听的,苍蝇可从来不叮无缝的蛋!” 白兰和冬青也忍不住哽咽,“我们夫人明明跪经了一整晚,现在因为自己干了丑事,就连她的孝心都想否定了!” “夫人昨晚还一再求先夫人,要保佑侯爷,保佑永宁侯府。结果,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真的太欺负人了,娘家欺负,夫君也欺负,夫人的命怎么这么苦……” 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刚才被廖氏骂了,此时当然要找补回来了。 跟着冷笑道:“一看就知道永宁侯夫人肯定一夜没睡,谁曾想会有这么大个‘惊喜’等着她。” “可不是,又出钱又出力的,到头来还都成了她的错。” “竟还说永宁侯夫人是故意住得这么挤,意思我们两家也是故意的了?谁不知道大佛寺这几日一房难求。” “站着说话不腰疼呗,恼羞成怒呗……当我们就想脏自己的眼污自己的耳呢!” “关键永宁侯竟也跟着质问永宁侯夫人,看来恩爱果然都是假的,苍蝇也确实不叮无缝的蛋,女的是,男的也是……” 叶定宜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 方泪眼婆娑的看向孟少恒,“侯爷,你真还怀疑我吗?” “我疯了我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呢,你现在才是我最亲的人,我后半辈子的荣辱好坏可都在你身上。” “我也没你以为的那么恨她们,早就是过去的事了。只要我过得好,不已经是对她们最好的回敬?” “再说上一辈不好是上一辈子的事,跟我们小辈却是无关的……结果,我拿她当妹妹,她却、却……” 廖氏怒不可遏的冷笑,“叶定宜,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你分明就是想让我、想让宝儿身败名裂,想毁了她的一生。” “反正你男人是男人,别人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说他风流,说他私德有亏,不会对他造成实质的影响。” “他还是可以继续当他的侯爷,当他的官,所以你为了报复我们,索性两害相较取其轻,连他一起算计了!” 随即再次看向孟少恒,“你可别真蠢到被她骗了。” “她今日能为了报复我们,便连你一起算计上,他日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等弄得你和你们侯府也都毁于一旦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孟少恒难堪的抿紧嘴唇,“就算苍蝇不叮无缝蛋,也得有那个机会,有那个胆子。” “可这个机会是谁为她制造的,这个胆子是谁给她壮大的。” “夫人不会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能打消我心里的疑虑吧?我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说着脸皮都扭曲了,“夫人不该为了报复,就连我和侯府的颜面、名声,都这样不当一回事儿。” “你这样会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还能不能胜任侯夫人……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为什么你会一整晚都没回来,为什么都会睡得这么死!” 叶定宜捂着胸口,站都快站不稳了。 片刻方嘶哑着声音道:“侯爷何止是在往我的伤口上撒盐,根本就是在往我的伤口上捅刀子。” “恨不得把我捅得越发鲜血淋漓,不活活痛死过去,誓不罢休是吧?” “就这样,还说你跟她不是两情相悦,你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说着惨笑一声,“侯爷不会忘了,因为你说在战场上伤了身子,我们至今都还、还没圆房吧?” “我自己都还没真正……没真正融为一体的夫君,我疯了才会傻到让别的女人抢了我的先去呢!” “万一让她先生下了孩子,侯爷眼里还看得到我,以后侯府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我得多蠢才会这样坑自己!” “况且侯爷是说过,你身体感觉好些了。但谁知道是不是真好了,我担心都来不及了,所以仍傻傻的等着。” “就想着等你身体更好了、真正好了,再、再……也不迟。” “我都知道你身体不好了,怎么可能还拿这样的事来算计?结果、结果原来都是骗我的,只是对我没兴趣,对别的女人却一刻都等不得么……” 第84章 竟还没圆房?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这话一出,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又啧啧啧起来。 不过刚才是半惊讶半夸张,这回却是真惊讶了。 “我天,竟然至今还没圆房呢?原来恩爱真是假的,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永宁侯夫人。” “还用说,肯定是不喜欢呗,没听见从战场上回来,就说伤了身子?分明就是借口么!” “就这还指责永宁侯夫人,她自己都没……咳,怎么可能还把别的女人往自己夫君床上送,又不是不想过了。” “怎么可能不想过了,有这样的娘家,她连退路都没有,不过了去哪里?” “是啊,能去哪里?结果硬是成了磨心,两边都欺负,还都要往她头上扣屎盆子,也真是有够可怜的……” 孟少恒和廖氏却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实在叶定宜这个理由太充分。 孟少恒想的是,她自己都没圆房,怎么可能为了报复继母继妹,就把继妹往自己男人床上送? 她可不知道柔儿的存在,至今都以为他从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仍是干干净净的。 结果就为了报复,她就让自己捡了“二手”的男人,还恰是自己厌恶的继妹用过的。 这哪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都自损一万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才证明了自己还是个真男人。 事后不至于被人笑话儿‘太监’、‘娘儿们’,原来一直只能让女人守空房守活寡之类。 可这个证明,他一点都不想要。 他只想所有人都跟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廖氏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为了报复就这样恶心自己,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就像小贱人说的,万一再让她的宝儿先生下孩子来,她可就真气死也白搭了。 绝不可能有这样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人,——可问题是,不是她又是谁! 姓孟的又为什么好了也不碰他,他又确定真的好了,以后不会再出问题吗…… 正想着,就见门外除了安陆侯府和长阳伯府的人,还多了许多其他张望的人。 还有窃窃私语的,向旁人打听的。 应该是其他院落的人听见动静,也赶了来看热闹。 毕竟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人又多,哪有不走漏风声的,何况还本来都着急忙慌的,压根儿没人管…… 廖氏不由更气急了。 不行,必须立刻把问题给解决了,必须让孟少恒给她们一个交代。 否则她的宝儿嫁其他人是绝不可能了,只有嫁给孟少恒,才能一床棉被把什么都盖了。 再等个两三年、三五年,更是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事儿,她这辈子便也不至于被毁了。 至于到底是谁干的,怎么才能抓到小贱人的把柄。 后边儿她再慢慢查,慢慢的弄清楚也不迟…… 念头闪过,廖氏已恨声开了口,“我不管到底是你们夫妇俩谁的阴谋,到底是你叶定宜一心报复,还是你孟少恒色迷心窍。” “也不管你们夫妇现在是不是在唱双簧,是不是在浑水摸鱼。” “反正我女儿今儿被你孟少恒欺负了是事实,你毁了她这辈子也是事实。” “那你就必须负责,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必须风风光光的娶她回家,让她做你的夫人。” “否则,我就去顺天府告你孟少恒逼奸良家少女,哪怕死,也一定要让你受到惩罚付出代价!” 孟少恒既减轻了对叶定宜的怀疑。 相应的,对廖氏和叶宝宜的怀疑便更多了。 没想到廖氏还敢威胁他。 他几乎气笑了,“我欺负她,我毁了她?” “若不是你们母女算计,若不是她故意走错房间,我绝不会多看她一眼,现在我也是这么说。” “何况我还是有夫人的,就更不可能娶她了。你们想嫁乘龙快婿是你们的事,但休想让我当这个冤大头!” 说着,咬了一下牙,“我也绝不可能再做对不起我夫人的事,如了你们的意。” “现在看来,你们才是一心报复她吧。又能报复她,又能得到你们自以为的好亲事,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可惜你们的阴谋不会得逞,就算官司打到顺天府甚至金銮殿,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廖氏气急,“好啊,那你就试一试。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活!” “明明欺负了我女儿,明明吃干抹净了,竟还想不认账,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叶定宜,你也休想站干岸。你是帮凶,你也必须负责。” “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自请下堂,也必须、必须迎了你妹妹回去做平妻,对,必须平妻,跟你平起平坐。” “否则,不用我说话,伯爷第一个就饶不了你,第一个就会打死你个不孝的孽女。反正当老子的打女儿天经地义,死了也白死!” 让小贱人自请下堂显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只能逼他们必须同意迎她的宝儿进门做平妻了。 只要进了门,只要名分上也是妻。 等哪天小贱人一死,自然也就没人跟她的宝儿抢,她的宝儿也自然是唯一的永宁侯夫人了。 所以,必须立刻把名分给落实了! 叶定宜气得手直抖,“伯夫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原来是想让女儿做侯爷的平妻!” “是不是全天下就只剩侯爷一个男人,是不是叶宝宜无论如何都嫁不出去了?” “非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跟自己的姐姐抢,果真我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果真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都已经压了我十几年了,还想怎么样?真的不要欺人太甚!” 孟少恒脸色也不好看,“都知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我夫人都已经嫁给我了,寿山伯还想打死她也白死,真当没有天理王法了是吧?” “寿山伯夫人不要太嚣张!还平妻,就是做妾我也不会要你女儿,因为你们母女都心术不正。” “我除非疯了,才会让你们这样两条毒蛇,继续祸害我夫人和我!” 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则又“窃窃私语”起来,“啧,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不是,再不想低嫁,挑个贫寒举子总行吧?怎么就非要盯着自己的姐夫呢,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 “是奇怪怎么至今没说亲,敢情是人家稍一接触便知道是什么货色,不敢呢。” “不然怎么会就盯着自己的姐夫……只可怜了永宁侯夫人没娘的孩子……” 第85章 平妻不可能,只能做妾 廖氏气得倒仰,“到底关你们什么事,一直在这儿叽歪个没完。” “也不怕舌头生疮喉咙长疔是吧!” 又骂叶定宜和孟少恒,“你们不想迎我女儿做平妻,就能不迎了?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现成证据都还摆着,岂容你们抵赖。” “何况她还分明是被你们合起伙儿来陷害的,——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还轮不到你们一手遮天!” “再不济,我还可以一根绳子吊死在你们永宁侯府大门口。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还怎么当侯爷得重用,又还怎么夫荣妻贵!” 叶定宜被说得又气,又无可奈何,“你、你们……” 只能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怎么就会有你们这样的人?” “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被你们给缠上?娘啊,您为什么去得那么早……” 然后等哭过了,还得低声跟孟少恒商量,“侯爷,要不,你就纳了她吧?” “不然真闹出人命,可是要影响我们整个侯府的。本来今年就已够不顺了,两位妹妹也还没说亲。” “大不了,我受点委屈……虽然姐妹共事一夫不好听,现在也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尽快把事情了了……” 孟少恒话说得硬气归硬气,心里其实也知道,自己怕是非纳叶宝宜不可了。 真闹得对簿公堂了,还不知道御史会怎么参他。 到时候他的千户只怕也做到头了,毕竟他在金吾卫并不是没有竞争对手。 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地方,明里暗里盯着想要取而代之的人,也不要太多。 甚至,连他的爵位都可能受到影响,自家本来就已经够没落了,若再连爵位都没了…… 孟少恒只能咬牙,“可我是真的厌恶她,也不愿再委屈夫人,我本来就已够委屈你了。” “刚才我还误会了夫人,差点儿就错怪了你……现在看来,都是她们的阴谋。” “况,只是做妾,她们肯吗?她们怕是绝不会善罢甘休……早知道,昨儿打死也不来!” 叶定宜低声,“我比侯爷还后悔,明明就是一片好心,结果却被坑成这样。” “可总不能真不管咱们家的颜面名声,不管阖府阖族的死活了。” “我也终归是姓叶的,不可能一点都不为叶氏一族的脸面名声考虑了。” “我娘还葬在叶家祖坟里呢,族老们当初也替我做过主的,我不可能一点都不为族中的姐妹考虑。” “所以,我和侯爷都委屈一下吧。只要侯爷同意,我跟她们交涉便是……” 说完见孟少恒不再说话,知道他是默许了。 暗中冷笑了一声。 方看向廖氏,“我跟侯爷商量过了,平妻不可能,最多也就是做妾。” “你们看着办吧,同意就尽快粉轿进门,不同意就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真当我是泥人呢,不知道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不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 廖氏断然,“不可能!” “我们只接受平妻,你们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谁让你男人管不好裤腰带,你也管不好自己男人的?” “没让你自请下堂,退位让贤,已经是我们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的份儿上,仁至义尽了!” 还想让她的宝儿做妾。 真做了妾,可就是她这辈子的污点,到死都洗不去了! 叶定宜冷声,“是我们管不好,还是你们太阴险狡诈,你心里没数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可是有眼睛的!” “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再退让,就这,都是我忍痛劝侯爷的结果,是我看在叶氏一族脸面名声的份儿上了!” 廖氏还想再说,“我管你看什么,反正……” 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让一让……都让一让……” “我们来找永宁侯夫人道谢的,是正事,麻烦都让一让……误了我家主子的正事,你们可都担当不起!” 人群也随着来人的声音,终于让出了一条路来。 就见来人一共三个,打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尼姑,跟着的则是两个劲装男子,手里还各捧着一堆礼盒。 打头的尼姑一到门口便双手合十道:“请问哪位是永宁侯夫人?” “贫尼是奉我家师太之命,来谢永宁侯夫人昨日的相救之恩的。” 叶定宜一看她的打扮,已约莫猜到怎么一回事了。 等再听她说‘我家师太’,就更确定了。 是以等她一说完,她已笑道:“我便是永宁侯夫人。昨儿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师太不必客气。” 打头的尼姑忙又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于夫人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于我们师太来说,却是大恩。” “所以特意备了谢礼着贫尼送来,还请夫人千万笑纳。” 说着示意两个劲装男子把谢礼都奉上,“这里面都是药材补品,因为其他谢礼暂时没有。” “还请永宁侯夫人别嫌弃简薄,回头定会再补上其他谢礼了。 叶定宜忙推辞,“师太真的太客气了,就这些礼品已经受之有愧了。” “倒是师太身体缓过来了么?……缓过来了就好,但往后也要多注意。” “您要不,还是把这些药材补品带回去,给师太自个儿吃吧?心意到了就够了。” “本来我为的也不是谢礼,只为问心无愧。现在知道师太无事,我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 打头的尼姑笑道:“我们师太自个儿有的是吃的,夫人就收下吧。” “不然贫尼回去后,师太见贫尼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少不得就要亲自来了。” “对了,怎么这么多人,看着还……有些乱?可是夫人遇上什么麻烦了?” “我们师太虽是方外之人,因为常年住这一片,说句开玩笑的话儿,也算是这一片的地头蛇了。” “所以夫人若真遇上了麻烦,尽管开口,我们师太能帮的,一定会帮的!” 叶定宜听得暗忖,她家师太何止是地头蛇,分明就是大有来头吧? 不然昨儿也不能让大佛寺的僧人立刻给送回去,那个年轻尼姑也不至于那么大的口气。 也不会这么快就打听到她的身份,即刻奉上谢礼,还一副天塌下来都是小事的架势了。 第86章 救了个大靠山 我愿意做妾呜呜…… 但叶定宜并不打算借师太这个光。 她自己就能解决的事,何必白白浪费? 她昨儿救人时,也真没想那么多,没图什么回报不回报的。 倒不想,她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师太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还能有这样的后续。 那她就更得好钢用在刀刃上,把机会留待将来的万一了。 叶定宜因笑道:“多谢您关心,没什么大事,就只是自家人一言不合,起了几句口角罢了。” “您肯定忙得很,我就不多留您了。” “至于这些礼物,既然师太一心要送我,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请您回去代我道谢,再就是转告师太,下次若有机会再见,一定当面道谢。” 师太见叶定宜不要帮忙,暗暗点头。 不想除了医者仁心,还是个有分寸知进退的。 又见周围确实有些乱,自己几人留下,只怕反倒给叶定宜添乱。 到底应了,“既然夫人不用帮忙,我们的谢礼也送到了。” “那就不打扰夫人,先告辞了。” “回头夫人若再来这一片,可以去我们宝华寺坐一坐,跟我们师太说说话儿。” “或者遇上什么难事了,也可以打发人去我们寺里说一声,可千万别客气。” 叶定宜笑着点头,“下次若再来,一定去拜访师太。” “那我送您吧……” 如此将几人送走了,又让白兰冬青把谢礼暂时都收了。 方看回廖氏,沉声道:“我还是刚才的话,只有做妾一条路。” “不然就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你们损失更大、更后悔,还是我们更后悔!” 廖氏咬牙,“好啊,那就看谁更后悔,反正……” 话没说完,一旁安陆侯夫人忽然惊呼起来,“宝华寺?刚才那位师太,说的的确是宝华寺吧?” “那、那岂不是,昨儿永宁侯夫人救的,竟是净尘师太了?” “难怪这么大的排场,这么大的口气,原来……” 长阳伯夫人也忙道:“说的的确是宝华寺,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定就是净尘师太了!倒不想,永宁侯夫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救了个大的。” “这下好了,往后永宁侯夫人就有大靠山,谁也轻易欺负不着了!” 旁边有人不知道净尘师太是谁。 忙问道,“敢问二位夫人,净尘师太是什么来头呢?” “怎么听二位说来,好像很了不得?不就是一个老尼姑么?” 安陆侯夫人道:“怎么可能只是个老尼姑,你不知道就别胡说八道。” “那可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听说虽也是先帝的妃嫔,却是皇上的亲姨母。” “打先太后娘娘仙去后,便一直是净尘师太抚养的皇上,可谓不是亲生,胜过亲生。” “还好像很了不得,本来就很了不得!” 长阳伯夫人也道:“就是,皇上都敬着的人,当然了不得了。” “之前是恍惚听说过净尘师太住在大佛寺附近的宝华寺,但谁都没见过,也没人敢去打扰。” “便都只当是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永宁侯夫人这运道也太好了!” 安陆侯夫人忙笑道:“永宁侯夫人的确运道好。” “但也是她有本事有胆识,换了我们,运道送到面前,也未必抓得住呀。” 长阳伯夫人直附和,“是啊,说到底还是永宁侯夫人有本事,胆色也过人。” “往后定要常来常往才是……” 叶定宜少不得客气,“二位夫人过奖了,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我其实真没那么厉害,昨儿也是想着人命关天,硬壮起胆子的,万幸结果是好的。” “至于旁的,净尘师太客气是她的事,我却不能真去打扰了她清修。” “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麻烦是正经……二位夫人也累了,要不先回房歇着去?真是让大家看笑话儿了……” 倒不想师太的来头会大到这地步。 就像长阳伯夫人说的,她这是‘一出手就救了个大的’啊! 不过叶定宜还是刚才的想法。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去麻烦净尘师太的。 廖氏在一旁却是牙关都要咬碎了。 怎么会让小贱人一出手,就救了这么个大人物大靠山的? 关键她到底什么时候学会医术的,——肯定不是像她跟姓孟的说的那样,只是闲暇时看了几本医书。 结果十几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竟然都没发觉。 她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学。 不,她当初就该直接要了小贱人的命,就不该心慈手软的! 廖氏越想越气,看向叶定宜恨声道:“叶定宜我告诉你,我也只给你们平妻这一条路。” “不然我们母女就吊死在你们永宁侯府大门口,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谁保得住你……别以为你有大靠山了,就能抖起来了。” “这是天子脚下,有天理王法的!” 这回孟少恒在叶定宜开口之前,先冷声开了口,“那你们就去吊死在我永宁侯府的大门口吧。” “你放心,等你女儿吊死后,我一定给她平妻的名分,毕竟死者为大。” “但只要她活着,就只有做妾一条路,你们接受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否则,等你们想通了,她就是肯做贱妾,我都不一定要了。” “反正我是被算计的,官司打到哪里,相信都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廖氏气得直抖,“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我……” 因为太气,除了以死相逼以外,一时间又想不出别的法子。 终于词穷了。 孟少恒方冷冷看向叶宝宜,“那就你自己决定吧。你自己选的路,也是你自己的人生。” “老让你母亲替你出头,算怎么一回事?” “做妾还是去死,你自己选!” 叶宝宜一直都又羞又怕又悔,中途也有过想说话的时候,都被廖氏以前所未有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但她也知道,形势对她们是很不利的,要不是一直咬牙硬撑着,她都恨不能晕死过去了。 现在又让孟少恒这样逼问,只能在死和做妾之间选,没有第三条路。 她终于撑不住,哭了出来,“我、我……我不想死……我、我选做妾……” “娘,我愿意做妾……您别再说了,我愿意做妾呜呜呜……” 第87章 三日后粉轿进门 叶宝宜这话一出,孟少恒先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本人都松了口,看死老虔婆还怎么胡搅蛮缠。 哼,平妻,连柔儿都没得到的名分,他凭什么给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何况夫人才得了这么个大靠山,他就更不能打夫人的脸、伤夫人的心了。 ——倒不想,她昨儿只是随便救个人,就能救下净尘师太。 不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么? 回头只要把净尘师太哄高兴了,让师太肯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他升官发财,还不是指日可待? 等他爬得足够高了,自然就有人替他分说,自然也有好名声了! 廖氏不防女儿会先松口。 她拼了命的替她冲锋陷阵,结果反倒被她给捅了刀。 廖氏一直憋着的气终于再忍不住。 上前就疯了似的拍打起叶宝宜来,“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是巴不得气死我是不是?”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讨债的……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给我把刚才的蠢话收回来,给我收回来!” 叶宝宜被拍打得好几处都火辣辣的痛。 哭得更厉害了,“都说出口的话了,要怎么收回……娘,您也别再争了行吗?”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着?难道真去死吗?可我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我以后也一定会把日子过好了,不会让娘失望的……娘就应了吧,求您了……” “我真的愿意……也真的不想再这样让人围观了,我太累了……求求娘了……”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会一觉醒来,就成了这样。 明明昏睡过去前,侯爷还对她那般热情,那般……疯狂,怎么一觉醒来,就、就变了个人? 又到底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人尽皆知局面的? 如果不是叶定宜算计的他们,又会是谁? 反正无论如何,叶定宜都脱不了干系,都一定跟她有关! 好在,她现在是侯爷的第一个女人了,说不定,这会儿肚子里还有了侯爷的第一个孩子。 那就算侯爷现在对她有所误会,也迟早会把误会消除了,迟早会重新喜欢她的。 届时,叶定宜还算得了什么,她今日加诸于她身上的耻辱,她都会加倍讨回来的! 廖氏咬牙切齿的还想再说。 但见孟少恒和叶定宜都冷着一张脸,明显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又见围观众人都是一脸的鄙视嘲笑。 关键还连自己女儿这个“苦主”都倒了戈。 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还能怎么着? 总不能真去死,真拿自己的命来让姓孟的和小贱人付出代价吧? 那才真是如了小贱人的意,她绝不能这么蠢。 她也还没活够,也只有活着,才能笑到最后,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廖氏终于也哭起来,“我怎么就会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就会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等回去我一定要回了伯爷,请伯爷为我们母女做主……” “我们绝不会白白被欺负的,你们都给我等着!” 但这话就跟小孩子打架打输了,气不过,临走前放的狠话‘你等着,我回去告诉我爹’一样,毫无威慑力。 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反倒只会让人觉得更可笑。 所以不但叶定宜和孟少恒,在场其他人也都明白,廖氏这也是妥协了,同意叶宝宜做妾了。 叶定宜这才沉声,“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毕竟……影响真挺坏。” “回头还得多添些香油钱,请大佛寺的大师们千万不要怪罪才是。” “所以,三日后,粉轿抬二妹妹进门,伯夫人意下如何?就先这么定了吧,侯爷说呢?” 孟少恒抿唇,“就依夫人的,夫人看着安排便是。” “也不必浪费了,正好把省下的银子用来添香油,也算是稍微赎一下此番的罪孽!” 廖氏闻言,又忍不住气怒攻心了,“你们不要太过分!” “谁家嫁女儿三天就能准备好的?三个月都不够。” “也别想寒酸了,我女儿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必须风风光光的……” 可惜都不用叶定宜发话。 安陆侯夫人和长阳伯夫人已先替她开了口,“啧,第一次知道原来纳妾还能用‘嫁’这个字的。” “可不是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出嫁呢,可惜只是给人做妾。” “还一辈子的事,必须风风光光……都人尽皆知了,还嫌不够风光呢?” “咱们可都得活长点,以免自己早早没了,女儿要受尽后娘的气……也就是永宁侯夫人好性儿了,要是我,做妾都死活不答应……”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鄙视不已,“看吧,这就是心术不正、不知廉耻的下场。” “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当,非要给姐夫做妾,今儿也真是开了眼了。” “到底图什么,还非得玷污佛门清净之地……啧,这样的糟污之人,往后定要远离才是……” 廖氏终于一口气上不来。 在叶宝宜惊慌的呼喊中,“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直挺挺气晕了过去…… 午时时分。 继安陆侯府和长阳伯府的人都离开后。 永宁侯府众人也终于都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至于廖氏和叶宝宜,则在廖氏活活气晕过去后,便由寿山伯府的婆子捂着脸,给抬的抬、扶的扶。 先弄回了母女俩的房间。 然后不多一会儿,就灰溜溜的先走了。 所以叶定宜一行的回程,还算安静顺利。 不过,叶定宜没再让孟少恒跟自己一辆车,只说自己想静一静,“侯爷要不就去其他车上,要不就骑马吧?” “我心里真的很乱,也很、很痛苦……还望侯爷给我一点空间……” 孟少恒见她眉眼间满是隐忍的痛苦。 虽然事后一想,还是免不得多少怀疑她,只是想不通如果真是她,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动机和理由。 倒也不怀疑她的痛苦与难堪,不怀疑她此刻心里到底有多乱。 毕竟,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他也一直表面上只有她一个。 现在却不得不与人分享了,往后也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来,她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 孟少恒便没多说,“行,那我去后面车上。” “夫人也别难过、别多想,我这次只是被她们算计了。” “等人进了门,绝不会再看她一眼,往后一定只守着夫人一个人好好过日子!” 第88章 我图的只是她这个人 叶定宜等孟少恒去了后面的马车,自己坐的马车也由福生驾着,不紧不慢的前行起来。 方勾唇无声笑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难过,她这会儿都恨不得大笑三声了好吗? 虽然之前就每一步都算好了,到底还是怕中途会出岔子。 总算现在一切顺利,甚至比她想象的效果还要好,——真是可喜可贺! 叶定宜笑过了,方吩咐白兰,“今晚就可以把风吹到外面那一位的耳朵里了。” “毕竟闹得这么大,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回城后哪有不逢人就说,逢人就议论的?”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那一位家里的婆子怎么可能不听说?既听说了,又怎么可能不告诉自家夫人?” “虽然对外都称白夫人,但他们自家人,我不信不知道他们家老爷,就是永宁侯。” 白兰忙应了,“夫人放心,我会传话给咱们的人的。” “这么大的消息,可不得第一时间让他们家夫人知道?” “就是……心里太替夫人憋屈了,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夫人明明这么好,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遇上的全是这样的烂人!” 冬青也忍不住咬牙,“就算一切都尽在夫人的掌握之中,他们也太恶心了。” “压根儿都没想过夫妻之情、骨肉之情……夫人一定要尽快远离这个火坑,尽快远离这些烂人!” 叶定宜却笑起来,“你俩怎么回事儿,不该跟我一起高兴呢,难道看戏还没看过瘾?” “我身边也没有全是烂人啊,你俩不就很好?” “好了,我真的挺高兴,因为已经让烂人身败名裂了不算。接下来还会看到狗咬狗,还会因此带来一系列的影响。” “我满心都是兴奋与期待,好得不得了好吗?” 顿了一下,“至于离开,也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而已。” “就是不知道,周大叔什么时候回来。算着时间,应该就这一两天了吧?” “寿山伯府送了我那么大的‘惊喜’,我当然也要好好报答他们,让他们惊喜不断了!” “铁御史”出马,夺爵抄家应该问题不大。 本来此番叶宝宜在大佛寺干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也少不得鄙视、少不得落井下石的。 等把老东西两口子解决了,就可以安心看叶宝宜和闵心柔狗咬狗了。 叶定宜想着,又吩咐冬青,“你明儿备些新鲜瓜菜,送去宝华寺,当是给净尘师太的回礼吧。” “给的谢礼也太贵重了,当时太乱没顾得上看。虽然想着不会真简薄了,还是没想到贵重到这地步。” “但又不能回同等价值的回礼,师太肯定会再加倍送回来。” “也就只能送些瓜菜去了,想来师太礼佛之人,应当会喜欢的。” 净尘师太给叶定宜送了两支至少五十年的老山参。 还有好些上好的燕窝和阿胶、首乌之类。 所以叶定宜才会有此一说。 她是真不想跟净尘师太走近了,省得扰了师太的清静。 也省得让人以为她有所图,所以打蛇随棍上的蓄意奉承。 有些关系,远了反倒比近了好。 但这么贵重的谢礼又确实受之有愧,想来想去,还是得回礼聊表心意,才能安心。 冬青应了,“夫人放心,我明儿一定给办好了。” “那您要不靠着我,或者白兰姐姐歇会儿吧?您昨晚没睡好,一上午又劳神劳力,肯定早就累了。” 叶定宜的确累了,又要说又要演的,很辛苦的好吗? 遂一点头,“行,那你坐近点我靠着,眯一会儿吧。” 车厢里便很快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 沐沣和高凌缀在离叶定宜一行不远的他们的马车里。 也正好说到了净尘师太,“倒不想,夫人竟一救就救了个大的。” “往后岂不是除了爷,又多了一座靠山?” 沐沣眉目舒展,别说高凌了,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自立自强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就算有靠山也不会靠的。” “她只会靠自己,只会凭自己的本事和努力,去解决面临的所有问题。” 高凌笑着点头,“这倒是,夫人可不是寻常女子,不能一概而论。” “那爷昨儿没认出师太吗?也是,您又没见过。” 沐沣道:“虽没见过,也猜到了。” “当时还当事情过了也就算了,没想到会有谢礼,还正好乱着的时候送去的。” “也算是变相的撑了一回腰吧。” 高凌压低声音,“虽然师太说是为皇上和江山祈福,才坚持出家修行的。” “又说自己上了年纪,不愿被人打扰,所以除了皇上,其他人一律不见。” “但其实都知道,她是为了躲清静,为了不被争来抢去。才坚持出了家,还特意给自己起名‘净尘’的。” “那如果,爷能通过夫人跟师太先建立起情分。等有了深厚的情分,再表明身份,师太岂不是,就会向着您了?” “皇上对师太可一向尊敬孝顺有加,师太的话都会听的……呵,属下也就是这么一说……” 沐沣见他终于不说了。 方沉声,“她都还没接受我,我已经想着利用她了。” “我到底图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图的她能为我带来的好处?” “让她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不用她怎么看我,我自己就先要看不起自己了。” “你记住了,我图的由始至终只是她这个人,别的都不重要,与任何人也都没关系!” 沐沣明白高凌的意思。 当年净尘师太本可以不必进宫的。 可惜皇上的母妃体弱多病,照顾不了他,他只能被送到其他妃嫔处养着。 不到一年,便几度差点儿丢了性命,还找不到证据。 净尘师太当姨母的心疼姐姐和外甥,亲事都快定下来了,仍毅然入了宫,也成为了皇上的妃嫔。 并且一直没让自己生养,在皇上的母妃去世后,成为了皇上实际意义上的母妃。 所以皇上登基后,除了追封生母为圣母皇太后,也要尊净尘师太为太后。 净尘师太却婉拒了,只以太妃的身份,在寿康宫颐养天年。 直到太子体弱多病,皇后母子为嫡,贵妃母子却为宠,都三天两头的到寿康宫献殷勤,争奇斗巧不断。 净尘师太实在烦不胜烦,也确实没想过掺和国本的事,这才索性出了家。 总不能她都成方外之人了,还要去烦她吧? 但她就算住到城外后,见皇上的时候少了,对皇上的影响力依然是巨大的。 所以高凌才会一下就想到了自家爷没准儿能得个巧宗儿。 第89章 不在乎她是否完璧,但仍惊喜 沐沣说完。 虽然知道高凌已经听进去了,自己没必要再强调。 还是定定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记住了吗?” 高凌忙赔笑,“属下记住了,爷尽管放心,以后属下再不会这样说,也不会这样想了。” “本来爷便是大道正统,也有那个实力。” “实在犯不着多此一举,把简单的事情反而复杂化了。” 沐沣这才收回目光,“明白就好。” “对了,后续不许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想怎么着都由得她,不必插手,也不必自以为是的帮她。” “她自己心里有数,也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 “反正有冬青在,小麻烦都能解决,实在遇上大麻烦了,也会求助。” 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如果因为你的自作主张,回头让她恼了。” “唯你是问!” 高凌干笑,“没有您的默许,属下哪里敢……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属下都记住了,绝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心里却是在腹诽,没有他的‘自作主张’,爷能和夫人发展得这么快。 爷又能这么快认清自己的心吗? 还真是媳妇没过门,媒人已经扔过墙了! 沐沣便收回目光,闭目养起神来。 虽然她昨晚拒绝了他。 但她说现在对姓孟的只有厌恶和恨,也到了该和离的时候,一定会跟他和离。 已经让他很高兴了。 没想到,还能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她竟然至今没跟姓孟的圆房! 他当然不在乎她还是不是……完璧之身,那都是他遇见她之前的事了。 怪只怪他出现得太迟,到她身边也太迟。 只要现在和将来她身边的人是他,与她共度余生的人也是他。 过去的事都不重要,过去的人更不重要! 他最多也就是心疼她遇人不淑,也就是憎恶渣男明明曾经拥有那么好的她,却不知道珍惜而已。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渣男知道珍惜,以她的性子,势必也不会有他的事儿了。 所以,他某种程度来说,其实还该感谢姓孟的。 要不是姓孟的那么虚伪可笑,他哪来的机会迟早拥有完整的她? 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将来,他倒也不是不能放姓孟的一条生路。 不过,得看夫人的,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就是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把她变成自己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高凌见自家爷一脸的风和日丽,连带整个车厢都越来越有春天的气息。 不由暗暗撇嘴,老房子着火果然不一样,眼瞅着就从星星之火,燃烧成了燎原大火…… 念头才刚闪过,沐沣就睁开了眼睛,“算了,还是破例干涉一次吧。” “铁御史虽然铁面无私,光凭那书生一家的状告,只怕最多也就夺爵。” “竟敢伤她性命,夺爵怎么够?至少也得抄家流放才够!” 高凌忙附和,“可不是,甚至抄家流放都不够。得让老乌龟……咳,得让他们偿命,才能一消心头之恨。” “但没办法,再怎么着也是夫人的亲爹,也不可能真要他的命。” “爷放心,属下一定会给他们选个流放的好地方,让他们余生都好好受用的!” 沐沣便“嗯”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申正时分。 叶定宜一行回到了侯府。 孟少茵孟少菱在二门一下车,便气冲冲的往她们的院子走了去。 连招呼都没跟孟少恒和叶定宜打。 孟少恒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基本的礼貌教养都没有!” 叶定宜忙劝道:“侯爷别生气。今儿确实……太难堪了,也难怪二位妹妹生气。” “尤其,只怕还会影响她们的终生……” “我真的太后悔为什么要去这一趟,又为什么要邀请她们了。怎么就会、就会疯魔到这个地步……” 孟少恒见她眼睛都红了。 还得宽慰她,“夫人别再自责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我们就算昨日没去,她们照样会找其他机会,照样是防不住的。” “现在已经这样了,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好在夫人并未因此跟我离心,只要我们继续夫妻一心,任何困难都打不倒我们的!” 叶定宜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侯爷说得对。只要我们全家上下一心,办法总比困难多。” “那,三日后纳妾的事,是由两位妹妹来操办,还是,我来操办?” “她们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不方便操办这些事,只怕,也不愿意。” “可我操办的话,又确实……囊中羞涩。我估摸着,再怎么从简,二三百两银子只怕也是要的。侯爷怎么说?” 孟少恒闻言,烦得只想骂人。 她现在对着他哭穷哭上瘾了是吧? 可想到净尘师太,想到此番之事明面上的确是他理亏。 到底还是只能忍下烦躁,“就辛苦夫人操办吧。” “至于银子,我回头会让账房给夫人送到的。好了,先回房,我往后都歇夫人院子里了。” 叶定宜却怎么可能让他歇到自己院子里。 她生怕恶心不死自己呢? 眼睛便又红了,“侯爷还是让我……缓缓吧。毕竟亲眼所见你和别的女人……” “就算知道侯爷是被算计了,我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再说侯爷的身体……怕还是再养一养吧,我看侯爷现在脸色就有些发青,脚步也有些虚浮。” “不管怎么说,侯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苦笑了一声,“一时间,我竟不知该高兴侯爷终究好起来了。” “还是痛苦为什么侯爷不能过段时间再好了,不然……她们岂非就不会得逞了?” “可这样一来,还是会影响侯爷的名声,只怕还会传得更难听……可真是注定有此一难吗……” 孟少恒昨晚“奋战”了一夜,上午又一直劳心。 还得担心回头万一传到了闵心柔耳朵里去,他要怎么向她交代,怎么安抚她。 还要考虑怎么才能尽可能挽回一点自己的名声。 说实话,早就身心俱疲了。 现在见他说什么,叶定宜都有一堆话等着。 他终于不耐烦了。 扔下一句,“行吧,那夫人就先缓几天,我先去书房了!” 拂袖而去了。 第90章 可别“苦命鸳鸯”成怨偶 叶定宜这才讽笑着,带着白兰和冬青,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后一边梳洗,一边吩咐白兰,“明儿就把后面的听雨轩收拾出来。” “正好两个院子,一人一个,别厚此薄彼了。” “当然,现在府里穷,也不可能额外给她们添什么,就库房有什么用什么吧。” 白兰应了,“夫人放心,我理会得了。” “也会先瞒着,不让人知道我们还收拾了一个院子,以免传到侯爷耳朵里,惹他怀疑的。” 叶定宜扯唇,“你以为他没怀疑?” “他当时就在怀疑了,毕竟仔细一想,我确实太多值得怀疑的点了。” “但他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管家也好、说要和离也好,也不是拿乔,而是真的。” “关键我确实还没跟他圆房,怎么可能甘心让别的女人抢先,还主动为别的女人制造机会?” “这无疑是矛盾的,无法自圆其说的。所以他就算怀疑,也只能是怀疑,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白兰恨声道:“就这还有脸当众说什么心里只有夫人,自打夫人进门,就一直守着夫人一个人过。” “呸,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总算现在都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夫人在侯府过的也根本不是好日子了!” 顿了一下,“而且现在都知道夫人没跟他圆房,将来……应该夫人的路就能好走一些。” “也有更大的希望,能找到一个比他强十倍、也真心对待夫人的人了吧?” 叶定宜闻言,莫名就想到了沐沣。 想到了他那句‘想要跟你有未来,想要尽我所能的保护你,让你余生无忧’…… 她忙甩了一下头,“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也没想过将来还要再找。” “我就带着你和冬青绿枝几个,再带着如梦,无拘无束的过日子不香呢?” “当然,将来你如果有中意的人了,我一定不会拦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的。” 白兰就红了脸,嗔道:“夫人就会打趣人,人家哪是这个意思?” “人家还不是替夫人着想,希望夫人能苦尽甘来,往后都是好日子。” 叶定宜笑起来,“我明白你的心。好了,不说这个了。” “对了,侯爷明儿午后是不是就该进宫当值了?” “……是就好。那得大后日才能出来,正好是纳叶宝宜的日子。” “但侯爷连日都累坏了,且只是纳个妾而已,断然没有让侯爷去亲迎的道理。” “就让吴大管事届时带了人,去把粉轿抬进门吧。正好四条胡同在两家的当中,抄近道路过四条胡同也算正常。” 想了想,又叮嘱白兰,“明儿上午记得注意一下侯爷的动向。” “但凡他要提前出门,立刻来回我。” 闵心柔知道孟少恒和叶宝宜的丑事后,气归气,恼归恼。 以她的城府和忍功,肯定还是会先等到见孟少恒一面,当面听了他的解释后,再决定要不要发作、闹腾。 但如果她一直都见不到孟少恒,还能一直忍着吗? 本就已快气急攻心了,还要眼睁睁看着叶宝宜的粉轿从她门前路过。 还要怎么忍,都已经忍无可忍了,当然无需再忍! 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叶宝宜可是真跟孟少恒翻云覆雨了的。 不像叶定宜这个夫人,一直都只担了个虚名,不足为惧。 那叶宝宜便极有可能,也怀上孟少恒的孩子,也为他生下儿子。 届时哪还有她儿子的立足之地? 况,孟少恒都已经睡过叶宝宜,证明他身体已经“好”了,哪能再一直不碰自己的正室夫人? 就算他仍不碰,也得叶定宜肯啊。 岂不是,永宁侯府还能很快迎来正儿八经的嫡长子了? 于闵心柔来说,便是妥妥的前有狼后有虎。 除了她也赶紧进永宁侯府的门,让孟少恒除了当值时,都在她的眼皮底下。 让孟少恒根本没机会去叶定宜和叶宝宜房里,哪还有其他办法? 至于她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女身份,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了。 反正只要有孟少恒护着,孟家原本认得她的人也不说,其他人压根儿不可能知道…… 白兰一听就明白叶定宜的意思。 忙点头应了,“夫人只管放心,在叶宝宜进门之前,绝不会让那一位有见到侯爷机会的。” “看她急不急,急了便会狗急跳墙,我们就只消等着看戏即可。” 叶定宜又是一哂,“可不是,我们先看狗急跳墙,再看狗咬狗即可。” 她倒要看看,一个自认为被孟少恒负了,从此少不得哀怨、哭哭啼啼。 一个则内外都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回了家,还要面对心爱之人的不理解与指责。 时间长了,这对儿造化弄人的“苦命鸳鸯”还要怎么情深似海、至死不渝下去。 别没多久就弄成了怨偶,甚至反目成仇,可就真是现了她的眼了! 晚上。 叶定宜痛快洗了个澡,便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打算好好睡一觉。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却是人果然不能闲,才刚闭上眼,面前便又不期然闪过了沐沣的脸,挥都挥不去。 也不期然想到了自打认识以来,他为她做过的那些事、帮过的那些忙。 他说他‘没有人情味,绝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好人’。 可他对她,确实够仁至义尽,够好了。 反观她,哪怕第一次所谓的救他,也不是自愿的,之后也一度避他如蛇蝎。 那他到底……咳,对她心动在哪里了,她又有哪里值得的? 所以,他应该只是一时兴起,一时糊涂吧? 等他兴致过了,清醒了。 自然也就不会‘做任何事都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了。 那她还有什么可庸人自扰的,本来便是打一开始就不可能,现在和将来也绝不可能的事。 她还是赶紧睡觉是正经,以后也连想都不想再想…… 叶定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次日自己醒来时,头也晕眼也花,睡了比没睡强不到哪里去。 但她很快就打点起了精神来。 因为绿枝小跑了进来禀告她,“夫人,听说侯爷马上要出门去,出去就不回来了,直接进宫去当值!” 第91章 功名利禄面前,再心爱也得靠后 叶定宜当然知道孟少恒赶着出门是为什么。 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妆,便往二门堵孟少恒去了。 果然很快就等来了行色匆匆,神色不佳的孟少恒。 叶定宜立刻上前屈膝行了个礼,“侯爷。我正打算去找侯爷商量正事,就听说侯爷要出门。” “想着可不能走错过了,便索性直接来了这里等,幸好真等到了侯爷。” 孟少恒皱眉,“什么正事这么急,非得现在商量?” “我得去见一个同僚,见完了就得进宫当值去了,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顿了一下,“如果是纳妾的事,我已经吩咐吴大管事待会儿给夫人送银子了。” “剩下的事,你也吩咐他一力操办即可。” 他昨晚的确太累,也太乱了,所以没赶着出去见柔儿。 还不知道柔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万一知道了,这一晚上又是怎么过来的。 到底昨儿人太多,脸也是真丢大发了,传到柔儿耳朵里的可能性,实在太大…… 所以如果今儿他还不赶紧去见柔儿一面,后果只怕就要不堪设想了! 叶定宜忙道:“不是银子,也不是纳妾的事。” “是我昨晚看过净尘师太送的谢礼后,发现都是上好的燕窝阿胶之类,着实有些贵重。” “我就想着,要不准备点儿什么东西,给师太送去做回礼吧?不然着实受之有愧。” “可又不知道该送什么,更怕万一送错了……想着侯爷见多识广,所以想先跟侯爷商量一下。” “既然侯爷有急事,那就、就先忙你的去,我自己再斟酌吧……” 说完又是屈膝一礼,就失落的要走人。 “等一下!” 这下轮到孟少恒挽留叶定宜了,“给净尘师太回礼更重要,我还是先跟夫人商量这个吧。” “夫人想得周到,师太既送了那么贵重的谢礼,我们便理当回礼。” “不然师太还以为我们永宁侯府不懂礼数。我们去花厅吧。” 他昨儿回来时,就想跟叶定宜商量这事儿了。 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必须要抓住了,跟净尘师太越走越近,成为她跟前儿的红人才是。 可惜叶定宜不配合,一直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也只好先把这事儿放下,虽然打铁是要趁热,但救命之恩又不一样,迟上几日十来日的,想来也影响不大。 倒不想,叶定宜先想通了。 孟少恒当然要把其他事都靠后了,只要他能加官进爵,旁的问题还叫问题吗? 叶定宜这才笑了,“好,我们去花厅商量。” 夫妻俩于是并肩去了花厅。 孟少恒先就道:“师太既是清修向佛之人,要不,寻一尊上好的佛像或是观音像,给她老人家送去吧?” 叶定宜迟疑,“送佛像最稳妥,肯定怎么都出不了岔子。” “但以师太的尊贵,只怕再好的佛像观音像都不缺吧?皇上还能委屈了她老人家不成?” “其他人敬献的也不知凡几,我们如果再送,师太怕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吧?” “况寻找也是需要时间,需要……咳,银子的。要不,再想想?” 孟少恒一想也是,“夫人考虑得周全。” “既然要送,肯定要送到师太的心坎儿上,不然也至少得让师太印象深刻。” “那,还能送什么?方外之人,能送的范围先就缩小了一大半儿……” 叶定宜沉吟,“要不,我带着两位妹妹,给师太绣一整本佛经送去?” “但这没有个把月出不来,到时候师太怕都忘记我们了。” 孟少恒忙摆手,“时间绝不能拖久了,等火堆都冷了,还打什么铁?” “不然给师太送古书,或者古画……算了,急忙之间也寻不来。” “可惜本来是有现成的,结果、结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定宜更愁了,“那还能送什么?” “总不能,也回药材补品吧?问题我们送的,品相也好不过师太日常吃的啊。” “不然玉枕?根雕摆件,或者稀有的花木之类?” “我是真能想的都想过了,但都觉得不合适……” 孟少恒沉声,“没事,我再想想,夫人也再想想。我们夫妻一心,集思广益,总能想到的!” 说来说去,还是没银子的过。 但凡他手里现在有个万儿八千两,他都不会这么愁! 夫妻俩又思索商量了半天,直到都交午时了,依然没有头绪。 叶定宜遂道:“要不这样,我先让人给师太送些新鲜的果菜去?” “想来我们家的情况,师太多少也已有所耳闻了。真踮着脚送贵重的东西去,师太怕是反倒会觉得我们钻营。” “不如返璞归真送最简单的去,没准儿反而合师太的心。” “这新鲜果菜可送了去,师太和宝华寺上下都能吃到的。想来也没别人送过,岂不往后师太一吃饭,就能想到我们了?” 孟少恒咝声,“这行吗?会不会太简薄,太小家子气了?” “以师太的尊贵,一应吃穿用度,也势必是最好的。说不定,根本看都不会看我们送去的一眼……” 但他又确实想不到其他可送的了。 到底点了头,“那就按夫人说的,先送一波新鲜果菜去。” “我们再想其他,等有了主意,第二次送去也是一样。既开始往来了,自然有一就有二有三。” “时辰不早了,我得进宫交班去了,就辛苦夫人了啊。” “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再好好谢夫人。看你都憔悴了,昨晚也没睡好吧?可千万要注意身体才是。” “总归夫人安心,谁也灭不过你的次序,我也绝不会委屈了你的!” 孟少恒说完,又自以为温情的拍了拍叶定宜的肩膀。 方大步出了花厅。 叶定宜确定他走远了,立刻嫌恶的拍起自己的肩膀来。 然后吩咐白兰,“这衣裳回头赏了院子的人吧,我不要了。” 白兰忙应了“是”,然后低声,“这下侯爷总没时间,再去见那一位了吧?” “夫人果然神机妙算,知道只要一提是给净尘师太回礼,他立刻什么都得靠后了。” 叶定宜扯唇,“虽然那个女人是他心爱的,但功名利禄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什么都得靠后了。” “好了,回吧。冬青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到宝华寺了吧……” 第92章 不过纳妾而已 吃过午饭。 福生递了话进来,确定孟少恒出了侯府,便径自进了宫去。 没先去四条胡同一趟。 叶定宜便越发安心了,小憩一刻钟起来后,就带着白兰,去了听雨轩。 听雨轩是个并排的两重院子。 房间虽都是独立的,院子却是共用的。 等叶宝宜和闵心柔相继住进来后,一定会每日都热热闹闹…… 叶定宜心情大好的看着丫头婆子们收拾了一回。 直到青书找来,说吴大管事求见,“奴婢已将人迎到退步的小会客厅奉茶了。” 方回了自己院里去。 之后两日,叶定宜一直都在为纳妾的事忙活。 郭氏几次打发人叫她去嘉禧居,她也借口实在没空,一次没去过。 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郭氏定是叫了她去臭骂的。 毕竟这次永宁侯府确实丢脸丢大发了,叶宝宜还是叶定宜的妹妹。 这趟去大佛寺也是叶定宜提议、安排的。 当然不是叶定宜的问题,也得是她的问题,骂她一准儿错不了了。 叶定宜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上赶着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就算她怼得过郭氏,也浪费自己的口舌,影响自己的心情好么? 至于孟少茵孟少菱,据说也对着丫头婆子骂了叶定宜好几场。 言语神色间都对她没有半分的同情和歉疚。 叶定宜对此照样无所谓。 等他日刀砍到了她们姐妹自己身上,她们自然就知道痛了。 只不过,她这个“受害者”一切都在掌控中,她们到时候会面临什么,可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此把第三日过完,孟少恒纳叶宝宜为妾的日子到了。 不过只是纳个妾而已,当然不可能像娶妻那样,阖府都张灯结彩,上下一新,还要大宴宾客了。 是以内院只有听雨轩挂了红绸,门窗上贴了大红对联和“囍”字。 外院也只在侧门贴了两个“囍”字,也就罢了。 也没有所谓的吉时,不需要准备喜娘、娶亲老爷傧相什么的。 待吃过午饭,便由吴大管事带着人,抬着粉轿,往寿山伯府去了。 一时到得寿山伯府。 就见寿山伯府同样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宴客。 毕竟给人做妾难道是什么值得大操大办的光彩事不成? 还不是庶女旁支,而好歹也是伯府的嫡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该给人做妾的。 这几日,当天在大佛寺发生的事也是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不但京城的上流圈子,就是普通老百姓,也许多人都听说了。 永宁侯府也好,寿山伯府也好,都可谓是大大的出了一回名,——只不过,出的是恶名和骂名而已。 如此情况下,寿山伯府当然更只能低调再低调了。 饶是如此,廖氏依然撑着气痛得几乎要站不稳的身体,依然顶着寿山伯的怒目和怒骂。 尽可能为叶宝宜准备了十六抬嫁妆。 从衣料首饰到家具摆设,甚至庄子铺子,都给叶宝宜考虑齐活儿了。 本来也是老早就在开始为她准备的嫁妆,就怕她将来出嫁时,嫁妆太薄了,会让夫家看轻。 却不想,到头来竟连“嫁”字都不能用,而只能用“纳”了! 等再看到女儿只能穿粉色的嫁衣,用粉色的盖头。 待会儿花轿到了,不用说也是粉色的。 廖氏更是气得哭也不是,骂也不是。 只能咬牙说叶宝宜,“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不管多难,你也只能给我跪着走到底。” “别以为我和家里还能为你收烂摊子,我们既管不了,也压根儿没那个能力管了。” “你好自为之!” 然后,连叶宝宜的磕头都没受。 便拿帕子捂着脸,跑了出去。 剩下叶宝宜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虽然还没过门,但她已经体会到为什么会说妾是‘立女’,是半个奴婢了。 以前看她爹的妾等在她娘屋里立规矩时,她还没有太大的感触,觉得天生就该如此。 可如今,她也变成了妾,还是名声尽毁,夫君也恼了她,前路未知的妾…… 但就像她娘说的,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只能走到底。 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回头路了! 好在一旁她的陪嫁妈妈和丫头看她呆呆的。 都安慰起她来,“二小姐别难过,夫人也只是嘴上说说,怎么可能不管您了?” “是啊,夫人可最疼二小姐的,等气消了,自然就会为二小姐打算了。好歹夫人也是长辈,大姑奶奶难道还敢真过分了?” “侯爷当时也是觉得……太丢脸了,所以恼羞成怒,未必就是恼了您,不喜欢您了。您可是他的第一个……” “等回头您跟侯爷把话说开,再哭上一场,侯爷自然也就心软了。说不定,您肚子里还已经……到时候侯爷眼里更只看得到您,再看不到别人。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叶宝宜心里方好受了些。 对,她娘怎么可能不管她了。 不管她会替她准备这么多嫁妆,会连跟前儿得力的妈妈都给她做陪嫁? 侯爷也是一样,等气消了,自然也就会重新看到她的好,重新喜欢她了。 她可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一样的。 等她再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等她再找到这次的事就是叶定宜算计的证据。 叶定宜更是只能滚蛋,她不就是永宁侯夫人,不就扬眉吐气了,把如今所受的耻辱都给洗刷掉了? 所以,她不该消沉悲观,该打点起精神来才是。 本来今儿是她出嫁的日子,一辈子就一次的,她也该高兴的! 外面吴大管事没想到寿山伯府还会给叶宝宜准备十六抬的嫁妆。 看来这有亲娘在的就是不一样。 有了这些嫁妆,等新姨娘进门后,侯爷和太夫人也都会高看她一眼吧? 当然,前提是,她肯跟以前的夫人一样,把嫁妆拿出来大家花用。 但又轮不到她管家,等她进门后,也一定很快就会发现府里的窘迫,到时候再傻也知道把嫁妆捂得紧紧的。 大家岂不还是得继续受穷…… 不过吴大管事也就随便一想,便撂开了,反正他是大管事,只要侯府不倒,怎么也短不了他的。 他也不是一点后路都没为自家留。 所以他现在只要听命行事,把新姨娘接回去即可。 遂一声令下,“放鞭炮、奏乐……” 带着底下的人,走起流程来。 第93章 我们也入府去! 吴大管事一边让人放鞭炮、吹吹打打。 一边则忙使人去街面上,找了十几个闲汉来。 他根本没料到叶宝宜会有十六抬嫁妆,只象征性带了几个搬嫁妆的人。 现在完全不够用,可不只能现想办法现凑了? 好在闲汉还是很好找的,很快便凑够了十几个,两人一组把嫁妆一抬。 等叶宝宜再让自己的贴身妈妈和丫头扶上粉轿。 一行人便吹吹打打的,出了寿山伯府的侧门,走上了大街。 乍一眼瞧着,倒也颇有些办喜事的架势了。 叶宝宜坐在轿子里,心里却又难受起来。 爹娘最后关头竟然真没来送她,府里其他人也一个都没露面。 她又不是脏东西,他们至于这样避如蛇蝎吗? 而且粉轿真的太难看、太侮辱人了,比她身上的粉衣、粉盖头还侮辱人。 毕竟她人是全程坐在轿子里的,别人看不到她的衣裳盖头。 粉轿却是个人就能一眼看见,也一看就明白,这是纳妾的,不是明媒正娶的。 会怎么看、怎么议论,可想而知。 甚至,连抬她嫁妆的人,都全是现凑的。 以致连身统一的衣裳、统一的红腰带都没有。 全部穿得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简直欺人太甚! 她到底怎么会陷入了这样难堪局面,怎么就会落得这般田地的? 叶宝宜却不知道,今日还有个人比她更难受。 尤其当永宁侯府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竟正好路过了保大坊的四条胡同时。 那个人就更难受了…… 闵心柔透过自家院墙的花纹缝隙,一动不动看着外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 原本姣好妍丽的脸都快要扭曲了。 她都忍几年了,也没忍到能光明正大进永宁侯府的门这一天。 而轿子里的人哪怕是只能走侧门呢,好歹也是光明正大进去的。 岂不是在无声的扇她耳光,她的的确确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外室,连妾都不如的? 可凭什么呀,凭什么她就要受这样的气,就要一直忍辱负重,乃至母子分离? 她受够了,也忍够了! 一旁她的贴身妈妈白妈妈见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可怕。 不由打了个寒战。 半晌,才小心翼翼开了口,“夫人可千万息怒,您的身体要紧,您肚子里的小少爷要紧啊……” “爷一定是太忙了,才没来看您。他也一定不知道,他们会走这条路。” “一定是有人捣鬼,明明当初、当初……都没走这条路,今日却偏走了,铁定有人捣鬼。” “就跟那日大佛寺……一样,也必定是有人捣鬼。不信等爷来了,您就明白了,相信爷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闵心柔总算开口了,虽然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当初是娶正妻,得走大路。” “今日却是纳妾,想抄小路快点回去,也属正常。我们门前,可不正是必经之路?” “何况都没人知道我,为什么要捣鬼?所以我没生气,白妈妈你别担心。” 白妈妈都快哭了,“您没生气就怪了……我也明白您的心情,但、但……” “反正我相信爷他一定不是有心负您的,一定是有人捣鬼,他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他这些年对您的好,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当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怎么可能真负您?” 想了想,又忙补充,“当初爷上战场可也是为了您,为了能让您过上更好的日子,为了能让您尽快光明正大站到他身边。” “也为了,有朝一日能为老爷平反,让老爷夫人重返京城。” “不然他都是侯爷了,又是独子,何必非要去冒这个险?不都是为了您吗?” “这样的真心,我相信他就是到死,也绝不会负您的。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呀,尤其……” 闵心柔扯唇,“尤其什么?” “尤其澈儿现在已经毁了,我肚子里这一个就更不能出岔子了?” “放心,我都明白,不会那么蠢的。” 说着一嗤,“但真心又有什么用,又能代表什么?不照样跟别的女人滚到一处,照样有了别的女人吗!” “还在佛寺里就忍不住,还满京城都知道了,却到现在都不来见我,不当面给我一个解释。” “他是不是以为,只要他不说,我就什么都不会知道,就能把我瞒得死死的了?” “问题是,家里这么多人,左右街坊也都在议论,我想不知道都难哪!” 白妈妈小声,“出了这种事,爷肯定得忙着善后,本来公务也繁忙。” “所以,相信真不是故意不来见您的……” “都怪王家的大嘴巴,一天天不知道好好当她的厨娘,就知道乱说,我待会儿就让她滚蛋!” 闵心柔轻笑,“关王婆子什么事,都在说,只是她说时正好让我听见了而已。” “我还得感谢她,没让我真成为一个聋子呢!” “好了,不说了,回屋收拾东西吧……” 白妈妈大惊,“为什么收拾东西,夫人要做什么?不会是打算,偷偷的离开,让爷再也找不到吧?” “您可千万别冲动,这样固然能惩罚爷,让爷痛苦,您自己也不好过呀。” “您肚子都这么大了,能走到哪里去?而且大哥儿还在府里呢,您难不成,连大哥儿也不要了?” 越说越急,“就算爷真睡了别的女人,他心里也只有您一个啊。” “再说他一定是被算计了,不是听说那日都聚了一堆人了,爷还没醒吗?” “以爷一贯的警觉,怎么可能?” “而且自打您有孕以来,爷便一直素着了,也算、也算情有可原不是?您真的别……” 闵心柔都快气笑了,“妈妈到底是谁的奶娘?”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奶娘,而非我的呢。字字句句都在为他说话,都在向着他!” “他就算素久了,也不能成为他负我的理由。当初可是他自己答应我,此生只我一个的!” “可见真心果然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谁信谁就是最蠢的!” 说完不待白妈妈再说。 又道:“所以我现在不会再继续当蠢货了。” “我也不会离开,以为这样就能惩罚他。我让你收拾东西,是准备我们也入侯府去了!” 第94章 宁信世上有鬼,不信男人的嘴 白妈妈方明白过来,“夫人的意思,是要让爷也给您一个名分。” “然后也正大光明的进府去,从此就能正大光明站到爷身边吗?” “怕是,不容易吧?到底咱们身份……尴尬了些,万一哪天不慎让人知道了,可就后悔也迟了。” 顿了顿,“且夫人进府后,只能……做小,从此便得屈居人下,忍气吞声了。” “您哪受得了这些,侯爷也定不舍得让您去受这个委屈的。” “尤其您现在月份大了,稍不注意就可能让人害得……您就算要入府,也至少,等到生下小哥儿后吧,啊?” 闵心柔冷笑,“我还有半年才生呢。” “半年时间,都足够他让不知道多少女人怀上身孕了。” “说不定,刚才过去那一个的肚子里,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也未可知。” 说着又是一记冷笑,“何况他现在既然身体‘好’了,大的那一个你觉得还会继续傻乎乎的守活寡,继续只当个管家婆么?” “铁定是要尽快圆房,尽快也怀上的。” “她怀的可就是根正苗红的嫡长子了,届时澈儿和我肚子里这一个又还算得了什么!” 白妈妈这下说不出话来了。 片刻,才迟疑,“可、可侯爷答应过夫人的,他对夫人的心也真得不能再真了。” “等他再来时,您不方便说,那就我来说。” “我跪着求他答应再不碰别的女人,更不会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您到时也在一旁哭,他正是愧疚的时候,一定会答应的,一定!” 说完,眼泪都要来了,“我可舍不得您去受屈居人下的苦。” “到时候立不完的规矩,受不完的磨搓,连爷都不能太护着您。” “不然就是宠妾灭妻,就是乱了规矩体统。何况太夫人还恼着您,也一定不会给您好果子吃的。” “关键还得防着身份暴露……哪比得上您现在自己当家做主,爷还对您满心的愧疚,一直觉得见不得光委屈了您啊!” 闵心柔咬牙,“我说了他的真心我已经信不过了,只会让我觉得可笑!” “他的承诺也已是一文不值,不能再让我相信半分。我必须为自己,也为两个孩子打算了。” “所以我更得入府去,亲自盯着他。让他就算还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好歹也别再弄出孩子来。” “只要他始终只有我为他生的孩子,他的继承人只能是我的孩子。将来我的委屈自然都能找补回来,父亲也才有希望平反回京!” 退一万步,就算负心汉还是让别的女人怀上了身孕。 她就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能及时采取措施,让孩子根本生不下来。 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然,就得跟现在一样,明明都快气死急死了,还只能干等着,什么都不能做,也哪里都不能去。 这样的憋屈她再不要受了! 白妈妈说心里话,也信不过孟少恒的真心了。 她都活四十多年了,还能不知道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嘴么? 但仍觉得入府未必是好事,“可爷也未必会同意啊……我还是觉得,您趁这个机会,让他对您更愧疚是正经。” “他愧疚了,自然也就不会碰别的女人了。不比您亲自盯着他,摆明已经信不过了他的强?” “不是您自己说的,男人就跟沙子一样,捏的越紧,跑得越快,反倒不捏,更死心塌地么?” 闵心柔冷嗤,“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以前我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了,当然又怜又爱,宝贝不过来了。” “可再好的东西,都已经得来了干嘛还珍惜?” “我现在还身材走样,发福笨重,怎么跟没生养过的少女比?你不都说他素久了,情有可原么?” “他自己当然更会这样想了,本来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他待我都够好了,我还想怎么样!” 白妈妈彻底词穷了。 真相虽然难听、虽然残酷,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她只能小声,“问题得爷同意,得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您才能入府啊。” “否则我们现在说得再多,也是白搭。” “至少他得先让太夫人和两位小姐重新接受您,答应替您隐瞒吧?她们可都认得您。” “真让人知道了您的身份,知道了当年咱们是半路逃回来的,可就完了。” 说着一咬牙,“实在不行,就按爷之前曾说过的,先把侯府隔壁的宅子买下来。” “咱们搬到隔壁去住,不仍能盯着爷,仍能掌握主动权了?” “就这,仍得先让太夫人重新接受您,帮着遮掩,不然照样有露馅儿的危险。” 闵心柔沉声,“侯府现在哪有银子买宅子,基本的体面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倒是等我生下孩子,姨母才可能不会重新接受我了。” “现在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我再跪着哭求她原谅。” “她可能还会原谅我,本来早年她就很喜欢我的,当年我一个小姑娘,也做不了父母的主。” “况我家都惨成那样了,她也算出气了,何必还跟我计较?” 白妈妈一想也是,“大哥儿伤了脸,以后怕是……那爷多半还会把小少爷也弄回侯府去。” “到时候两个孩子都倚仗不了,太夫人还真可能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您。” “是得趁现在,就让她知道你的存在,也原谅您才是。” “只要她肯替您遮掩,肯护着您,往后日子怎么也能好过许多。” “就是吧,还是得防着万一会暴露身份……” 闵心柔断然,“只要知道的都管好嘴巴,怎么可能暴露?” “当年押送的官兵可都以为咱们真跌下悬崖摔死了。” “爹娘的回信不也说了,没人怀疑,让我只管在京城好好经营筹谋,以待来日吗?” “所以只要安排得当,绝不会暴露的……就这么定了,等他再来我就求他安排我入府!” 白妈妈见她心意已决。 想到当年流放的路上,是她硬生生冒险带了自己坠下悬崖,然后终于逃回了京的。 之后,也是她筹谋得当,才会顺利找到爷,顺利让爷替她安排了一切,有了如今这幅局面的。 就足见她家夫人的胆色和智计了。 现在既然她决定了,可见心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那她便她怎么说,就怎么听,继续忠心耿耿便是了! 白妈妈终于也点了头,“那就听夫人的,咱们也入府去!” 第95章 怨气能直达顶峰了吧? 确定吴大管事已带人出发迎亲去了。 白兰方皱眉低声道:“夫人,侯爷真会一出宫就回府么,不会先去那边吧?” “光只是亲眼看着迎亲队伍路过家门口,只怕还不够刺激。” “得让侯爷把洞房花烛夜过了再过去,才能让那一位的怨气直达顶峰啊!” 叶定宜扯唇,“放心,他一定会先回府的。” “给净尘师太回礼何其重要,他不先知道净尘师太有没有收下我们的回礼,又是个什么态度。” “这次过后,能不能再有二次三次;能不能让他趁机借势,从此飞黄腾达。” “他一刻都不能安心,怎么可能先去那边?再心爱呢,男子汉大丈夫也得以事业前程为要不是?” 白兰这才心下稍松,“夫人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但这样看来,她在侯爷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么!” 叶定宜挑眉,“不然呢,难道爱她还能胜过爱自己?” “而且爱是建立在有银子有闲基础上的,每日大事小事都焦头烂额了,谁还顾得上什么情情爱爱的?” “反正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等着看没了她这个傻乎乎的冤大头,他们还能相亲相爱、情比金坚到什么时候! 不多一会儿。 孟少恒果然回来了。 还一见叶定宜,便问道:“夫人,给净尘师太的回礼可已送去了,师太怎么说的?” 叶定宜心中暗自不屑。 嘴上却是笑道:“自然送去了。” “也亏得只是送的果菜,听说师太跟前儿的师父们很是高兴,说送这个比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强多了。” “要是送别的,可能根本不会见,也根本不会收。” 孟少恒已满脸是笑,“果然清修之人,不在乎黄白俗物,到底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那,见到净尘师太了么?” “其实该夫人亲自去的,旁的事都可以放一放。” 叶定宜道:“师太哪是人人都能见到的,我听说,连皇子公主宗室们年节下去请安,她老人家都基本不见的。” “冬青能见到师太跟前儿的师父们,已经不容易了。” “尤其师太身体还没复原,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不过师父们给了冬青福袋,还给了打赏。等回头得了新鲜的瓜果菜蔬什么的,再送一次去吧。” 孟少恒忙点头,“对对对,既然师父们高兴,那回头就再送去。” “去得多了,总有机会拜见师太的。” “到时候夫人亲自去,我如果得闲,也可以陪夫人去。师太这样的贵人,能就近沾一沾她的仙气,都是无上的福气。” 他这几天已经深切体会到了。 虽然同僚下属都明里暗里在议论他、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他。 他的上峰却单独召见了他,问当日是不是他夫人救了净尘师太。 还让他得了闲,一起喝酒跑马去。 由此已足见世人都是怎样拜高踩低的了,他当然得抓住这难得的攀上净尘师太的机会才是! 叶定宜应了,“且过些日子再说吧。” “去得太急太频繁,有挟恩图报之嫌,只怕反倒弄巧成拙。还是把握好分寸,循序渐进的好。” “至于现在,侯爷且梳洗更衣去吧,……新人的粉轿应该快到了。” “到底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我虽然恨她,还是不希望侯爷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给她的……” 孟少恒先应了她前半段话,“也是,循序渐进的好,世上哪有那么多立竿见影的好事?”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的,反正很快盛夏了,城里热,少不得要去城外小住避暑。” “届时自然有的是机会。” 方沉了脸,“我给她什么体面,她连脸都不要了,还要体面干什么!” “我待会儿还要出门一趟,粉轿进门后,夫人看着办就是了。” “反正夫人是妻,她是妾,她本来就该敬着夫人,听夫人之命。” 他这几天想来想去,都觉得叶定宜的确还是有洗刷不掉的嫌疑。 可如果不是那女人不知廉耻,就见了一面,便开始肖想姐夫,一心自荐枕席,旁人就算有千般手段万般谋算,又有什么用? 苍蝇可叮不了无缝的蛋! 且如果叶定宜有三分嫌疑,那她们母女就得有十分,毕竟叶定宜可没由此得到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谁会傻到去干? 他还给她基本的体面,他不一把掐死她就是好的了! 叶定宜声音就更低了,“我不想见她,至少今儿不想见。如果可以,明儿敬茶也不想见……” “所以,今晚还是侯爷跟她待在一起吧。” “她的性子我知道,稍不如意,就要闹得天翻地覆的。” “万一再闹出人命……本来咱们家的名声如今在京城就够不好听了,可别再节外生枝,又为满京城添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孟少恒脸色越发难看了,“她要闹就尽管闹,以为她是谁呢,都得围着她转?” “别忘了,她现在只是个妾。越性说难听一点,妾可是通买卖的!” 叶定宜苦笑,“可我也是姓叶的,真卖了她,我难道就很光彩,就能不受影响么?” “我娘还葬在叶家祖坟,牌位还供在叶家祖祠,指着叶家子孙后代的香火供奉。” “她们母女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一开始便想的是,让我下堂腾位子。” “再不济了,她就算只能委屈做平妻、做妾,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吧?” 孟少恒抿唇,“应该就是想以此来拿捏夫人了。” “夫人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这个委屈的。既然上赶着自取其辱,我当然要成全她们!” 说完就要拂袖而去。 叶定宜忙道:“侯爷去哪里?今儿好歹还是别出去了,晚上也歇到她院里吧?” “我真的身心俱疲,不想再生事端了。不然再不好,她父母也是长辈,一个‘孝’字压下来,我能怎么样呢?” “求侯爷就当是为我考虑吧……大不了,你不碰她不就行了?” 好说歹说,末了都快哭了。 总算劝得孟少恒黑着脸,答应了不再出去,往自己的书房更衣梳洗去了。 叶定宜这才无声嗤笑起来。 过了今晚,闵心柔的怨气已经能直达顶峰了吧? 外面叶宝宜的粉轿也终于到了。 第96章 宝姨娘 敬茶 叶宝宜的粉轿出寿山伯府时,是走的侧门。 如今进永宁侯府,自然也是走的侧门。 但永宁侯府内外瞧着却比寿山伯府还要冷清,压根儿一点办喜事的样子都没有。 等终于下了轿子,自然也没有跨火盆、拜天地这些流程。 叶宝宜连孟少恒、甚至连叶定宜的面都没见到。 已让人直接扶到了她的院子去。 整个过程拢共不到一刻钟,跟叶宝宜以往见过的婚礼的热闹繁复可谓天壤之别。 等终于被扶着坐到床上,她便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下盖头。 几乎咬牙切齿的开了口,“为什么这么冷清,连办白事都不只这个动静吧?” “我可好歹也是伯府的嫡小姐,就算是妾,好歹也是贵妾……简直欺人太甚!” 又骂叶定宜,“一定是她搞的鬼,一定是她拦着不让侯爷到门口迎我,不让侯爷过来陪我的。” “我饶不了她,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急得她的贴身妈妈王妈妈忙道:“小姐怎么嘴上也没个忌讳的,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胡说,不吉利的。” “侯爷也一定会来的,小姐可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怎么都不一样。” “小姐再稍微等一等吧,本来……规矩就不一样,小姐不是答应了,要先忍一忍的吗?” “现在的忍一忍,也是为了将来的好日子呀……” 叶宝宜却仍是气不过。 因为她心里其实很清楚,纳妾本来就没有婚礼,不能称之为婚礼的。 于是眼睛更红了,“都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可头上都悬着一把刀了,还要怎么忍?” “人家出嫁都是风风光光,连当初叶定宜那个贱人都是。” “结果轮到我,却这个样子,这般耻辱……我那天就不该跟娘对着来,不该当众松口的。” “不,我那晚都不该去,又不是没有其他法子了。这样歹毒的算计我,我饶不了她,死也饶不了……唔……” 王妈妈见叶宝宜越说越大声。 只得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小姐小声一点,咱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 “好歹也等站稳脚跟后再说啊……您自己不也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且哪个新媳妇不得先做小伏低的……” 又哄又劝的,只差把口水都说干了。 总算让叶宝宜恨恨的打住了,没再说下去。 王妈妈忙抓紧时间,把盖头重新给她盖上了。 万幸,刚把盖头盖上,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侯爷来了——” 王妈妈和丫鬟翠翘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侯爷肯来小姐屋里就好,说明侯爷还是多少有几分喜欢小姐的,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叶宝宜也终于含泪笑了起来,她就知道侯爷心里还是有她的…… 可惜她的笑容很快僵在了盖头后。 因为孟少恒进来后,根本没揭下她的盖头看她一眼。 张口便是冷言冷语,“既然你自甘下贱非要给本侯做妾,那往后就守好做妾的本分。” “伺候好夫人,万事听夫人吩咐,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安分守己。” “否则,就算不能直接提脚卖了你,把你送去庄子上,却是谁也管不着,包括你的父母。” “毕竟妾的家人,是不算亲戚的。你父亲听说也有妾,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说完还根本不给叶宝宜说话的机会,直接拂袖而去了。 把叶宝宜气得直着眼,只差当场晕了过去。 还是王妈妈和翠翘又拍又掐的,折腾了好一会儿。 才让她缓了过来。 眼泪霎时决了堤,这条路她真的走错了吗? 可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跪着走下去,好像也没有别的路了呀…… 叶定宜听说孟少恒只去叶宝宜屋里待了一瞬间。 便径自走人,回了书房去。 不过嘲讽一笑也就罢了,毕竟本来就是预料中的事。 她让孟少恒今晚千万要去叶宝宜屋里,为的也只是不让他外出,去闵心柔那里而已。 至于叶宝宜怎么想的,孟少恒心情又如何。 与她何干? 她管他们去死呢! 她在灯下认真看了一回常大夫给的小册子,便睡下了。 次日清晨。 叶宝宜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让王妈妈给叫醒了,“小姐,快醒醒……醒醒……得去敬茶了……” “夫人已经派人来催了,不能再拖了……醒醒……不能让夫人久等啊……” 叶宝宜头痛欲裂,一直到被王妈妈和翠翘扶着坐到妆台前,都还睁不开眼睛。 但她昨晚痛哭过后冷静下来,辗转反侧时已经想过了,她现在除了忍,确实别无他法。 而且是叶定宜要忍,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也少不得要忍…… 只得打点起精神来梳妆好,随叶定宜的丫头,去了叶定宜院里。 却见叶定宜并没有等在花厅里。 且她都站得快腿软了,都没等到叶定宜出来。 叶宝宜心里的火便蹭蹭蹭的,又快压不住了。 看得一旁王妈妈都想哭了,二小姐这脾气,可怎么办啊,到底还要说多少遍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总算稍后随着一声:“夫人来了。” 还是看见叶定宜被簇拥着,走进了花厅里。 王妈妈方稍微松了一口气。 叶定宜就当没看见叶宝宜死了亲娘的脸色一般。 径自到上首的主位坐了,才看了白兰一眼。 白兰便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叶宝宜,“宝姨娘还站着干嘛,给夫人磕头敬茶呀。” “总不能这么简单的规矩宝姨娘都不知道,还要人教吧?” ‘宝姨娘’? 叶宝宜差点儿被白兰对她的称呼,还有白兰言语神色间的轻慢给气晕。 这个贱婢! 但王妈妈已赔笑着,递了一杯茶到她手里,嘴里还说着,“不用白兰姑娘教,我们小姐……姨娘都知道的。” “这便给夫人敬茶,这便敬。” 又杀鸡抹脖般的冲她直使眼色,让她别硬来,这一关可是必须的。 叶宝宜到底还是接过茶,屈辱的冲叶定宜跪下,举起了茶杯,“请、请夫人喝茶……” 叶定宜居高临下,见她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 知道她既是羞的,也是气的。 淡淡一笑,“上次你来时,也是在这里,还能坐在我对面,跟我平等的喝茶、说话。” “我屋里的丫头婆子也都对你尊敬有加。”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十来日功夫,你就不再是客人,而变成了我屋里的姨娘呢?” “可真是世事无常,根本料不到啊!” 第97章 屈辱 叶宝宜举着茶杯的手,就剧烈的颤抖起来。 片刻方重新挤出声音,“的确世事无常,所以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该遭报应的迟早都会遭的。” “请夫人喝茶!” 叶定宜却仍没接茶杯,继续淡笑,“宝姨娘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怎么样,做妾的感觉确实不好吧?” “可惜你现在后悔也迟了,关键还是你自己求来的,还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叶宝宜牙关都快咬碎了,“是我自己求来的,还是被你算计的,你心知肚明。” “侯爷心里势必也明白,只等找到证据,就让你受到惩罚付出代价!” “还有,不许再叫我宝姨娘,都不许再叫!” 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对她莫大的羞辱! 叶定宜嗤笑,“我算计什么了?难道是我让你‘走错’房间的?” “还是那句话,苍蝇可从来不叮无缝的蛋。” “你不先弯下腰,别人也骑不到你背上!” 顿了一下,“还有,不叫你宝姨娘,那叫你什么?” “我也姓叶,可我是正室夫人,叫叶姨娘的话,不是对我的亵渎呢?” “或者我给你改个名儿?算了,虽然正室夫人给自己屋里的姬妾赐名是常有的,但我实在懒得费这个神。” “所以,你还是继续叫宝姨娘,不高兴也忍着吧!” 叶宝宜听到这里,再也不堪其辱,猛地站了起来不算。 还把茶杯砸向了叶定宜,“你这个贱人,你欺人太甚!” “算计了我不算,还这样羞辱我,你觉得自己配羞辱我吗?”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当年我娘就该……啊……” 可惜不但茶杯没砸中叶定宜。 还在半空中,就让一只手给稳稳抓住了,连里面的茶都没洒出来半滴。 随即她还手臂一痛,腿弯一麻。 便不受控制的被人反剪着手,又跪回了地上,只能本能的发出惨叫声。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叶定宜方才打发去催她的丫头瞧着不起眼,却竟是个会功夫的! 叶宝宜就更痛苦了,“叶定宜你这个歹毒的贱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一定会让侯爷知道你的真面目,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还要、还要……唔……唔……” 后面的话在冬青一把掐上她的脖子后,戛然而止了。 冬青这才冷笑,“宝姨娘再敢出言不逊,对我家夫人不敬。” “我可就只能一把拧断你的脖子了。放心,不会痛的,我拧断过脖子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有的是经验。” “宝姨娘不信就尽管一试!” 叶宝宜已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脸上则满是恐惧和哀求。 因为她已经看出来,冬青是真能一把拧断她的脖子,也是真敢这么做了。 那就算事后她爹娘不会放过这个贱婢和叶定宜,她也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呀,还有什么用? 一旁王妈妈和翠翘本来都是又急又气。 因为也觉得叶定宜确实太过分了,好歹总是亲妹妹,至于那样羞辱吗? 这会儿同样都只剩恐惧。 王妈妈到底年纪大些,还忙跪下,求起叶定宜来,“夫人,我家小……姨娘再也不敢了。” “她其实也只是被宠惯了,并没有真正的坏心的。” “求夫人看在好歹也是亲姐妹的份儿上,就放她一马吧,求求夫人了……” 叶定宜这才叫了一声“冬青”,“行了。” 冬青便松开叶宝宜,站回她身边,又变回了刚才平平无奇的样子。 叶宝宜已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你、你……” 但到底不敢再骂叶定宜了,哪怕她已恨得想杀人,咒骂的话也已在嘴边,仍只能咽回去。 叶定宜这才又淡淡一笑,“现在,能接受宝姨娘了吗?” “要是能接受,就敬茶吧!” 叶宝宜敢怒不敢言,片刻才挤出一句,“能接受了……” 白兰便适时又递了一杯茶给她。 总算这回叶定宜没再为难她了,直接就接过茶啜了一口。 再赏了她一对赤金绞丝的镯子,“往后记得好好服侍侯爷,早日为我们永宁侯府开枝散叶。” “等将来你生的儿子出息了,虽然只能先为我这个嫡母请封诰命。” “但如果他足够出息,也是可以为生母再请一个诰命的。” “所以别灰心,你的好日子说不定在后头呢?” 一席话,说得叶宝宜都快怄死了。 眼泪也再次要忍不住,已经知道做妾会受尽屈辱了,还是没想到,会屈辱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 敬完茶,叶定宜仍没让叶宝宜回去。 而是带着她,去了嘉禧居。 郭氏自打永宁侯府大佛寺臭名远扬以来,这么多天终于见到叶定宜了。 当然不会有好脸色、好话,“你这贱妇终于敢来见我了?” “要不是你非吵着去什么大佛寺祈福,要不是你娘家的烂人都跟你一样烂。” “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来,把我们永宁侯府的脸都丢光?”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了你做我们孟家的媳妇。等恒儿回来我就让他休了你,这次一定要休了你!” 叶定宜就当没听见郭氏的话,也感受不到她的怒气一般。 直接叫了叶宝宜上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见过太夫人呢?” “回太夫人,这是侯爷昨儿刚纳的宝姨娘,想着之前太夫人很喜欢她的。” “所以特地带了来给太夫人请安。” “正好侯爷白天都公务繁忙不在家,您又不爱看见我。可我该尽的孝,还是要尽的。” “想来想去,不如就让我屋里的妾来替我尽孝,不就皆大欢喜了?您意下如何?” 说着一笑,“上次太夫人不是还说,我二妹妹这样的人品才貌,嫁妆又丰厚,合该配最出色的儿郎才是。” “倒不想,这么快就肥水不流外人田,落到了我们家来。” “您不知道,我们家夫人也是真疼她。哪怕只能委屈做小,都给她备了整整十六抬嫁妆,抬抬都扎实无比,还有庄子铺子呢。” “侯爷和我们家这次呀,可都捡到宝了!” 第98章 等着好好喝一壶吧 叶宝宜便依言上前,乖乖给郭氏行起礼来,“见过太夫人。” 虽然心里恨不得吃叶定宜的肉喝叶定宜的血,礼数倒是很周全,语气也足够恭敬。 既是因为冬青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大有她敢不听话,立刻再掐她脖子的架势。 也是想着,郭氏看着比之前更厌恶叶定宜了,她又是当婆婆的,天然占着上风。 也许,郭氏能成为她的靠山呢? 郭氏则一时语塞了。 她当然也看见了叶宝宜,本来骂了叶定宜,就打算骂叶宝宜了。 真是个贱人,连在佛寺里都能那般不知廉耻,害得自家名声扫地,后续会带来的恶劣影响也是不可估量。 偏又没本事,母女俩竟然斗不过叶定宜一个,愣是把自己斗成了个妾…… 谁知道就听叶定宜说叶宝宜竟然只能做妾了,都足足十六抬的嫁妆,还抬抬扎实不算,甚至还有庄子铺子。 那岂不是,至少也能值个几千两了? 郭氏都快穷疯了,因为银子的事,如今还儿女都不待见,下人也阳奉阴违。 如果,能让叶宝宜把嫁妆都奉上,为她所用…… 郭氏骂人的话便不自觉咽了回去。 清了清嗓子,“咳……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之前看她乖巧、懂礼数,又是亲戚家的孩子,当然喜欢了。” “可现在,看看她做的丑事,哪里还跟乖巧、懂礼数沾边了!” 说着一挥手,“可惜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只能慢慢调教她,让她不敢再犯,省得再丢我们永宁侯府的脸!” 叶定宜见郭氏一听叶宝宜嫁妆丰厚,便立刻变了脸。 心中一嗤。 还真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呢! 嘴上却是笑道:“太夫人说得对,既进了我们家的门,是该好好调教才是。” “那往后便由她代我尽孝,您也正好调教她,怎么样?” 郭氏心里当然觉得好了。 却还要嘴硬一番,“我替你调教她,你干什么?她替你尽孝,你又干什么?” “你好高卧着,提前当老封君不成?” “我告诉你,没这么好的事,你这样不贤不孝的媳妇,也该……” 叶定宜才懒得再听她叽歪。 直接打断她,“太夫人歇着吧,我看看澈儿去。” “宝姨娘,可务必要服侍好了太夫人,让太夫人高高兴兴的才是。否则,我唯你是问啊!” 然后欠身一礼,压根儿不给郭氏再说的机会。 已转身径自走人,去了后面看孟元澈。 孟元澈将养至今,小孩子本来就恢复得快,腿已不要人扶着,都勉强能走几步了。 可他的脸却横七竖八的仍满是伤痕,扯得他的脸都扭曲得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等他再大点,会如何的丑陋可怖,可想而知。 自然,曾经那个俊美出尘,赏心悦目的翩翩少年郎,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出现了…… 叶定宜光想着,都觉得说不出的痛快。 面对孟元澈的没教养和戾气,“你这坏女人来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滚出去……” “还不滚是吧?再不滚我砸你了啊……” “等我腿全部好了,我也一定不放过你,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害的我……害了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当然也是无所谓,权当狗吠。 还能笑得出来了,“你这孩子,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坏?” “都说多少遍,不是我害你的,我当时也很想救你了?罢了,等你再大些,应该就能懂事了。” “我这会儿过来,除了看你,还想告诉你,你爹昨儿新纳的姨娘虽只是个姨娘,却是贵妾,跟寻常的姨娘不一样。” 顿了一下,笑容勉强起来,“你爹呢,嘴上不管怎么说,心里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不然……” “所以往后你见了她,多少尊敬些。” “别惹得你爹不高兴,也别坏了将来你们兄弟间的情分。” “她这般年轻,自然迟早要为你添弟弟的,说不定,这会儿肚子里就已经……嗐,看我,怎么守着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 “反正你记得多尊敬她,因为太夫人也很喜欢她,让她往后日日都过来服侍,你见她的机会肯定少不了。” 孟元澈的脸便又扭曲起来,“什么姨娘,我爹才不喜欢她。” “我爹只喜欢、只喜欢……我才不要见到她,我一定要让她滚……” “你们都不是好人,我讨厌你们……我要我娘,我只要我娘……” 喊着喊着,终于再忍不住哭了起来。 又让叶定宜滚,“你也滚……滚……” 叶定宜还能怎么着? 当然只能如他所愿,转身走人了。 等出了嘉禧居,白兰方冷哼,“老的见钱眼开,小的又坏又没教养,到底谁才是一家人烂人呢,怎么有脸骂别人的?” “往后夫人索性都别来了,反正已经有人替您尽孝,也是哥儿自己不让您来的!” 叶定宜一笑,“放心,要不是有正事,请我来我还不来呢!” “这下好了,一个有了靠山,一个母子双管齐下共同努力,入府的把握更大、进程更快。” “都想象不到,届时会精彩到什么地步了!” 又夸冬青,“亏得你不过三两招,就镇住了叶宝宜。” “让她知道她现在是斗不过我的,只能夹着尾巴;侯爷又连基本的体面都不给她,根本指望不上。” “她除了指望太夫人,还能怎么着?可惜这座靠山也靠不住,得全靠银子砸呀,啧!” 冬青笑道:“就她那点道行,不用我动手,夫人照样镇得住她。” “说到底,就是只被宠坏了的纸老虎而已……不对,老虎可都是光明正大的来。” “她却又坏又没本事,就这,还敢谋害夫人性命。如今当然怎么被羞辱,都是活该了!” 叶定宜扯唇,“还是希望她能尽快‘成长’起来吧,我可懒得亲自跟那个女人斗。” “由她来斗最合适了,不过前提是,她几次过后,就能醒悟过来,守好自己的钱袋子。” “还得手里有银子,回头才能斗个势均力敌不是?” 呵,还真以为嫁进永宁侯府,会是什么好事呢。 叶宝宜就等着环伺的豺狼虎豹,好好请她喝一壶吧! 第99章 求惨得惨 不如趁早离去 主仆仨说着话,很快回了自家院子。 却是刚坐下,福生就传了话进来,周大叔回来了,还把那书生的父母妻儿都带了回来。 问叶定宜方不方便出去一趟,见一见他们。 这是大事,叶定宜当然方便了。 立刻让福生备了车,便带着白兰冬青,去了梳子胡同。 就见书生的父母董大叔董大婶都满头白发,满脸风霜。 他的妻儿则又憔悴又瘦小。 一家人眼里还满是悲苦和隐忍的愤怒,却又跟惊弓之鸟般,敢怒不敢言,一点动静都能吓得他们瑟缩。 自打儿子/丈夫遭遇不幸不公以来,他们是怎么一天天痛苦煎熬到了现在的,可见一斑。 叶定宜便不为惩罚寿山伯和廖氏,只看一眼董家四口。 都觉得,这个公道她必要助他们讨回来了! 董大叔却仍不信真会天降贵人,为他们一家申冤讨公道,菩萨若要显灵,不早该显了吗? 可那些恶人至今却每一个都活得好好儿的…… 尤其看到叶定宜虽相貌气度都过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却只是个年轻小妇人后。 董大叔就更怀疑了,“夫人真的、真的能帮我们家吗?” “虽然周大哥再三保证了,我们才来的,但这心里还是没底儿……” “实在已经不敢抱希望了,谁让我们穷,谁让我们小老百姓没权没势呢?” “所以如果夫人没办法,我们也、也不怪您……您能有这份心,我们已经很感动了……” 叶定宜见他说着,都要哭了。 忙道:“您别难过,也别悲观,要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现在就是时候了,我既特地接您一家来,自然就有把握。” “今晚您一家就好好休息调整,争取明儿就让你们见到青天大老爷。” “那位老爷是御史,都知道最是铁面无私的。只要他知道了你们的冤屈,绝不会坐视不理。” 幸好如梦替她安排了人连日都盯着铁御史的,铁御史每日也基本是家、衙门两点一线。 明日只要不出意外,顺利见到人还是不难的。 周大叔也道,“几位都见到我家夫人了,还不信么?” “且再好好想一想,明日见了青天大老爷后,要怎么诉说你们的冤屈吧!” 董大叔董大婶这才信了这次老天是真开眼了。 忙拉了儿媳孙子,都冲叶定宜跪下了,“若夫人真能替我们讨回公道,一定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我儿子他是真冤啊……” “还当再辛苦几年,等他考中了,一家子便都苦尽甘来了。没想到……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去的……” 一家子说着,悲从中来,还都忍不住哭起来。 看得白兰和冬青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等周大叔把他们送到房间里去梳洗休整后。 白兰便先愤愤道:“夫人这次可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就算上头不知道,如果不是平日治下无方,太过纵容,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还是知道的,谁敢说就没有还不知道的了?也是,连亲生女儿都能……对不起夫人,我失言了。” 叶定宜扯唇,“你失言什么了,难道不是事实?” “也就是那天万幸……不然这会儿我都凉透了,都已经在发臭发烂,孟婆汤都早喝过了。” “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了!” 把叶宝宜最大、最可靠的后盾给拔了。 她也只能拼命的斗,拼命的想让自己好过些,能有一条后路。 然后便可以不是她死,就是他们亡了,——她都又死过一次的人了,当然对任何敌人都不会再有半分的仁慈。 既是叶宝宜一心求来的,她便成全她,让她求仁得仁,求惨得惨! 叶定宜在梳子胡同见董家四口时。 孟少恒也去了四条胡同,见闵心柔。 他是满怀愧疚去的,想着无论闵心柔怎么哭闹、怎么骂他打他,他都会依着她顺着她,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也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便现在给不了,将来也定会十倍百倍的补偿她。 可惜孟少恒很快就自打了嘴巴。 因为闵心柔说她也要进侯府,还他怎么解释怎么劝,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没用。 她只肯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恒哥带我回去,一家团聚;要么,便放我离开,澈儿也让我一并带走。” “虽然我一个弱女子带两个孩子,注定日子好过不了。” “但也好过只能这样长年累月的见不得光,好过母子分离,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 “正好恒哥也才得了新人,夫人都那么美,她的妹妹想必也差不了,便是妥妥的一对姐妹花儿。” “那恒哥尽享齐人之福之余,还能很快便儿女成群。放了我们母子走,不正好是皆大欢喜?” “还请恒哥,就成全了我吧!” 孟少恒头都大了。 还得耐下性子来继续劝说,“我怎么可能放柔儿你离开?我这辈子都不会放的。” “以前都不可能放,现在我们都是夫妻,孩子都生两个了,当然更不可能放了。” “但我真的不能现在接你入府去受委屈,我舍不得,也舍不得让我们的孩子只能顶庶出的身份。” “你再给我几年时间好不好?等我爬得足够高,也替姨父平了反,我立刻休了叶氏,然后风风光光迎你进门当真正的夫人。” “我既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不信我可以发誓。柔儿你就别逼我了,好吗?” 闵心柔含泪惨笑一声,“我是在逼你吗?” “我分明就是在解决问题,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多……妒忌吗?就算你发誓你真是被算计了,我还是忍不住妒忌。” “因为我不再是你的唯一,我们许过的承诺,再也不作数了。我光想心里都针扎一样,都不知道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说着狠狠擦了一把泪,“结果是个人都能光明正大进你家的门,站在你身边。” “不管是夫人还是姨娘,都可以在她们前面顶一个永宁侯或是孟少恒的名头。” “我却没这个资格,却不被你允许进去。只能继续夫妻分离、母子分离。” “那我留下到底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离去,离开远远的好!” 第100章 各怀心思 孟少恒见闵心柔哭得梨花带雨。 越发心疼了,“不是的柔儿,我真是被算计了。不然别说碰那个女人,我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以后我也绝不会再碰她,我发誓!” “不但她,她姐姐我也不会碰。就算现在……没有理由了,又不是找不到新的理由了。” 怕闵心柔不信,忙又补充,“退一万步,就算我不找新的理由又怎样。我就是不愿碰她,牛不喝水难道还能强摁头了?” “我早就说过,她只是暂时替你占位子的。她娘家也已恨死她,丝毫都靠不上了。” “所以不管是我现在继续不碰她,还是将来休了她,她都只能逆来顺受,根本不会有任何的阻碍。” “你只要安心等着将来,我们自然就能一家团聚,再不分开了!” 闵心柔顺势靠进孟少恒怀里。 哽咽道:“可将来到底还要等多久?” “我真的等得都绝望了,也真的太想澈儿了。他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还才遭了大罪,叫我怎能不挂心?” “他也一定已经想我快想疯了,你当爹的就真忍心吗?” “恒哥,就当我求你了,带我回去吧。我不在乎名分,也不怕受委屈。” “只要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陪在澈儿身上,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 孟少恒揉了揉太阳穴,“可你的身份……真的不敢冒这个险啊。” “本来这次我们家就丢脸丢大发了,我也不是没有敌人。若万一你的身份再走漏了风声,可就全完了。” “不然我何尝不想一回家就看到你,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我不是不想,是确实不能!” 闵心柔急道:“怎么不能了?你不说我不说,姨母和两位妹妹也不说,谁还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不担心会走漏风声了呀。” “恒哥,就当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再忍受是个女人都能陪着你,惟独我不能;也不能再忍受跟澈儿母子分离了。” “否则我一定会走的,你只能困得住我一时,但困不住一世!” 孟少恒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闵心柔还是听不进去。 耐心终于告罄了,“她们哪里陪着我了,我都发誓不会碰她们,会守身如玉了,还想我怎么样?” “跟澈儿的分离也是一时的,而且是为了他的前程。父母之爱子,不就该为他计深远吗?” “反正我不会放你走,但也暂时不会接你入府。你就继续安心待在家里等着,等时机一到,自然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之前是曾动过不如索性接了柔儿入府的念头,也好省点银子。 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短时间内就连纳两妾,让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他? 必定当他是极度贪花好色之徒吧,这样的人,谁敢委以重任? 当他和永宁侯府如今名声很好呢! 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叶定宜现在跟净尘师太搭上关系了。 后续只要经营奉承得当,说不定,就是他的一条通天大道。 他怎么可能傻到这个当口,再打她这个永宁侯夫人的脸,让她不痛快? 他哄着她好好为他筹谋,继续当他的贤内助都来不及了…… 闵心柔哭得更厉害了,“还想你怎么样,你意思你已经做了退让,我就该知足,该感恩戴德是吧?” “可你这次不已经碰了别的女人,那谁敢保证有了一次,不会有二次三次?” “我本来就见不得光,没她们家世好,还没她们漂亮。我拿什么跟她们比?” “我也不是非要入府去,我也给了你第二条路,是你自己不肯放我走的呀……你放开我,放开……” 一边哭,一边还挣扎起来,不让孟少恒再抱她。 孟少恒生怕她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只得松开了她。 方无力的叹气,“柔儿,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信我?” “我也有我的不容易,真的,家里也好、公务也好,都难到你无法想象。” “如果没出这次的事,我还能想想办法,尽快接你回去。但偏偏出了,就不能了。” 见闵心柔悲愤的要说话,抬手打断她,“叶氏这次在大佛寺救了个中风的病人,后来才知道那个病人是净尘师太。” “你可能不知道净尘师太,她是当今皇上的亲姨母,没有太后之名,却有太后之实。” “你自己判断,现在是不是接你回去的好时机吧,尤其你肚子还这么大了。” “澈儿可以遮掩过去,你的肚子又要怎么遮掩?真把叶氏惹急了,非要跟我和离,别说给姨父平反了,我自己和侯府都要保不住!” “不然你以为我会一再容忍她拿乔,明明都怀疑她了,也只能忍着?将来,我总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说到最后,已是满眼冰冷。 不管叶定宜是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变了。 也不管这次是不是她操控的、至少也是她推波助澜的。 都足见她跟他不是一条心。 那就别怪他将来不念情分,对她不客气了。 他虽不是曹阿瞒,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身边也绝容不下有二心的人! 闵心柔没想到叶定宜这般好运,竟随便一救,就救了这般尊贵的人。 这好运要是给她,岂不是她的一切困境和烦恼都将迎刃而解了? 可真是老天不公! 她仍不肯死心,“她怎么可能跟恒哥你和离,和离了她往哪儿去?你自己都说她娘家恨死她了。” “她也不可能再找到比你更好的、让她年纪轻轻,就当一品侯夫人的男人了。” “别说和离了,我敢说你就是休她,她都会死活赖着不走的。她绝不可能那么蠢!” 不等孟少恒说话,忙又继续,“至于我的肚子,我就往小了说,说才两三个月。” “当日也是你吃醉了,才会跟我……我本来也没想纠缠。” “谁知道偏有了孩子,我自己受委屈无所谓,总不能让孩子也流落在外,跟着我受委屈吧?” “大不了,我跪下求她,求她给我和孩子一条活路,她总不至于真不顾你的感受,真让你的血脉流落在外吧?” “只要告诉澈儿,先别认我,留待将来,不就可以了?求求恒哥了……” 第101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孟少恒却无论闵心柔怎么哭怎么求,就是不松口。 末了还直接拂袖而去了。 离去前还不忘厉声吩咐下人,“夫人如今身子重了,务必都伺候好了,不许夫人踏出家门半步。” “但有磕着碰着,爷都惟你们是问。再有谁敢到夫人面前乱说,爷也决不轻饶!” 闵心柔在后面哭着直喊他,“恒哥你回来……回来……孟少恒你给我回来……” 他也是充耳不闻,脚下不停,很快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闵心柔这才收了泪,看向白妈妈冷笑道:“看见了吧,再不进府去,可就真得一辈子见不得光。” “等到年老色衰之日,便是流落街头之日。两个孩子也将没有立足之地,只能忍气吞声一辈子了!” 白妈妈迟疑,“这……不至于吧?” “爷不是答应了夫人,不会碰她们,会守身如玉,都发了誓的么?” “夫人要不,就再信爷一回?” 闵心柔冷声,“信不过,也不敢信了!信任这个东西一旦坍塌,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两个都娇花软玉一般,还能给他带来好处,时间长了,他怎么可能真不碰?” “反正已经得到我,反正也对我够好了。不然我这会儿还不知落魄到什么地步,指不定连命都不在了。” “那我哪还有什么委屈?既然没有委屈,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不也挺好?” 越说声音越冷,“他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坐拥娇妻美妾了。” “等大的再生下孩子,便是嫡子,当娘的又能给他带来好处,礼法也是嫡长为尊。” “澈儿又还算得了什么?到时候他指定会说,他当爹的都答应不会委屈亏待澈儿了,还想怎么样?” “当我不知道他心里的盘算,当我是傻子呢!” 白妈妈沉默了。 片刻方苦脸道:“那现在怎么办,侯爷不让我们进府,我们也没法呀。” “甚至他如果安了心要躲着夫人,我们连人都见不到。” 闵心柔咬牙,“见不到他,就去见大叶氏。不是说她这阵子总出门吗,只要让人盯着她,总有机会见到的。” “见到之后,我便跪着哭,求她给我腹中的孩子一条活路。” “她总不能让自己夫君的血脉流落在外吧?不然便是不贤、善妒。” “只要她答应了我进门,恒哥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白妈妈想了想,“倒了不失为一条路。” “但她如果死活不答应……大哥儿不是亲生的她还能忍,这个却是亲生的,她怎么可能忍?” “就怕万一弄巧成拙了,爷不是说她救的贵人不是太后,胜似太后吗?” 闵心柔道:“她就算不答应,至少也已经知道这件事,知道我的存在。” “我再好好求恒哥,说不定,恒哥就答应了呢?” “说到底,大叶氏只要不是真不想过了,有些事就不得不妥协,也不敢真跟恒哥鱼死网破。” 说着吩咐白妈妈,“让人打今儿起,就时刻在侯府外盯着。” “只要大叶氏一出门,我们立刻碰她去!” 白妈妈应了,“那我让老游去,他做事老道又灵活,定不会误了夫人大事的。” “可还是怕侯爷事后……会大怒。且确实只有侯爷和侯府好了,我们才能好。” “就怕真因小失大……” 闵心柔冷笑,“你错了。他和侯府再好,只要我们没进侯府的门,都与我们无关。” “那我们都不为自己打算了,还指望别人替我们打算不成?老话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尤其你以为他心里真就不怨我当年了?我跟你说,男人记起仇来,比谁都记。” “所以世子之位必须是我儿子的,他也只能有我为他生的孩子,不然爹娘可就真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当年闵心柔的父亲官居吏部文选司郎中,品秩虽不高,只得从四品。 却是出了名肥差中的肥差。 所以一向门庭若市,家里日子也只差穷奢极欲。 自然瞧不上只剩空架子的永宁侯府和孟少恒,以致两人虽青梅竹马,郭氏也一再殷勤的求亲。 闵心柔的母亲都没松过口。 却不想风水轮流转,闵父一朝因贪墨被判抄家流放,永世不得返京,闵心柔反倒得求着孟少恒了。 要说他心里没觉得解气痛快,然后因此就把旧怨彻底消了,怎么可能? 白妈妈这回不劝了,“夫人说得对,如果侯府真因大叶氏变得更好了,不但跟我们无关,还会危及哥儿们。” “但就算侯府不会因大叶氏变得更好,以侯爷的能力,也不会变得更差。” “是我想岔了,往后一定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听。” 闵心柔这才冷脸抚着肚子,不再说话。 本来就该属于她、属于她儿子的,谁也别想抢走! 叶定宜还在回去的路上。 就知道孟少恒已经离开四条胡同,脸色还不大好看,应该是跟闵心柔不欢而散了。 她不由扯唇。 不是情比金坚,任何人都别想分开他们,让他们产生隔阂吗,就这? 当然,狗男女真感情还是有的。 所以一步一步来吧,反正她有的时间和耐心…… 次日。 周大叔算好时间,果然在铁御史回家的路上,带着董家一家四口,拦住了铁御史的轿子。 然后由董大叔哭着,向铁御史诉说了自家的冤屈。 求铁御史为自家申冤,“……草民一家实在痛苦得活不下去了,所以打听得大人有可能会为我们家申冤,便立刻赶了来。” “只求大人为草民一家做主。” “只要草民儿子的冤屈得能得到声张,草民一家就算这辈子报答不了大人,下辈子也一定做牛做马来报。” “就算是现在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求求大人了……” 铁御史便是底层贫苦人家出身,一路走来再知道底层百姓的苦和难不过了。 所以为官后才能一直为民请命,清正不阿。 听得寿山伯府竟如此嚣张,连个管事都敢强行夺人田地。 关键苦主好歹是个童生,等中了便是秀才,怎么着都比一个为奴为婢的管事强得多。 却照样被合起伙来欺凌至死,眼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第102章 弹劾 带走 铁御史当即大怒。 一面吩咐左右带了董家四口回府去,好进一步了解具体的情况。 一面则使了人,立刻赶去宛平县,秘密证实董大叔所言是否属实。 他虽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叶定宜听周大叔说铁御史将董家四口带回了自家去,便知道事情成了。 而且应该就是接下来几日内的事了,心里那叫一个期待。 以寿山伯府的破落和闭塞,自然不可能提前就收到消息,有人要参自家,自家要倒大霉了。 那等上头忽然传唤,官兵忽然降临,才知道自家已经大祸临头了时。 寿山伯和廖氏会是何等的“惊喜”,可想而知。 叶定宜当然是想不期待都难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铁御史雷厉风行,一查证董家四口所言的确属实后。 便立刻上了折子,在大朝会时当着文武百官,参了寿山伯和宛平县县丞一本。 由来御史参人,都不是无缘无故,一旦上了折子,便是已证实基本属实。 这种时候,不管被参的是谁,都只能立刻出列请罪。 至少表明良好的认错态度和改过的决心。 再听皇上发落。 寿山伯因为无官无职,连上大朝会的资格都没有。 自然也没法立刻请罪。 加之他在朝中没几个交好的,或者说他交好的都跟他一路货色,也没上朝的资格。 便真有,谁又会傻到这个当口,为他说项背书? 反倒因为董书生好歹是个读书人,文官们都难免物伤其类义愤填膺。 好几个出列请求皇上务必要严惩,以儆效尤的。 于是皇上很快下了旨,着大理寺审理此案,“……务必还苦主一个公道,以儆效尤!” 皇上都亲自发了话,大理寺当然不敢怠慢。 当天便点了人,去寿山伯府和宛平县衙拿人。 彼时寿山伯正搂了新收的通房,跟两个兄弟一起听小曲儿。 听得官兵上门,还反应不过来,“我们家一向老实安分,官兵来干什么?” “莫不是走错了?” “罢了,走错了也不能让人白来一趟,让管家去好生送一送,再请他们都喝一杯吧!” 还是官兵们如狼似虎直接冲到了他面前,说明了事由。 让他立刻跟他们走一趟,“寿山伯识相的,就立刻跟我们走。” “否则,我们可就只能请你吃罚酒了,——带走!” 寿山伯才终于知道自家大祸临头了,只差立刻瘫到了地上去…… 廖氏在自己院里听说寿山伯被官兵带走了,也是吓得要瘫倒。 还是文妈妈一把搀住了她,急道:“夫人可千万要撑住!” “伯爷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现在伯爷被带走了,您便是顶梁柱,一家子都指着您了。” “所以您一定要撑住了,尽快拿主意,把伯爷救回来才是。” “等把人救回来了,伯爷知道了您的好,自然也就不会再跟您生气,也定会为二小姐撑腰了!” 廖氏却仍软得站不稳,“我、我哪来的主意,我又哪救得了伯爷?” “我连该去找谁都不知道啊……不行,我一个妇道人家真拿不了主意。” “快去请几位老爷来,再把爷儿们都请来,大家一起商量,尽快拿出个主意来。” “我、我心里都明白了,所以现在不气他恨他了。只要他能平安回来,他再收几个小妖精我都认了……” 可惜丫头婆子们各房去请了一圈回来。 不但没带回任何人,反而带来了更坏的消息,“几位夫人都正带人收拾箱笼,还打发了人出去收拾陪嫁宅子。” “几位老爷也说、说要分家,还说树大分枝,一大家子早该各过各的日子了……就不来向夫人辞行了。” 显然,都怕寿山伯会连累了自家。 现在赶紧分家搬出去,就算到头来多少还是会被连累,至少也能将损失减小到最低。 把廖氏气得直哭,“一个个没良心的东西,这些年可全靠伯爷和我们长房养着他们。” “我们住得都快挤死了,我也一年到头都添不了两次新衣裳新首饰,仍死赖着不肯分家搬走。” “每次他们嫁女儿娶媳妇时,我也是出钱出力,拼了命的周全。” “轮到我的宝儿时,却一个个的都装死。现在更是、更是无情无义到这个地步。” “等侯爷回来后,看饶得了他们哪一个。往后也休想再沾我们的光,休想再说是寿山伯府的人!” 却无可奈何。 想来想去,唯一能求的,好像也就只有孟少恒,只有叶定宜了。 好歹孟少恒也是金吾卫的,经常都能出入皇宫,说不定就有门路呢? 叶定宜更是才救了净尘师太,只要她去求净尘师太,只要净尘师太肯说句话。 天大的事都能立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何况此番算什么天大的事,自家管家买田又不是没给钱,那书生也不是当场死的。 是回去后过了段时间才死的,那凭什么说就跟他们寿山伯府有关呢? 廖氏遂忙收拾一番,带着文妈妈,坐车赶去了永宁侯府。 叶定宜一听说廖氏来了,用脚指头猜,也知道她是因何而来。 一边扯唇哂笑,一边吩咐青书,“请伯夫人到花厅吧,说我很快就到。” 然后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妆,也去了花厅。 就见廖氏已经在花厅等着了,一见她就忙道:“大姑奶奶,怎么不见宝儿……你妹妹?” “她这些天,都还好吧?你好歹也是她亲姐姐,可千万要多照顾她才是。” 叶定宜扯唇,“我妹妹?伯夫人说的,难不成是我房里的宝姨娘?” “她都是我房里的姨娘了,伯夫人觉得,还有资格跟我姐妹相称吗?” “难不成,你跟寿山伯的姬妾都是姐妹相称?” 顿了一下,“不过宝姨娘这几天还是挺好的,因为我们家太夫人喜欢她你也知道。” “所以我就让她代我去太夫人跟前儿尽孝了,你不用担心。直接说正事儿,我时间有限。” 廖氏虽然担心女儿,到底没忘了这趟来的正事。 遂先打住,说起真正的来意来,“那个……大姑奶奶应该还不知道吧?” “你父亲他、他忽然就被官兵带走了,你叔叔婶婶们还落井下石,趁机都要搬出去。” “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来求大姑奶奶和大姑爷了……” 第103章 寿山伯有哪点配我救的 廖氏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伯爷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有个好歹。” “一大家子可都要活不下去了……大姑奶奶难道就忍心?” “可千万要救救他……救他也是在救你自己不是?娘家好了,你在夫家才抬得起头,也才能有好日子过啊……” 配上她灰败的脸色眼里的惊惶。 还有攥来攥去的帕子颤抖的身体,真是好不可怜。 可惜叶定宜半点同情不起来,反而喜闻乐见。 她淡淡道:“官兵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把伯爷带走,自然是他犯了律法。” “既然犯了律法,就该受到惩罚付出代价。别说我救不了,就算能救,也不会救的。” “伯夫人还是请回吧!” 廖氏没想到叶定宜会这般直接,怔了一下。 才忍气道:“我知道大姑奶奶心里有气,可伯爷再不好,也是你亲生父亲。” “那你就该救他,就该尽孝。还救得了也不救,大姑奶奶就不怕、不怕遭天谴吗?” “何况你怎么救不了了?大姑爷年少有为,总能想到法子的。” “你还可以去求净尘师太,谁敢跟她老人家对着来?所以你怎么可能救不了,你……” 叶定宜凉凉打断她,“是呵,我怎么忘了还可以去求净尘师太?” 等廖氏立刻转嗔为喜了。 方又继续,“问题是,我不愿意啊。” “毕竟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寿山伯有哪点配我为他去求净尘师太的。” “所以还是把这机会留待将来我自己,以防万一吧!” 廖氏的笑便又僵住了。 因为气急,也终于再忍不住怒火了,“叶定宜,你、你故意的是吧?” “我说了知道你心里有气,大不了往后补偿你便是了。” “可眼下攸关你父亲的生死,不是你赌气的时候。” “不然伯府真完了,你以为你能得着什么好不成?本来你婆婆就不喜欢你,侯爷瞧着也强不到哪里去。” “你以为你娘家再一倒,侯府还能有你的立足之地吗?” 叶定宜好以整暇的反问,“那你倒是说说,伯府没完之前,我得着了什么好吧。” “不好意思,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既然反正都得不着好的,我干嘛还要多事?我高高兴兴的看我厌恶的人倒霉不好呢?” “冬青,送客——” 廖氏更气了,“叶定宜,你如此不孝,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我告诉你,你救伯爷得救,不救也得救,不然我就……啊……” 后面的话根本来不及喊出口。 已让冬青不由分说的拖着,狼狈不已的往外去了。 叶定宜这才掏着耳朵。 笑着对白兰道:“已经知道铁御史雷厉风行,某些人倒霉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还是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 “尤其好消息还是厌恶的人亲自送来的,比周大叔和福生还快。” “就更解气,更痛快了!” 白兰笑道:“可不是,铁御史果然名不虚传。” “亏得夫人提前听说了他的大名,也知道了董大叔一家的事。” “不然这会儿可痛快不了,他们家的冤屈也仍申不了。” 叶定宜冷哼,“可惜刚才还不到告诉伯夫人,这次的事其实正是我一手操控的时机。” “否则可就更痛快了。想求的人正是幕后主使,她要是知道了,得多震惊、多气多恨?” “好在时机很快就会到,这么一想,便也不可惜了。” 虽然凭寿山伯和寿山伯府的无用破落,已注定他们这次没有翻盘的机会。 叶定宜还是决定等尘埃彻底落定了,再来得意也不迟。 反正也就几日的功夫了。 只要届时能打落水狗打得更痛快,多等几日算得了什么? 到得晚间。 叶宝宜也辗转知道了寿山伯出事,廖氏白天来求过叶定宜,但叶定宜没有理会之事。 虽然很不想见叶定宜,不想又上赶着自取屈辱。 所以连日一直都是消极的惹不起,躲得起。 叶宝宜还是硬着头皮,求到了叶定宜面前。 且是一见面就跪下了,“我知道夫人……大姐姐憎恶我,也不待见我娘和爹。” “可到底是亲爹,到底是大姐姐的娘家,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着不和,都是自家的事。” “这种需要齐心对外的时候,还求大姐姐能、能以大局为重。” “大不了,等爹回来后,加倍的补偿大姐姐。大姐姐要打要骂,我们也都全部受着,绝无二话就是了!” 叶宝宜到底不是傻子。 伯府真倒了,叶定宜是正室夫人,还有净尘师太这座靠山了。 至少短时间内,还是不用愁的。 何况看叶定宜现在面对谁都从容不迫、无所畏惧的样子,怕是泰山真压顶了,也能面不改色。 她就不一样了,名分宠爱底气通通没有。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再者,哪怕这次寿山伯嫌叶宝宜丢进了自己和寿山伯府的脸,对她多有恶言。 这些年对叶宝宜的宠爱,却是实打实的。 如今亲爹遭了难,叶宝宜就算不权衡其他,只出于感情,也没办法不着急担心。 当然有一丝能救寿山伯的希望,都不愿放弃了。 叶定宜已一勾唇,笑起来,“宝姨娘还是叫我夫人的好,我不习惯跟自己夫君的姬妾姐妹相称。” “至于你所谓的娘家和自家,我怎么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早就没有娘家,也早不拿你爹当自家人了,那我凭什么大局为重?” “还是你跟你娘一样,觉得寿山伯有配我救他的点?不好意思,我想来想去,都实在想不到!” 叶宝宜让叶定宜说得心里更屈辱了。 还得继续跪着,继续红着眼睛小声哀求,“可爹再不好,总是大姐……夫人的亲爹,不都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吗?” “而且伯府真倒了,对夫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多少总会有的,你救爹,其实也是在救你自己啊!” “再说了,爹他也是、也是疼过夫人的,我不信从小到大十几年,你一点父女间的美好回忆都没有。” “求夫人就想想法子吧,我知道你一定能想到法子的……至少、至少也可以去求一求净尘师太不是吗……” 第104章 收拾你们还需要挑日子? 叶定宜等叶宝宜说完,仍然在笑。 只是笑容更冷了,“父女间的美好回忆?不好意思,还真一点都想不起来。” “反而只想得到他的无情凉薄无耻,只想得到他压根儿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倒是你,竟然一点不好奇你爹为什么会忽然出事,没怀疑过是有人在幕后操控吗?” “是你到底真蠢到这地步,还是亏心事做得太多,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压根儿连往这上头想的意识都没有?” 叶宝宜心里一动。 猛地抬起了头来,“你……你什么意思?难道,竟是你?” “你不要欺人太甚!” 可她哪来的这个本事,听说这可是御史上奏弹劾,皇上亲自下的旨。 她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到这个地步…… 然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叶定宜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 她既然这么说,肯定就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也真的有这个本事,因为她的确早已不是曾经的她了…… 叶定宜一嗤,“你们算计我,扎我的马,想让我一命呜呼,然后好取而代之时。” “怎么不觉得欺人太甚?我差你们可差远了。” “只算新仇都差得远,若再连上多年的旧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叶宝宜眼里就飞快闪过了一抹惊慌。 但立刻强忍住了,嘴硬道:“我不、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 “你几时惊过马,我们又几时算计过你了?压根儿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你少无中生有了!” 叶定宜挑眉,“你确定你真不明白?” “就那天我让周妈妈去接你来,邀请你们母女一起去大佛寺之前,发生的事。” “你和你娘当时都以为我死定了吧?可惜让你们失望了,我被人救了。” “你当时眼里的心虚和失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就你这点道行,还太浅了些!” 叶宝宜仍然嘴硬,“我本来就不明白。” “我又几时心虚失望过了,你、你……我、我……” 却在叶定宜冷漠笃定的目光下,说不下去了。 叶定宜方扯唇继续,“也算难为你们母女了,想得出扎我马背的主意。” “但这么惊险的法子,还是在闹市的众目睽睽之下行动,你们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 “所以其实是寿山伯帮你们想的法子吧?都知道男人心更狠么,人也应该是他为你们找的吧?” “你说他都要我的命了,我凭什么救他,凭什么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都知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尤其还是杀人凶手,我就更犯不着客气了!” 叶宝宜急了,“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也是你亲爹,给了你生命的人,没有他就没有你。” “何况你不是至今都活得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吗?至于这样狠毒的报复,至于……” 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她这话不等于同变相承认了,当日叶定宜惊马就是他们干的,他们就是想要她的命吗? 一瞬间懊悔得只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了。 叶定宜再次冷笑,“怎么不说了,发现自己不打自招,说不下去了?” “说不下去就赶紧滚,不想再看见你。” “对了,别想传消息回去告诉你娘,你的人出不了二门,也不可能会有人敢给你传信。” “不信你就尽管试一试,看冬青能不能让她们都断胳膊折腿儿!” 叶宝宜胸脯直起伏,“所以你上次接我来,其实就是为了、为了确认是谁干的吗?” “那证据呢?无凭无据,你说是我们干的,就是我们干的?” “我告诉你,没有证据,你就是诬陷栽赃,我们不会认的!” 叶定宜嗤笑,“你们认不认又有什么关系,我几时要你们认了?” “我自己知道是你们干的,也用我的方法,证实了的确是你们就够了。” 说着有意一顿,“退一万步,就算不是你们干的又怎样?” “凭你们这些年对我的所作所为,想收拾你们就收拾你们,还需要挑日子,需要找理由不成?” “对了,听说铁御史让好些文官勋贵都罢过官夺过爵的,然后还都抄家流放了。” “你最好从现在起,就开始祈祷你娘家不会被抄得太干净,你爹娘也不会被流放得太偏远。以致还没走到地方,就一命呜呼了吧!” 叶宝宜气得眼泪都来了,“你这个毒妇,你不要太过分了!” “再怎么着也是你亲爹,是你亲爹啊……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不会……” “不,我说错了,大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也真不关爹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我和我娘做的,都是我当时鬼迷了心窍……你不要再报复爹了,你让他回来。” “只要他能回来,我和我娘受什么惩罚都心甘情愿……求求大姐姐了……” 只要爹能回来,只要爹能好好的。 她们母女就还保得住。 不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她娘就算不死,也少不得生不如死。 她往后也真的只能任叶定宜宰割,连任何希望和盼头都没有了! 叶定宜却已经懒得再跟叶宝宜废话,叫了冬青赶人,“吵得我头疼,记得这几天都不要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了!” 叶宝宜的叫声就更凄厉了,“大姐姐我真知道错了……你冲我来,不要冲爹去,求求你了……” “你以为真夺爵抄家了,你就能得着什么好不成?你后悔的日子且在后头……放开我……” 侯爷这些天真一次也没再进过她的院门。 太夫人她也看明白了,虽然暂时对她还不错,却分明都是冲的她的嫁妆。 显然她去求他们也是白求,他们根本不会理会她,何况还未必有那个能力。 怎么就因为一时的冲动,因为功亏一篑,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 叶定宜也真的是个疯子,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去做的疯子! 可惜冬青力气实在太大。 叶宝宜根本挣不脱。 冬青还凉凉补刀,“现在知道自己是鱼肉了,就该有鱼肉的自觉。” “再敢烦我们夫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叶宝宜只得一边哭,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第105章 痛打落水狗 接下来几日。 叶宝宜主仆果然连永宁侯府的二门都出不去,自然也没法与廖氏互通消息。 但她还是没放弃营救寿山伯,也是营救自己。 她先是哭着去求了孟少恒,把头都磕破了,只求孟少恒能搭把手。 至少能帮着打探一下消息,去看寿山伯一眼也是好的。 可惜孟少恒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是一句冷漠的:“我也无能为力。” 本来就是可有可无,还得防着随时可能拖自己后腿的岳家。 倒了也就倒了呗,与他何干? 甚至倒了还能让叶定宜往后越发做小伏低,他巴不得好么。 至于叶宝宜,都知道她是怎么算计他、怎么进永宁侯府的。 现在还没了娘家可靠。 她若往后都安分守己也就罢了,短时间内也不是不可以给她一碗饭吃。 反之,随时都可以把她扔去庄子上,让她自生自灭! 叶宝宜无法,只得又去求郭氏。 哪怕心里知道求郭氏更没用,但太夫人好歹也是侯爷的亲娘,万一侯爷多少还是能听进去太夫人的几句话呢? 为此,叶宝宜还送了几匹上好的料子,一套翡翠头面给郭氏。 奈何郭氏礼倒是收得痛快,话也说得好听,“放心,我一定让恒儿替你爹奔走去。” “好歹也是他岳父,他当女婿的本就是应该的。” “不过成不成,我就说不好了啊,只能尽力而为。” 转头却打发人意思性的请了孟少恒两次,都没请来人后。 便不再请了。 她这可不是不帮,是实在帮不了,哪怪得了她? 况不还有个能跟净尘师太说得上话儿的大女儿呢,她都不肯拉自己的亲爹一把了,又怎么能都指着旁人? 叶宝宜这才开始彻骨的后悔。 为什么明明知道太夫人靠不上,还要对她寄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再病急乱投医,她也不该蠢到这地步才是啊! 后悔之余,心里也更慌、更绝望了。 难道,就真眼睁睁看着爹获罪,看着伯府抄家流放吗? 时间又为什么不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好歹容她能想出个法子来…… 可惜时间当然不会因为叶宝宜的祈求、绝望,便停滞不前。 大理寺对寿山伯的判决,终究还是下来了。 除了夺爵抄家,寿山伯及其子女还流放三千里,即日执行。 因为除了纵容下人强夺田地、逼死苦主,大理寺还查出了寿山伯府多年来其他欺男霸女的罪行。 数罪并罚,当然得从重了! 叶定宜对此结果表示很满意。 不过还是有些许的疑惑,“夺爵抄家我料到了,毕竟铁御史亲自出马,不把他们治痛了绝不可能罢休。” “但流放三千里,就属实有些没想到了。” “我以为,最多流放个一两千里了不得了。还想着一定要给他们流个苦寒之地,让他们痛苦不堪。” “没想到,直接给流去了岭南。听说那里常年酷热,瘴气横生,他们可别死太快,半路就交代了!” 冬青笑道:“这还不简单?到时候给押送他们的人打个招呼,塞个荷包。” “让一路上多照顾着,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岭南的确酷热,听说每年光热死和被虫蛇咬了中毒而是的,都数以百计。” “要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要太容易。” 白兰则冷哼,“可见老天还是有眼的。” “当真以为治不了他们了?的确每家都有见不得人的事,每家只怕都经不起细查细究。” “但他们不该惹夫人,不该意图谋害夫人性命。当然现在落得任何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叶定宜知道白兰都是因为后怕,才会至今仍耿耿于怀。 笑道:“好了,别气了。这么大好的消息,该高兴才是。” “何况我们回头不还要去送他们吗?” “到时候还可以当面痛打落水狗,这样一想,难道还不能再大的气都消了?” 白兰这才有了笑容,“我待会儿就告诉周大叔和福生,让他们千万留意着一家子烂人被押送出京的时间。” “可说什么也不能给错过了,希望越快越好吧!” 所幸也确实没让主仆仨多等。 不过第三日上,寿山伯一家便被押送出京了。 叶定宜接到消息,立刻坐车赶去了城外。 远远的就见从寿山伯——不对,如今不能叫寿山伯,只能只呼他的姓名叶培光了。 就见从叶培光到廖氏,再到二人的几个儿子,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叶定宜居高临下的坐在车上。 等周大叔赔笑着与押送的官差交涉好了,还塞了荷包给几人。 让几人满意的暂时退避到了一旁去。 方就着冬青的手下了车,款款走到了叶培光和廖氏的面前。 叶培光自打叶定宜出嫁,就再没见过自己这个长女。 以致乍见叶定宜,还没认出来是谁。 还是廖氏先咬牙,“这个小贱人还敢来!要不是她死活不肯拉伯爷一把,不肯救伯爷。” “我们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这样不孝的东西,就该天打雷劈!” 又忙提醒叶培光,“伯爷可千万忍一口气,好好跟她说。” “说不定,还能有转机呢?至少,也让她打点一下,让我们路上好过些,再多给我们一些银子傍身。” “对了,还要让她不许欺负宝儿,必须好好对宝儿……” 叶培光方明白过来叶定宜是谁,立刻冷了脸。 劈头就骂道:“你这个不孝的孽女还敢来!” “明明能救自己的老子却不救,害我落得现在这样的境地。” “我当初就该让你跟你那个死鬼娘一起上路,不,我压根儿就不该生你,就该直接让人把你摁死在血盆子里!” 这话一出,白兰和冬青先就怒了。 冬青直接道:“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叶老爷。” “叶老爷,你再敢出言不逊,对我们夫人无礼。信不信我立刻让那几个官差过来,抽你一顿鞭子?” “反正又不是我爹,我可半点不在乎会不会丢脸,更不会有半点心疼!” 白兰也没好气,“叶老爷以为自己还是伯爷呢?” “还是以为自己在我们夫人面前,有资格摆亲长的架子?” “都沦为阶下囚,成为落水狗了,就该有落水狗的自觉,随时都该夹着尾巴才是!” 第106章 现在都斗不过,做鬼还斗得过? 叶培光见两个婢女都敢这样直接骂自己了,脸色越发难看了。 正要再骂叶定宜,“孽女,你……” 叶定宜已轻笑出了声,“只是知道我能救你却不救,便气到这个地步。” “要是再知道,你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都是我一手操控。” “董家的人是我派人去接来京城,也是我安排他们去拦铁御史的轿子申冤的。” “你不更得气死过去啊?” 叶培光就怔住了,“什、什么?” 还是廖氏尖叫起来,“我就知道果然是这个小贱人,果然是你干的!” “你好狠的心,再怎么着也是你亲爹,也是从小生你养你的地方。” “你至于这么狠毒,非要毁了祖宗多年的心血,非要毁了你爹和我们所有人吗?” “你一定会天打雷劈,一定会的!” 叶培光才反应过来叶定宜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自被带到大理寺的监狱后,一直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才会有此无妄之灾? 要说政敌,他连个官职都没有;要说仇人,他在京中也没有呀。 越性再说句难听的,以他们寿山伯府的破落,人家就是跟他们记仇、出手收拾他们,都是自降身份。 所以他一直怪的都是那个管事,怪的都是廖氏失察。 再就是怪的自家运气不好,谁家私下都有的事,甚至比他家过分十倍的都多的是。 结果到头来,偏偏自家遭了殃,可见是多么的倒霉。 自家太弱了也确实惨,谁都能踩两脚,还连个反抗之力都没有…… 万万没想到,原来不是他得罪了谁。 纯粹是祸起萧墙,是他的亲生女儿在背刺他、背刺全家! 叶培光立刻狂怒的扑上前,要打叶定宜,“你这个孽女、畜生,竟然这样害自己的亲爹。” “我今儿不打死你,我再不活着……” 可惜连叶定宜的衣角都没挨上,已让冬青一个反手拧,再一个过肩摔。 重重摔到了地上去。 立刻浑身都火辣辣的痛,挣扎着爬不起来,只余急喘了,“咝……啊……” 一直面不改色,任凭冬青动作的叶定宜这才扯唇,“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我的亲爹呢?” “我还以为你早忘了。” “毕竟,也没哪个亲爹干得出一直纵容无视自己亲生女儿被薄待欺凌。” “甚至当街让她惊马,谋害她性命的事!” 叶培光五脏六腑仍难以言说的剧痛。 但脑子好歹还保留了几分清明,自然一下就明白过来叶定宜为什么这么说了。 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慌乱之余,好歹还是挤出了话来,“你、你个孽女胡说八道什么?” “我几时纵、纵容了,你又几时被欺凌了?” “惊马害你性命更是血口喷人,你、你休想靠胡说八道,来掩盖你不孝狠毒,该天打雷劈的事实……” 叶定宜嗤笑,“我到底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心知肚明。” “本来我也用不着你们承认,已经确定就是你们。” “何况叶宝宜还已经亲口承认了,你以为你这样随便喊两句,就可以改变结果了?” 顿了顿,“我原本是真懒得理会你们的,想着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 “那些旧仇旧怨也罢了,我娘泉下有知,一定不愿看到我与你们纠缠,而只想我过得好。” “结果你们就为了能让叶宝宜取我而代之,成为永宁侯夫人,就当街谋害我的性命。” “那不好意思,我只好新账旧账一起算,送你们也去死一死了!” 叶培光结巴得更厉害了,“你、你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 “你妹妹亲口承认了也是没有。我还说是你编的,不然就是你屈打成招呢!” “否则我就、就告你不孝,就……我就是死了变成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廖氏也咬牙,“一定就是你屈打成招,宝儿才会承认的。”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是不是已经把她关起来,不见天日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害她,我、我也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这么狠毒,老天爷也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总会降下报应来的!” 叶定宜凉凉摊手,“可惜你们现在都斗不过我,等死了变成鬼,难道还斗得过?” “这次不已经证明了,我要摁死你们,比摁死几只蚂蚁,真难不到哪里去?” “甚至我这会儿如果不出现,如果不亲口告诉你们,你们连是我收拾的你们都不知道。” “就这,还妄想斗过我?” 顿了一下,“还是先想一想,你们要怎么凭双脚走完这三千里。” “想一想要怎么熬过这一路上的各种艰辛和苦痛吧。” “毕竟你们身无分文不说,还连蔽体的衣裳都仅这破烂的一身。路上就是想求官差们通融一下,都没筹码呀。” “啧,怎么抄家抄得这么彻底啊,真是可怜见的!” 冬青笑道:“锦衣卫抄家,当然彻底了。” “也算有福气了,毕竟不是谁家都配锦衣卫去抄的。” “像这么低的品秩、这么破落的人家,只怕还是头一遭。” 白兰则明知故问,“确实可怜见的,怎么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旁人也就罢了,怎么亲兄弟都没来?好歹也来打点一下官差们,给点傍身以防万一的东西啊。” “这要是死在半路上,可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可见素日为人确实太差劲,人品心地也确实都太坏,才会落得这样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下叶培光和廖氏都不说话,也不骂了。 事实已经明摆着,的确是叶定宜害了他们,她也绝不可能自相矛盾,才害了他们转头又捞他们了。 其他人更指望不上。 所谓亲兄弟、骨肉至亲都已当天连夜搬出去,之后便再没露过面。 更别提去看叶培光,替他奔走了。 锦衣卫抄家时,也是凶神恶煞利眼如刀,连房梁地缝都不放过。 以致廖氏急中生智连想赶紧生吞一颗宝石都做不到。 所以,眼下摆在他们面前唯一的路,便是哀求叶定宜。 无论如何都至少要求得她给他们一些银子傍身,好歹路上能好过些,也好歹能活到目的地。 至于到了后会是什么情形,他们现在还不敢想。 要如何报仇雪恨,让不孝女/小贱人付出百倍的代价,也还不敢想…… 第107章 没那么便宜的事 念头闪过,廖氏已先能屈能伸,咬牙跪下了,“大姑奶奶,当中怕是有误会。” “但已经这样了,有没有误会都不重要了。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只求你能善待宝儿,别对她太、太苛刻,好歹给她一条活路。总是你亲妹妹,我们这一走,京中更是只剩你们姐妹相依为命了……” “等你们年岁再长些,便知道有个亲姐妹能日日见到,是多么幸运的事了。” 顿了一下,“至于伯爷,他当日……其实不知道,他心里也是、也是疼你的。” “只是男人家都心粗嘴笨,不会表达而已。”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就恨我吧……好歹也是你亲爹,你难道真忍心看他死在半路上?” “至少、至少也给我们一些傍身的东西吧?不然,伯爷真有个好歹,你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只要能让一家人活下去,只要能让她的宝儿日子好过些。 她现在屈辱就屈辱,叶定宜要践踏,也由得她践踏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廖氏说完,还直冲叶培光使起眼色来。 让他也一起求叶定宜。 小贱人今儿特地赶来,不就是为了看他们的笑话,不就是为了羞辱他们,好一消心头之恨吗? 等她消了恨,应该就愿意施舍他们一点了。 说到底,她总不能真心狠到非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叶培光只得也咬牙开了口,“定宜……爹其实真不知道,你误会了。” “这些年我对你虽然有所疏忽,但心里也确实是疼的。不然,你根本没机会长大不是吗?” “当然,你母亲……夫人和你妹妹错了就是错了,既然错了,就该受到惩罚。” “所以现在落得家破人散的下场,我也认了。那你的气,是不是也该消了?” 叶定宜闻言,却不是气消。 而是气笑了,“我会信你不知道?你这些年怎么纵容默许廖氏欺凌我的,你心里有数。” “我能长大,也全靠的是自己咬牙硬撑,与你何干?” “听你的意思,我还得对你能让我活着,感恩戴德了?简直笑话!” 叶培光忍气,“可你得承认,要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死于非命,太容易了。” “现在我们付出的代价也是如此的巨大,还都弄得这般狼狈不堪,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比街边的乞丐好不到哪里去,都成这副鬼样子了。”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还真想大逆不道,弑父不成!” 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怒火了。 他这些天都是怎么过来的,简直不愿回头去想。 监狱里又脏又臭不说,还只能吃馊饭,问题就连馊饭,也吃不饱。 他也再没洗过澡洗过头,身上的囚衣自己闻着都恶心。 而廖氏和他们的几个儿子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身粗劣的破衣烂衫,满脸满身的脏污,人也瘦了一大圈。 都成了活脱脱的丧家之犬。 就这样,不孝女难道还不解气,还不痛快? 真的该死,该天打雷劈! 叶定宜嗤笑,“你们付出的代价再大,还能有我的命大?” “再说你们付出的代价大,难道就能抹杀你们的罪行,就能抵消你们的罪孽,当什么事都没有了?” “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着看向廖氏,“所以我决定如你所愿,待会儿再打点一下官差们。” “让他们务必保证你们一个都不会死在半路上,死了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非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稍微赎一点你们两个老渣滓的罪孽。” “你女儿你也可以放心,我也定会给她一条活路的,——生不如死至少也是活着不是?” 廖氏恨得直喘气,“你、你……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要你的命。” “我就该一早结果了你,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大祸了。” “这简直就是我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 叶培光也咬牙切齿,“可你不是没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吗?” “我告诉你,你给我银子傍身得给,不给也得给。也不许再使坏害我们,我们已经够惨了!” “不然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你娘从叶家的祖坟里刨出来,让她暴尸荒野。” “让她沦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谁让她生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是她活该……” 后面的话在叶定宜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犹如千年寒潭的目光下。 终于还是没敢再说下去。 反倒一个激灵醒过了神来,“定宜……阿圆,爹刚才是气急了,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但你确实太过了,我再怎么着也是你亲爹不是?” “当年你娘还在时,我与她也很恩爱,也疼过你的。你就算看你娘,都不能这样对我……” 叶定宜声冷如冰的喝断了他,“住口!” “不许叫我阿圆,更不许提我娘,你不配提她。” “打我娘明明还活着,你却已经跟廖氏有了首尾那一刻起,就已经不配!” 别以为她那时候小不知道。 她的确很多都不记得了,但她娘的泪眼,还有眼里的死气和绝望,她至今都记得。 竟然还有脸提她娘! 叶定宜说完,转身就要走人。 一面吩咐白兰,“跟周大叔说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请官爷们出发吧!” 走出几步,却又折了回来。 先看向叶培光,“我一定会尽快让我娘跟你和离了,然后把她的棺椁迁走的。” “想必她也早已在盼着这一天了,因为曾做过你这个烂人的妻子,于她来说一定是最大的耻辱。” “她只能葬在你家的祖坟里,同样是她的耻辱。” “我做女儿的,当然不能再让脏东西玷污她了!” 再看向廖氏,“对了,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 “当日在大佛寺,的确是我算计的叶宝宜。从你们想要我的命起,正式开始算计的。” “然后就真一步一步引得她,也引得你上了钩,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多痛快。” “……看你气成这样,是想问我为什么吧?不为什么,就只是想羞辱她。” “再就是,因为知道孟少恒原来有个心爱多年的外室,打算让她俩狗咬狗,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呢,就只要坐看好戏而已!” 第108章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廖氏已恨得直发抖,“你这小贱人好、好狠的心肠,好恶毒的算计……” “你活生生毁了我的宝儿一辈子啊……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要扑向叶定宜。 这回是白兰挡到了叶定宜面前,“我家夫人为什么算计,不是因为你女儿先不知廉耻,对姐夫生了非分之想。” “你当娘的不但不劝阻教导,还跟她狼狈为奸,甚至直接妄图要我家夫人的命吗?” “所以是你毁了她,也是她自己毁了自己,怨不得任何人。” “还想对我家夫人不利!我告诉你,你敢伤我家夫人一根头发,我都要让你血溅当场,回去后还要让你女儿付出血的代价!” 白兰一脸的凛然。 还带着理直气壮的邪不胜正的底气。 廖氏便不由自主的气弱了。 确实是她们先猪油蒙了心,若不然,小贱人就算有千般的手段万般的算计又有什么用? 自然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么惨烈的下场了…… 关键她的宝儿还得在小贱人手下讨生活,还得去斗姓孟的那什么外室。 以她的单纯和娇气,怎么可能是对手? 只怕要不了几个回合,就要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退一万步,就算她能侥幸惨胜,不还有小贱人黄雀在后吗…… 廖氏只得哭丧着脸,看向了叶培光,“伯爷,你、你说句话,好歹让宝儿有一条活路啊……” 叶培光脸色比她还难看。 毕竟叶定宜的话实在太难听,她娘都死十几年了,还怎么和离? 做过他的妻子,葬在他家的祖坟又怎么是耻辱了? 回头真让她给她娘把坟迁走了,他岂不是远在千里之外,也要把仅剩的脸丢光了? 又实在没法不因叶定宜的话心虚。 认真说来,他当年的确负了她娘,的确对不起她们母女。 这次惊马他也确实是默许、是间接参与了的…… 更不敢再骂、再求叶定宜。 于是把气都撒到了廖氏身上,“你个蠢货扫把星还敢让我说话,我说什么说?” “到了这时候,都不忘惦记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要不是她猪油蒙了心,要不是你素日骄纵太过,无法无天,又怎么会酿出此番的大祸?” “还好歹让她有条活路,她趁早死了干净!” 廖氏同样一肚子的各种火,一点就着,哪甘示弱? 跟着嚷道:“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你当爹的就没骄纵?” “再说你但凡有点当爹的威严,此刻某些人都不至于一个字也不听你的……” 叶定宜才懒得再看他们狗咬狗。 把该说的说完,这回是真直接走人了。 周大叔在一旁余光见了,便忙又赔笑着塞了荷包给几个官差,“有劳几位官爷路上可千万给他们招呼好,别让他们死了。” “就得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真正知道官爷们的厉害不是?” 叶培光和廖氏见叶定宜走了,则是急了,“定宜你别走,我好歹也是你爹,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们话还没说完,大姑奶奶你回来……”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必须替我打点,必须给我银子……你给我回来……” “站住,小贱人你给我站住……都是你把我们害成这样的,你休想不管我们,就这样走了!” “孽女你给我回来——你别走——” 一边歇斯底里的喊着,一边还想冲上前阻拦叶定宜。 可惜官差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干什么?疯了不成?” “就该给他们带上枷锁,省得闹腾,立刻都戴上……还以为你们是尊贵的伯爷伯夫人呢?” “哟,还敢推老子?反了天了……也不看看现在自己是什么东西,泥猪癞狗一样,还敢动手……” “哥儿几个愣着干嘛,打呀,打一顿自然就乖了,哥几个路上也能省事儿了……” 随后还对着叶培光和廖氏拳打脚踢起来。 他们的几个儿子也没能幸免。 很快便打得他们浑身都痛,只能惨叫着求饶了,“官爷我们知道错了,饶了我们吧……再也不敢了……” “真不敢了,求官爷们停下吧……啊……” “叶定宜你给我回来——你这般狠毒,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大姑奶奶求你回来,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啊……” 却无论是哀求还是喊叫,都无济于事。 既不能让官差们停下,也不能把叶定宜叫回来。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眼睁睁看着叶定宜的马车越走越远,直至彻底看不见了。 身上的痛却仍在继续,痛得他们都顾不得屈辱不屈辱了。 只能本能的求饶,本能的滚来滚去。 终于进一步体会到了何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等再想到接下来的一路上,还不知道要承受多少次类似的痛苦。 就更是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都恨不得吃叶定宜的肉喝叶定宜的血了。 她真的好狠! 可更恨的,还是他们都恨成这样了,依然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也依然还有好日子过,不知道老天何时才会降下报应,简直就是瞎了眼…… 等马车驶上了大路。 白兰和冬青方小心翼翼的问叶定宜,“夫人,您……还在生气吗?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尤其为这样的人,他们压根儿就不配!” “是啊,夫人快别抬举他们了,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咳,反正就是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叶定宜应声回过神来。 见二人都满脸的担忧,不由失笑,“你们以为我一直不说话,是在生气呢?” “我才痛打了落水狗,让他们知道了都是我干的,都恨我恨得要死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在痛苦、在生不如死中度过了。” “我怎么可能生气?我解气都来不及,都恨不得大笑三声了好吗!” 顿了一下,“我不说话,是在想怎么给我娘弄和离文书,怎么给她迁坟之事。” “还亏得老渣滓提醒了我,不然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这上头。” “难怪我从来没梦见过我娘,一定是她在怪我太粗心,让她一直都只能顶着恶心的名头,一直只能待在那样糟污的地方!” 第109章 不用粉饰,就是落井下石去的 白兰和冬青见叶定宜是真没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兰便附和道:“老夫人应该是早就想搬离了,就算之前有香火供奉,也定不是诚心的,不如不要。” “何况现在还没有了,继续留下干嘛?只是,要和离怕得族中同意,迁坟也不是小事。” “总得先挑好了风水宝地,往后的香火供奉也得考虑好了……夫人还是得从长计议啊!” 叶定宜“嗯”了一声,“我知道不容易,所以也没打算短时间内非要办。” “事缓则圆,等我先挑好了地方再说吧。” “反正待哪里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一直在,我娘就一直在,因为她一直活在我心中。” “想来,她虽怪我,也不至于太怪。因为她一定知道我的难处,也一定只想我过得好。” 顿了一下,“好了,先不说这事儿了。” “周大叔,不是说董大叔一家四口要见我么,那直接去梳子胡同吧。” “见过他们了,再回去也不迟。” 外面周大叔忙应了,“好嘞夫人。” 便调转马头,再一扬鞭,“驾——” 往梳子胡同去了。 几日不见,董大叔一家瞧着精神都好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身上那份无形的沉痛和悲苦都不见了,连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一家四口一见叶定宜,就跪下了,“多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等回去后,一定给夫人立长生牌位。往后夫人但有需要,上刀山下油锅,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便这辈子报不了,下辈子也一定要做牛做马来报!” 叶定宜忙招呼白兰冬青搀起他们来,“快,都搀起来,我可当不起如此大礼……” 等终于把人都搀起来。 又招呼董大叔董大婶坐了。 叶定宜方笑着问董大叔,“不知您此番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往后若有困难,可以来这里找周大叔,能帮的,我们都会尽力的。” “你们回去也仍让周大叔送你们吧,不然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也不放心。” 董大叔感激道:“多亏夫人替我们做主,此番不但申了冤报了仇,让恶人都受到了惩罚。” “还得了整整七百两的赔偿。” “有了这笔银子,回去后我们一家就能买些田地,细水长流了。” “再好好供我孙子念书,希望将来他好歹能有点出息。他爹在那边,应该也能安心了……” 铁御史的确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除了让寿山伯府抄家流放,宛平县丞也被罢官流放。 还考虑到了于董大叔一家来说,除了申冤,赔偿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毕竟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却还得活下去。 所以在大理寺判决之前,还特地去见了大理寺的少卿。 于是寿山伯府还被判赔了五百两银子,宛平县丞则被判赔二百两。 叶定宜点头,“您考虑得很周全,光供您孙子念书坐吃山空,长远来看肯定不行的。” “若不念书考功名,只置田产,将来家业大了,也难免会有万一。” “这样双管齐下是最好的。” “有您这么明白的当家人,您一家子的好日子一定在后头!” 董大叔苦笑,“儿子都没了,家也差点儿破了,还不明白,可就真完了。” “总得吸取教训,总得学乖吧?” “好在现在总算好了,就承夫人吉言了。”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也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至死不忘的!” 随后又带着董大婶和董大嫂母子,坚持给叶定宜磕了头,“不当面给夫人多磕几个头,委实不能心安。” “请夫人就受了吧……” 方告了辞,由周大叔送了出去。 叶定宜这才舒了一口气,“算着董大叔非要见我,定少不了这一出了,但又怕他还有其他事。” “没想到,还真是为这个。早知道,就让周大叔直接送他们回去了。” 白兰笑道:“那董大叔肯定说什么也不会走,定要等到夫人为止。”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一家只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夫人,想当面道个谢而已。” 冬青也笑,“可不是。他们道谢也是该的,夫人此番对他们可是真正的大恩。” “既然是大恩,夫人就受着呗,您又不是受不起。” “您这可是真正的为了伸张正义,大义灭亲!” 叶定宜失笑,“别给我说得这么高尚,我可都是为了泄愤出气。” “不过,也确实算是伸张正义了,那就,受着吧。” “虽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可能得到由衷的称赞和感激,当然就更好了!” 说得白兰冬青都笑,“就是,夫人这么想就对了。” “夫人正该这么想……” 主仆仨又说笑了几句。 见时辰还早,还去作坊转了一圈,午饭也是留在作坊跟如梦一起吃的。 直到半下午,才回了侯府去。 叶宝宜早已等得急火如焚了。 叶定宜故意没瞒她,所以早上叶定宜前脚才出门,后脚她便也知道了今日就是叶家一家流放出京的日子。 只是她仍连二门都出不去。 叶定宜是侯夫人,只要孟少恒不说什么,她想出门就可以出,有足够的自由。 她一个做妾的却哪来的这个资格? 何况叶定宜还有意困住她,她就更出不去了。 只能又气又急的干等叶定宜回来。 想着就算叶定宜是去落井下石的,也不管是好是坏,叶定宜总能带回一点有关她爹娘和弟弟们的消息吧? 所以叶定宜才一回到自己屋里。 叶宝宜便不顾阻拦,硬闯了进来,“见过夫人。” “……听说夫人今儿去城外给爹、给爹送行了,不知道爹和我娘,还有弟弟们,都还、还好吧?” “我娘她又可曾给我带什么话?还求夫人、求夫人能不吝告知。” 好在气急归气急,她还是维持住了礼数。 也足见任何人骨子里都是识时务、教得乖的…… 叶定宜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 一边嗤笑,“送行?我怎么可能是去给他们送行的?” “你不用粉饰,直接说我是去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就行了。” “我做了这么多,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当然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 第110章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呢 叶宝宜被噎得一滞。 片刻方低声重新开口,“那、那爹他们,都还好吗?我娘她也一定给我带了话的。” “求夫人千万告诉我,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叶定宜又是一笑,“都沦为阶下囚了,你用脚指头想,也该知道他们好不了呀。” “何止不好,都又瘦又憔悴,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 “幸好如今天儿已热起来了,不然得又冷又饿的硬撑三千里,可就只能死在半路上了。” 顿了一下,“但虽然不至于冷死,却有可能热死呀。” “都知道越往南越热的,岭南还尤其热,又瘴气蛇虫横行。” “你这几天没好好为他们祈祷,别给他们流放得太远呢?” “竟直接给流了三千里,啧,真是可怜见的!” 叶宝宜呼吸就急促起来。 衣袖下的指甲也快嵌进肉里了。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谁让他们确实犯了错,我也犯了错。” “所以落得如今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但、但这惩罚也够重了,夫人应该气消了才是……所以、所以求夫人派人去追上他们,好歹打点一下吧?” “我知道让您打点是不可能的,我出银子便是。出一百两能有五十两,不,能有二十两用到他们身上,我都心甘情愿。” “求求夫人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说完,还忍辱给叶定宜跪下了。 叶定宜轻笑,“原来是想求我打点一下?” “放心,我打点了的,总也是我亲爹不是?” “所以我跟押运的官差说了,务必不能让他们死在半路上,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反倒是解脱。” “得活着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真正让他们认识到错误,悔青肠子,对吧?” 叶宝宜还来不及高兴叶定宜的前半段话。 已听得她后半段话。 气得眼泪都要来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叶定宜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们都已经付出巨大的代价,我也已经被你毁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就给他们一条活路怎么了,怎么着也是你亲爹,几个弟弟身上也流着一半跟你相同的血。” “你狠成这样,不怕遭报应吗!” 叶定宜嗤笑,“你们苛待欺凌我,要我的命时,可从来没想过我是亲女儿。” “没想过我身上流着跟你们相同的血。怎么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对了,我还告诉了他们董家四口是我派人去接到京城来,也是我安排他们去见铁御史的。” “当时他们的表情,你都不知道多精彩。” “早知道就把你带上,让你也亲眼欣赏一下了。正好也让你们见最后一面,毕竟这辈子,肯定是再也见不着了!” 叶宝宜终于气哭了,“叶定宜你欺人太甚!” “我、我……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啊!” 叶定宜冷笑,“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哪有日日看着你受尽屈辱,还得忍着在我面前做小伏低,敢怒不敢言的痛快?” “所以你千万得继续活着,毕竟活着才有可能将来的某一天,有机会得到你爹娘的消息,有机会照拂他们不是?” “也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向我报仇雪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不给叶宝宜再说的机会。 直接叫了:“冬青——” 冬青便拎小鸡崽子似的,把叶宝宜给拎了出去。 叶定宜这才冷笑着对白兰道,“她如果真有骨气一死了之,我反倒佩服她。” “可惜不是我看扁她,她根本不敢,她压根儿没长那根硬骨头!” 白兰接道:“既然没长硬骨头,那就只能苟且偷生。” “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呗……以她的不知廉耻和狠毒,虽然愚蠢了些,但应该还是能跟外面那一个斗几个回合的。” “就看那一个什么时候进府了。” 叶定宜扯唇,“蠢怕什么,很快自己就学乖了。” “要的就是不知廉耻和狠毒,何况还本来就已经自以为被逼到绝路了。” “没准儿,还能给我们惊喜呢?” 说着一笑,“那一个肯定已经等急了,尽快如她所愿,给她见我的机会吧。” “我这劳神费力的,不就是为了能把他们都凑一起?” “对了,晚上多做几个菜,再来一壶酒,你和冬青都陪我喝几杯,难得今儿高兴。” 白兰听她说高兴,当然要凑趣儿了,“我这就吩咐小厨房去。” “今晚我和冬青一定陪夫人不醉不睡!” 翌日。 叶定宜去嘉禧居请安时,就发现叶宝宜已经先到了。 虽然脸色仍有些难看,眼角也有一丝红肿,但看得出来已至少表面上,调整好了心情。 她对着郭氏也越发的恭敬谦卑了。 想来,是越发意识到了郭氏果然是她如今唯一的靠山,——哪怕这靠山根本靠不住,也总比没有的强? 郭氏看样子也让叶宝宜奉承得很舒服。 毕竟只是一个妾而已,娘家就算抄家流放了,也影响不到夫家半分。 反倒因为彻底没了依靠,只会更好拿捏。 于是,郭氏破天荒为叶宝宜出起头来,“你这个夫人怎么当的?” “自己不能为我们永宁侯府开枝散叶也就罢了,还拦着你侯爷不让他去宝姨娘屋里。” “你是巴不得我们孟家子嗣凋零是吧?” “我不管你怎么着,今晚必须让你侯爷去宝姨娘屋里。她家里才遭了难,本来侯爷也该多安慰。” 叶定宜等郭氏说完了,方轻笑一声,“太夫人难道不知道,这些天侯爷一直歇在书房呢?” “所以,还是您自个儿让他去宝姨娘屋里吧。” “我实在没那个本事。至于您说我没心肝儿,我娘家彻底完了,往后少不得更好拿捏了,不正是您想看到的?” “就别明人面前说暗话了吧。” 郭氏就哽了一下。 片刻才咬牙,“我几时拿捏你了,你这样不贤不孝的泼妇,谁能拿捏得了你?” “我若真拿捏得了你,早把你休了,岂能容你现在还在我面前撒野!” “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第111章 内外夹击 叶定宜说是来请安,其实主要是来看孟元澈。 主要是想知道孟元澈这几天有没有对着孟少恒哭诉,逼孟少恒。 既然已经在郭氏面前晃过了,郭氏还让她‘滚’。 她当然懒得再多逗留。 扔下一句:“那我看澈儿去了,太夫人可别气坏了身体。您这个年纪的人,可是一个不注意,就要一气之下一命呜呼的!” 转身就要走人。 孟少恒却正好来了,还正好听到了郭氏后面的话。 立刻沉了脸,“母亲再把‘休’字随时挂在嘴边,可就别怪做儿子的不客气了。” “都知道妻者,齐也。夫人既是我的妻子,便是跟我平等的、要共度一生的人。” “母亲再这般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她,张口就是恶言,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又斥责叶宝宜,“再敢在太夫人面前挑唆谗言,就给我滚去庄子上自生自灭。” “真当用尽手段进了永宁侯府的门,又哄得了太夫人喜欢,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 说得郭氏悻悻的不敢再说。 只敢在心里暗恨不孝子果然白生了,就会死命护着老婆,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 贱人又确实好命,偏一救就救了个大的,弄得跟有了尚方宝剑似的。 叶宝宜也满心委屈怨恨,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后。 孟少恒才带着叶宝宜出去了。 一出去就关切道:“夫人还好吧?” “母亲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这样嘴碎的人,往后无事你别过来就是了。” “至于你娘家……伯府,本来待你也不算好,此番又确实犯了大错,没法替他们奔走描补。” “你就别为他们难过了,大不了,往后有机会了,照应一二也就是了。” 叶定宜摇头,“我没为他们难过,本来就是咎由自取。之前还算计我,算计侯爷。” “我凭什么替他们奔走描补?我昨儿好歹去送了他们,还打点了官差好歹让他们活到目的地,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也没把太夫人的话往心里去,毕竟……早已经习惯了。” “我主要是来看澈儿的,侯爷既也来了,就一起去看他吧。” 夫妻俩遂一起去了后面的碧纱橱。 却是还在外面,就听见孟元澈骂人的声音,“小贱人你躲什么躲,我只是划你的脸,又不是要杀你。” “再躲就真杀了你……” 随后不知怎么的,又哭闹起来,“我要我娘,我只要我娘……都给我滚……滚……” “立刻去把我爹给我找来,他再不答应带我去见我娘,我就、就连他一起恨,再也不要看见他!” “反正他也不疼我,这世上只有我娘疼我……” 孟少恒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到底要怎么说澈儿才明白,现在不到他们母子团聚的时候? 他也不能再这样跋扈戾气下去了,不然真要毁了。 脸毁了还只是会毁掉一小部分人生,人品性情精气神毁了,可就彻底完了! 结果他说得嘴巴都要起泡了,却大的软硬不吃,还是要进府,小的也听不进去,母子俩都逼他。 是不把他逼死了,誓不罢休是吧? 当着叶定宜的面,孟少恒却还得遮掩,“这孩子真是……看来往后我得亲自教养他了。” “男孩子本来也不该长于妇人之手,尤其母亲还、还本来就不会教养孩子。” 叶定宜皱眉点头,“侯爷确实得多费心了,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哎,主要澈儿自伤了以来,几乎不让我靠近了。” “不然我还可以把他接到我院里,替侯爷多少分担一点。” 顿了顿,“不过他又伤又怕的,一时间移了性情也是有的。” “这种时候,别说他一个孩子了,就是大人,都免不得想娘。” “要不,把他亲娘接来,照顾他一顿时间吧?反正也是同族的嫂子,走亲戚也正常。” “等澈儿好了,再好生送回去也就是了。” “虽然血浓于水斩不断,只要我们继续无私的爱护澈儿,相信将来他也定会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的。” 孟少恒听叶定宜说到‘要不把他亲娘接来’时,心跳都差点儿停止了。 只当叶定宜已经知道什么了。 还是听完她后半段话,才反应过来她仍然什么都不知道,是他在自己吓自己。 不由不着痕迹吐了一口气。 方道:“还是别了。当时接时就说好了,此生最好都不要再见的,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夫人且先回去歇着吧,我进去好生说一说他,务必让他尽快有所改观!” 叶定宜应了,“那侯爷好生跟他说,别动气啊。” “我怕他见到我又激动,也只能先回去了。” 等目送孟少恒进了屋去,方转身无声嗤笑着,回了自己院里去。 虽然这些天孟少恒一直都所谓‘守身如玉’,闵心柔肯定还是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进府的。 家里孟元澈还一直哭闹,非要闵心柔。 如此内外夹击之下,她这个正室夫人再一贤惠大度。 孟少恒就等着不日再做一次“新郎官”吧! 叶定宜又故意等了几日。 等到周大叔都送完董家四口回来,还带回了一堆董大叔董大婶送的鸡鸭、瓜果蔬菜。 老两口儿还给铁御史准备了一份,托周大叔一定要送到。 周大叔次日也不负所托,把铁御史那一份送了出去后。 叶定宜估摸着闵心柔已经等得十分着急了。 方带着白兰和冬青,再次出了门。 却是马车才驶上大街没一会儿,就听见冬青轻“咦”了一声。 但立刻已放下帘子,当没事儿人一样了。 叶定宜见她分明有事儿,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少不得问她,“怎么了?可是遇上熟人了,还是怎么着?” 一边说,一边已撩起了帘子。 就见正站在生药铺子门口,与人说话的人,不是高凌,又是谁? 叶定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冬青是怕她又多心,没准儿还要给她退回去。 才明明眼尖一下看见了高凌,也要装作没看见,打算直接来个擦肩而过呢…… 冬青已干笑道:“没有啊,没遇上什么熟人啊……真的夫人,外面的人我一个都认不得。” 叶定宜不由好笑,“你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再说你虽然没当着我的面,跟高凌打过照面。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你和他也是认得的?” “况周大叔也见过他好几次,算熟识了,说不定已经看见他了。” 第112章 他怎么老受伤 守株待兔 果然叶定宜话音刚落。 就听见外面周大叔道:“夫人,前面好像是高爷,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叶定宜应了,“既然看见了,当然要打招呼,你靠边吧。” 随即揶揄的看向冬青,“让我说着了吧?还此地无银吗?” 冬青笑容更干了,“呵……这不是,怕夫人万一不要我了么?” 叶定宜失笑,“你就遇见个熟人我就不要你了,我有那么苛刻,那么不近人情吗?” “我只是不希望……咳,总之你明白的。” “但你正常的人际交往我从没想过干涉,所以往后就大大方方的即可。” 冬青这才笑开了,“有夫人这话,我就安心了。” “您放心,往后我一定大大方方的。” 说话间,外面周大叔已停稳车,在跟高凌说话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高爷,真是太巧了。” “有日子没见您了,您一切都好吧?” 高凌则有些惊喜,既然是周大叔驾车,那车上坐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 他笑道:“是挺巧的,竟在这里遇上。我都好,多谢您关心。” “您这是,往哪里去呢?难不成,夫人在车上?那我方便当面问个好吗?” 叶定宜撩起车帘,“该我跟高爷问好才是。” “您这是,办正事还是抓药呢?那我们就先告辞,不耽误您了。” 她才跟冬青说了,往后大大方方的即可。 那她自己当然也不能扭捏、小家子气了,反正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打完立刻走人便是了。 高凌忙摆手,“不耽误,我已经抓好药了。” “是给我家爷抓的,他昨晚才从保定府回来,但受了伤,伤得还……有点重。” “所以我今儿一忙完,就赶紧来给他抓药了。倒不想能遇上夫人,真是有缘。” 叶定宜有些无语。 她问他是给谁抓的药了吗? 不问自答不说,还一说就没个完了……她压根儿不想知道也不关心好吗? 嘴巴却自有意识般的,已先于脑子开了口,“沐爷他,伤到哪里了?” “是常大夫给他治的吗,那常大夫怎么说?” “那个……他怎么老是受伤?再是铁打的身体,老是这样受伤,也不行啊。” “还是该多注意,尽量不要再从事危险的……咳,那个,我怎么一说起来就没完了,高爷别往心里去啊。” 真是疯了,她都说了些乱七八糟的呢? 她可都已明明白白跟沐爷说了,往后尽可能不要再见的。 结果她一见高凌,就说这么多,让沐爷知道了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她是在欲擒故纵? 就见高凌已满脸是笑,“爷伤到了腿,常大夫已经看过了。” “说幸好没伤到主脉,只是失血过多。所以治疗将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有大碍了,夫人放心便是。” “您的话我也一定会带到的,爷知道您这般关心他,还不知道怎生高兴呢!” 叶定宜心里就更懊恼了。 还得强笑,“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换了谁都一样,高爷就不必把我的话告诉沐爷了吧?” “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高爷也请忙自己的去吧。” “周大叔,我们走。” 周大叔便应了“是”,冲高凌一个抱拳后,扬起了马鞭,“驾——” 很快走远了。 剩下高凌想到叶定宜刚才那满眼的关切和关心的话语,深觉自己这趟亲自来抓药也太值了。 本来他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常大夫尽快“不经意”间,把他家爷回了京,还受了伤的事透露给夫人知道。 没想到,就先遇上了夫人,不用转手,已让夫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可惜看夫人的样子,关切归关切,还是对他家爷有点避之不及的意思啊…… 那要怎样,才能把夫人引得主动去看他家爷呢? 他要是能把夫人引去,爷岂不得给他记一大功啊…… 马车都重新走出好一段距离了,叶定宜都还觉得自己耳根火辣辣的。 又怕白兰和冬青看出端倪来,还得费力遮掩。 偏白兰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主动问起她来,“夫人,不知道沐爷受伤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 “至少,也送点药材补品去?” “好歹也是救命恩人呢,高爷也是个和气的。我反正觉得怎么都该表示一下,多个朋友多条路么。” 叶定宜只得道:“那回头让周大叔去一趟吧,你说得对,救命恩人呢,是该表示一下的。” 所以她刚才的关心也是正常的。 跟救命之恩比起来,她只是话正好说到了,顺口关心几句,再礼节性的送点药材补品去而已,算得了什么? 反正绝没有旁的意思,也绝不可能有! 叶定宜说完,立刻转移了话题,“冬青,你看一下,确定暗中跟着我们的人还跟着么?” “可别跟丢了才是。” 冬青都不用撩帘往外看,已笃定道:“夫人放心,一直跟着的。” “虽然跟得蹩脚,傻子才发现不了。但我们这么大的目标,他想跟丢了都难。” 叶定宜“嗯”一声,“那去前面逛会儿银楼,就找个茶楼,要个雅间,守株待兔吧!” 周大叔便载着主仆仨,去了旁边街道上的银楼。 在银楼消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随便选了几样首饰。 叶定宜又带着白兰和冬青,进了旁边的茶楼。 外面坐在租来的马车上的闵心柔本来见主仆仨一直待在银楼里,就是不出来。 还忍不住的焦躁,她总不能去银楼堵人,在银楼里哭啊求的吧? 虽然更能达到目的,但恒哥也肯定会真恼了她的…… 没想到叶定宜就不但出来了,还直接进了旁边的茶楼。 想也知道,一个侯夫人到茶楼歇脚,怎么也得要个雅间才是。 岂不正好方便了她,怎么哭怎么求,都可以随意发挥,还不至惹人围观了? 于是叶定宜主仆进了茶楼没一会儿。 闵心柔也让白妈妈扶着下了马车,款款走进了茶楼里。 见到了茶楼柜台后的掌柜的,“请问掌柜的,刚才上去的那位夫人在哪个雅间里?” “对,就是那位生得极美的夫人……我是她表姐,还请您能行个方便……” 第113章 求夫人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 叶定宜在雅间里才喝了一杯茶,随便吃了两块儿点心。 就听得外面有动静了。 她和白兰对视了一眼,冬青则隔着门缝,往外觑起来。 很快回头冲叶定宜点头。 叶定宜便知道,是闵心柔来了,不由扯唇,来得还挺快,看来是真急了! 念头才刚闪过,就有人叩门了,“请问里面是孟夫人吗?我家小姐有要事求见。” 白兰不等叶定宜吩咐,已应声走到门口。 推开了雅间的门,“咦……你们是谁?我家夫人的确是孟夫人,但好像不认识你们吧?”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还请离开吧,别扰了我家夫人清静。” 说着就要把门再拉上。 白妈妈忙赔笑,“没认错人,我们的确是来求见孟夫人的。” “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见白兰还要拉门,只得抬出了孟少恒,“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跟侯爷……交情颇深。” “所以今儿才会特地来求见侯夫人,姑娘要不还是先请示一下侯夫人吧?” 叶定宜适时出了声,“白兰,让她们进来吧。” “既认得侯爷,应该不是坏人,想是真有要事。” 白兰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了闵心柔和白妈妈进门。 叶定宜就打量起闵心柔来,见她一身月白襦裙,头发梳成姑娘家的发式,脸上也不施粉黛。 瞧着还真有些云英未嫁少女的感觉,但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又是一扯唇,看来她连今日的衣妆都是精心考虑过的。 问题是,她不是男人,不吃这一套啊…… 叶定宜心里嗤笑着,嘴上已道:“我看了一下,确实没见过这位姑娘。” “不知你是哪家的,又怎么会认得我家侯爷的?” “不管怎么说,既是熟人,且坐下先吃一杯茶吧。” 闵心柔刚才也在打量叶定宜。 见她近看比远看还要美,脸上同样未施粉黛,却仍完美得毫无瑕疵。 整个人只是随便在那儿一坐,也是气度过人,跟在发光一般。 心里就更酸涩,也更觉得自己这趟来得明智了。 日日对着这么个美人儿,还是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美人儿。 时间长了,哪个男人能不心动,然后再付诸行动的? 除非他孟少恒不是男人,可他的确是男人,自然男人都有的劣根性他也有。 区别只不过是遮掩得好与不好而已! 闵心柔一边暗恨,一边已咬牙跪了下去,“多谢夫人赐茶,但我不是来吃茶的。” “我来,是想求夫人给我、也给我腹中的孩子一条生路。” “……请夫人且听我把话说完。我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可惜家道中落,只能流落市井之间。” “半年前我遇上歹人,亏得侯爷路过相救,才能有惊无险。” “之后侯爷好心,还时常打发人去探望我,偶尔也亲自去看我。” 说着顿了一下,“但我们一直都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逾矩行为,也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直至三个月前,侯爷有次喝多了……我本也没想怎么着,更不愿给侯爷添麻烦,让侯爷和夫人生隙。” “谁知道,偏又、偏又有了孩子……我就想着,我自己受委屈无所谓,总不能让孩子也流落在外,跟着我受委屈吧?” “所以今儿才会壮着胆子,来求见夫人……只求夫人能开恩……” 闵心柔说完,还忍辱叩下了头去。 无妨,淮阴侯堂堂大丈夫尚能忍胯下之辱,她现在这点隐忍算什么? 只要最后笑的是她,过程根本不重要! 她一叩头,白妈妈也跟着叩了下去。 心里同样替闵心柔屈辱不已,明明侯夫人的位子就该是她家小姐的。 现在却掉了个个儿,本来的主人反倒得求起一个外四路的侵占者来,她家小姐也太委屈了! 叶定宜居高临下,怎么会看不出主仆俩的委屈和所谓忍辱负重? 就算她们已经极力遮掩了,还是因为理直气壮的觉得本来都该是闵心柔的。 压根儿遮掩不了,也压根儿忍不到家。 叶定宜不由无声冷笑。 这就委屈,这就忍不了了? 可惜这才只是开始! 她看了一下白兰,白兰便惊呼起来,“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您说句话啊……奴婢知道您肯定是被震惊打击到了,所以才这样只差三魂七魄都出了窍。” “可根本没证实的事,您可不能听她们的一面之词,您总得问过侯爷,向侯爷证实过吧?” “万一是假的,万一根本没这回事儿呢……您可千万别自己先给自己吓坏了……” 冬青急忙跟着劝,“是啊夫人,您要难过也等问过侯爷后啊。” “只凭一面之词就把事情定了性,那这世间不得乱套了?咱们不如先回府去吧?” 见叶定宜还是呆呆的。 又忍不住抱怨起白兰来,“白兰姐姐也是,就该直接把人赶走么。” “肚子都显怀了,你看不见呢?夫人若真因此气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白兰也快哭了,“我哪儿知道呀,刚才根本看不出来,也压根儿想不到这上头去。”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夫人,您快醒醒,说句话啊……” 叶定宜总算在二人焦急的喊声中,“回过了神”来。 却整个精气神儿都瞬间被抽光了似的。 双眼涣散,声音也虚弱无力,“对,先回府去……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在做梦……” “等回去后,我睡上一觉,自然就好了。” “快走吧,立刻走……也不许告诉侯爷,不许问侯爷……” 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一边已挣扎着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却因浑身无力,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给拂到了地上,立刻“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整个人便抖得越发厉害了,“怎么会忽然、忽然做这样的噩梦?” “也太莫名其妙了,侯爷怎么可能几个月前就、就……他不是新近才好么?” “宝姨娘还能说他是被算计的,是情有可原,她们事先也不可能知道,纯粹是巧合了。” “可这算什么……他、岂不是他在骗我……不,一定是做梦,一定是……立刻走,你们两个立刻扶了我走啊!” 第114章 夫人还要自欺欺人吗 闵心柔见叶定宜惨白着脸,抖得秋风里的落叶一般。 心里一阵痛快。 总算让她也感受到她的痛苦了! 那她当然不能让她自欺欺人下去,必须要让她接受已经摆在眼前的现实了。 哼,当她不知道她的痛苦和打击的确是真。 但也定然有故意在演,在装傻的成分在呢? 只要她不承认她,当没这回事儿,也不去问恒哥,她自然就休想进侯府,休想有名分了! 念头闪过,闵心柔已跪行到前面。 挡住了叶定宜的去路,“夫人还请留步!” “您向不向侯爷证实都一样,我肚子里的孩子千真万确是侯爷的。” “您也不是在做梦,就是真的。我是真的,孩子是真的,侯爷与我之间早有夫妻之实,也是真的。” “甚至自打认识侯爷以来,便一直是侯爷在养着我了。” “这样夫人还要说只是我的一面之词,还要自欺欺人吗!” 一左一右搀扶着叶定宜的白兰和冬青都恼了,“这位小姐想干什么,还想拦我家夫人的路不成?” “您总不会连那句话‘好狗不挡道’,都没听说过吧,让开!” “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还真以为你拿了鸡毛当令箭,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就是,尤其这鸡毛还八成是假的……” 叶定宜却忽然挣开二人的手,站直了身体,“你说是侯爷一直养着你就是了?证据呢?” “我可至今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而纸从来都是包不住火的。” “还有你所谓的孩子,就更需要证据了,不然岂不是一不小心就混淆了我们永宁侯府的血脉?” 顿了顿,“而且侯爷至今没有亲生儿女,只有一个过继来的嗣子。” “如果真是他的孩子,他一定欣喜若狂,排除万难也要接回府里好生将养、待产。” “我也不是那等善妒不容人的,不然也不会容忍才进门的宝姨娘,不会当初还没出阁,就已经替侯爷准备好通房了。” “是后来侯爷身体……咳,总之,若真是侯爷的孩子,他早该亲自告诉我,让我为你收拾屋子了。” “怎么可能还要等到今日,让你煞费苦心的来堵我,让你告诉我!” 闵心柔见她已强撑着,找回了理智。 话还说得有理有据,反正就是不肯承认自己和自己肚里的孩子。 暗暗咬牙,“夫人要证据,一问跟侯爷的人不就都知道了?” “您不问,当然只能一直‘不知道’了!” “至于侯爷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夫人,则是因为侯爷敬重夫人。” “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让夫人生最小的气,将对夫人的伤害减小到最低。” 说着吸了一口气,“但我怀的真的是侯爷的骨肉,我也真的不敢奢求旁的。” “只求夫人能开恩,让我们母子进府,给我们一口饭吃。” “您放心,我绝不敢有任何的不恭不敬,往后便夫人是主,我、我是……是奴,一切惟夫人马首是瞻了。” “便是孩子,也可以养到夫人名下,成为夫人的孩子。我只要能偶尔看看他,能偶尔见一见侯爷,就心满意足了。” “还求夫人开恩成全……” 可惜她说了这么一大通。 叶定宜仍是一句,“我不会信你的一面之词。至少也要等我见过侯爷,听他亲口承认了,我才会信!” 但说完,又惨笑起来,“还一直以为,侯爷与我是恩爱夫妻,哪怕……” “却没想到,原来、原来男人真的不能信……怎么就忍心骗我的,怎么就忍心……” “那他到底真是身体……不好,还是只是不喜欢我?难怪都好了,也既不到我屋里,也不去宝姨娘屋里了。” “我还以为,他是觉得愧对我……万万没想到,他是为了别的女人在守,更没想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到最后,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看得白兰和冬青也要哭了,“夫人别难过,肯定不是您想的那样。” “对,一定有误会,侯爷绝不会这样对您的……” 闵心柔见状,忙也哽声道:“不是夫人做错了什么,侯爷也没做错什么。”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不是故意要家道中落,不是故意要遇上侯爷的。” “问题偏偏上天它就那样安排了,造化它就是如此的弄人……” “所以我真不是故意要伤害夫人,故意要让夫人这么难过的……我也是不得已啊……” 白妈妈忙附和,“是啊夫人,我家小姐真不想这样的。” “若没有孩子,她压根儿不会让您知道她的存在,我们都已经在计划离开京城了。” “谁知道、谁知道就这么不巧……不然她宁愿死,也不愿给侯爷添麻烦,不愿让侯爷和您生隙的。” 说着重重磕了一个头,“但已经这样了,求您就给她一条活路吧?” “只要您肯开恩,往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岂不比侯爷将来再纳其他女人的强?本来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尤其侯爷还品貌过人,年轻有为,将来更少不了添新人。” “好歹是您自己点头同意进门的,岂不比其他都强?还请夫人千万三思啊……” 叶定宜这下红着眼睛咬着唇,不说话了。 倒是白兰小声开了口,“夫人,若真是侯爷的孩子,只怕……迟早都会进府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如您先松口,至少侯爷会感念您的好……” 冬青不赞同,“白兰姐姐这话怎么说的,还嫌夫人不够难过,恨不得往夫人的伤口上撒盐是吧?” “除非侯爷亲口承认,就是他的孩子,否则便不是!” “夫人也还没生下嫡子,本来就已经有一个嗣子了,再来个庶子,你是惟恐天下不够乱是吧?” 白兰没好气,“我哪有撒盐,哪有惟恐不够乱?” “我这不是在理智的分析考虑吗?现在压根儿不是怄气的时候!” “因为不知道也已经知道了,便只能当好人,没有第二条路了。” “除非,你想夫人从此跟侯爷生了嫌隙离了心,然后恶性循环,悔之晚矣!” 第115章 自以为是 自鸣得意 白兰说完,又低声劝起叶定宜来,“夫人,奴婢真没有旁的心思,一心都在为您考虑。” “奴婢可是您的陪嫁丫鬟,打儿就跟着您的。怎么可能不为着您,怎么可能舍得您难过?” “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除非,您不想跟侯爷过了。” “问题伯府已经没了,您不跟侯爷过,还能去哪里?后半辈子可全完了……求您好好想一想吧……” 闵心柔和白妈妈没想到还能有“友军”。 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灵活的,回头说不定能有可乘之机。 闵心柔因忙道:“夫人,我真只求能在侯府有一个容身之所,能偶尔看一眼孩子,看一眼侯爷,就心满意足了。” “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不敢托大的。” “……不瞒您说,我家道中落前也是嫡女,打小儿没少见母亲是怎样为妾室所气的。” “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怎么可能自己做了、做了妾室,就让主母也受我母亲当年的气?” “真是造化弄人,才成了这样的……” 白妈妈忙帮腔,“是啊夫人,我们小姐从来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 “她也打小儿读书明理,要不是侯爷喝多了,要不是……偏偏有了,真不愿惹您难过的。” “求您就可怜可怜她,给她一条活路吧?” “她真比将来侯爷纳其他女人强多了,定不会让您后悔今日决定的……求您了……” 叶定宜灰败着脸,看得出整个人都已经乱了。 但仍明显不想接受现实,咬着牙低声喃喃,“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骗我……” “我自进门以来,便全心全意为着侯府,为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怎么忍心的……” “我才不要先松口,明明错的就不是我,凭什么还要我先松口?” “他必须亲口跟我说,必须亲口告诉我亏欠了我……不然我绝不会当这个‘好人’的!” 白兰哽咽,“奴婢知道委屈夫人了,奴婢都知道……” “可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呢……侯爷也显然是在乎夫人的。” “不然怎么会一直瞒着夫人,不就是怕夫人知道了生气难过么?” “他一定也在犯愁,在等合适的时机……” 叶定宜恨声,“他在乎我就怪了。但凡有一点在乎我,都不至于这样欺骗我、伤害我!” “我反正死也做不到主动把别的女人,往自己丈夫的床上送。” “家里那一个是他被算计了也就罢了,这个可不是,我真的做不到……” 一边说,一边已濒临崩溃般的,哭着往外跑了去。 急得白兰忙推冬青,“还愣着干嘛,快去追夫人啊!” 等冬青迭声应着“哦”,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去。 白兰方看向闵心柔,沉声道:“我知道小姐您怎么想的。” “不外仗着这是侯爷的第一个亲生孩子,我家夫人纵知道了,也不敢跟别的夫人知道外室的存在时一样。” “直接赶得远远的,或者提脚卖了。” “所以您有恃无恐,才敢这样直接堵到我家夫人面前,说是求,实则也是逼她许你进门!” 闵心柔被“外室”两个字刺得脸色都变了。 好容易才忍住,“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想。” “不管姑娘信不信,我还是刚才的话。” “只要能在侯府有一个容身之所,能偶尔看一眼孩子,看一眼侯爷,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兰冷声,“那就希望您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吧。” “我回去后会继续劝我们夫人的,她只是一时间想不转,等想转了,应该就会同意了。” “希望您回头见了侯爷,不要乱说,往后也恪守本分。” “不然我家夫人再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如今还有净尘师太这座大靠山。” “她若真铁了心鱼死网破,便是侯爷都招架不住,只有后悔的份儿,就更别说您一个小小的妾室了!” 闵心柔忙摆手,“白兰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恪守本分的。” “那就有劳姑娘回去,替我在夫人跟前儿多美言几句了……姑娘就是姓白吗?” “我这妈妈也姓白,岂不是巧了吗?往后可就都是自己人了。” 白妈妈也忙笑,“是啊,倒不想还有这样的缘分。白兰姑娘回去了,可一定要多替我家小姐美言啊。” 说着,还想塞荷包给白兰。 白兰当然不可能要了,沉着脸又说了两句,“小姐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 “别再到处乱跑了,真有个什么好歹,可就后悔也迟了。告辞!” 便转身大步走人了。 白妈妈忙追到门口,确定白兰已经下楼去了。 方拉上门回到闵心柔面前,按捺不住喜色的低问闵心柔,“夫人,咱们这是……成了吧?” “果然还是夫人的法子好,就得主动出击!” 闵心柔也再忍不住得意,“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叶氏嘴上说着不能接受,做不到,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 “不过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在死鸭子嘴硬而已。” “等她的丫头回去好生劝一劝她,她有了台阶,回头跟侯爷说起时,侯爷再好生哄哄她,应该就十成十了。” 白妈妈忙道:“亏得她的丫头是个明白的。” “又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陪嫁丫头,肯定会听的。” “也亏得都以为这是侯爷的第一个亲生孩子,非同一般。” “这下好了,夫人总算能跟大哥儿团聚了,往后也总算能日日守着侯爷,让其他女人都没有可乘之机了!” 闵心柔冷笑,“守着这么漂亮的夫人,难怪不肯让我进府。可不得给他看得死死的?” “好在叶氏现在看来,应该不足为惧。净尘师太再尊贵,还能什么事都护着她、护她一辈子不成?就像她的丫头说的,不过是拿了鸡毛当令箭。” “小叶氏虽然不知廉耻,但差在名分,如今又没了靠山,也不足为惧。” “往后更不可能有其他姬妾,就算进了府,往后恒哥的后宅,也少不得很快是我的天下!” 如此再次确定了自己的优势。 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了,“占了我的位子,还敢对我摆夫人的架子,让我受这样的屈辱。” “早晚给我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第116章 静静的看她演、看她装 叶定宜和冬青在车上没等一会儿,就把白兰等了出来。 白兰一上车,便道:“夫人放心,该说的我都说了。回头您被我劝得‘想通’,便是顺理成章。” “便侯爷不同样接她入府,您反过来劝侯爷,也顺理成章了。” “毕竟,侯爷往后总还要纳妾的,纳她总比纳其他更年轻貌美的强吧?” “侯爷还能因此亏欠您,您又确实不愿意侯爷的血脉流落在外,以免将来再生枝节。如此一举多得,您何乐不为呢?” 叶定宜听得笑起来,“我家白兰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冬青你也能干,刚才我都有些惊讶了,没想到你俩能配合得这么好!” 白兰和冬青也笑起来,“还是夫人最能干,全程可都是您在主导。” “就是,我们不过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罢了。” 笑过了,叶定宜方冷冷扯唇,“既然她心心念念要进府,等不及做妾,等不及让自己的孩子变庶出。” “我当然要成全她,让她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还好意思觉得自己委屈,受了天大的屈辱。 怎么不想想她这个无知无觉被卷进来,被动成为了证明他们所谓爱情一环的人是多么的无辜? 尤其上辈子闵心柔带着小畜生毒杀她之前,那属于笑到了最后的胜利者笑容,至今想起来都还让叶定宜咬牙。 她倒要看看,这次她还要怎么笑到最后! 白兰忙笑道:“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不过一个猫狗般的玩意儿罢了。” “您高兴了就逗两下,不高兴了直接理都懒得理。” “可千万别为她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冬青也笑,“是啊夫人。” “我那句话虽然话糙,但理不糙,您厌恶的人您都当个屁,给放了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 叶定宜失笑,“你俩这是多怕我不高兴呢?” “放心,很高兴。主动权一直在我手里,就跟那抓了老鼠却不吃,反而先玩弄一番的猫一样。” “当真是想不高兴都难。” “还以为自己有恃无恐,是她在逼我,实则不过是跳梁小丑,这样一想就更可乐了!” 又吩咐白兰,“那王婆子办事是真利索,多给她些银子。” “回头事情了了,再问问她要不要去我们的作坊做事吧,她管杂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要紧的事就别让她管了,省得信不过。” 白兰应了,“回头我就告诉周妈妈。” “但也怪不得她容易收买,本来就是雇来的,每天那么多事每月还那么点儿钱。” “也足见那一位穷着呢,这也是她急着进府的原因之一吧?以为府里怎么着日子也要好过得多。” “看她的衣裳也知道了,虽然是故意那样打扮的,但确实不是什么好料子。还装姑娘家呢,孩子都几岁了,以为谁是傻子,看不出来!” 叶定宜嗤笑,“可惜府里也穷着呢,等她进去就知道了。” “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然后静静看她演、看她装的感觉,也确实挺有意思的。” “好了,回吧。” “周大叔把我们送回去了,才好……咳,去买药材补品,给人送去。” 等外面周大叔应了“是”,她又改了主意,“还是先回府吧。” “上次净尘师太送的药材那么多,又都是上好的,送人再合适不过了。” “反正我也吃不完,何必再花银子去买。” 对,她只是想省一点银子,并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虽然如梦现在越来越能赚了,她依然是缺银子的,压根儿不会嫌现银多好么? 她也没一直惦记着某些人某些事,她都忙死了。 就只是正好说到了,也习惯今日事今日毕而已。 幸好看白兰和冬青都是神色如常,“别的事也就罢了,探病的确宜早不宜迟。” “上次师太送的燕窝那些虽好,到底不宜久放,现在能送一部分出去最好了。” 并没有任何多想的架势。 叶定宜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多想就最好了,省得她还要解释,弄得真跟有什么似的! 一时回到侯府。 叶定宜把收拾药材补品的事交给白兰。 便换了家常衣裳,看起常大夫给她的小册子来。 却是看了半日,那些字都跟小虫子一样,根本看不进脑子去。 虽然没伤到主脉,但肯定也伤得不轻,才会失血过多。 到底是去干什么呢,杀人越货不成? 就不能干点儿正常的事,做个正常的人吗? 当然,成年人都有苦衷,也不能全怪他,他也一定不想受伤的…… 叶定宜忙一甩头,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说到底,这些都与她何干? 她连日都控制得很好,白天几乎没让自己想起过不该想的人,晚上也是一有苗头便立刻逼自己不许想下去了。 怎么今儿如此失控? 往后必须少出门了,正好她该办的事都已办得差不多了。 出不出门,影响也不大了…… 傍晚时分。 周大叔回来了,“回夫人,药材补品都送到了,是高爷收的,让我回来替他多谢夫人。” “还说下次见了面再当面道谢。” 叶定宜点点头,“嗯,送到了就好。” “辛苦周大叔了,回去歇着吧……那个……没事儿了,你走吧。” 冬青却忽然笑道:“周大叔,你既是去探病的,总要说一说病人的情况吧?” “难不成,你只见到了高爷,没见到沐爷?” 周大叔笑道:“这不是夫人没问么?的确只见到了高爷。” “好像说沐爷一直在发热昏睡,我还怎么好进去打扰?” “本来还想着可以问一下常大夫的,结果常大夫也不在。” “不过高爷说沐爷身体底子好,把前头两三日烧过了,后面应该就没大碍了。” 叶定宜这下顾不得晲冬青,顾不得嗔怒羞恼了。 ——当她不知道她是故意问的,敢情她心里也什么都明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忙问周大叔,“得多重的伤才会一烧便烧两三日呢,脑子都得烧坏了。” “常大夫既然忙,那就去请其他大夫啊,怎么想的,就任……人那样烧不成?” 第117章 这几日你给他治吧 周大叔干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好多问,也确实不懂呀。” “要不回头夫人问一下常大夫?他必定比沐爷自己都更清楚沐爷现下的身体情况。” 叶定宜抿唇,“算了,应该不会有大碍,至少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然高凌上午哪儿还笑得出来,早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周大叔去歇着吧。” 周大叔应了“是”,却没立刻就走。 而是有意等了一下,确定叶定宜和白兰冬青都没话了。 方却行退了出去。 冬青这才赔笑,“算来夫人都好些日子没见常大夫了,也该交作业了。” “要不,明儿出去见一面?” “管婶糟的鸭信只有常大夫来时,才肯拿出来,我们明儿也正好跟着沾沾光,解解馋啊。” 叶定宜似笑非笑,“你这是,现场在给我演绎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 “不然就是什么叫自作聪明,自作主张么?” 冬青忙肃色摆手,“没有夫人,真没有。” “我就是、就是……夫人既不喜欢,我再不说了便是。” 她真只是觉得夫人明明就是想知道,明明就是关心的,却又不肯说出来。 所以想给夫人当个嘴替而已。 既然夫人不高兴,她再不多嘴了便是。 叶定宜吐了一口气,“那你记住了。” “好了,让人摆饭吧,饿了。” 冬青和白兰便忙应了,招呼婆子们摆起晚饭来。 见叶定宜胃口还不错,菜吃了不少,还吃了大半碗饭,喝了一碗汤。 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今儿发生的事是真不少,不管怎么说,夫人胃口和心情都没受到影响,当然最好了。 二人却不知道,叶定宜是故意逼自己多吃的。 省得冬青又要东想西想了,就算知道她没有恶意,也不会真怎么样,至多就嘴上旁敲侧击两句而已。 她也不愿意再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其结果就是,都饭后一个多时辰,她都梳洗了躺到床上了。 依然觉得肚子撑得慌。 叶定宜这才暗骂起自己来,干嘛要逼自己多吃,她就算偶尔没胃口吃不下饭,不也是正常的? 何必非要证明她才没担心不该担心的人,简直莫名其妙嘛! 等到次日起来。 叶定宜的气色精神自然都算不上好。 白兰和冬青见了,言语行动便都有意放轻了些,以免让她更烦躁。 至于她为什么烦躁,别说冬青了,其实白兰心里,都隐隐有那么两分明白。 毕竟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人,又每天朝夕相对,彼此不要太了解。 但叶定宜不说,白兰便不问,也当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无论夫人做什么决定,她都无条件的支持、追随就够了! 叶定宜却忽然道:“让周大叔备车,去一趟梳子胡同吧。” “常大夫的作业的确该交了,交完了也才好领新的回来。” “领了新的,便可以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了。这天儿越来越热,还是待家里舒服。” 白兰一怔过后,忙应了“是”,往外面吩咐去了。 冬青则笑道:“那我叫绿枝来给夫人梳头吧?” “衣裳首饰呢,是夫人自己搭,还是怎么着?” 叶定宜抿唇,“都简单轻便一点就是了,反正是到自家的宅子,再说常大夫未必有空,今儿未必能见到人。” 冬青便识相的没有再说,笑着叫绿枝去了。 一时叶定宜收拾好,便带着白兰冬青到二门上车出发了。 不想一进院门,就见常大夫竟已经在了。 还一见叶定宜,便道:“我正打算让老管去给你递个话,让你赶紧出来一趟。” “没想到你就自己来了,这下好了,省事儿了。” 叶定宜忙道:“您为什么这么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我作业都带来了,想着如果您今儿没空,就留着您回头看,新的作业也可以回头再带给我。” “没想到还真料着了,您果然忙。” 常大夫一挥手,“作业回头再说。” “是这样,我这几日的确挺忙的,经常要进宫,进了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你昨儿不是正好遇上了高凌,知道了沐爷受伤之事吗?” “他伤得怎么说呢,虽无性命之忧,还是有点重,可又不放心看别的大夫,以免节外生枝。” “所以我就想着,这几日你要不每天都去看他一次,该给他治的给他治,该开方子的开方子……” 叶定宜再也忍不住打断了他,“我、我哪有这个本事。” “到现在为止,我都才只跟您学了点皮毛,万一治出什么问题来,可就后悔也迟了。” “您要不,还是托付其他人吧?” 常大夫眼一瞪,“我能托付其他人,还找你干嘛?” “再说你之前都白看的书,这些日子也跟着我白学的呢?之前救净尘师太,不就救得挺老道?” “那现在给沐爷治也好,给其他人治也好,不都是一样?” “还是你打算一直这样纸上谈兵,不真上手呢?没出息的,本来接触到病人,能真正望闻问切的机会就少。” “现在现成的机会摆眼前了,竟还打算错过,那你趁早别学了,反正也没打算学以致用,干嘛还要学!” 叶定宜让常大夫这么长篇大套、恨铁不成钢的一说。 还能说什么,“那个,我、我当然打算学以致用的。” “能真正救助到人,我也很高兴、很满足。” “您别气了,我听您的,去就是了。您说得对,我能真正接触到病人的机会本来就少,确实不该错过了。” 所以,她不是出于个人意愿,才去看沐爷的。 她是以大夫的身份,去给他治伤,去学习、进步的! 常大夫这才笑了,“这就对了嘛,不抓住一切机会,还怎么进步?” “回头人问起学医几年了?三年了,五年了,却没真救过几个病人。你丢得起这个脸,我还丢不起呢!” “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于是叶定宜主仆仨连屋子都没进,便让常大夫带着,直接又去了玉桥胡同。 第118章 怎么一点不爱惜自己的! 沐沣玉桥胡同的宅子还挺大,足有四进,还带了东西跨院和小花园。 瞧着各处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不过叶定宜压根儿顾不上、其实……也没心情细看。 已让常大夫带着,一路直接到了沐沣住的正房。 高凌没想到常大夫竟直接把叶定宜给带来了。 他本来是想着,让常大夫在夫人面前多提提他家爷伤得多重,是多么的可怜。 说不定夫人一个心软,就又打发人来看他家爷了呢? 至于她亲自来的希望,倒也不能说没有,但显然能有十分之一都了不得了…… 却不想,常大夫硬是把十分之一的希望,给干到了十分之十。 果然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啊! 高凌自是又惊又喜,殷勤至极,“做梦也没想到夫人会亲自过来,真是蓬荜生辉。” “夫人快里面请——来人,上好茶来,再切些蜜瓜……” 常大夫直接打断他,“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先看你家爷去吧。” “我交代完小叶就要进宫去了,本来连日就忙,浪费不起时间。” “等交代完,小叶心里有数了,后面每日再来给你家爷把脉换药也好、开方子也好,便都有章程了。” “你们可别信不过她的医术,我亲自带的人,虽然人年轻、时间也短,却也是强将手下绝不可能有弱兵。” 高凌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 一瞬间看向常大夫的目光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崇拜了。 夫人接下来每日都要来,还要给他家爷把脉、换药。 彼此间不是想不进一步了解,感情想不迅速升温都难了? 高凌忙压下欢喜,笑道:“怎么可能信不过您老的准关门弟子?” “这都信不过了,还能信得过谁?” “那先进屋去吧,爷也不知道是不是还睡着……” 大家鱼贯进得屋里。 就见沐沣躺在靠窗的榻上,果然还没醒,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瘦削了一些。 还没盖被子。 所以一眼就能看见他的一边肩上缠着纱布,上面有淡淡的血迹。 但他的左腿显然伤得更重,几乎整条大腿都让纱布裹得严严实实,上面的血迹也是斑斑点点。 瞧着比肩上的触目惊心多了。 叶定宜立刻转过了身去。 常大夫见她耳根都红了,沉声道:“转过来!” “大夫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病人。” “你如果连这最基本的都接受不了,这都要害羞、不好意思,也趁早别学医了!” 叶定宜的确有一半是因为不好意思,才立刻转身的。 毕竟沐沣除了亵裤,……什么都没穿。 亏得如今天儿已经热了,不然不得风寒就怪了。 不过应该也正是因为天儿热了,怕捂得太严实伤口红肿发炎,常大夫才不让他盖的吧? 可这样一来,他紧实的、恰到好处体现了力与美结合的线条和肌肉。 便也都一览无余,一眼就能看个分明了。 到底男女有别,且……,叫叶定宜怎么可能当没事儿人一样,至少还表面大大方方得起来? 但还有一半原因,却是叶定宜只看了一眼沐沣的伤,就不忍再看第二眼了。 还说没有伤到要害,没有大碍。 都只差缺胳膊少腿儿了好吗,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 不过常大夫说的对。 现在她眼里只该有病人,不该有男女,也不该有其他…… 叶定宜到底还是转了回来,“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那您现在教我吧。” 常大夫这才缓和了脸色,“这还差不多。既安心学医,就该把男女脏臭好坏喜恶,都置之度外!” “沐爷的腿伤得最重,我用桑皮线给缝了十几针,得每日消毒上药。还得悉心观察,防着里面发热溃烂。” “肩伤要轻些,但也缝的了,也要防着发热化脓。这天儿已经够热了,别以为还没进伏天,就掉以轻心。” “好在现有的金疮药和药酒都是上好的,应该问题不大。” 顿了一下,“至于内服的药,我给开了三七、茜草、仙鹤草棕榈……” 一气说了十来味止血收敛的药,“这两日剂量我都加得大,但最多后日,就该酌情递减了。” “不然药性太大了,身体一样吃不消。” “你到时候看着开方子吧……放心大胆的开,真有什么问题,也还有我给你兜底。” “但应该不至于,虽然你才学了我一点皮毛,至少搁眼下的情况,足够用了。” 叶定宜忙都应了,“我都记下了,您放心吧。” “会斟酌再斟酌,谨慎再谨慎,不会丢了您脸的。” 常大夫“嗯”一声,“这次实战过了,往后就不怕了。” “本来治病救人跟打仗就一样,光纸上谈兵肯定不行。” “我本来还犯愁,往哪儿给你找现成的病人练手去,到底诸多不便。” “没想到忽然就来了个现成的,挺好的。” 一旁高凌听得这话,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 合着常大夫不是、至少不全是为了爷,才特意把夫人给弄来的呢? 他根本就是为了给夫人练手,给夫人理论结合实践的机会! 常大夫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刻毫不客气的看了回去。 对啊,他既是当师父的,当然要以抓住一切机会,教授自己的徒弟,让她进步为主了。 不然他一个只想救死扶伤的大夫,才不想掺和这些个有的没的。 现在他既教了徒弟,又给某些人制造了机会,妥妥的一举两得。 还想他怎么样,知足吧! 高凌很快读懂了常大夫的意思。 总算讪笑着收回了目光。 也是,都达到为爷制造更多机会的主要目的了,旁的还算得了什么? 都不重要! 不过高凌立刻又看回了常大夫,“您老交代完了吗?交代完了,我就送您出去吧?” “知道您老这些天忙,就不耽搁您了。” 常大夫点头,“嗯,是挺忙,得先走了。小叶,就辛苦你了啊。” 他这准徒弟是个苦命的,娘家那么烂,还嫁了那么个烂男人。 虽然沐爷前路艰险,但至少人品德行没的挑。 所以他作为长辈,还是愿意他们能有机会试一试的,试过了实在不行,又再说呗…… 第119章 她就是关心他的 叶定宜忙应了常大夫,“我不辛苦,您老慢走。” 又应了高凌托她暂时帮着照看一下沐沣的话,“……就暂时有劳夫人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再将二人送到了门口。 才脚步迟疑、心情复杂的,慢慢回到了沐沣的榻前。 就见他仍闭眼昏睡着。 这回除了苍白的脸色,叶定宜还看到了他几乎没有血色的、干得已有了丝丝裂缝的嘴唇。 应该是一直发热,又没有及时补充水分所导致的吧? 也是,满院子都是大男人。 就算高凌再细心周全,也不可能连时不时该给他润一下嘴唇这样的小细节都考虑到…… 但叶定宜还是立刻收回了自己下意识投向桌上茶壶茶杯的目光。 这样的事她肯定不能做,就算她此刻只是以大夫的身份留在这里。 还是等高凌回来后,她提醒他吧。 却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高凌回来。 叶定宜不由皱起了眉头,高凌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还是她心理作用,才会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该找点什么事情做,时间就过得快了? 念头闪过,叶定宜已四下看起来。 奈何看了一圈,都不知道能做点儿什么。 等目光再次落回榻上沐沣的脸上时,她便决定给他把个脉。 虽然常大夫已经给她说过他的具体情况了,她也该亲自探一探他的脉,心里有个数才是。 也当是对自己的一个小测试了…… 叶定宜遂迟疑着伸出手,搭上了沐沣劲瘦的手腕。 幸好他脉象还算沉稳有力,甚至还跳得有点快,看来就像高凌说的,身体底子确实不错。 当然,也是因为现在正值年轻力壮。 再不好好爱惜,将来老了,就等着吃苦头吧…… 就见沐沣忽然睁开了眼睛。 叶定宜一怔过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醒了。 立刻被烫了一下般的,飞快收回了手。 收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这样反倒此地无银。 手虽然还是收回了,脸上却已挂上恰到好处的笑,“沐爷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要喝水吗?” “您应该很奇怪我为什么在这儿吧?是常大夫说他这几日非常忙,顾不上您。” “正好我跟他学这么久的医术了,也该实战一下了。所以让我这几日每日来一次,给您诊治换药。” “这会儿高爷送常大夫出去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 沐沣眼里的惊喜仍然不减,让他整个人一下就有了精神般。 只是声音还是嘶哑虚弱,“没觉得哪里不适,就是有点渴……” “那你去门外看一下高凌回来没吧,等他回来正好给我端水。” 叶定宜犹豫了一瞬,“还是我给沐爷倒吧,听说你一直发热,一定渴坏了。” “那个,我虽才只跟常大夫学了点皮毛,暂时也算您的大夫了。” “既是大夫,眼里便只有病人,没有其他。您不用跟我客气的。” 说完便到桌前,倒了杯温水过来。 然后,便发现新的问题了:不管是沐沣接过杯子自己喝,还是她喂他喝,都得先扶他起来,至少也得把他的头颈托起来。 问题是,他、他仍光着的…… 沐沣也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忙艰难扯过一旁的被子,给自己盖了起来。 方尴尬的咳了一声,“那个,失礼了,我刚才没发现……你把杯子放下,等高凌回来吧。” “我还不是太渴,能坚持。” “我也不是故意、故意冒犯的,一直都昏昏沉沉的,确实不知道。” 叶定宜的脸越发快要冒烟了。 心里也恨不得骂死高凌了,他一定就是故意的,一定! 还得强撑着,“还是我喂沐爷吧。大夫照顾自己的病人,本来就是应该的。” “都不、不用不好意思的。” 好在沐沣已经给自己遮好了。 他也确实身体底子不错,自己把脖子撑了起来,“……行,那就麻烦你了。” 叶定宜方得以不用太尴尬,也得以不用碰到他,就顺利喂他喝完了水。 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主动找话道:“沐爷的伤口现在感觉怎么样?” “虽然都包扎好了,我没看到,但只听常大夫说来,便知是何等的凶险。” “沐爷还是,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多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现在既是沐爷的大夫,沐爷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也该提醒一下的。” 沐沣忽然笑起来,“就算你现在不是我的大夫,我也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们也认识这么久,至少也能勉强算朋友了吧?既然算朋友了,能不能不要弄得彼此都,不那么自在?” “我单名一个‘沣’字,你呢?只知道你姓叶,但不知道名字,方便告知吗?” “老是这样沐爷沐爷、你啊你的,也太客气生疏了。” 叶定宜抿唇顿了一下。 方笑道:“话虽如此,到底礼不可废。我叫沐爷,也是因为打心眼儿里感激敬重您。” “至于我的名字,就不方便告诉您了。” “您实在觉得不自在,就跟常大夫一样,叫我小叶吧。” 沐沣见她还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也不气馁。 其实刚才高凌送常大夫出去时,他就有意识了。 等听清楚真是叶定宜的声音,看清楚真是她来了后。 他的心跳一下有多快,有多激动,只有自己才知道。 所以才会……咳,压根儿忘了自己还光着。 之后,他还觑见了她一直在屋里走来走去,明明很不自在,依然没忘记把脚步尽可能的放轻。 他也确信了她是关心他的。 连高凌都没发现他嘴唇干得开裂,她却一下就发现了。 固然是因为女子更心细,但如果不是她对他多少都是有关心的,怎么可能? 就像她上次在大佛寺,明明已断然拒绝了他,还说往后尽量不要再见。 却听得他受伤,还是来了,——难道只是因为常大夫非要她来给他当这个大夫吗? 当然不可能只因如此了。 她是多么的果决有主见,他还不知道么。 如果是她真下定了决心的事,别说常大夫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只怕也没有用吧? 所以,她就是关心他的。 哪怕现在还不多,只要有,那就够了! 第120章 脆弱只对特定的人展现 沐沣想着,已看着叶定宜又是一笑,“行,你现在不愿告诉我,那就将来吧。” “相信将来的某一天,你总会愿意告诉我的。” 顿了顿,“我也不是故意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有坦途,谁愿意披荆斩棘?” “确实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将来,你就知道了。” “但你的话我也记下了,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尽量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 叶定宜让他看得手脚都快不知该怎么放了。 还得强撑着,“想也知道沐爷定有苦衷。” “高爷等人应该也已经叮嘱过您很多次,我不过画蛇添足罢了。” “您能记下,当然最好。” 正说着,高凌终于回来了,闻言忙笑道:“夫人哪是画蛇添足。” “我们说得再多,都当不了您一句话。” “这下好了,爷亲口答应的往后会加倍小心,我们也能多少安心些了。” 叶定宜干笑,“高爷说笑了。” “一看沐爷就是从善如流之人,只要是好的,不管是谁说,相信他都会听的。” “对了,厨房可备着粥的?趁这会儿沐爷醒着,要不喂他吃点,再把药吃了好生睡一觉。” “等醒来,应该又能好转些了。” 高凌忙道:“备着的备着的,我这就让人端去。” “夫人要不,先给爷把把脉,看看伤口吧?” “刚才常大夫说他今儿确实太忙,也没顾上好歹看一眼爷的伤口再走。” “让您别忘了解开纱布看一看,然后该上药上药,该包扎重新包扎。” 这是正事,叶定宜顾不得尴尬了。 点头应了,“行,我这就给沐爷仔细看一看。” “不过需要高爷给我搭把手,可以吗?” 高凌觑了沐沣一眼,方笑道:“当然可以了。” “夫人只管吩咐便是……那,我先给爷把纱布解开吗?” 等叶定宜“嗯”了一声。 便先小心翼翼解开了沐沣肩上的纱布。 就见他的肩膀哪怕已经缝合了,瞧着依然血肉模糊。 缝合的针线也只能顺着伤口的走向,扭曲成一条丑陋的蜈蚣。 叶定宜强迫自己没有偏过头去。 还伸手仔细摸了一下沐沣伤口的四周。 方沉声开口,“伤口已经没有新的血迹渗出,但四周都有些发热。” “是得重新消毒上药,再重新包扎。” “麻烦高爷再把沐爷腿上的纱布也解开吧。” 高凌又觑了一眼沐沣,见自家爷除了耳朵有些发红,其他倒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不由暗自感叹,要不是爷呢,泰山压顶都能面不改色! 他遂一边应着叶定宜,“好的夫人。” 一边再解开了沐沣大腿上的纱布,没忘记把中段都给沐沣盖好。 叶定宜便又看向了沐沣的大腿。 见他的大腿更是惨不忍睹,丑陋的蜈蚣也更长更扭曲。 当时得多凶险,他又得多痛,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熬过那一关,侥幸捡回了命来,可想而知。 叶定宜终于再也忍不住眼眶发热,鼻子发酸起来。 想到了自己昨晚做的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逼自己都不许去想的梦。 梦里,沐爷就是这样血肉模糊的。 唯一的区别,只是梦里的他……一动不动。 眼前的人,万幸还能说话、还能动…… 叶定宜深吸一口气,逼自己把翻腾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哑声道:“已经知道沐爷的腿伤得尤其重了,还是没想到,会重到这地步。” “当时一定,很痛吧?” “往后真的要加倍小心,也不要再凡事亲力亲为,以身涉险了。” 沐沣见她眼睛都红了。 心里更加确定她就是关心他,就是有他的了,哪怕现在可能只有他的十分之一。 他喜幸之余,忽然就委屈上了,“嗯,很痛,特别的痛……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恨不得就那样倒下,再也不要醒来。因为不醒来,就感觉不到痛了。” “可又知道必须醒来,不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叶定宜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片刻才抿唇,“这么重的伤,不痛到生不如死就怪了。” “所以更得爱惜自己呀,毕竟痛的可全是自己……稍微忍一下,我碰一下四周啊。” “除了发热,还都有些肿了,难怪会引起你整个人都发热。” “那除了这两处伤,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吗?内伤呢,应该不至于还有吧?” 除了新伤,他身上的旧伤也是一处又一处。 有一处刀伤看着还明显才愈合不久,想来,应该就是第一次他们在福慧长公主府认识时,受的了? 怎么就这么的让人……这么不省心! 沐沣摇头,“其他地方都是擦伤磕伤,不碍事。” “应该也没有内伤,虽然觉得浑身里里外外哪哪儿都就痛。” “但常大夫既说没有内伤,自然就是没有……嘶……” 叶定宜见他忽然呻吟,忙关切,“怎么了?可是哪里又痛了?” 沐沣强笑,“没有,就是不小心扯了一下。” “要不,待会儿给我再来一剂麻沸散吧?怎么感觉越来越痛……” 叶定宜忙打断他,“麻沸散也是能随便吃的?吃多了脑子要坏的。” “会越来越痛是因为你刚才一直昏昏沉沉的,这会儿人清醒了,当然就越来越痛了。” “高爷,粥怎么还没来呢?” “等沐爷吃完再吃了药,那药里加了止痛和安神的,应该就能好受些了。” 高凌本来也担心得脸色都变了。 见自家爷一直喊痛,想到他以往从来不这样。 就连昨儿常大夫给他缝合伤口时,他痛得额头的汗都大颗小颗的滴,人也快意识不清了,都没喊一声。 只怕关二爷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哪还不明白,他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夫人心疼? 不,应该说其实也不是故意,本来就是痛的。 只是脆弱的一面,只会对着特定的人展现而已…… 高凌忙应了,“我这就去催,夫人稍等片刻。” 一边说,一边已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叶定宜这才看回沐沣,“沐爷稍微再忍一忍,等吃了粥再吃了药,就能好些了。” “待会儿你只管安心睡你的,伤口我会重新给你处理包扎好的……你要不现在先闭目养神一下?” “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你应该早就累了。” 第121章 能不能不走 摊牌 沐沣的确已经累了。 毕竟才受了重伤,整个人都处于最虚弱的状态。 就算面前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到底敌不过身体的本能。 但他仍撑着不肯闭眼,“那你,给我处理包扎完,就会离开吗?” “能不能,能不能不走……” 叶定宜又不是傻子,相反还是那句话,都是成年人,有些东西真的不需要说出来,已可意会。 何况沐沣上次还那样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高凌能看出沐沣多少有故意喊痛的嫌疑,她又怎会看不出? 只不过就算看了出来,还是会忍不住……心软而已…… 可她的态度还是不变。 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之前不可能,现在和将来同样不可能。 她绝不会再蠢到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她也真的做不到再轻易相信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了。 难道她和孟少恒一开始没好过,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过吗? 她娘和叶培光难道又没恩爱过、没心心相印过? 可惜都是开头有多美好,结尾就有多丑恶、多残酷! 尤其,他跟孟少恒还不一样,他各方面都好出太多了。 她心里也很清楚,她对他跟对孟少恒,分明……不一样…… 不然昨天也不会一直失态,昨晚也不会好不容易睡着,便立刻梦见他了。 有些东西真的骗得了任何人,都骗不了自己。 那就更不能再冒一次美好终究幻灭成怨恨的险! 叶定宜一边再次下定决心,一边已笑道:“肯定不能不走。” “一来我留下到底不方便,二来我家里还有人和事等着我。” “但我明天会再来的,也争取是这个时间。” “我可答应了常大夫,要好生给沐爷治疗的,当然不能食言。” 沐沣敏锐的察觉到她又缩回了龟壳里。 无力的苦笑了一下,“行,那你明儿再来也是一样。” “我这样意识不清的,连跟你说话都做不到,原也不该浪费你的时间。” “尤其要不是看常大夫的面子,你大可不来的……” 说得叶定宜默然了。 想说不是这样的,她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但又觉得,眼下什么都不说才是正确的…… 幸好高凌终于端着粥和药回来了,“夫人,粥和药都来了。” “我笨手笨脚的,您看要不……” 叶定宜忙打断他,“那高爷就快喂沐爷吧。” “我看他都快撑不住了,得抓紧时间了。” 沐沣也道:“怎好麻烦……叶大夫,还是高凌你喂我吧。” 高凌只得忙应了一声,上前喂沐沣吃起粥来。 心里直嘀咕,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很快吃完了粥,又吃完了药。 沐沣终于再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叶定宜方暗自松了一口气,让高凌取了药酒、金疮药和纱布来。 给沐沣处理包扎起伤口来。 等忙完了,又给他把了一回脉,“刚才脉搏还跳得有些快,这会儿正常多了。” “就是仍然有些虚浮无力,得好生将养一段时间,把元气慢慢养回来才是。” 高凌一听就明白沐沣刚才脉搏为什么快。 虽然只是把脉,也算……咳,肌肤之亲了。 爷当时还是光着的,脉搏不快才反倒有问题了…… 嘴上却是笑道:“夫人放心,有您的治疗照顾和关心。” “爷短时间内也不会再离京了,一定能很快痊愈大好的。” 叶定宜一笑,“主要还是得靠高爷照顾。” “那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别的事。” “明儿我会争取也这个时间段过来的。” 高凌还想留她,“可……” 话到嘴边,到底打住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眼下的进展已经远超他的预期了。 还是等爷大好了,让他自己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他家爷这么好,对夫人又是一片真心,相信迟早总有一天,会抱得美人归的! 高凌于是叫人来守着沐沣后,送了叶定宜去外面上车。 白兰和冬青见叶定宜自上车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有心想问她怎么了,沐沣又怎么样了? 到底几次你看我,我看你的后,都没有问出口。 让夫人自己静一静吧,有些事情只能她自己想通,别人说再多都是没用的…… 主仆仨就这样一路安静的回了侯府。 一整个下午,叶定宜也一直都在安安静静的看医书。 只是到底看没看进去,又看进去了多少,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直到傍晚。 孟少恒忽然来了叶定宜院里。 还跟她说了没几句话,便开始试探,“听说夫人接连两日都出了府去,还中午才回来。” “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办?不然,就是有很重要的人去见?” “我看夫人的脸色不大好,应该是累着了。要不往后,无事就别出府了?” 叶定宜便知道,他应该已经听说她和闵心柔见过面之事了。 只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也不能确定她们说了什么。 怕直接问她,反倒弄巧成拙,所以先试探一下…… 叶定宜就低声苦笑起来,“原来侯爷看得出我脸色不大好呢?” “我何止脸色不大好,从昨天到今日、到此刻,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我不愿相信,一个字都不愿相信。也逼自己一定要忘了,当只是一场噩梦,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做不到……我越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楚,就越痛苦。也越质疑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到底哪里不好,要被侯爷这样对待?我真的就那么差劲,那么活该吗!” 说到最后,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脸上也已满是悲愤和痛苦,捂着胸口,气都要喘不上了。 孟少恒见状,便知道闵心柔果然什么都告诉她,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也就是闵心柔此刻不在他眼前。 否则,他一定把她骂得狗血喷头,还要给她一耳光。 怎么就能愚蠢、短视到这个地步? 他又还要怎样说,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怎么赌咒发誓? 都怪他这几年确实太宠着她、太顺着她了。 他当初就该任她流落街头,任她落到不知道怎样不堪的处境! 第122章 我同意她进门 孟少恒心里都快骂死闵心柔了。 脸上还得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叶定宜,“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怎么夫人了?当日在大佛寺的事,我都说了我是被算计的,夫人不信我可以发毒誓。” “之后我也再没进过那个女人的门,母亲无理取闹时,我也维护了夫人的。” “自问不是个十分的丈夫,也至少能有七八分了。怎么还是惹夫人生气了?” 不等叶定宜说话,又道:“难道是其他人欺负夫人,给夫人气受了。夫人便索性把账也算我头上了?” “这原也是应该,我既是夫人的夫君,当然该替夫人承受一切。”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确实不知道,还请夫人明说。” “明说了,我们才好一起面对,一起解决不是?” 叶定宜听得暗自冷笑不已。 还真是巧舌如簧,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最后一刻都要咬死了不承认呢! 她哽咽,“侯爷又何必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人都找上我,都跪到我面前,求我给他们母子一条生路了。” “人也说了,侯爷怕伤害我、不忍心告诉我。才不亲口告诉我,而让她找上我的。” “从昨天到现在,我也不相信侯爷没去见过她;就算没见过,两边也没互通过有无。” “都这样了,侯爷还不承认,是打算欺骗我一辈子,让我连死了都只能做个糊涂鬼不成!” 孟少恒这下装不下去了。 叶定宜话都明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再装、再不承认,就太假了。 指不定,还会让事态更糟糕…… 他只得低下了头去,“夫人听我解释,不是……不是她说的那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她……我当初、当初……” 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不知道闵心柔具体跟叶定宜说了什么,怕他越解释漏得越多,越描反而越黑。 心里不由再次把闵心柔骂了个狗血喷头。 愚蠢短视、自作聪明就算了。 还敢都已经做了,依然死死瞒着他。 要不是他的长随过去送东西,偶尔听到了一耳朵,他还至今不知道。 偏他还连先过去质问她的时间都没有。 本来这几日就忙,待会儿亥时又得进宫去给同僚替班,——看他事后怎么收拾她! 叶定宜哭得更厉害了,“当初什么?侯爷说呀、解释呀!” “难不成,自己都觉得没脸说,没脸解释?那你既然知道没脸,就别做啊!” “明明是路见不平,替她打跑了歹人,救下了她。也是出于好心,才替她安排了住处。” “却就因为吃醉酒,便、便睡到了一处去……让人知道了要怎么说侯爷?不得说侯爷见色起意,居心叵测啊?” “说不定,还要说侯爷仗势欺人,强抢弱女。连之前的路见不平,指不定都要被曲解了!” 虽然闵心柔事先没跟他串通好说辞。 但没关系,她告诉他便是,谁让她就是这么的善解人意呢? 孟少恒听完,心里果然有谱了。 还算没蠢到家,知道编出这么一番说辞来。 看样子,叶定宜也都信了…… 孟少恒忙解释起来,“夫人,我真是出于好心,一开始也真跟她清清白白的。” “我家里守着你这么漂亮贤惠的夫人,寻常庸脂俗粉哪可能入得了眼?” “确实是有一次不小心喝多了,然后就、就……也是因为当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忽然……有了反应。” “又惊又喜之下,就昏了头了……” 叶定宜含泪冷笑,“怕不是这样吧?怕侯爷早就动心了吧?” “毕竟那样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儿,我要是男人,都要动心了。侯爷早就动心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所以侯爷才、才会只对她……有反应。不然这都多久了,怎么可能前不久才告诉我,说身体可能恢复了?” “都到了这时候,侯爷还要欺骗我,还没有一句实话吗!” 孟少恒直摆手,“不是,夫人误会了。” “我就、就碰了她那一次,之后便既没那个心,也只想快点让身体真正好起来,再不委屈夫人了。” “所以我一直都在暗中求医问药,等终于确定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告诉了夫人。” “谁知道之后又出了那么多事……更没想到,她竟然、竟然会有了身孕,还找到了夫人……咳……” 因为说得太急,还呛了一下。 忙又补充,“但我已经想好送她走,还要送得远远的了。” “她腹中的孩子也、也不能生下来,以免害了她的终生,也伤害夫人和我们的夫妻之情。” “所以,夫人能不能当压根儿没这一回事?我答应你,一定会处理好的。” “你这么温柔贤惠、这么好的夫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怎么忍心再伤害你?你再信我一次!” 叶定宜让他说得这番话说得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哑声道:“侯爷真没骗我,只有那一次,也确实是喝多了,确实忽然发现身体……” “确实前阵子才真正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真正在乎的,并不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我在乎的,只是侯爷有没有欺骗我,心里是不是真有我。” “只要侯爷不是有意欺骗我,心里也真有我,我可以、我可以……” 后面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但也够孟少恒明白了,忙继续,“我当然不是有意欺骗夫人,心里也是有夫人的。” “当初夫人进门时,正是我随军出征的时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心里真的不知道多担忧。” “没想到回来一看,夫人以一肩之力挑起了整个家不算,还比以前更好。” “之后我……身体不好,你也无怨无悔,答应过继澈儿,还悉心教养他。” “我心里到底有多庆幸、感激能娶到夫人这么好的妻子,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所以夫人完全可以不用怀疑我的心,我以后也一定会待夫人更好,以弥补今日之过错!” 叶定宜眼睛便又红了,“原来侯爷心里都知道。” “我还以为、以为你真那么没良心,天下男子果然皆薄情,侯爷也不能例外呢……” 说着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同意她进门。” “只要侯爷高兴,我可以退一步!” 第123章 侯爷不是有意欺骗,我就知足了 孟少恒没想到叶定宜这么容易,就同意了闵心柔进门。 不由一愣。 随即方回神,“夫人不用这样委曲求全的,真的!”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高兴,以为我舍不得她,所以宁愿委屈自己。” “可我并没有、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喜欢她,真的就是喝多了。” “我刚才说会远远的送走她也绝不是糊弄你,我真是这么想的。” “所以夫人什么都别管了,我会尽快处理好所有的,你就当压根儿没有过这回事即可!” 开什么玩笑,才添了个叶宝宜。 再把柔儿弄进府,他是嫌自己的内宅不够乱,还是自己的名声太好听呢? 而且柔儿是罪臣之女,当年乃偷跑回京的事也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她可跟叶定宜叶宝宜不一样,罪不及出嫁女。 她的身份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他也一定要通过叶定宜,跟净尘师太搭上关系,——随便哪个所谓同僚都能让他替班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 叶定宜苦笑,“人都求到我面前,都弄出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了。” “侯爷要我怎么当压根儿没这回事?我就是想自欺欺人,也欺不下去啊。” “何况再怎么着,都是侯爷的第一个亲生孩子。我不想侯爷将来怨我,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完全无辜的孩子……” 说着又是一声苦笑,“我本来也没这么大度,这么想得开。” “可白兰她们都这样劝我,那位小姐主仆也劝我,说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乃至第一个女人都会不一样。” “之前我以为叶宝宜是第一个,没想到……将来,侯爷也少不得还会纳其他新人。” “那我何必非要做这个恶人呢,不是反倒让侯爷得一辈子记住她了?” “我还是刚才的话,只要侯爷不是有意欺骗我,心里也有我,我就知足了。” 孟少恒忙道:“但我真没想过接她进府。” “将来,也不会再有其他新人,我保证!” “至于孩子,且不说我们已经有澈儿。就算没有,将来我们也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儿女都有。” “我又可能会一直记住一个意外,一个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间的孩子?我明天就让人安排送她走,能送多远送多远!” 且至少在他羽翼未丰之前,都不会再接她回来。 也省得她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道哪日又会给他捅出什么篓子来! 叶定宜就沉默了。 片刻方重新开口,“侯爷以为,你这样说我会高兴,会感动?” “你知道我今儿出门,是去了哪里吗?” “我打听着,去了四条胡同。而且听街坊四邻说、说……那位姑娘叫白夫人,已经在那里住不短的时间了。” “她的夫君白爷对她十分疼爱,只要一忙完,就会立刻回家去……” “侯爷是打算给她送到哪里去,五条胡同、六条胡同……继续金屋藏娇吗……” 话没说完,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同样的事,我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我也宁愿把她接回来,放眼皮底下。总好过以后但凡侯爷不在家不该当值,我都会胡思乱想。” “信任一旦坍塌,想再重建,真的很难……” 这回轮到孟少恒沉默了。 也是,以叶定宜的能干,哪有只听一面之词,不亲自去求证的? 那她知道澈儿也是柔儿生的吗?街坊四邻可都知道柔儿还有个大儿子的…… 应该不知道吧,不然她的反应不至于才这样。 说什么也要闹得天翻地覆,甚至鱼死网破的! 孟少恒忙解释,“不是的夫人,那些周围的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话自然也不可信。” “我也真没想过再继续,一定会送走的……” 叶定宜打断他,“侯爷是怕接了她回来,要让她屈居我之下,太委屈她了吗?” “也是,她是侯爷疼爱的,是侯爷的第一个女人,又怀着侯爷的第一个亲生孩子。” “我拿什么跟她比,凭什么压在她头上?” “既然侯爷这般心痛她,那便与我和离了,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做正室夫人吧。” “我一定不会乱说一个字,也不会坏侯爷和她好事的!” 孟少恒头疼,“不是夫人想的这样,我也没想过要跟夫人和离。” “再说她、她出身低微,乃商户之女,还家道中落了,实在不配进我们永宁侯府的门。” 叶定宜反问,“怎么不配了?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哪里不配了?” “侯爷收人家、宠爱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说不配?” “再说只是做妾而已,又不是做正室夫人,出身好坏有什么区别,往后的一切荣辱不都系于侯爷身上了吗?” “况她的出身侯爷不说,谁能知道?还不是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孟少恒头更痛了,“但真的不能接她入府,她、她……” “夫人若实在还信不过我,那送她走时,夫人也派一个陪房。” “跟去亲眼看着她被送了多远,以后又还有没有机会回京,总行了吧?” 叶定宜却仍是摇头,“与其让她人被送远了,侯爷心里却要记她一辈子。” “我宁愿接她回府,宁愿与她……分享侯爷。” “这样侯爷好歹会因为对我有愧,心里多少有点我的位置。将来也不至于,因为侯爷有所偏爱,造成……孩子们之间失和。” “一开始就把嫡庶名分定了,先说断后不乱,往后便不至于乱套了。求侯爷就答应了我吧!” 孟少恒这下彻底不怀疑叶定宜的居心了。 比起欺不欺骗、心里有她没她的,当然还是将来她儿子能不能立世子、承侯爵来得更重要。 可不得一开始就把嫡庶名分定死了,以免将来她和她的儿子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吗? 何况她刚才说的其他顾虑,之于她也是实打实的。 连她的丫头都能想到,她怎么可能想不到? 她只怕从昨儿起,就一直在深思熟虑了…… 她刚才的话也有道理,算是跟柔儿想到了一块儿去。 只要他和知情的人都不说,谁能知道柔儿的真实身份? 第124章 见到了想见的人,当然失控 孟少恒随即又想到了闵心柔的性子。 她虽看起来柔弱,实则最是有主见,最是执拗。 就算他给她远远的送走了,她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再回到京城的。 毕竟她是那么的爱他,那么的爱他们的澈儿。 届时她伤心恼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就谁也说不好了。 除非,她已……彻底倒下,什么都再说不了,什么都再做不了。 否则就算残了,她也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就算傻了,也得防着万一哪天她忽然又好了。 关键他如何舍得? 就算他现在再生气,终究是他心爱的女人,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他就因为她不听话、坏了他的事,便对她下狠手的话,他还是个人吗? 所以,趁这次机会把人接回府里,的确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只要知情人把嘴巴都闭好了,只要柔儿进门后肯暂时委屈自己,低眉顺眼恪守本分。 他也绝不让叶定宜怀上孩子,将来他的爵位家产仍是他和柔儿的孩子的。 便跟他之前设想的、也是承诺柔儿的差不多,算是过程虽有波折,但结果终究是好的了! 正好眼下府里确实缺银子,一月纵只能省个几十两,也是好的。 澈儿也见天哭闹得他确实头痛。 还得防着他童言无忌,万一哪天就说漏了嘴……还不可能连他一起送走,不然更惹人怀疑…… 孟少恒嘴上却仍否定着叶定宜的话,“嫡庶天生有别,我怎么可能坏了规矩体统?” “我刚才也说了,我和夫人很快会有很多我们的孩子,我们还有澈儿。” “根本不会让本就不该存在的孩子……生下来,将来自然也就不会有所谓的隐患了。” “夫人到底要我说什么,才肯相信我的话?” 叶定宜低声,“可再多的孩子也不是侯爷的第一个亲生孩子,怎么能一样?” “我也真的没敢奢望过,能独霸侯爷一辈子,打知道侯爷身体好了那一刻起。” “所以,侯爷就别再辜负美人恩了吧?” 顿了一下,“还是,侯爷打算让我全权做主,去替你下聘,替你风风光光的把人抬进府?” “虽然这的确是我这个做正室夫人的应该的,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儿过不了那个坎。” “且侯爷才抬了宝姨娘进门,这个怕只能尽可能低调了。” “不然让人知道了,还不定会说什么。尤其街坊四邻好像都知道她已有身孕的,更不知道会说什么了。” “侯爷就别为难我了吧?我反正只会帮着收拾屋子,然后等着新人敬茶。” 孟少恒还待再说,“可……” 叶定宜已一脸疲惫,直接打断了他,“侯爷就别可了,就此定了吧!” “我现在只想歇会儿,就不送侯爷了。” “等定了日子,侯爷告知我一声便是。不然就我明儿看一看黄历,替侯爷定日子也行。” “白兰冬青,送侯爷——” 白兰和冬青便忙应声进来,屈膝一礼后。 对孟少恒做了个“请”的手势,“侯爷请吧。” 孟少恒到底理亏。 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伤害了夫人,于情于理,都该留下陪伴夫人,直到夫人消气为止。” “可我待会儿又得进宫去交班,只能等忙完了,再好生向夫人赔不是了。” “夫人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我总会给夫人一个交代,不会让夫人白委屈的。那我,就先走了!” 终于还是转身大步出去了。 冬青一直踮脚张望着,确定他已走远了。 方笑着看向叶定宜,“夫人,走了,要点香熏屋子吗?” 叶定宜不由失笑,“门窗都开着的,倒也不至于。” “不过也行,那点支沉香吧,昨晚没睡好,今晚可得好好睡一觉。” 冬青便点香去了。 白兰这才问叶定宜,“夫人,侯爷不会一直不松口,真不接人进府吧?” “既是他心爱的,当然说什么也舍不得委屈了。” “回头万一您让她铺床叠被、打扇吹汤,给她立规矩。可都是她做妾该受的,便侯爷也不能说什么。” “岂不再心疼再后悔,都迟了?” 叶定宜扯唇,“他其实已经同意了,不信等他后日回来后看。” “好像就这几日内,就有黄道吉日?到时候让冬青去见他,说我定了那一天,他铁定只会默许。” “呵,又要当又要立的,也真是难为他了。” 白兰忙道:“我这就让人取黄历去,若能三五日内把人接进府,就最好了。” “还有脸对着夫人说那些甜言蜜语,也就是夫人心里早就明镜一般,不然少不得又要被他蒙蔽欺骗了。” “口蜜腹剑的坏东西,总有一天不得好死!” 叶定宜冷嗤,“放心,迟早的事儿。” “还以为怎么着都是他受益呢,反正不管我多委屈,那个女人多悲愤多隐忍,以后在他面前都得妻妾一家亲。” “这样的齐人之福,当然傻子才不要。毕竟只要管好知情人的嘴,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不是吗?” “做他的春秋大梦!” 说话间,冬青已点好了香。 叶定宜遂不再多说,叫摆了晚饭。 翌日起来。 叶定宜先让白兰取了黄历来,确定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在六日后。 方带着白兰冬青,去了玉桥胡同。 虽然她昨晚还是没睡好,虽然理智一遍遍的告诉她,她不该再去看沐沣,往后都不该再见。 她不去,相信高凌也一定能再给他找个绝对靠得住的大夫。 不可能真对他的伤势恢复造成实质影响。 可…… 她既然答应了常大夫,也答应了……今天一定会再去。 当然说什么也不能食言了! 叶定宜于是仍是一路沉默着,到了沐沣的宅子,再由高凌接到了正房。 就见沐沣不但清醒着,整个人的气色精神也比昨儿好出了一大截。 再次证明他身体底子确实远胜常人。 叶定宜微笑着冲他屈膝一礼,“沐爷今儿一看就好多了,真是可喜可贺。” “我先给您诊个脉吧?” 便上前给他把起脉来。 却是才把了片刻,就皱起了眉头,“怎么看起来好多了,脉象却这么快,还有点乱?” 她本是低声自语。 不想沐沣却随即接道:“当然是因为见到了想见的人,太高兴太激动,才会心跳脉象都失控的。” 第125章 当初的冷酷哪儿去了 叶定宜还放在沐沣手腕上的手,便顿了一下。 脸也一下热了起来。 他怎么什么都说,还这般直接,连个铺垫遮掩都没有的? 他知道什么叫“委婉”吗? 而且没见高凌还在,白兰和冬青也等在外面,稍微声音大点,就能听见呢? 叶定宜咳了一下,“沐爷是在跟我说话吗?不好意思刚才太专注了,没听清。” “那等会儿再把脉也是一样。” “对了高爷,沐爷自我昨儿走后,还有没有发过热?除了吃药,还吃过其他什么东西吗?” 高凌正低着头,暗暗咂舌。 想不到他家爷这般直接、这般会说话。 他和赵良本来还担心,以他家爷一贯的面无表情和寡言少语。 会说好听的话哄女子开心就怪了,他压根儿就没长那根筋,——当然,以他的身份,原也不需要长。 倒不想,原来在夫人面前,爷是这个样子的。 果然雄性想要求偶时,都是无师自通,直接变一个人的? 听得叶定宜的话,高凌忙抬头,“昨儿夫人走后,白日爷睡得还算安稳。” “但晚间又发起热来,我按常大夫和夫人说的,一直给爷冷敷额头。” “后面又拿酒反复给爷揉搓腋窝和后背,还揉搓了手心和脚心。” “到三更时,爷便退了热,重新睡安稳了。” 顿了顿,“至于吃的,除了白粥和撇了油的鸡汤,就没给爷吃过其他了。” “夫人放心吧,虚不受补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药也都按时吃了,也没忘记给爷润嘴唇。” 叶定宜点头,“高爷都做得很好,难怪沐爷一看就好多了,真是辛苦了。” “那劳你把纱布都给沐爷解开,我再看看伤口吧。” 沐沣见她装傻充愣的转移了话题,便不再跟他说话,不再看他。 也不沮丧。 昨儿他是病中脆弱,才会看她又缩回了龟壳,便忍不住灰心丧气的。 可今儿身体一好转,他的斗志便也跟着回来了。 她不就是被伤害怕了,成了惊弓之鸟,不敢再信任何男人,不敢再对男人敞开心胸吗? 那他以实际行动,让她重新建立起信心来,让她终有一天愿意相信他、对他敞开心扉不就行了? 所以沐沣刚才才会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便直接说了出来。 这会儿他也是一样,“不止高凌做得很好,我也配合得很好。” “怎么就只夸他,不夸我?” 叶定宜有些无语,当初掐她脖子时的冷酷劲儿哪去了。 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幼稚了,伤的也不是脑子呀…… 她假笑,“这就夸沐爷。您也配合得很好,才能事半功倍。” “对做大夫的来说,病人肯遵医嘱好好配合,也确实是幸事。” “高爷动手吧。” 高凌便忍笑上前,先解起沐沣肩上的纱布来。 叶定宜见他的伤口看外表跟昨儿比没太大差别,但周围的红肿都消了不少。 随后看他的大腿也是一样,不过伤口一直有黄水渗出。 眉头皱了起来,“这屋里还是热了些,伤口包扎着也不透气。” “高爷最好给弄张竹床来,让沐爷躺吧……不能用冰,到底气候还没到。” “别弄得伤口倒是不热了,人却冻病了。” 不等高凌应下,又问,“不知你们在城外山上可有庄子,或者可有能借住的地方?” “山上凉快得多,更有利于沐爷恢复。” “今年确实比往年热,还没到端午,已经一动就一身的汗,还不知道后面得热到什么地步。” “沐爷这伤至少也得一个多月才能恢复,现在搬动虽然免不得折腾受罪,长远来看,还是值得的。” 话音刚落,沐沣已道:“我们没有合适的地方。” “我也不能去城外山上养伤,太不方便。无事时还罢,一旦有事,等赶回来,什么都迟了。” “况且,去了山上,就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有些人不会是后悔答应常大夫了,又不好食言,所以想出这样迂回的法子吧?” 叶定宜让他说得先是脸热,再是头大。 她、她哪有这个意思…… 幸好高凌给她解了围,“夫人,爷确实不能去山上养伤。” “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您放心,我会尽快给他换成竹床。” “也会让人不间断的打扇,午间最热时,还会让人把房顶多浇几遍水的。” “这样应该就能好些,有利于恢复了吧?” 叶定宜忙点头,“这样肯定能好很多。” “不过伤口收敛愈合时,的确都要流黄水,等干了、结痂了,就不用担心了。” “那,我现在先给沐爷消毒包扎吧,劳高爷还是跟昨天一样,搭把手。” 两人便配合着,给沐沣重新上药包扎好了。 叶定宜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那沐爷继续好好休息,我就先告辞了。” 沐沣却是一笑,“不是说等会儿给我把脉,现在把吧。” “我已经激动过了,应该不会影响你的判断了。” 又晲了高凌一眼。 高凌便立刻笑道:“夫人,爷今儿早上的药还没吃,我去给端来啊。” 然后不由分说,已几步退了出去。 叶定宜再次头大。 这样真的会让人尴尬、无所适从的……看来,得再次郑重重申一下她的态度了! 不过她还是先伸手,给沐沣把起脉来。 感受到他的脉象的确平稳了许多,她正要凝神更仔细的感受。 他的脉搏便又快了起来……她不由下意识看向了他。 就见他一直都在定定的看着她,眼里的温柔满得只差要溢出来。 叶定宜的心跳也一下快了起来。 几乎是狼狈的移开了视线,“那个,沐爷最好还是……冷静一下。” “我给您把不准脉的话,不知道该怎么酌减药材的剂量。” “对您的伤口恢复只会、只会极为不利。” 沐沣依然看着她,“我也想冷静、想控制。” “可我的脉搏也好,心跳也好,就是会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 “可能是因为,它们比我自己更清楚,眼前的人恰恰是那个最正确的人?” 第126章 我只看到你哪哪儿都好 叶定宜双唇紧抿。 片刻才逼自己迎上了沐沣的双眼,“那应该是它们的错觉吧?” “眼前的人不但是有夫之妇,还不相信甚至憎恶这世上所有的男人。” “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最正确的人?” 说着顿了一下,“希望沐爷不要再说那些不合适的话,也不要再有任何令人误会的行径。” “我是真的感谢您之前的帮助、救命之恩。” “眼下也是真的希望通过我的治疗,能尽可能减轻您的痛苦,让您尽快好起来。” “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还望您明白!” 沐沣这回终于移开了视线。 声音也低沉下来,“对不住,给你造成了困扰。” “可能因为现在又伤又病的,比平时脆弱了些,所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后面不会了,不会再失礼、冒犯。” “但我不会放弃的,还是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真心,以期最终打动你那一天!” 叶定宜苦笑,“您又何必执迷不悟?” “我一身的毛病,固执又要强,狠心又薄情,对所有人都没有宽容之心。” “甚至对自己的亲爹,都不会手下留情,只恨不能亲手手刃他。” “您确定敢让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还要成为您的枕边人吗?您就不怕哪天被背刺,像现在孟少恒一样?” “真的不值得!” 沐沣等她说完了,才认真道:“可我只看到了你聪明沉着、遇事果决有主见。” “还看到了你的好学上进,看到了你救人时,是怎样毫无保留的。” “这样哪哪儿都好,这样的闪闪发光,我虽然没接触过别的女子,但想也知道,定是独一无二的。” “换了你是我,愿意错过这么好的你吗?” 见叶定宜要说话。 他抬手打断了她,“至于你所谓的狠心薄情,没有宽容之心。” “我只知道,银子掉到地上谁都会捡。有好日子过,也谁都不愿意折腾,不愿意劳神费力。” “反之,便是被逼得过不下去,没有法子,只能奋起反抗,以牙还牙。” “这其中的艰难和悲苦,任何有心的人都只会同情、怜悯。到我,则实在没办法不怜惜。” “所以,只要我自己无愧,为什么要怕背刺?值不值得,也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叶定宜心里已是又酸又软,还有形容不出来的其他情绪。 她真的,哪有他说的这么好? 他也是真的在共情她,同情她的遭遇,怜惜她的艰难。 还以为从前世到今生,她都只能是孤军作战,没人心疼怜惜她。 所以她一直很坚强,毕竟不坚强的话,懦弱给谁看?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有人心疼她、怜惜她的……怎么忽然间委屈就放大了,让她忍不住想哭了呢…… 叶定宜重重吐了一口气,“没想到我在您心里印象这么好,您这是凭自己的喜好,给我美化了多少呢?” “其实我没有手刃我亲爹,并不是怕天打雷劈报应什么的。” “我只是不想让他死得太便宜,想让他活着受尽折磨,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而已。” “这样的我,您确定还配得上‘这么好’三个字?您还是多去接触一下别的真正美好的女子,吃点儿好的吧!” 沐沣笑起来,“最好的已经摆我眼前了,我往哪儿再找更好的去?” “再说我这个人口味一向单一,喜欢吃的东西便会吃一辈子,旁的再好,都不会再去尝试。” “至于你说我美化你,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 说着也吐了一口气,“我其实,是我父亲的长子。” “可惜是庶出,我母亲还生下我就没了。偏我下面弟弟众多,还个个儿都有亲娘和母家做靠山。” “我要是不拼了命的去争去抢去算计,早死八百回,你压根儿连认识我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所以你都固执要强,狠心薄情的话,那我至少是你的百倍还要多。” “这样的你,我当然确信配得上‘这么好’三个字了,你再怎么说,我都确信!” 叶定宜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自己的家事来。 拧眉道:“这便是你这次和上次受伤,身上也满是旧伤痕的由来吗?” “可你有什么错,都知道子女不合,乃是做父母的失德。” “你父亲既生了那么多子女,就该做一个公正的尊长,不偏不倚的让大家都口服心服才是。” “却放任你被如此欺凌,只能刀口上舔血。你如果都有错,那他便是大错特错,至少也是你的百倍!” 沐沣再次笑起来。 这回连眼角眉梢都笑开了,“所以,你又有什么错?” “你又为什么不‘这么好’,为什么不值得?” “你不也一听我的遭遇,就想到我的艰辛,就同情我遭到了不公的待遇。” “而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没有宽容之心?” 叶定宜说不出话来了。 这说嘴打嘴未免也来得太快了…… 她只能支吾,“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我……但好像没听说京城哪个大户人家,是这般复杂的呀?” “难不成你跟诚亲王府的大爷一样,也是宗室子弟?” “那我没听说过也正常……不是,你别误会,我没打探你家事的意思。” “我就是、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还真是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不如不说呢! 沐沣仍然笑着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打探,你就算打探,也没事。” “但……” 犹豫了一瞬,难得她终于想要了解他了,他本该言无不尽的。 可,到底兹事体大,还是往后再说吧,“确实眼下不大方便,只能将来时机成熟,再告诉你了。” “希望你千万见谅。因为有时候知道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我之所以说到了,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没错,你也值得最好的一切。” 说着一咝,“这么说来,我们两个都挺可怜,恰恰一对儿同病相怜的小苦瓜了?” “那不是,更该彼此怜惜,彼此相携着走下去……我再不说了便是。” “但我还是刚才的话,我绝不会放弃的!” 叶定宜这才收回视线,“我再给沐爷把一次脉吧。” “把完了,确定了要不要改药方子后,我好回去了。” 第127章 越沉沦越清醒 他等得起 叶定宜回去的路上,又是一直沉默不语。 白兰和冬青对视几次后。 白兰终于忍不住,小声开了口,“夫人,这世上既有坏人,便也有好人,且必定是好人居多的。” “所以,您要不、要不就再相信一次,勇敢一次?” “我相信……沐爷他一定跟某些个人渣不一样,定不会让您再赌输。” “也强过您如今每日都挣扎自苦,郁结于心啊!” 叶定宜醒过神来,“我几时挣扎自苦,郁结于心了?”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每天需要操心筹谋的事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来的时间和心思想其他有的没的?” “况沐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会儿当着我们自己人的面说说也就算了。回头可不许再说,省得万一让人听见了都尴尬!” 还以为她遮掩得够好了,没想到…… 白兰苦笑,“我从小跟您一块儿长大的,都知道我是您的心腹。” “何为心腹,不就是心肝脾肺一样的存在吗,您还真以为能瞒过我不成?” “沐爷的心思更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顿了顿,“我真的不想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我一个小丫鬟也管不了。” “我就只想让您开心,每天都开心!” 冬青也再忍不住开了口,“别说白兰姐姐了,我也只想夫人每天都开心。” “您明明这么好,却从没真正开心过……您别说您让人渣们都得到了报应、或者必将得到报应,就是开心了。” “我们都知道不是的。” “您明明就该过最好的日子,该拥有最好的幸福!” 叶定宜让两个丫头说得鼻子都酸了。 片刻方强笑,“真是两个傻丫头,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也真是应了那句话,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总觉得自家人就是最好的。” “好了,我心里都有数,你们就别管了。” 说完见二人还要再说,索性板了脸,“心里真有数,让我自己静一静吧!” 白兰和冬青只得对视一眼,无奈的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叶定宜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闭目养起神来。 她知道白兰冬青都是心疼她、为她好。 可她真的不敢……再相信、再勇敢了。 在她们看来,就算将来不幸沐沣也负了她,她依然能在她们的陪伴下,至少衣食无忧的过完余生。 跟现在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何况沐沣负她的可能性最多就五成,不还有五成他不会负她,会让她过得很幸福美满吗? 那都有五成的把握了,干嘛不赌一把呢? 赌了就有希望,不赌却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将来只能后悔遗憾了! 问题是,叶定宜自己知道她曾经最坏的结果,不是赌输了孤苦一生。 而是连命都赔上了,还是那样的虐杀,连骨头渣子都没给她剩的那种。 叫她怎么敢再赌? 越是控制不住的陷入、沉沦,反倒越是清醒、理智,胆子也越小…… 好在,次日叶定宜再去时。 沐沣除了身体又有了明显的好转,也没再说什么让她无所适从的话。 除了偶尔的一眼,亦没再盯着她看。 她方暗自松了一口长气。 至少眼下能让她稍微自在些,也是好的…… 沐沣余光见她整个人终于绷得不那么紧了。 除了苦笑她这是真拿他当洪水猛兽了的架势以外,更多还是心疼。 都知道心结难消,可难消到她这个地步,那伤害无疑也是巨大到常人难以想象程度的。 所以那些伤害她的人都该死。 他虽答应过她,不会自以为是在帮她的暗中干涉她做任何事,她自己的事都由她自己来。 但他可以给她托底,往后都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让该死的人渣们都死得更难看,付出百倍的代价! 至于她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也不用着急。 这又不是两军对垒,非得速战速决,尽快分出个胜负来。 他大可慢慢来,徐徐图之,细水长流。 只要是值得的人对的人,三年五年,乃至更久又何妨? 反正他们都还年轻,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可以一起度过,他等得起! 除了沐沣终于收起了他的侵略性。 更好在,常大夫随后也过来了。 给沐沣把过脉后,看向叶定宜道:“恢复得不错,看来你这几日是费了心的,跟我学了这么久也没白学。” “正好我也忙得差不多了,明儿你就不用来了,剩下的我来即可。” 叶定宜就更如释重负了。 只要后面真做到能不见,就尽量不见,她一定能控制好,一定能忘记的! 午后。 孟少恒回了侯府。 还一回府就到了叶定宜院里,“夫人,我得了几匹好缎子,待会儿让人送来,你做衣裳穿啊。” “另外,端午节曲江池那边不是有赛龙舟么?届时我带了夫人,一起去看吧?” “还可以顺便逛一逛集会,再到长生桥上祛五毒丢百病。夫人意下如何?” 叶定宜对他这非奸即盗的无事献殷勤嗤之以鼻。 直接拿出了黄历来,“侯爷,我看了日子,四日后五月初二,就是黄道吉日。” “就定在那日,抬那位小姐入府吧?对了,我还不知道她姓什么呢,侯爷方便告知么?” “到底,她的肚子不等人,还是尽快把事情了了,大家都安心吧!” 孟少恒只得先打住了,放低声音道:“她、她姓文……但我还是打算送她走……” 叶定宜嗔怪的打断他,“不是前儿就说定了,抬人入府么?” “侯爷难道想出尔反尔不成,让文小姐知道了,得多伤心?” “还是侯爷仍放心不下我,怕我给她委屈受?放心,她一看就是个好性儿的,我也不是那等刁钻跋扈的,我们一定能处得很好的。” “总归,侯爷等着做新郎官儿就是了。” 顿了顿,“至于她的屋子,宝姨娘旁边的院子正好空着的。” “就收拾出来,给她住吧?马上天儿就要大热了,孕妇听说又尤其怕热,邻水她也能住得舒服些。” “就是吧,给她收拾布置屋子,估摸着二三百两总要的。侯爷要不,先给账房说一声?” 第128章 你可要好好跟新人相处 孟少恒心里本来就已定了要接闵心柔入府了。 刚才的迟疑和所谓的‘还是打算送她走’,不过是在做面子活儿而已。 既然叶定宜这般贤惠大度,还什么都考虑好了。 他自然只能“勉为其难”了,“夫人考虑得这般周到,我更是无地自容了。” “要不是我……当时没管好自己,哪来的这些事?往后只能加倍的待夫人好,聊以补偿了。” “至于屋子,就辛苦夫人看着办吧。银子的话,我回头会让账房送五百两来的。” 叶定宜忙道:“用不了五百两,三百两应该就差不多了。” “之前纳宝姨娘,差不多就是这个数。这次还不好摆酒,应该还能省几十两。” 孟少恒挥手,“多了夫人便拿着买花儿戴。” “我知道你一向贤惠俭省,可本来就是我不对,岂有万一不够再让你贴的道理?” “就这么定了,我先去母亲那儿一趟,也告知母亲一声。” 想到郭氏,不免又想到了那白花花的几万两银子。 也不知道许妈妈母子那对贱奴才怎么那么会躲藏,竟然至今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若不然,他现在何须随时都为银子发愁? 偏他刚才还脑子抽抽了,张口就是五百两,叶定宜都说多了,他依然没顺势改口。 本来账房就没多少银子了,他前阵子还因为给上峰送礼,硬支了五百两。 惹得两个妹妹都是又气又急,兄妹间闹了个不欢而散。 现在再支五百两,岂不更得雪上加霜,很快阖府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孟少恒想到这里,更烦郭氏,更想骂人了。 他是一家之主,家里也只他一个大男人。 等仅剩的银子花光了,他可该往哪儿弄银子回来,养活一大家子? 偏又不能不去见郭氏。 回头让她口无遮拦嚷破柔儿的真实身份,麻烦可就大了。 孟少恒因此起身的动作,都带着怒气的。 叶定宜见他起了身,忙也跟着起身,“那我送侯爷。” 如此送了孟少恒出去。 她方嗤笑着,吩咐白兰,“明儿就收拾屋子吧,虽然早就收拾好的,也要装装样子不是?” “另外,记得多添几盆新鲜兰草、文竹什么的。人文姨娘一看就是个风雅人,屋子当然也要布置得风雅些。” “反正整整五百两银子呢,就算买上个三五十盆的,我们也能含泪赚四百多两。” “这样的好事,怎么就不能每天都有呢?” 白兰听她说得好笑,噗嗤一声,“是啊,这么劳神费力,才赚四百多两,可不委屈夫人了?” “不过也比上次强了,上次可才只赚了二百两不到。” “啧,怎么侯爷就不能天天纳妾呢,那岂不是要不了一年,夫人就要富得流油了?” 叶定宜扯唇,“你倒是想得挺美,也不看某些人已经穷到了什么地步。” “不是说,账房总共只剩一千银子不到了,大小姐二小姐都气得哭么?” “等把剩下的银子再花光,还有的热闹看呢。” “所以不能天天纳妾就不纳吧,反正少不了我们的乐子就行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 白兰便带着青书绿枝几个,去了听雨轩叶宝宜隔壁的院子收拾布置。 到得午时,叶定宜也带了冬青过去,——她这么贤惠大度的夫人,当然要亲自去看一看了。 等叶宝宜服侍郭氏吃完午饭,自己也胡乱吃了点儿,终于可以回自己院里稍事歇息了。 听见的便是隔壁动静不断,随后还听见了叶定宜的声音。 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心里也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忙问王妈妈,“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吗?难不成叶定宜那个贱人又想怎么着?” “真逼急了我,真逼得我彻底活不下去了,大家索性都别活!” 王妈妈忙道:“小姐息怒,夫人只是带了人在收拾屋子,应该不至于……又想怎么着吧?” “我也过去打探了的,可夫人屋里的丫头婆子什么都不肯说。” “我赔了半天笑脸,才说了一句,过几日自然都知道了……” 叶宝宜脸色更难看了,“还说不至于又想怎么着,都说‘过几日自然都知道了’,显然有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你是真不怕我们转头就让贱人给卖了,还要给贱人数钱是吧?” “没用的东西,我亲自问去!” 说完便提裙,怒气冲冲的去了隔壁。 不过等真见到叶定宜和她身边的冬青时。 叶宝宜还是识时务的先屈膝行了礼,方强挤出了一个笑来。 问叶定宜,“敢问夫人,这是在为谁收拾屋子吗?没听说府里近来会有客人入住啊。” “还是夫人把这屋子收拾出来,另有它用?不知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叶定宜笑眯眯的看她说完了。 才点头,“的确是在为一个人收拾屋子,不过不是客人,而是……新人。” “新人?” 叶宝宜声音一下拔高了,“夫人这话什么意思?哪、哪来的新人?” “侯爷不是一向、一向洁身自好,还才有了我……不是,我意思是,侯爷不是已经有夫人这么漂亮贤惠的夫人了吗?” “又从哪里冒出了个新人来,这不是打夫人的脸么?” 侯爷本来就不待见她。 再来个新人,她岂不是彻底没指望了? 等她哪天嫁妆再用完了,在太夫人跟前儿也没了利用价值……叶宝宜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叶定宜好以整暇的叹一口气,“侯爷能有你,当然也能有别人。” “这世间哪个男人能做到真正洁身自好的?我反正没见过,也没奢望过。” “至于我,反正怎么着我都是正室夫人,谁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我的脸也已经在纳你宝姨娘时,被打过一次了。” “不在乎再被打一次,所以无所谓了。倒是你,等新人进门后,可要好好跟新人相处才是。” 叶宝宜牙关都快要咬碎了,“但夫人可听说至今、至今没与侯爷圆房呢。” “难道就不怕,新人进门后处处要你的强,到头来,说不定真灭过了你的次序去吗?” “夫人可千万三思,务必防患于未然啊!” 第129章 “新人”进门 叶定宜仍然笑得好以整暇,“那就用不着你担心了。”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毕竟,我听说新人不止是侯爷真正心爱的,还已经有身孕了。” “那等她进门后,侯爷自不必说。便是太夫人,只怕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少不得要对她另眼相看的。” 说着一咝,“不对呀,侯爷昨晚就亲自去禀告过太夫人此事了。” “难道太夫人今儿竟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你?” 不但是侯爷心爱的,还已经有了身孕? 可不是说侯爷之前身体一直有问题,所以一直没跟叶定宜圆房吗? 那、那孩子怎么来的? 岂不也意味着,她压根儿不是侯爷的第一个女人,侯爷早就已在外面、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还有太夫人,竟然真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她。 她这些日子的做小伏低,送出去的那些金银首饰、布料药材,难道真就一点用都没有? 早知道她还不如喂狗呢! 叶宝宜彻底慌了、乱了,整个人也快要炸了。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王妈妈和翠翘架着,回了自己院里去的。 叶定宜等她们主仆走远了。 方笑起来,“才知道这么点儿,就慌成这样,气成这样。” “等回头知道,文姨娘是我特意弄进来的,不更得气死过去啊?” “不过她确实没什么筹码,还真未必斗得过那一位。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一击即中,也怀上身孕?” “要是她也很快怀上了,可就更好看了。” 白兰和冬青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 闻言都不好意思起来,“四月初八到现在才二十来日,再快也得半个月后,才能知道吧?” “若到时没怀上,再给她制造一次机会,不就行了?正好那一位一直当侯爷是自己一个人的私有物,到时候少不得一点即着。” 叶定宜抚着下巴,“可以。她怀着身孕不能侍奉,总不能让侯爷一直守着吧?” “半个月后看吧,眼下当然还是把人迎进来最重要。” 转眼已是五月初二。 闵心柔粉轿进永宁侯府门的日子到了。 吃过午饭,白妈妈便精心给闵心柔妆扮起来。 一边妆扮,一边小心问道,“好容易侯爷答应了夫人……小姐进门,从此便能每日守着侯爷。” “也能每日见到大哥儿了,怎么小姐瞧着,反而不高兴了呢?” “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这样的,就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闵心柔仍沉着脸,“他是答应了我进门,可他当时多凶,骂我骂得多难听,你又不是没看见。” “要不是我怀着身孕,他还要上手打我,手都扬了起来。” “我倒是想高兴,也要高兴得起来,——连我爹娘都没弹过我一指甲的,我也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我动手!” 越说声音越冷,“何况还是进门去做妾的,衣裳只能是粉色,轿子只能是粉色。” “往后也只能屈居别的女人之下了。” “算什么大喜的日子,喜在哪里了!” 白妈妈见她气得额头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忙安慰,“小姐可千万息怒,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气不得呀。” “侯爷他也就是一时之气,气的也是他都舍不得委屈您,您反倒要自己上赶着去受委屈。但等他气过了,也就罢了。” “至于……只能屈居别人之下,不也只是暂时的么?” “等将来大哥儿做了世子,您也成了侯夫人,这些都还算得了什么?您自己不都说,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么?” 闵心柔不说话了。 片刻方苦笑,“是啊,做妾也是我自己求来的,怨得了谁呢?” “至于没有我想象中的风光的婚礼、风光的一切,早在家里覆灭那一刻起,我也已经接受现实了。” “还想怎么样,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就是、就是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明明不该这样的。” “明明男人该是我一个人的,夫人的位子、一切富贵荣耀,也该是我的!” 白妈妈更心疼她了,“我知道真的委屈小姐了。要不是家里当年出事,您甚至做侯夫人都是下嫁,都是委屈。” “结果现在……但最难的时刻我们都过来了,现在还能比那时候更难不成?” “我相信小姐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闵心柔闻言,接连吐了几口气。 总算冷静了下来,“妈妈说得对,现在难道还能比我们最艰难的时候难?根本没法儿比。” “那时候我们都能过来,现在又算得了什么?” “是我一时乱了,控制不住情绪了……当日看小叶氏进门时,我还曾羡慕过她至少可以正大光明进门。” “结果现在我也能进了,又觉得不能接受了,不是得陇望蜀是什么?这样急躁肯定是不行的,一步一步来才能脚踏实地。” 说着顿了一下,“主要我心里也有些不确定,总觉得……太顺利些。” “大叶氏怎么会我一求,就同意我进门了?还这么快,从我找她到今儿,拢共也才七八日。” “顺利得我都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有鬼了,心里可不得急躁么?” 白妈妈听她原来是担心这个。 忙道:“小姐千万别胡思乱想,别自己吓自己。” “她一个无子无宠,娘家还彻底完了的空头夫人,难道还真敢跟侯爷对着来不成?” “她就算不知道您和侯爷是打小儿的情分,也该知道,您是侯爷的第一个女人,现在怀的又是她以为的侯爷的第一个孩子。” “她的丫头不也这样说吗?那她怎么敢有鬼,除非她好好儿的侯夫人不想当,想当弃妇了。” 说着又补充,“您定是这些日子太累了,怀着身孕本来也容易多思。” “还经常见不到侯爷,更见不到大哥儿,才会这样的。” “等您今儿进了门,与侯爷和大哥儿团聚了,心定了,自然都好了。” 闵心柔一想也是,“大夫都说我这阵子忧思过度了。” “幸好最迟明儿,就能见到澈儿了。也不知道他的腿好了没,脸又……怎么样了?” “都是死老太婆没照顾保护好他,才害他变成这样的。这笔账,我迟早会向她讨回来的!” 第130章 岂是她想不跪,就不跪的 白妈妈忙道:“小姐可千万要忍住,现在不是时候。” “您还得做小伏低,把太夫人哄高兴了才是。” “不然她和两位小姐虽不敢曝光您的真实身份,以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给您脸色看,给您委屈受,却是轻而易举的。您可千万别意气用事!” 闵心柔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也就是这会儿跟你一说,不会蠢到自找麻烦的。” “其实要哄好她们母女也容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多送几次厚礼,自然拿人手短,不原谅我也得原谅了。” “问题是,咱们也没几个钱……早知道以往就省着点儿,好歹存些了。” “弄得现在只能两手空空的入府,除了现有的衣裳首饰,连最少的六抬八抬嫁妆都凑不起。” 白妈妈叹道:“是啊,哪个高门大户的后宅不得以银子开道呢?” “否则那些个倚老卖老、拜高踩低的婆子丫头哪个不是全挂子的武艺,哪个不会阳奉阴违?” “可咱们也没大手大脚过啊,侯爷每月算下来,是给了好几十两。可这么多人得吃穿用度,还得养哥儿。” “还要省下银子来,一年两次给老爷太太送去。您都够俭省、够不容易了。” 说着又振奋起来,“但没关系,侯爷定不会委屈了小姐,定会时有补贴的。” “到时候府里的人见侯爷宠爱您,也不敢怠慢了。” “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 闵心柔点头,“确实,困难只是暂时的。” “那妈妈快给我梳妆吧,梳好了再各处看一看,有没有遗漏下什么东西,省得白白便宜了房东或是下家房客。” “可惜不是自家的宅子,往后想回来看一看都难了。” “一住就是这么些年,还真有些舍不得。” 白妈妈应了,“我给小姐梳妆完就去看。” “虽然现在舍不得,等将来您当上侯夫人了,直接给买下便是了。” 孟少恒今日不当值。 但仍直到傍晚,才进了内院。 叶定宜一见他,就催他去换衣裳,“好歹也是喜事,侯爷该好生收拾一下。” “待会儿也该去侯一侯文小姐……不对,如今该叫文姨娘了。” “侯爷索性直接去她院里候着,再跟她一起用了席面,就早点儿歇息吧?” “她毕竟……现在不能劳累。等明儿歇好了,再来拜见我,然后由我带她去拜见太夫人也是一样。” 孟少恒算来已经当过两次新郎了。 还真没有哪次像这次这般,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期待过。 虽然他还是恼着柔儿的自作主张不听话。 虽然他和柔儿当初在外面也拜过天地,两人甚至孩子都有两个,早已是老夫老妻。 到底这次是亲人都知道,也算是亲人都见证的,算至少一半过了明路了。 当然不一样。 不过面上还得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又不是夫人,哪有我去侯她的道理,抬举的她。” “我还是陪夫人用了晚饭,再过去吧。” “这几天着实辛苦夫人了,我已经想好往后定要多陪夫人了,才好早点儿生下我们的嫡子。” 叶定宜配合他演,“她可还怀着侯爷的孩子呢,侯爷对她好些,也是应该的。” “您放心,我虽然……心里酸,但人马上都要抬进门,往后便是自家人了。” “我也不至于这点心胸肚量都没有。” “至于往后的事,那就往后再说吧。” 又催了两遍,总算把孟少恒催去换衣裳了。 方无声冷笑起来,谁稀罕他陪了?况就算她稀罕,也得闵心柔答应不是? 还真有些等不及看明天闵心柔拜见时,所有人的表情了呢…… 天擦黑时,闵心柔的粉轿进了永宁侯府的侧门。 随后,盖着盖头的她也由白妈妈和喜娘扶着,到了她的院子。 孟少恒早已在院门等着了。 一见她被搀着走近,便立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柔儿别怕,到家了。” 闵心柔在盖头下,便幸福的红了眼睛。 只要恒哥心里依然爱她,依然愿意信守给她的承诺,就够了。 她原谅他的背叛了,毕竟他也是被算计了,往后他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白妈妈也红了眼睛,大是感动。 果然不管吵得再凶闹得再凶,真正相爱的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她家小姐坚持进府这一步,也是真走对了! 翌日。 叶定宜有意起得比平日早。 又特意派了人去叫叶宝宜早点过来。 才在厅里坐着,等待起闵心柔过来拜见来。 却是叶宝宜都到了好半晌,才左等右等的,终于把闵心柔给等到了。 还连孟少恒一起等到了。 闵心柔一见叶宝宜,就扶着腰,作势要跪下给她敬茶,“妾身文氏,拜见夫人。” 叶定宜见她比上次在茶楼相见时,娇艳多了。 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也都是好东西。 再配上她过人的气质和无形散发的底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比叶定宜这个正室夫人,都快有派头了。 不由暗自嗤笑。 闵心柔这是口服心不服,仍觉得永宁侯夫人的位子该是自己的,是她鸠占鹊巢了。 所以不愿给她敬茶磕头呢? 可惜岂是她想不跪,就能不跪的! 叶定宜想着,故意等闵心柔等了片刻都不见人阻拦,只得假跪变成了真跪。 才伸手要搀她,“文姨娘快起来,已是自家人了,你如今又……身子不方便。” “就别拘这些俗礼了,侯爷说呢?” 孟少恒心里当然不愿意闵心柔跪。 可既然做了妾,就该恪守做妾的本分,至少不能进门次日就拿乔托大。 他只能道:“再是自家人,茶还是要敬的。” “往后自家人随意些,不拘礼也就是了。” 又冲闵心柔使了个眼色。 闵心柔便只能咬牙暗恨着,跪得更谦恭了。 然后跟着笑道:“是啊夫人,您这般宽厚,该守的礼就更不该废了。” 叶定宜便也不客气了,“也是,得敬了茶磕了头,文姨娘才真正算我们家的人。” “这礼的确是该全的,我就生受了。白兰——” 一旁白兰就递上了茶杯。 闵心柔则双手接过,强忍心里更盛的屈辱,双手奉到了叶定宜面前,“请夫人喝茶。” 第131章 她好好的儿子怎么成了这样! 叶定宜居高临下,见闵心柔看似满脸谦卑,实则眼里满是屈辱隐忍的跪着。 双手还高高举过头顶。 要说心里不痛快,自然是假的。 攻守早就易形,一切也早就不一样了。 但还是那句话,只是开始而已。 猫好不容易才捉到的老鼠,当然要先给它慢慢折磨够了,再一口吞掉了! 所以叶定宜没在敬茶上为难闵心柔,直接接过茶喝了一口。 又赏了她一对金镯子,等她磕了头,“多谢夫人。” 便示意左右搀了她起来,“好了,往后便是自家人了。” “大家都要和睦相处,让侯爷在外面打拼时,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随即指了叶宝宜,“这是宝姨娘,比文姨娘你先一阵子进门的。” “你们彼此见过吧,见过了就好去拜见太夫人了。” 叶宝宜当然也已把闵心柔打量好几个来回了。 见她生得其实还算不上多好,但浑身那过人的气质,那份独特的楚楚可怜的况味。 却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只怕都没法儿不喜欢的。 心里已经快要怄死了,——果然是个狐媚子外道的,难怪能把侯爷勾到手! 等再想到昨夜孟少恒对闵心柔的不一样,上次她进门,侯爷可没到院门迎过她。 别说迎她了,还好不容易把他等到,却连一句好听点的话都没有。 直接骂了她一顿,便拂袖而去了。 轮到这狐媚子,却不但亲迎了她,还在她房里陪了她整整一夜。 对了,狐媚子都怀孕了,肚子都大得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竟然还一进门就霸着侯爷不放,真是不要脸至极! 叶宝宜这般一想,更是气得要死过去。 好不容易才硬生生忍住了。 挤出了一个笑来,“见过文妹妹。我到底比你早进门几天,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妹了啊。” “往后,大家就是姐妹了,可要多走动多亲香才是。” “侯爷和夫人见了,也只有高兴的。” 要论相貌,叶宝宜虽然比叶定宜略逊,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了。 闵心柔虽然早就猜到她也不会难看。 还是忍不住为她的美貌先惊讶,后生气了。 难怪侯爷那天晚上会失控,再是被算计了呢,也没有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的道理不是? 当然是不吃白不吃了,男人的劣根性以为谁不知道! 没想到,这小贱人竟还在她面前拿起‘姐姐’的架子来。 她算哪门子的姐姐了,是年纪比她大,还是名分比她尊呢? 她忍叶定宜也就算了,谁让叶定宜的确是正室夫人,现在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且说到底,叶定宜现在也只是替她占着位子而已。 可她小叶氏算个什么东西? 也就是她运气好,早进门了几日,成了永宁侯府的人。 否则,寿山伯府抄家流放时,她一样不能幸免,一样是罪臣之女好吗! 闵心柔也硬生生,才挤出了笑来,“宝姨娘是吗?” “你虽比我早进门,却一看年纪就比我小。再者,你是怎么进门的,不但我有所耳闻。” “只怕满京城,就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吧?” “所以,请恕我叫不出你这声‘姐姐’了。当然,你也不用叫我姐姐,大家就直接叫文姨娘、宝姨娘也就是了。” 说完,又有些委屈的看了孟少恒一眼。 孟少恒便斥责起叶宝宜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也都给我收了,不然就去庙里住一段时间,修身养性一下吧!” 斥得叶宝宜是又气又委屈。 又见叶定宜只是在一旁闲闲的吃茶,根本半点没有趁早打压闵心柔的意思。 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叶定宜这才笑着看向孟少恒,“时辰不早了,该去拜见太夫人了。” “侯爷可要去给太夫人问安,不如一起去?” 孟少恒当然要一起去了,他不在,没人弹压母亲,两个妹妹尤其菱儿又最是个口无遮拦的。 说错说漏了什么,可后悔都迟了! 遂点头,“嗯,一起去吧。” 一夫一妻两妾再加上丫头婆子们,便浩浩荡荡去了嘉禧居。 就见不但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已经在厅里等着,连已经好长时间都不肯出房门的孟元澈也在。 闵心柔心心念念的就是儿子,既然孟元澈也在。 她当然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并且眼睛落在他身上,就再也移不走了。 见他因是坐着的,倒是看不出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脸上的伤痕却横七竖八的,一道比一道清晰,最长的一道还从下巴到额头,几乎贯穿了整张脸。 虽万幸没伤到眼睛,却也扯得整张脸都变了形,说不出的怪异丑陋。 可明明去年她把他交给恒哥带回府里时,他还好好儿的,又漂亮又懂事又乖巧。 见她哭个不住,小小的人儿还反过来安慰她,他不会忘了娘,会一直想着她,他们一家也迟早会团聚的。 结果才多久呢,就把她好好的儿子弄成了这样! 闵心柔几乎要站不稳了,眼泪也几乎要夺眶而出。 以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的澈儿情况不会太好了。 但没关系,他还小,慢慢给他治,给他寻各种除疤祛痕的灵药。 等他再大些,长开了,说不定不细看,就看不出异样了呢? 恒哥说的也对,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不靠脸活,只要他有学识有本事,一样是坦途一片。 万万没想到,他的伤竟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他整张脸都被毁了,这辈子都被毁了啊! 闵心柔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 又见孟元澈也一动不动盯着她,眼里同样很快浸满了泪水。 却还得强忍着,还不敢上前扑进她怀里,激动欣喜委屈的叫她“娘”。 再也忍不住,朝孟元澈走了去。 她眼下只想把她儿子抱进怀里,旁的都顾不着管不了了! 孟少恒却一把拉住了她,“文姨娘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要拜见太夫人,给太夫人磕头吗?现在太夫人就在你面前了,跪下磕头拜见吧!” 声音严厉,眼神更严厉。 示意闵心柔可千万别冲动,不然毁了可就不只是她自己,不只是孟元澈。 还可能是整个永宁侯府了! 第132章 婆婆小姑都厌恶 孟少恒警告完闵心柔,又严厉的看向了孟元澈。 他可再三保证了,见到他娘后绝不会失态,绝不会让人看出异样来。 便是背着人,为防万一隔墙有耳,也一定不会激动的。 那现在摆出这副恨不得大哭一场的样子,是谁给看呢,生怕在场大家伙儿看不出问题? 就这样,还敢想以后,——他怎么觉得,他的一时心软和权衡,是个大错误呢? 幸好孟元澈在孟少恒的逼视下,终究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闵心柔也已清醒过来。 一边迅速调整好状态,一边顺势跪了下去,“妾身也是看太夫人好生面善亲切,就跟画像上的观世音菩萨似的。” “一时间看住了,才忘了下跪的,妾身这便拜见太夫人。” “妾身文氏,拜见太夫人,祝您老福寿安康,万事顺遂。” 郭氏当然不可能她才跪下,就叫她起来了。 虽然孟少恒已经事先告诉过她一切,连孟元澈也是闵心柔生的,都告诉了。 让她务必管好自己的嘴巴,还务必不要给闵心柔脸色看,不要给闵心柔气受。 不然别怪他当儿子的不客气,老账新账跟她一起算! 除了威吓,孟少恒也说了软话的。 让她不看闵心柔,还要看自己的亲孙子。 至于过去的那些龃龉,闵家都抄家流放,这些年还不知道是怎么贫困潦倒过来的了。 她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又何必还要斤斤计较揪着不放? 不就是当初当娘的一直不肯松口定亲吗,但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女儿能嫁得更好呢? 她自己不也天天都盼着两个妹妹能高嫁? 郭氏虽然在儿子的软硬兼施下,当时的确答应了。 又怎么可能真一下就气消了,不恼闵心柔了? 尤其竟然在她眼皮底下还瞒了她这么几年,让她为儿子的“病”操碎了心,还让她一无所知的帮着小贱人养孩子,——把她当傻子耍是吧! 郭氏遂当没听见闵心柔的话一般。 看向了叶宝宜,“宝丫头你怎么这会儿才过来,没有你,我早饭都吃得不香。” “你不知道,我已经一刻都离不得你了呢?” 叶宝宜见郭氏明显不喜欢闵心柔。 心下稍微有了点安慰,看来太夫人暂时还是可以靠一靠的…… 她正要说话。 孟少恒已沉声,“母亲还是先让文姨娘起来吧。” “她如今……身子不方便,不能久跪。” “您年纪也还不大,应该不至于记性这么差,我才跟您说过的话,您就忘了才是。” 郭氏闻言,更气了,“既然你这么心疼她,就别带她来拜见我啊。” “还当是当年……本来她一个做妾的,也没资格拜见我,我还不想见呢!” 孟少恒咬牙强笑,“母亲慎言!这不是您是长辈,理应都敬着您吗?” “您就先让她起来吧,站着说话不也是一样?” 郭氏却仍是冷笑,“你还知道我是长辈,是你娘呢?” “我还以为你早忘了。也是,哪个当娘的当得我这般委屈受气的?” “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直接随老侯爷一块儿去了呢,也好过如今儿子白养,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孟少恒气得都想骂人了。 非得当众闹腾,当众给柔儿难堪,也让他生气是吧? 本来柔儿这么长时间没见澈儿,好不容易见到,却是母子相见不能认就算了。 澈儿还伤成那样,委屈成那样。 当娘的心本来就已经碎了。 还非要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也不想想,当初澈儿为什么会伤,不都是她当祖母的没有拼死保护他害的吗? 孟少恒不笑了,直接冷了脸,“母亲既这般思念父亲。” “那明儿便收拾一番,去庙里青灯古佛,为父亲祈福吧!” 孟元澈也再忍不住哭起来,“我的腿忽然好痛……大夫不是说,以后痛的时候会越来越少吗?” “怎么又痛了……都是祖母害的,都是你当日没保护好我害的。” “祖母坏,坏死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这辈子都讨厌你……” 直把郭氏气了个倒仰。 难怪小白眼儿狼养不熟,原来是跟他的贱人娘一样,天生的忘恩负义! 却敢怒不敢言了,不孝子之前为了叶定宜,都能屡次顶撞她,给她脸色看。 现在闵心柔这个贱人还是他真正心爱的,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他只有更护着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嘴上说说,不至于真把她送庙里去? 郭氏到底不情不愿的松了口,“那就起来吧。” “不就是跪了片刻,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孟少恒这才搀了闵心柔起来,“多谢母亲。” 又指着一旁的孟少茵孟少菱道:“这是大小姐和二小姐,你也见个礼吧。” 孟少茵孟少菱事先也已让孟少恒知会、警告过了。 可她俩对闵心柔的厌恶,却不只是出于当年闵家的拜高踩低,门缝看人; 出于鄙视闵家出事后闵心柔又变了嘴脸,立刻巴着她们大哥不放,礼仪廉耻通通不要了。 ——当年她们都还小,很多事别说经历了,压根儿就不知道。 所以她们的厌恶,更多是出于生气孟少恒为迎闵心柔进门,向账房硬支的那五百两。 本来家里就没银子了。 竟然还接连纳妾,今儿三百两、明儿五百两的。 所谓需要给上峰送礼,更是张口便是一千两,谁知道花到哪里去了,毕竟在外面还要养一个家也是需要银子的。 可怜她们姐妹为了省俭,头发都愁掉了,心也快要操碎了好吗? 到头来却还是什么都给她们剩不下,亲事也至今没有着落。 不,亲事因为自家名声已经烂透,何止没有着落,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希望还能嫁到好人家了! 现在还想她们对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笑脸相迎,做什么梦呢? 孟少茵孟少菱便都冷着一张脸。 很是不客气,“还是别见过我们了,连母亲都被说了,我们可当不起。” “就是,我们可不想被骂个狗血喷头,再被送去庙里。再是亲妹妹呢,也比不过所谓青梅竹……咳,比不过心尖儿上的人。这点自知之明,我们还是有的。” 第133章 怎么两副面孔呢 闵心柔衣袖下的指甲,便越发嵌进肉里了。 都这样羞辱她、践踏她,忘了当年都是怎样哄着她捧着她、怎样讨好她的了是吧?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可她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红着眼睛,可怜无助的看向孟少恒。 所幸孟少恒还是心疼她的,立刻沉了脸,“既然你们当不起,那就别当了,文姨娘起来吧。” “往后见了她们,也不用行礼了,反正是她们自己说,当不起你的礼的!” 孟元澈也再次哭道:“大姑姑二姑姑好凶,吓到澈儿了……” “还澈儿想吃点好的都不给,澈儿身边的人也要给澈儿发卖了。” “大姑姑二姑姑也坏,跟祖母一样坏……” 闵心柔心里方舒坦了些。 只要男人和儿子始终护着她,她便再屈辱也算不得什么了。 反正笑到最后的一定是她,到时候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都必须给她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她倒是舒坦了,孟少茵孟少菱却气黄了脸。 却到底还是惧怕孟少恒这个长兄、一家之主。 到底还是知道闵心柔的身份不能曝光,不然她们也得跟着遭殃。 只得冲郭氏随便行了个礼,“母亲,我们先告退,忙我们的去了。” 气冲冲的离开了。 郭氏也一样生气,虽然两个女儿如今都对她不恭不敬,她对她们的心也淡了许多。 却不代表她就分不清亲疏,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们因个贱人受气了! 郭氏遂也没好气道:“行了,都散了吧,吵得我头疼,我要睡一会儿。” “往后无事也不要再让你的心肝宝贝来我这儿了,省得都生气,——宝丫头留下!” 于是孟少恒便扶着闵心柔,再吩咐婆子抱了孟元澈。 向外走了去。 走出几步,终于想起叶定宜还在。 只得忙松开闵心柔,看向叶定宜,“夫人,我们走吧。” 叶定宜一笑,“文姨娘如今身子不方便,侯爷还是扶她一把吧。” “我自己走就是。” 一行人于是鱼贯出了嘉禧居。 孟元澈便眼巴巴的看向了闵心柔。 闵心柔则哀求的看向了孟少恒,好不容易他们母子见到了,总不能连句话都不让他们说。 连单独相处片刻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吧? 叶定宜就当没看见他们母子的依依不舍,没察觉到气氛其实一直怪怪的一般。 再次冲孟少恒一笑,“侯爷,我就先回去了。” “昨晚……委实有些没睡好,想回去小憩一会儿。” “正好您没事儿,不如带了文姨娘四处逛一逛,让她熟悉一下府里吧?” 闵心柔生怕孟少恒不同意,忙抢先道:“多谢夫人如此体恤妾身。” “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恭送夫人!” 孟少恒只得也道:“那夫人先回去吧,我回头再去看你。” 叶定宜遂冲他屈膝一礼,起身后带着白兰冬青,很快走远了。 白兰这才低声,“夫人,要不在那一位身边,也弄个我们的人?” “也好随时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叶定宜却是摆手,“不用。之前是她在外面,现在却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她想什么、会打什么坏主意,我也一清二楚,用不着还特意放自己人。” “况她又不是傻的,初来乍到的,怎么可能当着信不过的人,什么都说?” “她只会跟白妈妈说悄悄话儿,而白妈妈你看像是能成为我们自己人的吗?” 白兰咝声,“自然不可能。” “但她也肯定会收买其他人,为她所用的。不然就一个白妈妈,能顶什么事儿?” “虽说她就是只蚂蚁,连成为夫人的对手都不配。到底知己知彼,才能以防万一。” 叶定宜仍是摇头,“没必要,我已经知己知彼了。” 冬青忽然道:“实在不行,回头我每晚都跳上她的房梁,听她们主仆会说什么。” “不就她们的任何阴谋诡计,都休想得逞了?” 叶定宜失笑,“她们也配你杀鸡用牛刀呢?还是别抬举她们了。” “我心里真都有数,放心吧。何况他们都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只差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还以为谁看不出来,当这世上就他们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呢?” “不过刚才看戏看得是真热闹真过瘾,每个人的表情也是真精彩。要是每天都能看到,可就太有意思了!” 啧,怎么一个个还两幅面孔呢? 郭氏不是心疼闵心柔委屈了,说她‘占了心柔的位子这么多年,早该死了’吗? 孟少茵孟少菱不也嫌她是破落户,‘拿什么跟大嫂’比,过去现在将来,都只认闵心柔‘这一个嫂子’吗? 怎么她提前把人给她们弄回来,能让她们提前享受婆媳之情、姑嫂之情了。 却都不心疼‘儿媳’,也不认‘大嫂’。 反而都对闵心柔一副厌恶至极,恨不得破口大骂的架势? 可真是一点不知足,也忒难伺候了! 白兰已冷笑道:“可不是,当世上就他们是聪明人,别人都是蠢材呢。” “当老子的和当儿子的都是迫不及待为她出头,生怕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弄得所有人都欠了他们,他们一家三口命比黄连还苦似的。” “呸,到底谁欠了谁,到底谁才是真的苦,心里没数吗?等着吧,总会有报应的!” 叶定宜见白兰越说越气,忙笑着宽慰她,“好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报应不已经来了,或者已经在路上了?” “还是先回去……” 话没说完,就听得后面有熟悉的声音喊:“夫人请稍等一下……” 叶定宜回头一看。 就见正气喘吁吁朝她跑来的人,不是叶宝宜和翠翘,又是谁? 至于叶宝宜为什么会这么急着追她,她也猜得到。 于是停住了脚,“干什么?宝姨娘不用服侍太夫人了?” 叶宝宜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方道:“太夫人已经睡下了,暂时不用我伺候,所以我就追夫人来了。” “我、我就是想问一问夫人,难道刚才文姨娘拜见太夫人和两位小姐时,夫人不觉得……有点怪。” “澈哥儿的言行举止也一直,怪怪的吗?” 第134章 必定有鬼 她还得感谢你 叶宝宜又不是傻子。 怎么会瞧不出闵心柔和孟元澈刚见面时,反应都异常的奇怪? 明明算来两人才第一次见面,便是真正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至于彼此都那么激动吗? 但她当时还只是觉得奇怪,并没多想。 主要她没见过孟元澈受伤前的样子,她进侯府后,见到的都是孟元澈已经毁了的脸。 压根儿看不出与闵心柔的相似之处了,自然让人连想都想不到,二人应该有血缘关系上头去。 是之后听了郭氏不慎说漏的那半句‘还当是当年’。 随后孟少菱那句脱口而出的‘再是亲妹妹呢,也比不过所谓青梅竹……’ 也让叶宝宜一下猜到了她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再结合孟元澈两次维护闵心柔的反应。 才让叶宝宜真正开始起疑的。 太夫人为什么说‘当年’,二小姐又为什么说‘青梅竹马’? 照理侯爷看重狐媚子,她又怀着身孕。 太夫人和两位小姐多少也该爱屋及乌,多少也该给她几分体面,对她和气些才是。 却都那样的厌恶她,几乎已到了毫不遮掩的地步。 难道,她们早就认识,还是有旧怨的? 可根据叶定宜院里的婆子们私下议论的,狐媚子是半年前才认识侯爷的。 叶定宜也是上个月才知道她的存在。 那她和太夫人、二位小姐怎么可能早就认识? 不过,狐媚子的肚子一看就不只三个月,真是不要脸! 然而最关键的,还是分明所有人都知道什么事,所有人之间,都好像有一个公开的“秘密”,还是大秘密。 就只瞒着她一个人般! 再想到叶定宜当时的反应。 她一直都没说话,一直都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闲闲的吃着茶。 脸上的表情,好似有些愉悦,又好似有些嘲弄。 就跟在看一出正演得热闹的好戏一般…… 叶宝宜一下就确信,如果真有大秘密。 那叶定宜也十有八九是知道的,没准儿还是知道得最多的。 所以才能那样一副看猴戏的、所有人都是演给她看的戏子,只有她一个人是观众的表情了! 叶宝宜这下哪里还稳得住? 她不立刻弄清楚自己到底被瞒了什么,不知己知彼。 只怕很快就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了也只能做个糊涂鬼了! 偏郭氏还非要把她留下。 她还只能强忍着,继续服侍她、哄着她捧着她。 幸好郭氏是真累了,躺下也就片刻功夫,已经睡了过去。 叶宝宜方暂时得以脱身,当然要立刻来追赶叶定宜了。 叶定宜见叶宝宜还算没蠢到家。 淡淡一笑,“哪里怪了,我没觉得呀。” 叶宝宜咬唇,“夫人又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都看得出来,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太夫人和两位小姐照理不该第一次见面,就那般厌恶文姨娘。” “澈哥儿也不该那么大的反应,为了她接连、接连骂太夫人和两位小姐‘坏’才是。” “夫人就不怕众人皆醒惟您独醉,到头来,没准儿被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么?” 不待叶定宜说话,又道:“尤其听说当初是侯爷亲自带澈哥儿回来的。” “还不是侯爷说他是谁,他就是谁啊。” “您又没亲眼见到他的亲生父母,没亲自确定过,他果然是那家的孩子。” 叶定宜仍然一脸的淡笑,“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想来侯爷不至于骗我。” “退一万步,就算侯爷骗了我,澈哥儿也是我儿子,我也是敕封的永宁侯夫人,谁都灭不过我的次序去。” “所以还是那句话,你担心你自己吧!” 叶宝宜急道:“那夫人就甘心被欺骗,被蒙蔽吗?” “我敢说当中必定有鬼!” 叶定宜摊手,“太夫人不都是为了给你出头撑腰么?谁不知道你现在是她面前的红人儿。” “两位小姐的话,应该是生气侯爷迎文姨娘进门花得太多吧?” “毕竟如今是她俩管家,府里没银子了都得问她们。她们又不敢直说长兄,可不只能迁怒文姨娘了?” “至于澈哥儿,他不是腿忽然痛了才说太夫人,不是被吓到了才说两位小姐的么?哪儿就是在为文姨娘出头了?” 叶宝宜更急了,“可明明就不是,就是傻子都看得出一定有问题。” “侯爷既那么喜欢她,也大可早就迎她进门。反正他是侯爷,本来就可以纳妾的。” “夫人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能说什么。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纸都快包不住火了,才迎她进门呢?” “夫人可千万……” 后面的话,在叶定宜似笑非笑,但又分明洞悉一切的表情和目光下。 说不下去了。 因为忽然明白过来,叶定宜的确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她的那点想要借刀杀人的小心思了。 果然叶定宜不装了,“为什么现在才迎她进门?当然是因为你宝姨娘先进门了呀。” “不然就你一个,连个跟你过招的人都没有,你一天天的不是太寂寞了?总要给你找点事儿做不是?” “所以她其实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她还进不了侯府的门。” 叶宝宜一下噎住了,“你、你……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爹娘都已被你害成那样,家也散了,你还想怎么样?” “就算我有错在先,也已经受到惩罚付出代价了啊。还是巨大的代价,难道还不能让你解恨吗?” “你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就是对个陌生人,都不至于如此!” 顿了顿,“何况她有子又有宠,一直养在外面,还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如今进了府,便有名分了。你就不怕哪天被她骑到你头上,让你这个夫人也再当不下去吗?” “没见过你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 叶定宜轻嗤,“陌生人可不会动辄要我的命。” “受到惩罚付出代价也是应得的,却并不能抹杀了你们的罪行。” “至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觉得,我事先会不考虑这些吗?想要骑到我头上,想要取我而代之,也得她有那个本事。” “毕竟,她首先得过你这一关不是?” 第135章 你不该让我坐享渔翁之利? “毕竟,她首先得过你这一关不是?” 叶宝宜让叶定宜这句轻描淡写,却分明恶意满满的话。 给说得整个人都如坠冰窟般,霎时浑身都凉透了。 片刻才挤出声音,“你、你什么意思?……所以从你算计我身败名裂,只能做妾开始。” “你就已经在算计着今天,你就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你根本就是在请君入瓮,根本就把所有人都算计了,对吗?” “我要告诉侯爷去,我要当着侯爷的面,揭穿你的真面目。我一定要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叶定宜笑容不变,“你去啊,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本来他就厌恶你,再多一条你污蔑夫人的罪状,你猜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府里可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到时候把你随便往哪个不见天日的僻远庄子一扔。” “你的嫁妆便名正言顺理所应当是府里的,你也死了都可能连口棺材、连个葬身之地都捞不着了。你确定还要去告我?” 叶宝宜气得牙关都快咬碎了,“你好奸诈、好歹毒的心!” “就算现在侯爷不信我,也迟早会信我,迟早会有真相大白,让你付出代价那一天的!” 叶定宜点头,“应该还是有一两分可能,会有那一天吧?希望总是要有的。” “可惜就怕到时候你坟头草都已经几尺高,压根儿看不到了!” “你其实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先给了你一个容身之所,你现在可就在流放岭南的路上。” “吃尽各种苦头还是次要的,就怕还要受尽各种凌辱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叶宝宜恨声,“要不是你算计我,要不是你毁了伯府。” “我日子只会比现在好过十倍,我的家、我的爹娘也都还在。” “还想我感谢你这个罪魁祸首,你如此颠倒黑白,一定会有报应的!” 叶定宜轻笑,“不是先有因,才有果么?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不从来都是如此?” “我说你感谢我,也不只是我给了你容身之所。还因为我是夫人,我也姓叶,你才能至今好好待在永宁侯府,站我面前。” “不然你以为侯爷还会让你留在侯府?他看的可都是我,都是我的存在庇护了你。” “所以你不该报答我,不该先在前头斗个你死我活,让我坐收渔翁之利么!” 叶宝宜咬牙切齿,“你做梦!” “我绝不会如你所愿的,死也不会!” 叶定宜挑眉,“你要是真舍得死,我还服了你。” “可惜你敢吗,你舍得吗?你要是死了,可就白白便宜我,你爹娘弟弟们也没有任何指望了。” “那你除了斗,还能怎么着?” “刚才就说过了,我是夫人,名下也有儿子,她也是有宠有子,我们都各有筹码。” “你却有什么,太夫人的宠爱?笑死,她对你有几分真心,你自己难道还能不知道?” “那你斗了好歹还有几分希望,不斗可就只能坐以待毙,只剩死路一条了!” 叶宝宜越发咬牙切齿了,“你以为我是傻子不成?” “我斗了一样没有希望,因为等我跟她斗得两败俱伤,就算侥幸惨胜之后,也还有你黄雀在后。” “你压根儿不会放过我,只会让我落得更惨的下场。” “那我干嘛还要斗,不如直接、直接……” 想说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算了。 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口。 她还这么年轻,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凭什么要去死? 该死的明明另有其人! 她如果死了,也正如叶定宜所说,只会便宜她,她爹娘和弟弟们也没有任何指望了…… 叶定宜好以整暇,“怎么不说了?发现果然舍不得死?” “这就对了嘛,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赖活着赖活着,就有转机了呢?” “譬如,到时候侯爷只剩你生的儿子,那你不是想不母凭子贵,都难了?”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晒得我头疼,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不等叶宝宜再说,已让白兰冬青簇拥着,很快走远了。 剩下叶宝宜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的。 明明太阳已经暴晒到身上,依然觉得浑身说不出的冷。 难道,她真只能如叶定宜所愿的,去跟狐媚子斗个你死我活,让她坐收渔翁之利么? 她才不要,叶定宜休想摆布她……可如果不斗,等狐媚子过阵子站稳脚跟后,又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叶定宜真的好奸诈好歹毒,她明明早就知道一切。 却非要装作不知道的,把她给拉下火坑。 从当初请她们母女过府探病,到留她小住,再到守着她说侯爷待她不好,再到打着侯爷的名义给她送簪子。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的阴谋! 可……心里却又很清楚,如果不是她先对侯爷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让叶定宜看了出来。 如果不是她自己先把腰弯了下去,叶定宜又怎么可能有机会骑到她头上? 说到底,都是她自找的,都是她心术不正,自己把自己给害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啊…… 一旁翠翘见叶宝宜一直不说话,整个人也是摇摇欲坠。 生怕她出个什么事儿。 忙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开了口,“姨娘,您还好吧?” “要不,我先扶您回去歇一会儿?您脸色真的很难看……” 叶宝宜这才醒过了神来,“回什么回,太夫人一醒就要叫的,还是折回太夫人屋里去吧!” 哪怕这座靠山根本靠不住,眼下她也只能抓住了。 翠翘显然也知道郭氏靠不住,低声道:“姨娘,要不就听夫人的。夫人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吧?” “说不定,她看您一直听话,就肯给咱们一条活路了呢?到底也是亲姐妹,总比……太夫人信得过吧?” “而且文姨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肯定容不下您。到时候您为了活着,为了日子好过一点,仍然只能斗。” “那何不如了夫人的愿,让夫人高兴呢?人一旦高兴了,自然、自然什么都好说了……” 第136章 确定没第二条路,自然乖了 叶宝宜咬牙,“可我凭什么让她高兴,都是她把我害成这样,都是她害了全家的。” “我都恨死她了,还要让她高兴,我、我……” “再说就算我听她的,她就能放过我了?她不会的,到头来我一样死得很难看!” 翠翘小声,“那、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就坐以待毙吗?文姨娘不敢恼太夫人,迁怒您却肯定敢的。” “她又有孩子,又有侯爷撑腰,就怕防不胜防呀……” 叶宝宜恨恨道:“她容不下我,难道就容得下叶定宜?我就是个姨娘而已,还什么都没有,根本不足为惧。” “叶定宜却是夫人,我不信她不想取叶定宜而代之。” “等她成了夫人,收拾我还不是易如反掌?又何必现在操之过急浪费精神,不如擒贼擒王,直接冲叶定宜去。” “所以,我们按兵不动。她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我还想呢。” “就看到头来,谁能如愿以偿了!走了!” 翠翘还想再说,“可是……” 叶宝宜已大步往嘉禧居走去,她只能打住,也跟了上去。 另一边。 白兰也正小声跟叶定宜说话,“夫人,宝姨娘会听话,去跟那一位狗咬狗吗?” “我怎么觉得,她都快恨死您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如您所愿呢?” “看来还是被毒打得不够,还是现在的日子太好过!” 叶定宜扯唇,“我本来也没指望一说她就听话,我刚才只是为了气她,让她难受而已。” “你不觉得看对方终于知道了一切,明明都快恨死你了,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路都是死路。” “所以只能干瞪着你的感觉很爽吗?” 顿了顿,“我其实也算是提前给她指路。” “她这会儿只怕还在想着,就算不能借刀杀人,也不是没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了。” “毕竟那一个肯定想取我而代之,我呢也必定容不下她腹中的孩子。我们的利益冲突更大,势必会先斗起来。” “可惜,有些事她不知道。那一位也更容不下她这个跟侯爷有了夫妻之实的,我还会给她制造机会。” “等她确定她眼前的确没有第二条路了,自然就乖了!” 就闵心柔那性子,能容得下与别的女人分享孟少恒就怪了。 等她发现自己都进府了,孟少恒竟然还要去叶宝宜屋里。 也不知道得多精彩? 傍晚时分。 孟少恒特地过来陪叶定宜用晚饭。 说了几句话,又扯上了跟叶定宜圆房之事上去,“我是想的,虽然与夫人成亲已快两年。” “也不能委屈了夫人才是。” “所以打算还是选个好日子,简单补一回该有的礼节,就当再娶一回夫人了。然后再……咳,夫人意下如何?” 叶定宜强忍住反胃,笑嗔道:“侯爷说什么呢,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再说,又不着急,还是以后再说吧。” “倒是文姨娘听说今儿吐了几次,莫不是累着了,动了胎气?” “侯爷还是陪她吃晚饭去,这段时间也多陪陪她吧。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本来心里就不安。” “有侯爷这个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陪着,她多少总能安慰些,对孩子也好不是?” 孟少恒虽然心知自己必须跟叶定宜圆房了。 但也并不急于一时。 尤其闵心柔今儿受了气,跟孟元澈终于有机会母子抱头痛哭后,情绪又太激动。 等终于回到自己院里,便吐了个昏天黑地,坐着都难受,只能躺着。 叫孟少恒怎么忍心这个当口,再让她更难受? 所以他所谓的不能委屈了叶定宜也好,要再选好日子也好。 说到底都只是他的缓兵之计,还能让叶定宜以为他重视她,何乐不为呢? 却不想,叶定宜反倒如此善解人意,那当然最好了。 孟少恒遂又在跟叶定宜推辞了几个回合后。 顺势看闵心柔去了,“能得夫人这般贤惠的妻子,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我就先走了,明儿再来看夫人啊!” 叶定宜这才冷笑起来,“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却是八辈子修来的晦气!” “冬青,多点几支香。待会儿再让婆子们好好擦一擦地。” 冬青忙应了“是”,点香去了。 白兰则赶紧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夫人,周大叔传话进来。” “说后日就是端午节了,明儿如梦打算叫几桌席面,带作坊上下都热闹一下。” “问您可得空出去?要是您得空,下午还可以去曲江池看赛龙舟,这几日那边都有赛龙舟,热闹的不得了。” 叶定宜闻言,还没说话。 正好冬青点完香回来了,立刻笑道:“夫人,咱们去吧?” “热是热,挤是挤,但听说是真热闹。而且看赛龙舟时可以赌彩头不说,还可以跟着放声大喊一通,什么烦恼都尽消了。” “听说还有卖各种冰碗小吃的,夫人就带我们去开开眼吧?” 叶定宜见她满脸的期待。 一旁白兰也是跃跃欲试,“我长这么大,还真没看过赛龙舟呢。” “一定很热闹,夫人,去嘛去嘛?” 知道二人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哄她开心。 到底不忍拂她们的意,“好好好,我们去。明儿务必吃尽兴、玩尽兴再回来!” 白兰便兴冲冲的叫人给周大叔传话去了。 是夜,孟少恒自然又是歇在闵心柔屋里的。 但听说闵心柔睡了一夜起来后,还是吐得厉害,整个人都快蔫儿了。 孟少恒心疼不过。 于是亲自召见了吴大管事,让他尽快安排人,给闵心柔设一个小厨房。 方便她能随时都有热水热饭,小厨房的用度也必须捡最好的送。 另外,每日给闵心柔额外送一两燕窝。 叶定宜不由嗤笑。 果然是心爱的女人,府里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依然半点舍不得委屈了呢。 就是不知道,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知道后,会气成什么样。 ——毕竟,她们都没的燕窝吃,她们也没有小厨房,还得成日为省银子操碎心。 也不知道叶宝宜知道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第137章 发泄一通后果然痛快 叶定宜才懒得管那么多。 妆扮收拾一番,便带着白兰冬青出了门,先去了她们的作坊。 如梦一早就知道叶定宜今儿要来,早就等着了。 见她终于来了,笑眯眯的迎到后堂。 便捧上了粽子,“这是这几日空闲时,我带了大家伙儿亲手包的。” “因为人多,口味不一,便全是包的两口一个的,好让大家什么口味都能尝一尝。” “夫人和两位姑娘都快尝尝的,我反正觉得自己包的,就是不一样。” 叶定宜和白兰冬青便各都挑了一个吃。 一边吃一边笑道:“自己包的确实不一样,好像格外香甜些。” “还有多的么……有就好。那我们可就不客气,要连吃带拿了,如梦姐可别舍不得。” 如梦直笑,“怎么可能舍不得,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还是别吃多了,省得中午吃不下。我再让人切点瓜来,给夫人解解腻啊。” “对了,夫人让人送过来的那个王婆子做事还挺利索,也挺有眼色。” “我给安排到厨房了,没想到她还蒸得一手好馒头。” 叶定宜笑着点头,“你用着顺手就好。” “但也别什么都让她知道,怕她嘴不严。” 一时吃完了瓜。 如梦方拿出账本,正色跟叶定宜汇报起来,“夫人,自卖第一批成衣以来,近来又已卖过两批。” “第二批卖了一千零四十五两银子,第三批卖了……” “刨除各项成本,再算上我们的布匹针线等库存,净利润一共是……” 她报得认真。 叶定宜也听得认真。 认真之余,还一心二用的思忖起石青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来。 虽然作坊如今也有摇钱树之势,但石青云可更能干,她不可能傻到嫌银子多不是?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由衷希望如梦和石青云能早日重逢,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 等叶定宜和如梦忙完正事。 午时到了,订的席面也送到了。 如梦便招呼作坊上下都坐了,又请叶定宜坐了上席。 大家热热闹闹的开动了。 不过下午叶定宜邀请如梦也一起去看赛龙舟时。 她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夫人玩儿高兴点吧,我就不去了。” “还有一堆的事儿要忙呢。” 叶定宜心知她应该是怕遇上……以前的“熟人”,不但会勾起她自己不好的回忆。 指不定还会给她带来麻烦。 到底还是没有再劝,“行,那你就留下继续忙你的。” “等明年你得闲了,我们再去也是一样。” 明年的这时候,石青云就在她身边了。 相信爱人给的鼓励和底气,一定能让她勇敢起来的! 叶定宜遂只带着白兰和冬青,车辕上也仍坐着周大叔和福生。 去了曲江池。 果然远远的已能看见曲江池四周都是人山人海,声音震天,热闹的不得了。 好在周大叔和福生一个老道,一个机灵。 在人群中一阵穿梭攀谈后,竟硬生生给叶定宜主仆三个弄了个既视野好,又不晒太阳的地方。 虽然要花十两银子。 但当叶定宜坐在卖家提供的藤椅上,吃着同样由卖家赠送的冰碗子时。 还是觉得这十两银子花得忒值了! 等她吃完冰碗子,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水面上的大鼓也再次擂响,预示着新的一轮赛龙舟马上开始了。 果然很快就有四条龙舟一字排开,各自的鼓手和划龙舟的汉子们也全部就位了。 却没马上开始比赛。 而是有穿了跟各自龙舟队一样颜色衣裳的小厮端了托盘。 在人群里穿梭起来,“客人支持我们队吧?我们一定胜出!” “我们队可是去年参赛的二十几支队伍里最后的榜眼,今年可是冲着总状元去的。何况现在还只是小组赛,一定不会让客人们失望的。” “您支持我们队吗……谢您了,待会儿一定让您把彩头翻倍赚回来……” 叶定宜虽然看得有趣,一开始却没打算也支持哪支队伍。 是白兰和冬青一再劝她,“夫人就随便支持点儿呗?就当怡情了。” “是啊夫人,不然待会儿替谁呐喊喝彩好呢?” 周大叔跟福生也笑道:“听说往年还有人靠着这个,买房买地呢。” “咱们虽不指着发财,但能高兴一下,也是好的。夫人要不就支持蓝队吧?我瞧他们个个儿膀大腰圆的,一定能行!” “你小子懂什么,哪个不是膀大腰圆呢?这要靠配合的,我觉得红队更有优势,个个看起来都老道有经验……” 叶定宜见大家都兴头。 终于也来了兴致,听周大叔的,支持了红队二十两。 如此等小厮们四处都穿梭了一圈,把彩头都收齐了。 四条龙舟便在一阵雨点般的密集鼓声和一声响亮的鞭声后,如离弦的箭一般,全部射了出去。 四周的人们也开始拼命的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呐喊起来,“红队第一……红队冲啊……” “蓝队必胜……蓝队必胜……” “黄队加油,快追上他们啊,快——” “哎呀快快快,要撞上了……幸好,幸好……红队加油……” 个个儿都喊得撕心裂肺,面红耳赤。 脸上却又分明洋溢着直接的、发自内心的快活。 叶定宜便也再次忍不住受到感染,跟着先是小声,再是大声的呐喊起来,“红队加油,红队必胜……” “红队追上去……快——” 喊到最后,终于红队胜出了时,她已是声音嘶哑,满头大汗,耳根也隐隐作痛。 心里却说不出的轻松,说不出的快活。 就跟才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般,整个人都通透了。 她也终于明白,白兰为什么非要劝她来,冬青又为什么会说跟着放声大喊一通后,‘什么烦恼都尽消了’。 原来都是真的! 等稍后红队的小厮来根据发给叶定宜的对牌,送胜出彩头时。 她便把连本带利一共五十两银子,都递给了白兰,“你们几个分了吧!” 白兰和冬青见她双眼亮晶晶的,显然是真高兴,当然不会扫她的兴了。 齐齐笑道:“夫人既安心当这个散财童子,那我们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今儿真是赚大了,吃好了玩好了不算,还有的大笔赏银来。这样的日子真不能天天有吗?” 说得叶定宜忍俊不禁。 正要再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不是高凌,又是谁? 第138章 希望他无病无灾的美好祝愿 叶定宜下意识看冬青。 不会是她事先就透露了她今日的行踪吧? 冬青立刻明白了叶定宜的意思,忙连连摇头,示意她可什么都没说。 高凌见状,也明白过来。 忙笑道:“夫人误会了。是我有事到这一带公干,远远的看见很像是夫人一行。” “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真是夫人。” “您这是特意来看赛龙舟么?大过节的,是该好生乐活一下的。” 叶定宜其实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一点都不体面。 她笑起来,“我不是误会了,只是有点惊讶这里都能遇上高爷。” “原来高爷是来公干,还挺巧的。” “我们的确来看赛龙舟的,没想到还挺热闹挺好看,都觉得不虚此行。” 说完顿了一下。 还是问出了口,“那个,沐爷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想来已经好多了吧?不然高爷也不能放心出来公干了。” 高凌笑着点头,“是好多了,都能撑着下地走几步了。” “常大夫也让要尽量多动,才能让血脉经络都更通畅。” “对了,还没感谢夫人让周大叔送去的节礼。您想得也太周到了,鸡鸭鱼肉各色粽子样样齐全。” “我们这两日都吃得满嘴流油呢,就是爷得循序渐进进补,只能看着我们吃了!” 叶定宜笑,“大家都喜欢吃就好。” “主要沐爷和您都对我照顾颇多,常大夫也是我无名有实的师父,大过节的,理当感激、孝敬。” “那高爷忙您的去吧,我们就不耽误了。” 高凌摆手,“不耽误,正好夫人这儿凉快,可以歇一歇。” “爷也吩咐给夫人准备了回礼,送去梳子胡同了……您放心,就是寻常的节礼。” “夫人总不能只许您给我们送,不许我们礼尚往来吧?” 叶定宜忙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着本来你们就伤的伤,忙的忙,没必要再操心这些小事。” “我也一多半儿是为常大夫送的,沐爷和高爷实在无须跟我客气。” “但既已送过去了,那我就谢过二位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高凌本来还打算送叶定宜回去,得知主仆一行还要到处逛一逛,吃遍附近的所有小吃美食。 等入了夜,还打算夜游曲江池畔。 毕竟京城一年里也就只过年、端午、中秋以及万圣节不宵禁。 今儿既是特地出来玩的,当然要玩尽兴了! 高凌方不再坚持相送,告辞离去了。 剩下叶定宜一行因太阳还很大,便又看了一轮赛龙舟。 直至太阳落了山。 才往四周逛吃逛吃去了。 如此不知不觉走到了长生桥旁边,见桥上都是丢百病的人。 叶定宜就想到了自己荷包里的灰包。 京城有端午祛五毒、丢百病的习俗。 顾名思义,祛五毒便是以雄黄艾叶等,祛除一切蛇虫蚊蚁。 丢百病则是将一年收着的药饵药方等拢在一起烧成灰。 然后站到长生桥上,将这包灰有多远丢多远,如此疾病便再也不会找上门了。 叶定宜自那日孟少恒问她端午节要不要到曲江池看赛龙舟,再到长生桥丢百病。 就已经在想着这事儿了。 但还是直到昨晚定了今日要出游,她才再也忍不住,悄悄把之前常大夫和她都给沐沣开过的方子默了出来。 随后还悄悄烧成灰包了起来…… 虽然,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这是干什么,不是要忘记,不是不许给自己任何的念想吗? 那偷偷做这些事干嘛,感动自己么? 尤其她还在学医术,就更不该信这些了。 所以她很快将灰包放到了净房里去,打算今日抽个空偷偷给扔了……当然,叶定宜最后还是没扔。 而是鬼使神差般,出门之前给带上了。 并且这会儿看见长生桥,便再次忍不住心动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既不准备也准备,不来长生桥也已经来了。 何不还是给他扔出去呢? 说到底,只是她一个希望他往后都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美好祝愿而已…… 一旁白兰冬青见叶定宜一直犹豫不前。 笑道:“夫人走啊,都到长生桥前了,哪有不上去走一走的道理。不然不是白来了?” “可不是,就算不丢百病,长生桥上走一走,一样活到九十九!” 还不由分说,直接架了叶定宜就往桥上走。 叶定宜到底笑起来,“冬青你哪里学来的这些俚语,还挺有意思的。” “好了,你俩小心一点,别让挤着了……人可真够多的!” 如此随着人群到了桥中央。 叶定宜终于还是忍不住,趁白兰冬青都不注意时,从荷包里取出灰包。 再铆足力气,远远扔了出去。 心里这才轻松了,这下好了,沐爷往后便不会再受伤,不会再动不动就身陷危险。 她也能……安心了。 走完长生桥,眼见前面有卖甘草雪饮水的。 叶定宜正打算让福生去买些。 没想到高凌又笑眯眯找了来,“夫人,听说前面待会儿有人放烟花。” “都是内造的炸开后花形极大、蹿得极高的大烟花,寻常人基本是见不着的。” “您要不看看去,正好也歇歇脚了。” 叶定宜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他这个‘有人’,说的是谁? 显然就算不是某些人本人,也至少是他吩咐安排的。 她下意识就要婉拒,“高爷这么忙,怎么刚好知道有人放烟花的?” “可惜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还是以后有机会了,再看您说的大烟花……” 白兰和冬青却已齐齐哀求,“夫人,不是说好再玩半个时辰,再回去的吗,就去看看呗。” “是啊夫人,我最喜欢看烟花了,求求夫人了……” 还跟刚才架她上长生桥一样,不由分说又架起了她,“高爷还站着干嘛,带路呀。” 叶定宜只得一路嗔怪着,“你们两个要反天了是吧?” “再不给我放下,扣你们月钱了啊……不止扣月钱,什么都扣……” 半推半就穿过旁边的小巷,再被带到了河边的空地上。 第139章 感动 他真的很喜欢她吧 河边就安静多了,只远远看得见稀稀拉拉的人影。 高凌应该还清了场,反正提前已经摆好各种烟花的空地四周,一个老百姓都没有。 他还给叶定宜安排了藤椅和桌子,桌子上还摆满了各色点心瓜果。 等请叶定宜坐下后,便笑道:“夫人先坐下稍事歇息,再吃点儿东西。” “我这就让他们点烟花啊,您正好边吃边欣赏。” 又笑着补充,“今儿准备了大鹏腾空、蟾宫月殿和龙飞凤舞等大烟花。” “夫人觉着哪个好,就说一声啊。下次有机会了,才好再放给您看。” 叶定宜淡笑,“这样又是劳神又是破费的事,一次便足矣,哪还能有下次。” “高爷让他们点吧,点完了欣赏完了,也好都早点回去。” 高凌见她到底还是不怎么高兴。 笑着应了“是”,做了个手势。 很快,随着“咻……咻……咻……”的几声后。 天空攸地炸开了一片接一片的火白星子,照得整个四周都犹如白昼。 那些烟花却不是炸了就完。 而是一个炸开成十个,十个再炸开成百个。 范围越来越大,炸开的花形和颜色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绚丽。 很快便成了一个万花破出、星河烂漫、火树银花的世界。 白兰冬青和周大叔父子都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太好看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花……” “可不是,做梦都没梦到过……往年宫里放时,就只知道在放,能远远的看见那一片天都是亮的。” “还想着也没什么好看的,现在才知道,近看之下原来如此好看,难怪都喜欢!” 便是叶定宜,也再忍不住被眼前的美景所打动。 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来。 怪道都喜欢美食和美景呢,原来真的能慰藉到人。 也真的能抚平人心里的缺口,让人至少暂时忘却烦恼! 一旁高凌见她终于笑开了。 趁烟花炸开的空隙,忙开口,“爷说知道夫人暂时不缺什么。” “也知道您不在乎那些烂人,不会被那些烂人影响了心情,他们更伤害不了您。” “但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多少终究还是会坏了您的心情。这才吩咐我,放些烟花给您看,让您高兴高兴。” “幸好现在看来,夫人确实是喜欢的,开心的。爷待会儿知道了,也能安心了。” 叶定宜一笑,“确实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不过还好,因为只拿他们当笑话看,自然恶心不着了。” “但也多谢沐爷的这番心意了,他想得真的很周到。” “高爷回去后,千万记得替我好生道谢。” 心里却半点不若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甚至,……有些想哭。 只是考虑到她心情可能不好,为了让她高兴高兴,为了让她开心,就不惜这样大费周章,一掷千金。 沐爷他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吧? 可她真的回报不了他的喜欢……因为不知道,他的喜欢到底能持续多久…… 她怎么就不能早点遇上他,非要在她的人、她的心都已经千疮百孔之后呢? 高凌已笑道:“爷一向不拘小节惯了的,也就是夫人,他才会想得这般周到了。” “换了别人,他才懒得呢。” “对了,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也不知到时候有没有幸,请夫人上门吃一碗寿面?” “夫人要是能去,要是能再给我几句祝福的吉言,可就是我的福气了。” 叶定宜忙把心里的情绪都压下。 笑道:“原来高爷的生辰就在眼前,那可得提前祝你快乐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了。” “可惜我应该不得空,家里家外琐事都挺多的。” “但高爷放心,人虽到不了,礼一定会到的。” 高凌虽然没抱太大希望叶定宜会去,他只是想给夫人和自家爷制造一个再见的机会而已。 可真被婉拒了,还是有些失望,“夫人真去不了呀?” “还说今年人比往年多了,定能更热闹呢,没想到……” “既夫人去不了,也别准备什么礼物了。有您刚才的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夫人快继续看烟花吧。” 叶定宜正要再说,随着新一轮的“咻……咻……咻……”,又有接连不断的火白星子升上天空。 她只得打住了,——毕竟说什么高凌都再听不见。 然后专心的享受起新一轮的视觉盛宴,也是最珍贵的心意来。 足足放了大半个时辰。 所有的烟花才总算放完。 时辰也已委实不早,快交亥正了。 叶定宜遂没再跟高凌多客气,再次谢了他和沐沣。 又婉拒了他要送她回去的好意,带上自家一行人,先回去了。 白兰和冬青在车上说起刚才的烟花,仍然意犹未尽,“我觉得大鹏腾空最好看。” “哪有,明明龙飞凤舞更好看……竟然真能炸出龙凤来,到底那些匠人怎么做出来的?” “寻常匠人自然不行,但你没听高爷说,那些烟花都是内造的吗?内造的匠人,自然不一样。” “匠人再厉害,说到底凭我们也看不到。还得是沾沐爷的光,还得是沐爷的这番心意可贵啊……” 叶定宜由得二人说。 心里当然仍是感动的。 可惜,还是没那个勇气,所以,……且先交给时间吧。 说不定,时间终会给她一个答案呢? 高凌虽依言没坚持送叶定宜回去,还是确定他们一行已经平安回到了永宁侯府。 这才回了玉桥胡同去。 沐沣正在灯下看信,见高凌回来,仍然把信看完了。 方抬头看向他,“怎么样,她……咳,喜欢吗?” 高凌忙笑着点头,“喜欢的。夫人一直看得目不转睛,脸上也一直在笑。” “还说让属下回来,千万替她好生谢爷呢。” 沐沣却扬眉,“真的?你可别为了哄我开心,就添油加醋,明明只有一分,却硬往十分说。” 高凌忙摆手,“没有没有,属下怎么敢乱说?” “夫人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感动,属下看见她眼睛都红了。” “可惜属下说过几日属下生辰,请她来吃一碗寿面,她还是没答应……” 第140章 这家我们也不管了,大哥自己管吧 沐沣皱眉,“眼睛都红了,你确定她喜欢?” “不会是,弄巧成拙,反倒勾起了她什么不好的回忆吧?” 高凌忙笑:“怎么可能。属下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属下意思是,属下虽然没多少经验。” “也看得出夫人那是喜极而泣,因为真的感动。” “说来这样的一掷千金,就只是为了哄她开心。这世间哪个女人能不感动的,夫人当然也不例外了。” 沐沣沉声,“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行了,你退下吧!” 他的腿至少还得养半个月,才能勉强行动自如。 可这半个月里,要怎么才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虽然是已想好不能操之过急,得润物细无声了,总也得,时不时能有机会,见上一面吧? 不然她肯定又得缩回去,他必须把握好那个度…… 高凌却没动,“爷,虽然夫人不肯来吃寿面。” “但据冬青说来,夫人今儿在长生桥上,给爷丢百病了。” 沐沣眼睛一亮,“确定?” 高凌笑道:“冬青说夫人打昨晚起,就一直遮遮掩掩的。” “她早上还看见了夫人烧剩的半拉纸,上面写的正是爷的药方子。” “傍晚时分上了长生桥后,夫人也一直遮遮掩掩,生怕让人看见了似的。” “之后,终于趁人都不注意,把一个小包远远扔了出去。” “这不是给爷丢百病,还能是什么?她可没其他牵挂的人,她自己也好好的,何况给自己丢哪用得着遮掩?” 沐沣抿唇,“不是已经跟冬青说过,让她只听夫人一个人的。” “不经夫人允许,不许透露夫人有关的任何事给任何人知道吗?” 他虽然喜闻乐见这样的事。 他也希望知道与她有关的一切。 但他既然答应了她,就绝不会食言! 高凌忙摆手,“冬青不是故意透露的。” “当时夫人看烟花看得入神,属下不便打扰,就站到了旁边去。” “是白兰姑娘先说起了这事儿,冬青才附和的。” “应该是,白兰姑娘也看好爷,支持爷,所以有意透露给属下的吧?” “白兰姑娘可是打小儿就跟着夫人的心腹,她都支持爷了,爷离成功还会远吗?” 沐沣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是冬青故意透露的就好。” “至于白兰,将来可要给她包一个大红包才是。” “对了,你九爷来信了。说他虽还没抵达福建,却在半道上已经接到信,说确定发现银矿了。” “等他到了后,就可以组织人力开采了。难得这么大好的消息,传令所有人都有赏!” 可见她就是关心他、就是在乎他的。 不然为什么偷偷为他丢百病,不假手任何人,不让任何人知道? 她就是在口是心非。 但,口是心非就口是心非吧,他每天都多靠近她一点点,再一点点。 总有一天,她会心口如一,再不推开他的! 高凌笑着应了,“多谢爷赏赐,属下待会儿就传令下去。” 心里暗忖,看来爷显然爱江山更爱美人呀。 确定发现银矿,往后己方就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这样大好的消息。 竟然还比不过夫人为他丢百病这样一件小事,更让他高兴。 啧,还是那句话,老房子着火果然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他家爷苦了这么多年。 终于能有一个他喜欢、心里也有他的人了,他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了! 次日,便是端午节正节了。 永宁侯府上下虽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不高兴。 大节下的,家宴还是不能少的。 自然该给下人们加的菜,下发的赏赐,也不能少了。 孟少茵孟少菱的脸色于是打清晨起来起,就没好过。 等中午所有人都到齐了。 孟少恒为了不委屈闵心柔,还先是借口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哪还用得着摆两桌,就摆一桌得了。” “反正都是自家人,实在没必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让闵心柔也坐了,连带叶宝宜也得了个座儿。 随后又因闵心柔让刚好摆在她面前的一道清蒸鲥鱼,熏得差点儿又要害喜。 还皱眉抱怨起孟少茵孟少菱来,“我不是提前让人传了话,文姨娘近来闻不得鱼腥味儿。” “今儿所有鱼虾都别上了吗,怎么还是上了?” “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嫌我一天天在外打拼还不够累是吧!” 姐妹俩便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闻不得鱼腥味儿,那就别过来,就待自己屋里啊。跟谁多欢迎她似的!” “就是,本来也没有一个做妾的,跟主子们平起平坐的道理。也不怕传了出去,别人笑掉大牙的?” “怕人笑的只是我们而已,某些人才不怕呢。因为他早就不要脸,早就没脸了!” “还所有鱼虾都别上了,那还吃什么吃?大过节的,都将就她一个人是吧?真以为她多了不得呢!” 然后越说越气,“人家可怀着身孕呢,可不了不得吗?” “笑死,还没进门就怀上的身孕,到底了不得在哪里了?又是设小厨房,又是吃燕窝的,猪油蒙了心了!” “以前听人说什么色迷心窍,总觉得太可笑太愚蠢。现在方知道,原来蠢人就在身边!” “已经跟大哥说过很多次,账房没钱,家计艰难,我们姐妹头发都要掉光了。还是要大手大脚,当真以为我们姐妹很容易是吧?” “可见大哥才是把我们的话当耳旁风。既然如此,这个家我们也不管了,大哥自己管吧!” 孟少茵孟少菱说到最后,气愤委屈得眼泪都来了。 辛辛苦苦到头来,什么好处都没落下不说,还连一句好话都落不着。 她们疯了才继续管这个家,大不了以后家里有什么她们就吃什么,没的吃就一起饿着呗! 孟少恒没想到自己就随口抱怨了两句。 就招来两个妹妹这么大通话。 虽然心里也知道她们确实操心受累了,当着闵心柔的面,还是忍不住觉得丢脸。 柔儿可不知道府里艰难到这个地步。 她看向他的双眼里,也满是委屈和依赖。 就像在说又不是她故意要害喜的,她确实控制不住,她能靠的也只有他了…… 第141章 大哥岂不更不孝不悌 孟少恒这般一想。 脸色也越发难看了,“我就随口一说,你们就这么多话。” “还口无遮拦,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还有一点侯府千金的体统样子吗?” “哪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像你们这样犯口舌的?又有谁跟你们一样,不敬长兄的?” “都给我把《女诫》、《女则》各抄一百遍,再给我好好反省!” 孟少茵孟少菱都更气了,“大哥是随口一说吗,分明就是在质问我们,只差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了!” “可不是,你也说我们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那谁家的小姑娘得像我们这样劳心劳力管家的?还得不着一句好,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大哥还好意思说你一天天在外面打拼多累,都那么累了,也没耽误你今天纳一个,明天纳一个啊。” “我们都快累死了,脸也跟着丢光,这辈子都没指望了。竟还说我们不敬长兄,你倒是看看自己有没有值得我们敬的地方!” 孟少茵还红眼看向郭氏,“母亲,您也说句话呀。” “我们都不敬长兄了,那大哥岂不是更不孝不悌?我们可差他差远了!” 郭氏何尝不早窝了一肚子的火? 她是这家里辈分最高,地位最尊的。 她院里都没设小厨房,一直都跟着大家一起吃大厨房。 她也没的燕窝吃,别说燕窝了,连个银耳阿胶都没的吃了。 可着满京城,谁家太夫人老封君当成她这个窝囊样儿啊? 结果拜高踩低的狐媚子小贱人才一进门,不孝子便一再的为她破例。 人家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也就算了。 他倒好,为个上不得高台盘、见不得光的贱人小妾忘了娘! 现在既然孟少茵问到了自己,郭氏当然也不会客气。 直接冷笑,“他不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要不是顾及会被人骂、吐唾沫,没准儿还会招来言官的弹劾。” “他早恨不得把我扔大街上自生自灭去,早恨不得吃了我了,你要我说什么说?我敢说什么吗?” “人家可是侯爷,是一家之主,一大家子都指着他呢。我们能怎么着,还不是只能忍着,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孟少恒早知道郭氏不会向着他说话了。 还是被气了个够呛,“母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时候你不两边劝,力争尽快让大家都消气就算了,还火上浇油,恨不得越乱越好。” “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难怪府里会成今日这般模样,都是娶妻不贤害的!” 不等郭氏说话,又恨声继续,“不就是设个小厨房,不就是吃点燕窝么?” “当年你有身孕时,难道没有过这些?是后来家里人越来越少,才把小厨房都取缔了的。”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文姨娘她有了身孕,害喜严重,也就是图个现下方便。” “等将来她生产完了,照样会取缔的,你至于这样借题发挥斤斤计较吗?你不看她,不看我,还要看孙子吧?”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亲长,子孝也从来都是排在母慈之后的!” 郭氏硬生生被气笑了,“不就是设个小厨房,不就是吃点燕窝?” “说得可真轻巧,那我还可以说,不就是个小妾,说难听点便是半个奴婢,可以通买卖的么?” “却硬是让你抬举得要上天了,把我这个当娘的、把你妹妹们,还有你媳妇儿,都当什么了?” “说破了大天去,也是你没理!” 闵心柔心里也快气疯了。 母女仨合起伙儿来欺负她就算了。 竟然还说她是半个奴婢,可以通买卖,——她爹要是没获罪,她家要是还好好儿的,都给她提鞋也不配好吗! 可惜她都只能忍着,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哭了,“侯爷别为我跟太夫人,还有二位小姐不愉快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忍住……往后定不会再这样了。” “小厨房侯爷也下令撤了吧,原是我不配。便是此刻,我也不该坐在这里,扫主子们的兴的……” 哭得孟少恒心里越发恼怒了,“你没有错,不关你的事。” “我心里很清楚,错的都是那些小肚鸡肠的,都是那些没事找事、借题发挥的。” “可惜她们打错了主意,这个家还轮不到她们说了算。” “惹急了我,随时可以让她们滚蛋!” 孟少茵和孟少菱当然听得出这个‘她们’指的是谁。 都气得直哭,“到底是谁没事找事?你又凭什么让我们滚蛋?这是爹留下的家,是祖宗留下的家,我们也一样姓孟,你休想一手遮天!” “为个贱人要赶自己的亲妹妹滚,你可真是个好大哥。我告诉你,惹毛了我们,大家才真是别都活!” “这个家以后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们不当,不做这个出气筒冤大头了!” “我倒要看看,账上拢共只剩百十两银子了,你还要怎么纵容你的心肝儿挥霍无度。西北风可都要等到腊月才有!” 姐妹俩说完,饭都懒得吃了。 起身便怒气冲冲的走了,一边走一边不忘吩咐各自的丫头,“回去就把对牌和账本都送过来。” “往后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息我们再当这个家,再当这个冤大头!” 剩下孟少恒气得手直抖。 但向孟少茵孟少菱认错服软是绝不可能的。 再想到明明就是准备一家人好好过个节,结果却闹成这样。 都知道家和万事兴,家里乱成这个鬼样子,能兴旺就怪了! 他看向叶定宜时,便也没什么好气,“之前是夫人身体不好,才暂时让两位妹妹管家的。” “现在夫人既已大好了,还是夫人继续管家吧。” “主持中馈本来也是你身为夫人,应当应分的,就这么定了!” 叶定宜点头,“侯爷说得对,主持中馈的确是我的本分。” “辛苦了两位妹妹这么久,也的确不好再辛苦她们了。” “只是……” 随即却是话锋一转,“只是,六月十九便是观音菩萨生辰了。” “前儿打发人去给净尘师太送果菜和素粽子时,听老人家身边的师父说,师太历来都很看重那一日。” “所以我打算亲手抄几本佛经,届时送去献给师太,聊表一下心意。能不能,等我抄完后,再继续管家?” “一心二用的话,我怕实在兼顾不过来。且心如果不诚,只怕也瞒不过菩萨和师太……” 第142章 刀砍自己身上知道痛了 叶定宜当然不可能傻到继续管家。 连孟少茵孟少菱如今都知道管家是当冤大头了。 她这个曾经当过最大冤大头的人,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倒不想,孟少茵孟少菱才管家这么一段时间,便已经有这样的领悟。 果然刀要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幸好她有净尘师太这个现成的挡箭牌。 幸好,冬青这次去送端午的节礼时,的确听师太身边的人说了她历来看重观音菩萨生辰之事。 如今她抬出师太来,倒也不算撒谎。 大不了,她打明儿起,就焚香净手,真抄几本佛经送去宝华寺便是。 孟少恒才听叶定宜说出‘只是’二字,便知道她后面的话都是借口。 目的便是她也不想接手继续管家了。 毕竟之前就是她甩出来的,现在府里的情况比那时候还要乱、还要糟糕。 她除非傻了,才会重新接手呢。 可现在由不得她了,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不然她这个夫人也趁早别当了! 但叶定宜抬出的是净尘师太,理由也是如此的正当。 孟少恒已到嘴边的话,便只能咽了回去。 还得赞同她,“不知道师太看重也就算了,既知道她老人家看重,的确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 “抄经时也的确不好分心,心如果不诚,还不如不表呢。” “那夫人就安心抄经吧,管家的事,等你忙完了再说。这阵子便、便……” 可惜四下张望了一圈,硬是暂时代管的人都找不到。 母亲又无能又苛刻,现在还恨不得油锅里的银子都捞出来的据为己有; 两个妹妹才闹得不欢而散,他服软的话,不更得助长她们的气焰了? 柔儿又怀着身孕,本就劳累不得…… 还剩个叶宝宜,又是他厌恶的,且只是个妾罢了,也没有让她代管的道理。 传了出去,他也不用见人了……没准儿还会又让叶宝宜生出非分之想来,徒留后患…… 等稍后孟少茵孟少茵的丫头小心翼翼送了对牌和账本来。 孟少恒于是只能黑着脸,先自己拿着。 心里则想的是,等六月里叶定宜忙完了,她就可以接手了。 那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算亲自过问,亲自兼顾后宅的事,应该问题也不大。 反正还有吴大管事等人,他本来也只需要动个嘴。 至于一个多月后,若叶定宜还找借口拿乔的话,他索性也不让她管家了。 就他继续兼顾着,等柔儿生产完,出了月子后,直接让柔儿接手。 柔儿本就是大家出身,难道这些事还能难倒她? 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候叶定宜也好,其他人也好,都等着看柔儿的脸色过日子,都等着后悔吧! 只是心里纵已大概有了主意,孟少恒心情还是再也好不起来。 也懒得吃饭了,带上闵心柔,便拂袖而去了。 剩下叶定宜当然也不可能再继续留下,跟郭氏两看生厌。 遂起身屈膝一礼,“太夫人,那我也先走了。” 带着白兰冬青,同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屋里郭氏砸东西、骂人的声音,“狐媚子贱人,我饶不了你……不孝的东西,我也饶不了你……” 还有叶宝宜小心翼翼的声音,“太夫人仔细手疼……” 叶定宜不由一笑,“我让白兰你去厨房,让她们单独给我们准备两桌席面,你还说不至于,到底大节下什么什么的。” “现在知道至于了吧?我可早猜到,这顿家宴吃不成的!” 白兰笑道:“还是夫人神机妙算。” “不然大节下的,还得饿肚子,还算哪门子的过节呢?” 叶定宜扯唇,“不是我神机妙算,是太知道这家子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妖魔鬼怪了。” “还正好有了小厨房和燕窝的由头,都憋了一肚子的火,当然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可惜还差了小的那一个,不然可就更热闹,戏也肯定更好看了。” 冬青小声道:“可能是他们事后一想前儿,也觉得太过激太可疑。” “怕真露出什么马脚来,所以索性不让他在人多时露面了?” “反正他们母子私下也可以偷偷见……要不,啥时候我给他们母子制造个至少府里人尽皆知的机会?” 叶定宜摆手,“别,反正人都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曝光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还是先看他老子的笑话儿吧。” “打量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是以为管家很容易,就只是动个嘴而已呢。” “只怕还想着,我下个月还要拿乔的话,索性都不让我管了。直接留待那一位生产后,让她接手算了。”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只动个嘴而已。光账上没银子,就得先难倒他了,除非他有本事弄来银子!” 也该让孟少恒感受一下刀砍在自己身上的滋味儿了。 白兰冷笑,“他有本事弄来,府里也就不会难成这样了。” “不但不会弄,还挺会花。不然两千两撑到年底,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 “现在么,就自求多福吧!” 叶定宜笑“嗯”一声,“是啊,他自求多福吧。我们就别为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了。” “这便回去过节去,这些日子全院上下都辛苦了,周大叔周妈妈一家也辛苦了。” “正好趁今日,好生犒劳一下大家。” “不过,得关好门窗,也别走漏了风声。省得大过节的,气死几个,可就太晦气了!” 说得白兰冬青都笑起来,“还是夫人心善。” “可不是,换了我,巴不得多气死几个……” 翌日。 叶定宜便果然焚香净手,抄写起佛经来。 接连几日都是上午抄一个时辰,下午抄一个时辰。 其他时间则要么活动身体,要么完成常太医给的作业。 每天都过得很快,也很充实。 孟少恒却焦头烂额,每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了的。 毕竟,他现在除了进宫当值,除了基本的人际往来应酬。 还要过问家里内宅的琐事,——今儿该结南北货铺子的账了,明儿该准备做阖府上下的秋裳了。 后日该发月前了,哥儿也该看大夫了,太夫人也喊不舒服…… 第143章 嫁商户不就有银子了? 孟少茵孟少菱把对牌账本送来时,账上便只剩一百多两银子。 把南北货铺子上个月的账一结,更是只剩下十几两。 上次因为郭氏拖欠结账,京城好些南北货铺子都已不肯再做永宁侯府的生意。 毕竟又不是傻子,辛辛苦苦一个月,还要先贴大把的银子进去。 才能赚个一两成的利润。 哪天要是死活都要不到账,岂不得连本带利都亏进去,自家上下几个月甚至更久都白干了? 所以如今做永宁侯府生意的南北货铺子不但要价比以往的都高些。 还一开始就有言在先,每月定时结账,绝不拖欠。 不然他们就立刻断货,还要去衙门告永宁侯府。 所以孟少恒才账上仅剩一百多银子,依然立刻把南北货铺子的账结了。 结了好歹能缓冲一个月,让他想法子弄点银子回来,渡过难关。 反之,一家人立刻就得断炊,还要再次沦为满京城的笑话儿了! 问题是,他往哪儿弄银子去? 府里能当的都已当了,剩下的都是绝不能当的。 包括他的一些玉佩扳指什么的,都是必须留着撑门面的。 他侯爷的年俸年例也得年底才发,庄子上的收益同样得年底才能送到…… 孟少恒头皮都快抠破了。 也因此更恼郭氏的愚蠢了,有那几万银子,什么难题都迎刃而解了好吗? 她就是分许妈妈那个贱婢十分之一又能怎样! 除了恼郭氏,也恼孟少茵孟少菱,也恼叶定宜。 本来管家就是女人的事,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撂挑子,让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已经够累了。 好不容易回了家,还得继续操心,不,甚至更操心。 他欠她们的是吧,怎么就能家门不幸到这个地步! 闵心柔隔着多宝架,见孟少恒一直都眉头紧锁,浑身满满的低气压。 心里的感觉比孟少恒还要糟糕。 拉了白妈妈到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 便再也忍不住低声道:“当年就知道侯府只剩个空架子了。” “还是没想到,会空到这个地步。只怕再过几日,就该阖府一起去要饭了!” 白妈妈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不是。就算只剩空架子,好歹也是侯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怎么就到这地步了?难道上次府里失窃,比听说的还要严重,什么都被偷光了?” 以前她们觉得永宁侯府就剩空架子,只是跟她们闵家的豪富相比而已。 但再怎么说也是传承近百年的侯爵府,光代代传下来的收藏摆件书画首饰什么的,都值多少银子了? 还不连永业田、庄子铺子这些可以源源不断生银子的产业。 等到闵家获罪抄家,闵心柔落得一无所有的境地。 在主仆俩眼里,永宁侯府便更是财主,拔根汗毛都比她们的腰粗,都够她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她们此番劳神费力的进府,也是为了过好日子来的。 却不想,原来“财主”这么穷。 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起,秋裳也做不了,甚至濒临断炊了! 难怪只是给她设个小厨房,只是每天给她一两燕窝吃,一个个便疯了似的。 敢情不光因为觉得她不配、不光因为旧怨,主要都是因为穷…… 闵心柔沉声,“应该本来也没剩多少,还全部被偷光了吧?” “看老的那个心虚劲儿,只怕是能卷的都卷到了自己手里。结果方便了贼,一股脑儿都给偷了。” “真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一辈子都没聪明过!”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 可就算早知道侯府是这个样子,她当初除了抓紧孟少恒,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不是吗? 如今就更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也走下去了…… 白妈妈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低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想一想,怎么助侯爷度过眼前的难关吧。” “只要能顺利度过难关,侯爷一定念您的好,往后待您自然就更好。” “夫人之位,也迟早是您的了!” 闵心柔蹙眉,“问题怎么助,我又没银子。” “叶氏姐妹倒是都有嫁妆,却不可能这时候傻到拿出来用,也逼不了她们。” “而且看样子,府里能当的都当得差不多了……” 白妈妈沉吟,“现在往内想办法,几乎不可能。” “只能往外想办法,往外弄银子……要是这时候,能给两位小姐说个有钱的夫家,得一大笔聘银就好了。” “问题现在侯府名声这么差,哪个好人家肯聘她们……” 她只是随口一说。 闵心柔却听得眼睛都亮了,“到底还是妈妈老道,想得到办法!” “京城的好人家不肯聘她们,那就往外嫁,越性——越性直接往商户嫁,不就行了?” “虽然侯府如今名声是不大好,但好歹也是侯门千金,长得也漂亮,本人也清清白白的。” “而且外地人一时半会儿间哪能打听到那么多,等把人娶回当地后,当地人更是无从知晓。” “自然也用不着在意名声不名声的了……走,我们这就给侯爷出主意去!” 主仆俩于是调整了一番表情,一前一后进了屋里。 孟少恒仍然沉着脸在发呆。 闵心柔上前坐到他旁边,再斟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 方柔声道:“恒哥,先喝点茶缓一缓吧,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 “我刚想过了,小厨房还是撤了,燕窝也别再送了吧?” “我既已是侯府的人,当然该跟侯府共渡难关才是。” “想来眼下的难关只是暂时的,等过了,你再给我补回来也就是了……就这么定了啊?” 孟少恒回过神来,“那怎么能行,柔儿你现在怀着身孕呢,可不能委屈了。” “况俭省也不在这上头……主要还是府里人太多,之前又、又……” “我都想好了,先把我冬日的大毛衣裳当了吧,总能当几百银子。” “反正现在也不穿,等天儿冷时,应该也有银子了,到时候再赎回来便是了。” 闵心柔眼睛一下红了,“恒哥可是堂堂侯爷,哪有当自己衣裳这样委屈自己的?” “而且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毕竟都到当衣裳的地步了……” 第144章 谁让长兄如父呢 闵心柔越说越难过,“我舍不得恒哥受这样的委屈,宁愿委屈的是我自己。” “早知道,我就不进府了,好歹也能替恒哥减轻点负担……” “偏我还什么都没有,一点忙都帮不上恒哥……我怎么就这么没用?” “要不,把我的首饰都当了吧?还有我冬日的衣裳,多少总能当点银子……” 孟少恒心里虽然也有些怪她不该死活要进府。 不然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还是嗔怪的打断了她,“你的衣裳首饰本来就不多,再给当了,你穿什么戴什么?” “虽然柔儿你天生丽质,粗布麻衣一样漂亮,却是活生生在打你男人的脸。” “你也别说自己没用,光你辛辛苦苦替我生育两个孩儿,已经谁也比不了。你能有这个心,我就很高兴了。” “还是当我的大毛衣裳吧,当了先把月钱发了,再把秋裳做了,省得……” 又跟之前一样,府里不几日就乱了套。 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祸事来! 闵心柔哽咽,“可我还是心疼恒哥,舍不得你这样委屈自己。” “你本来就够累了,这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就你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撑?” “甚至还要你亲自管家……夫人要抄经是正事也就罢了。姨母却成日都闲着,说难听一点,闲得只怕都快长霉了。” “两位妹妹也是,就因为赌气,便让恒哥这样受累。” 说着顿了一下,“可谁家过日子不是这样,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 “家里辛辛苦苦把她们养到这么大,她们难道又不该力所能及回报一下吗?” “若连出点力都不肯,辛苦一下都不肯。还不如……还不如早早嫁出去,省得彼此见了都心烦呢。” “正好男方都要给聘银的,说不定还能多少留下一些,也算她们为府里做了最后的贡献了!” 白妈妈也小声附和,“是啊,两位小姐锦衣玉食这么多年。” “若明知家里有了难关,还一点都不肯为家里尽心尽力的话……说实话,还是多少让人有些寒心的。” “对了,那日家宴时,两位小姐不是说气话她们‘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吗?” “虽是气话,只怕,也是心里话吧?可见,她们应该也早就想出阁了……” 孟少恒沉声,“本来就是心里话。” “为什么都知道气话最伤人,不中听?不正是因为气话才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么?” “说来家里养她们这么多年,她们如今本来也该出一份力的。” “却、却……的确不如趁早给她们嫁了,大家都清净!” 闵心柔忙道:“那恒哥还等什么,尽快给她们相看挑选起来啊。” “她们见你上心,终身也有了指望,指不定,就不跟你怄气了呢?” 孟少恒没好气,“你以为我不想给她们相看挑选?问题也要有合适的!” “不但京城没有,周围大兴宛平这些都没有!” 之前他就想过了,高嫁已经绝无可能。 却不想,低嫁竟也不容易,尤其在自家名声狼藉之后。 他是左看右看,动用了一切人脉,都找不到合适的……说得再直接一点,便是既合适又有家底的。 否则他已直接给速战速决定了下来,也不会弄成如今这样了! 闵心柔蹙眉,“竟这么难吗?” “可两位妹妹好歹也是侯府千金,长得也漂亮,也正值韶华,照理不该呀……” “怕是侯爷舍不得,想给她们挑个样样都最好的吧?” 孟少恒吐了一口气,“就她们现在这情况,还想挑样样都最好的,做什么梦呢?” “能找个富足的,让她们余生继续锦衣玉食,任何时候都不需要为银子发愁。” “已经是烧高香了。” 白妈妈笑着插嘴,“侯爷若只是这点要求的话,应该不难吧?” “奴婢虽见识少,也知道那些个大商户们,都是巴不得能娶到高门千金的。” “只要能娶到,让他们给十倍的聘银,只怕他们都愿意。” “当然,……商户说着确实不那么好听。可却是真的实惠呀,属于虽失了面子却得了里子,就看怎么选了……” 孟少恒不悦的挑眉,“商户?” “那传了出去,可就真不用做人了!” 随即却不由自主的思忖起来。 白妈妈说得对,商户也就是说着不好听,却是真的实惠,真的里子足。 她俩不是都爱漂亮衣裳首饰,不是都想吃好的用好的,每日只用吃喝玩乐即可吗? 等有了大把的银子,这些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且她们既是低嫁,从丈夫到婆婆,再到全家上下,自然都不敢怠慢委屈了。 再等生下儿子,更是横着走都不敢有人说半个不字儿。 而他这个当大哥的只要有了银子,飞黄腾达,大权在握也是指日可待。 到时候,她们在夫家的日子只会更好过一百倍,毕竟谁的靠山能比她们的硬? 大不了,将来他把她们的儿子接到京城来,亲自教养,让他们都能有一个好前程,以作补偿也就是了…… 白妈妈见孟少恒半天都不说话,脸色也一直不好看。 心里不由有些惴惴的。 侯爷这是,真恼了她不成? 也是,再怎么艰难,也不至于低嫁商户,确实忒丢脸了些。 况且再怎么说也是一奶同胞的亲妹妹,生气归生气,当大哥的肯定还是不愿真误了她们终身的…… 白妈妈只得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闵心柔。 闵心柔却冲她摇头,示意她别慌。 恒哥显然是听进去了,才会这样沉思的,不然就是直接拂袖而去了。 就跟挑毛病的,才是真正的买家一个道理。 所以,她们等结果即可,而且结果一定是如她们想的那样。 到时候看孟少茵孟少菱还怎么看不起她,怎么眼睛长头顶上,跟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忘了当年都是怎么追着她喊‘柔姐姐’,都是怎么讨好她的了是吧? 可惜她就算虎落平阳了,要收拾她们依然易如反掌。 谁让长兄如父,就是有这个决定她们终身的权力呢? 她们就等着低嫁商人妇,余生都休想再在她面前抬得起头来吧! 第145章 好消息 故人重逢 要不说闵心柔作为枕边人,就是了解孟少恒呢? 他当日虽然一直沉默到天黑,都没再开过口。 弄得白妈妈渐渐又惴惴起来。 打第二日起,却开始一得了闲,就轻车简从往京城的各大商会跑。 其中又往淮扬盐商、晋商和徽商几大商会跑得最勤。 毕竟,都知道盐商是最阔的,晋商和徽商也不遑多让。 既然都已经决定下嫁商户了,当然怎么也要在矮子里挑个最高的了! 闵心柔经孟少恒的长随之口知道这些后,就笑起来,“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 “现在妈妈总可以安心了吧?” 白妈妈拍着胸口,“果然还是小姐了解侯爷,挑毛病的也才是真买家。” “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安心等好消息,也终于可以不用过穷日子了。” 闵心柔冷声,“是可以暂时可以不用过穷日子了。” “但往后一个个也休想再挥霍无度,寅吃卯粮,将来侯府可是我儿子的。” “我可不想将来留给我儿子的,是个真正的空架子,比现在还不如!” “所以大叶氏拿乔不肯继续管家最好了,等我生完了,我自己管。” “到时候她再想拿回去便是做梦,且等着后悔吧!” 叶定宜当然不可能知道闵心柔和白妈妈的私房话儿。 她要是知道,只会冷笑。 她稀得管这个家呢,闵心柔既当宝,就只管拿去! 但孟少恒频繁出入各大商会的事,叶定宜却很快也知道了。 并且几乎立时就猜到了孟少恒的用意。 看来是发现在京城要找大户“低嫁”妹妹无望了。 正好侯府日子越来越难过,再不想方设法弄银子,就真得断炊了。 索性直接不装了,直接就往商户里去找。 还真是个好大哥呢,这般心疼自己的妹妹,所以务必要把孟少茵孟少菱都卖个好价钱! 就是不知道,这个主意是孟少恒自己想出来、自己决定的。 还是闵心柔想出来,然后跟他狼狈为奸一拍即合的?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孟少茵孟少菱知道后的表情,一定都会很精彩吧? 叶定宜幸灾乐祸了一番,便暂时丢开此事。 继续抄起自己的佛经来。 毕竟看狗咬狗的好戏,也是需要时间的。 她耐心等待即可。 不过她虽暂时没看到狗咬狗的大戏,却先等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石青云终于来找如梦了! 消息是管伯通过周大叔,传进侯府的。 石青云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八大胡同,却得知如梦早被人赎走了。 他不甘心,继续打听。 又打听到如梦虽早就被赎走了,这些日子以来,却时不时还是会出入八大胡同。 只是她如今具体住在这里,就没人知道了。 石青云若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可以在八大胡同等着。 只要他一直耐心等待,相信要不了多久,一定能等到如梦的。 石青云却哪里还等得? 他辗转多年,好不容易终于确定找到了人,真的是一刻都再等不下去。 再多等一刻,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于是又多方打听,打听到了陈经纪,知道了梳子胡同。 然后见到了管伯管婶。 管伯管婶却是谨慎惯了,又事先得了叶定宜的吩咐,如果有人尤其是男子找上门,要打听如梦。 什么都不要说,还要回了她,让她来定夺。 所以石青云找上门后,老两口儿什么都没说,只拿话稳住了话。 便立刻告诉了周大叔,再由周大叔回了叶定宜。 叶定宜自是大喜过望。 简单收拾一番,便让周大叔驾了车,再带着白兰冬青,赶着去了梳子胡同。 就见等在门廊里的石青云果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修长健壮的身材,黝黑坚毅的面孔,明显饱经风霜的眉眼……足见他这些年,过得其实真算不上好。 却从未有一天放弃过找到如梦,便显得越发的难能可贵了! 叶定宜按捺下心里故人重逢的激动和喜悦。 淡淡看向石青云,“就是你找如梦么?” “你是她的什么人,打哪里来,又为什么找她?” “她不算个多幸运的人,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才终于活到了今天。” “好在她遇上了我,虽然给不了她大富大贵的生活。要庇护她,让她再不用颠沛流离,不用再吃苦受累,还是问题不大的。” “所以你如果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趁早打消了!” 石青云只打听到是一位大家夫人赎走了如梦。 现在见叶定宜年轻貌美,气度过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夫人少奶奶。 显然,赎走如梦的就是她了。 他忙抱拳行礼,“见过夫人。我是如梦……她其实叫莲花儿。” “我是她的两姨表哥,叫石青云,也是她打小儿定亲的未来夫婿。” “可惜当年一场水灾后,姨妈全家都没了,她也被拐走了,不知被卖去了哪里。” “我母亲和哥哥当年也没了,父亲还断了一条腿……我只能给父亲送终后,才开始到处寻找莲花儿。” 叶定宜太知道这些旧事了。 嘴上却是道:“你说她是你表妹,还是你未婚妻就是了?证据呢?” “我总不能只凭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你的话。” “何况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才来找她。你不是早该找到她了吗?” “你不会是有什么不良居心吧?她这些年真的很难,再受不起任何伤害了!” 石青云苦笑,“等她见到我,自然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这些年我也从没放弃过找她,可大海捞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尤其前些年还弄错了方向,以为她被卖去了福建一带,在那边兜兜转转找了好多年。” “还是三年前听一个同乡说当年好些受灾被拐的姑娘都被卖到了北地,我才赶紧北上,一地一地打听起来。” 说着又想哭又想笑,“万幸总算还是让我找到了!” “一定是她爹娘和我爹娘都在天有灵,在保佑着我们……求夫人就放了她吧,您说个赎她的数。” “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凑齐了。只求夫人能成全我们!” 第146章 跟生死比,其他算得了什么 石青云说完,便重重跪了下去。 只求叶定宜能放了如梦,让他们团聚,只要她肯放人,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叶定宜总算“触动”了。 叹道:“若你说的是真的,那真是她也可怜见,你也可怜见。” “万幸上天还是安排你们重逢了。” “只是一点,你既是在……八大胡同那样的地方打听到她的。应该想也想得到,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才是。” “你确定,你不会嫌弃她,不会给了她希望,将来又让她绝望吗?” “那我宁愿她一直跟着我,至少我不会再伤害她!” 石青云忙抬头,“夫人放心,我当然想得到,……通通想得到。” “我一个大男人,这些年都是吃尽苦头,好多次还差点儿死了。才撑到了今日,还勉强有了积蓄。” “她一个弱女子,除了、除了……哪还有别的路可走,哪还有别的法子能养活自己?” “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坏的心理准备。只要她还活着,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不管多艰难,我都绝不会放弃她!” 说着又想哭了,“她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别的我怎么可能得了好,还想更好?跟生死比起来,其他又算得了什么?” “只求夫人能可怜可怜我们。” “当然,我知道您可能也为难,便是您愿意,您家……老爷也未必愿意。” “那您能让我见一见您家老爷,当面求他吗?我一定不连累您,不让您难做!” 叶定宜听他的意思,是以为她赎如梦,是给自己夫君做妾的。 笑着摇头,“这当中没我家老爷的事儿。我当初之所以赎她,纯粹是我个人想赎。” “我家老爷至今都压根儿不知道。” “如梦现在也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看你是什么反应,想要你一个态度而已。” “既然你过关了,那再等一会儿吧,我让人接如梦去。” 石青云又惊又喜,“夫人的意思是,我待会儿就、就可以见到莲花儿……见到她了吗?” “那我可以一起去接她吗,我一刻都再等不下去了,只想立刻见到她。” “夫人放心,我绝不敢有任何坏心的,不信我把我的积蓄都先给您拿着。” 一边说,一边已自怀里掏出个荷包,“这里面是两张大通号的通兑银票,一张二百两,一张三百两。” “是我的全部家当,也是我想着万一今儿有机会能把莲花儿带走,所以特意带身上的。” “夫人若还信不过,就、就多派几个人跟着吧?” 叶定宜不能说她对他绝对的信任。 便只道:“你还是留下耐心等待吧。” “如梦曾说过,小时候被打怕了,连自己叫什么,家是哪个方向的,都不知道。” “你贸然出现,还说是她表哥,对她来说只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还是等她过来了,我先慢慢跟她说了,让她有了心理准备。你再出现和她相见,才是最好的。” 石青云有些失望,“那、那我大概得等多久?” “不过夫人说得也对,我能一直记得她,是因为我比她大两岁,又是在家乡长到十几岁才离开的。” “她被拐走时,却十岁都不到,哪里还记得……记得只会挨更多的打,受更多的委屈……” “都是我不好,当年没照顾保护好她,还这么多年才找到她……” 叶定宜摆手,“天灾人祸防不胜防,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若证明了你真是她表哥,那你往后加倍对她好,把这些年的苦都给她补偿回来便是了。” 说着吩咐周大叔,“你即刻去一趟作坊,把如梦接过来吧。” “就说我有急事立等着见她。” “这也是我不让你跟过去的原因之一,如梦现在在替我管事,但现在带你过去,不是很方便。” 最后的话,却是对石青云说的。 石青云忙道:“夫人太客气了,您肯让我见莲花儿,还这般和气,我已经很感激了。” “原来莲花儿在给您管事,那往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叶定宜一笑,“你自己说的啊,往后可别食言。” 周大叔便接如梦去了。 叶定宜则在让管伯先带石青云去后院稍等后,带着白兰冬青进了正房。 白兰和冬青都啧啧感叹,“竟然一找人便是十几年,吃尽了苦头,都没想过放弃,可真是难得!” “是啊,要不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谁敢信?便是亲爹亲娘,都做不到这一步。如梦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不幸中的大幸了。” 叶定宜却是皱眉,“就怕你们如梦姐自己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那性子你们还不知道么,最是外柔内刚的。若不然,这些年也撑不过来了。” “只盼她到时候能别钻牛角尖吧……” 如此主仆说着话儿,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如梦到了。 给叶定宜行过礼便笑道:“还当夫人是有什么急事,立等着见我。”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什么着急事烦心事,我也能安心了。” 叶定宜示意白兰冬青先出去了。 方看向她,“不算急事,但却很重要。” “你以前说你被打得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你,还想得起自己曾有一个表哥吗?” 如梦一怔。 随即方笑道:“夫人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其实还是恍惚记得,自己曾有一个表哥的。好像他对我还很好,两家父母还曾开过玩笑,将来要结亲?” “但具体的确实记不起了,这会儿便是人站我面前,也肯定不认得了。” “何况,我的父母亲人早就不在了,他家应该也是一样吧?” “当年那场水,确实太大了。便是如今,我偶尔梦到时,都还会吓醒……” 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叶定宜忙道:“我不是故意勾起你伤心事的,是的确事出有因。” “今儿有个自称你表哥的人,打听着找上了门来,所以想先跟你确认一下。” “你既记得确实有一个表哥,那我让周大叔把人带来,你先见一见如何?” 第147章 相信结果一定不一样 如梦很快见到了石青云。 却左看右看,都确实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本能的亲切和心酸之类。 便只是拘谨道:“对不住这位大哥,我实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您要不把您知道的,跟我说一说,兴许我听了后,能想起来一些呢?” “当然也可能听了也想不起来,或者我根本不是您要找的人,那您可就只能继续找了。” 石青云却一眼就认出了如梦。 因为如梦的长相跟她娘、跟石青云的娘都有不少相似之处,就是他记忆里应该有的。 若不然,他也不能终于找到如梦了。 其他信息都一无所知,再连大概长相都不知道的话。 他这一路走来,就真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十倍百倍了! 所以石青云的眼睛瞬间红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就是我的……莲花儿。” “对不住,云哥哥这么多年才找到你,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叶定宜和白兰冬青等在院子里,都有些坐立不安。 尤其等了半晌,都没听见屋里传出什么声音来,更别提预料中抱头痛哭之类的情况。 冬青便再忍不住小声开了口,“难道如梦姐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夫人不是说她恍惚记得有一个表哥,也记得当年家乡发大水的事吗?” 白兰也道:“是啊,既然有印象,那有人提醒了,应该很容易勾起曾经的回忆才是。” “可千万要想起来啊,想起来往后便都是好日子了!” 叶定宜示意两人别说话,“给他们一点时间,尤其给如梦一点时间吧。” “人都找来了,千难万难都过了,往后时间还长着呢,急什么?” 这一次,如梦过去那些不堪的经历虽然仍在。 却至少身体是好的,性命是无虞的。 相信结果也一定会大不一样了! 主仆仨便又安静下来,继续耐心等待起来。 幸好没等太久,屋里便终于传出了如梦的哭声,“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你就是云哥哥……你额头这个伤也不是姨父打的,而是我弄的……” 然后是石青云又哭又笑的声音,“莲花儿你终于想起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早不疼了,都多少年的事了?再说你当时又不是故意的……” 两人哭了好半晌,都停不下来。 如梦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尤其在听石青云说了当年她全家都连尸首也没找到。 最后应该是……让官府的人洒石灰后,统一葬在了千人坑里。 所以他们父子只能在他母亲和大哥的坟前,给他们立了一个衣冠冢之后。 她更是哭得气都要上不来了。 管婶听了忙小声对叶定宜道:“夫人,再这样哭下去,身体肯定要哭坏的。” “要不还是进去劝劝吧?再难过没了的人都已经没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下去,还得活好了才是!” 叶定宜本来是想让如梦趁此机会,好生把这些年的憋屈和压抑都发泄一下的。 发泄之后的痛快和通透,她端午时可才亲身体会过。 但管婶说得也有理。 主仆仨于是鱼贯进了屋里,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劝得如梦渐渐平复了下来。 白兰忙又倒了两杯茶,递给她和石青云。 叶定宜这才笑道:“看来如梦你已经想起来,石大哥你也确实没找错人,真是可喜可贺。” “那可得多做几个菜,再来一壶酒,好生庆祝一下才是。” “对了,石大哥住哪里?要是没有住的地方,可以暂时搬到这里来。反正平日就管伯管婶在,有的是空地方。” 石青云忙嘶哑着声音道:“我在城西一家卖烟壶烟管的铺子做二掌柜。” “因为考虑到只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莲花儿的,总不能坐吃山空。” “也不能漫无目的的乱找,京城这么大,总能先熟悉一下路,至少分得清东南西北吧?” “所以暂时有住的地方,就不给夫人添麻烦了。” 顿了一下,“至于往后,都看莲花儿的。” “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往后都再也不分开了!” 叶定宜笑着点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如梦你呢,你怎么说?咱们作坊旁边不是就有空房子吗?” “租也好,买也好,以后你就可以过自家的小日子了。只要不影响你继续管理作坊,能让我少操心,就够了!” “就是石大哥如果愿意,也可以替我管事,我两个庄子都正愁没个能干的人管理呢。” “石大哥一看就精明能干,这样的人才我还真不想错过了。” 如梦红肿着眼睛,却是婉拒了,“多谢夫人的好意了。” “我这会儿说实话心里很乱,脑子也很乱,还真顾不上想以后。且等我先冷静几日,有了头绪,再说吧。” “云哥你也别多耽搁,……等会儿就回去吧,既拿了东家的工钱,就该尽到自己的责任。” “哪怕要走人,也该提前说清楚,该交接的交接好。” 石青云忙应了,“我理会得的,你放心吧。” “那、那我明儿还是来这里,找你吗?我今儿能不能,能不能先不回去?” “我怕、怕是做梦,一觉醒来,就又、又……” 如梦让他说得眼泪又要来了。 正要说话。 叶定宜已先笑道:“当然可以,刚才就说了,有的是空地方,石大哥只管留下便是。” “如梦,你今晚也别回作坊了,也住这边,跟石大哥好好说说话儿吧。” “虽然你们是很不幸,但又是幸运的。所以不管怎么说,都该高兴对不对?” “作坊那边也不至于离你一日半日,就不转了,就这么定了啊!” 如梦还想再说,“可是……” 见叶定宜已在吩咐管婶给石青云收拾屋子。 又吩咐晚上多做几个菜,让他俩好好吃一顿久违多年的团圆饭。 到底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就算她和云哥……再也不可能,至少也是嫡亲的表兄妹,如今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 难得重逢,是该好生吃一顿饭,好生说说话儿。 也不该辜负了夫人的这番心意才是! 第148章 不是给妹妹选夫婿,而是选爹吧? 回去的路上,白兰冬青都还忍不住感叹,“石大哥是真重情重义,看如梦姐的眼神一直都好温柔好心痛。” “是啊,我看了都感动。但如梦姐好像,一直都在躲避他的眼睛。” “哎,也怪不得如梦姐,她定是觉得自己……就像夫人说的,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吧?” “要我说有什么过不了的,那又不是如梦姐的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呗,过好眼下和将来才是最要紧的!” 叶定宜听得失笑,“看把你俩急的,人石大哥都没急,你俩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吧?” “还是那句话,给如梦一点时间吧。” “你们可能不知道,看得越是珍贵,便越会犹豫退缩。” “再说我们如梦这么好,又漂亮又能干,哪能轻易就便宜了石大哥?至少也得他先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说着手一挥,“好了,先不说这事儿了。” “时间还早,去回春堂认会儿药吧。明儿又得埋头抄经,不方便出来了。” “既然今儿出来了,当然要够本儿才是。” 白兰和冬青方没有再说。 冬青还给叶定宜揉起右手手腕儿来,“夫人不是说手都抄痛了吗,给您揉揉总能舒坦些。” 次日。 叶定宜便继续专心抄起经来,之后几日主要心思也都放在抄经上。 但如梦和石青云的进展,她还是时刻关注着。 先是石青云把自己烟壶铺子的差事辞了。 再到作坊旁边,租了个一进的院子,还找了匠人,粉刷布置起来。 叶定宜当然知道,他是抱着布置自己和如梦新房的心,做这一切的。 可惜如梦听说连云哥都不叫他了,而是改口叫了表哥。 还开玩笑要给石青云介绍一个好姑娘,让他早日成亲,早日为家里开枝散叶。 那他父母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又说她和石青云曾经的婚约只是戏言,这都过多少年了,早做不得数了。 让石青云往后都不要再提了,省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拒绝石青云的态度,可谓是十分坚决了。 叶定宜只能叹气。 心结难消,如梦何尝不是跟石青云爱重她一样爱重石青云,才会这般口是心非的? 只盼她的心病,能在石青云的“妙手回春”下,尽快痊愈吧! 这日傍晚。 叶定宜吃了晚饭正在廊下散步消食。 青书忽然一路小跑过来了,“夫人,太夫人屋里听说这会儿吵得很厉害!” “好像是侯爷给大小姐定了亲事,太夫人也同意,但大小姐自己不愿意。” “又哭又闹的,还说要死给太夫人和侯爷看呢……夫人要不瞧瞧去?” 叶定宜没想到孟少恒动作会这么快。 就算他早就有想法,早就在暗中行动了。 好歹也是自己亲妹妹的终身,不是买萝卜白菜这样的小事。 他至于这么急,这么速战速决吗? 啧,这样的好大哥,可往哪儿找去! 叶定宜当然要去看这个热闹了,笑道:“这么大的事儿,我好歹也是这家的一份子。” “肯定要去看看的,也好帮着劝一劝,以防万一不是?” 然后叫上白兰冬青,赶去了嘉禧居。 果然还在外面,已能听见屋里的“战况”到底有多激烈,“……我是你亲大哥,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就是,你大哥怎么可能害你?我当亲娘的,就更不可能害你了,你别无理取闹了!” “不会害我?我无理取闹?都要把我嫁比爹如果还在,比他还老的老头儿了。还已经死过两个老婆,儿女姬妾一大堆,这还不是害我,什么才是?你们怎么就这么狠的心……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从孟少恒到郭氏,再到孟少茵。 都是声音或嘶哑或尖锐,透着焦躁和歇斯底里。 孟少茵的歇斯底里里,还听得出绝望和狠戾,“我告诉你们,我死也不会嫁的。” “你们不怕到时候花轿进门,只能抬一具尸体上去,结亲转眼变成结仇,就尽管试一试。” “试过就知道,我现在一遍遍的说,到底是不是在威胁你们了!” 可惜孟少恒的声音比她更狠戾,“你想死那就现在去死。” “上吊、跳水、一剪刀冲这里扎下去……方法可太多了。” “只是上吊的要吊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能真正死透。还会憋得舌头吐这么长,大小便也会失禁,真正的又丑又臭。” “跳水也要半天才能死,死后会泡得这么大,同样又丑又臭。” “好在扎剪刀不至于这么狼狈恶心,但你可得扎准了,不然那个痛,也不是随便谁能承受的。” 说着顿了一下,“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白绫和剪刀去,还可以给你加一个选择——毒药。” “总会如你所愿,让你转眼就变成一具尸体的。” “反正你死了,还有二妹妹可以嫁。就是二妹妹也学你,我也可以现选一个族妹认作亲妹妹,嫁过去。” “那样的豪富人家,相信任何一个族妹都会愿意的。而你和二妹妹,就只能沦为孤魂野鬼后,看族妹享受那泼天的富贵了!” 孟少茵没想到孟少恒会狠到这个地步。 哭声就更凄厉、更绝望了,“你、你真的好狠毒的心……你就不怕爹泉下有知,饶不了你吗?” “当初爹临终时,你可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我们姐妹的!” “现在却为了银子,就把自己的亲妹妹给卖了。” “还好意思说什么我去了就是享福,那你怎么自己不去,怎么不让你的心肝儿去?” “当我不知道,都是那个贱人挑唆你,你都是为了让那个贱人能过挥霍无度的日子,才会把我卖了的。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你们!” 叶定宜同样没想到,孟少恒会狠到这个地步。 她还以为就算是商户,他也至少会给孟少茵选个年貌相当的。 不然传了出去,他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 年貌相当的还能说是孟少茵自己愿意,他也没办法;还能说他看的是对方的潜力,看的是将来。 结果竟选了个年纪一大把,还已经死过两个老婆,儿女小妾一大堆的老鳏夫。 这不是给孟少茵选夫婿,而是给她选爹吧? 第149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叶定宜一时间都有些同情孟少茵了。 往后可就只能一树梨花压海棠了。 自然,曾经的夫妻和美,公婆看重,儿女双全。 还有年纪轻轻就凤冠霞帔加身的荣耀,也再不可能有了。 怎么就能惨到这个地步,——可见亏心事只能中午做,因为早晚会有报应的! 叶定宜想着,看了小心翼翼躲在一旁的该班丫头一眼。 那丫头便哭丧着脸,喊起来,“回太夫人、侯爷,夫人来了……” 叶定宜这才示意白兰冬青留在外面,自己进了屋里去。 就见郭氏和孟少恒坐在靠窗的榻上,都是铁青着一张脸。 孟少茵则瘫在地上,脸色灰败泪流满面,胸膛剧烈起伏,看得出来,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孟少恒一见叶定宜进来,便沉声道:“夫人来得正好,我和母亲给大妹妹定了一门亲事。” “但她,一时间想不转,不是很愿意,夫人劝劝她吧。” 叶定宜笑着应了,“我这就劝,侯爷和太夫人且消消气。” “不管怎么说,也是喜事,还是天大的喜事不是?” “不过既是喜事,大妹妹为什么不愿意?我刚才在外面虽听了几句,却都没听真切,实在不知怎么一回事。” “侯爷要不先与我说说吧,我也好对症下药啊……” 话音未落,孟少茵已尖叫,“什么喜事,哪有喜事?叶定宜你最好不要助纣为虐!” “还有脸说喜事,若真是喜事,我会不愿意?金子掉地上了,我会傻到不知道捡,真是好事,我会宁死不从?” “他们以五万两的价钱,把我卖给了淮扬一个快五十岁的盐商老头儿!” “那个老头儿据他们说来,都已经死过两个老婆,儿女姬妾一堆了。这还是敢说出来让人知道的,不敢说出来的还不知道得不堪多恶心!” “我当然不愿意了,哪个傻子会愿意。你们真的太过分了!” 叶定宜“惊讶”,“这、这……原来……难怪……” “侯爷,这会不会确实、确实……大妹妹可才十六,正是最好的年华。” “咱们家就算大不如前了,以大妹妹的品貌,要寻一个年貌相当的夫婿,应该还是不难的。” “大不了,就家世差些呗。再不然,不还可以在那些寒门举子里寻吗,只待将来妹夫高中,便可苦尽甘来。至于这样……” 孟少茵听她是向着自己的。 哭起来,“大嫂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要哭要闹了吧?” “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我也不是他们的仇人,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妹妹啊,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我有哪点对不起他们,对不起这个家的?” “商户也就罢了,给我选个年轻点的、没成过婚的不行吗?我不信选不出来。” “却非要给我选个最糟糕最烂的,到底安的什么心?这样作践我,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叶定宜小声,“确实,商户那么多,又都家底丰厚,自然有的是资本和精力培养子侄儿孙。” “怎么可能找不出年貌相当的……哪怕一时间没合适的,慢慢找也行。” “至于这么急,这么……” 呵,终于轮到曾经的帮凶问‘我做错了什么’了。 原来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 郭氏见叶定宜哪是在劝人,分明就是一直在拆台。 再也忍不住喝断了她,“叶定宜你胡说八道什么,让你劝人,不是让你火上浇油的!” “何况你知道什么,五万两是纯粹给我们家的。除了五万两,还有差不多两万两的聘礼和聘银。” “谁家娶媳妇能大方到这个地步,便是那些顶级勋贵、阁老王府,乃至天家,都不可能这般大方好吗!” “那等你大妹妹进了门,会让她过怎样穿金戴银的日子,享受怎样的破天富贵,可想而知。” 说着看向孟少茵,“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你大哥要是不疼你,也不会这样劳心费力的为你打算了!” 孟少茵哭喊,“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是劳心费力在为我打算吗,分明就是想把我卖了,你们过好日子。” “谁不知道家里已经精穷,只差等米下锅了?当然要把我卖个最贵的价钱了。” “只要价钱最贵,人再烂、往后的日子再差,关你们什么事,都是我活该对吧?”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你这样一个吝啬至极,压根儿不管女儿死活的娘。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郭氏气得直喘气,“你非要说得这么难听是吧?” “什么叫把你卖了,明明是让你去过好日子的。你大哥可说了,除了两万两的聘礼和聘银全让你带回去。” “还会再额外给你五千两的压箱银,谁家嫁女儿舍得这般大方的?” “竟还不知足,这些年都白养你了!” 孟少茵继续哭喊,“我说的难听,有你们做的难看?” “我都说了只要能让家里渡过难关,商户我也认了,所以让你们给我换个年貌相当的。” “你们却为了赚更多,把我生生往火坑里推……老东西年纪都那么大,说难听点,指不定都不能生了。” “你们就不怕别人笑话你们、笑话你们一树梨花压海棠,不怕真的会有报应吗!” 郭氏咬牙,“年纪大更懂得疼人,以为我们会害你?” “何况本来也用不着你生,不现成已经儿女都有了,你进门就是主母,所有人都得敬着你吗?” “便是将来……他们一样得敬着你养着你,因为你是明媒正娶的太太,还有娘家做靠山。” “这样的好事,你这脑子怎么就想不转,白生了一副聪明面孔了!” 孟少茵气极反笑,“年纪大疼人,本来也用不着我生,现成进门就当娘?” “既然这么好,那你嫁过去吧。” “反正也没有律例规定寡妇不能再嫁,你和老东西还年貌相当,一定会加倍恩爱。” “岂不比女婿上门了,给你这个岳母见礼时,却发现原来岳母比自己还年轻,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好?” “当我不知道,一定是孟少恒许了你好处,你才会这般助纣为虐,迫不及待帮他推我入火坑的!” 第150章 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郭氏让孟少茵说得又羞又气。 终于再说不出话来了。 主要孟少茵的话杀伤力实在太强,让她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狡辩了。 毕竟,自己心里都很清楚,那些话确实是在自欺欺人强词夺理,连自己都骗不了,自然更不可能骗别人。 且孟少茵也确实说中了。 孟少恒许了她三千两银子,说事成后,立马给她三千两银票做私房。 谁也别想动用,就是她一个人的。 叫郭氏怎能不心动,重新有了私房,她就重新有了底气。 便再不用活得像这段时间这般窝囊了! 倒不想,知女莫若母,反过来也是一样,竟让孟少茵一下猜到,还给直接说了出来…… 孟少恒见郭氏不说话了。 不悦的瞪了叶定宜一眼,刚才就不该让她进来。 本来他都快吓住大妹妹了。 结果让她火上一浇油,又得重来了,——回头再跟她算账! 孟少恒想着,见叶定宜忙忙低下了头去,显然是知错了。 这才阴鸷的看向孟少茵,“由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现在母亲同意,我这个长兄也同意。我还已经跟妹夫过了信物,很快就要合八字了。” “意思就是,现在亲事其实已经定下来了。岂是你说不嫁就能不嫁,你闹腾一番,就能改变的?” “你愿意嫁,当然最好,那就高高兴兴的嫁;反之,哭哭啼啼的嫁也影响不了什么。” 说着冷笑一声,“你要是乖乖的,我还可以给你添点儿压箱银子。” “否则,连母亲刚才说的,我都不给你。” “你不是口口声声,我们都是为了自己过好日子才卖了你,一点没为你着想,没为你考虑吗?” “那我索性如你所愿,真这么做,也省得白担了这个罪名!” 孟少恒何尝不想给孟少茵选个年貌相当的? 他都已经决定在矮子里选了,还不选个相对高的,是真丢不起那个人。 问题是,年貌相当的要么做不得家里的主,聘礼聘银超过一万两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要么,便是庶子,更指望不上。 再不然,就是多少知道永宁侯府情况,不愿意攀这个“高枝儿”的。 以致他都把各大商会都快翻一遍,能打听的也都打听遍了,仍实在选不出来好吗? 当然,也可以等到十一月,据说每年的那时候,都是各大商会人最多的时候。 天南海北的商人们到京城把该查的账查了,该收的银子收了,交际应酬也都忙完了,就好回家过年了。 可问题又来了,侯府都快断炊了,哪还能等四五个月? 黄花菜都得凉透了好吗! 孟少恒无奈,只得权衡一番后,决定索性直接利益最大化,选个立刻就能做主,立刻就能拍板的。 也正好,让他遇上了淮扬的大盐商岑老爷。 岑老爷虽已年四十八,看着却比同龄人年轻不少。 毕竟又舍得吃又舍得穿,当然是想不红光满面,气宇轩昂都难。 他还正好去年年初丧了妻,——虽然已经是第二任妻子,但谁让她就那么没福,说没就没了呢? 所以岑老爷近来都在相看第三任妻子的人选。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想找个既知书达理,又天真烂漫的’。 因为年纪大了,就喜欢看见娇俏鲜妍的,会让自己都跟着年轻起来。 只要合了他的眼缘心意,聘礼也好,其他一切问题也好,都不是问题。 孟少恒也是男人,怎么会不明白这老男人就是想要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若这小姑娘能再有个相对拿得出手的家世,那当然就更好了! 所以他都没怎么说,岑老爷已主动提出除了两万两的聘礼聘银,还会额外给侯府五万两。 比孟少恒预计的四万两上限,整整还多了三万两。 叫孟少恒怎能不心动,怎能不答应? 有了这五万两,他还有什么事做不成的! 至于孟少茵的反抗,他也早料到了。 但那又如何,他这个长兄完全做得她的主,何况母亲更可以做她的主。 不然他为什么会在失窃事件后,还许母亲三千两银子做私房? 为的不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孟少茵已气得浑身乱颤,“婚姻大事的确是父母之命。” “但还有小受大走呢,明知道父母不对,还要听从,那就是愚孝!” “至于你孟少恒,你长兄只是如父,不是亲父,你也根本做不得我的主!” 说着气笑了,“还跟给了我多大的恩典似的,‘多给我压箱银子’,‘谁家嫁女儿舍得这般大方’。” “呸,本来就都是卖我的银子。” “结果只给我一点我的卖身银子,大头都你们留下了。还想我感恩戴德,想我被卖了还高高兴兴的帮你们数钱。” “你们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我活着不会让你们如愿,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孟少恒被骂得脸色越发铁青了,“我做不得你的主?” “你的意思,你不打算做永宁侯府的女儿,不打算姓孟了?” “行啊,那你就立刻给我滚出这个家,以后就是要饭,也不许再经过侯府的大门一步。” “我倒要看看,离了侯府你还算什么,又能不能活下去……真以为家里合该白养你是吧?” “我为了侯府,每天累死累活,因为我是孟家的儿子。那你为了侯府,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因为你是孟家的女儿!” 孟少茵哭喊,“承担责任就是嫁老头儿,就是明知是火坑,还得往下跳是吧?” “我才十六岁,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凭什么要受这样的践踏,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家里就算难,也难不到这个地步,不然让那些真正的穷人怎么办。我也不是不愿意承担责任,我只是希望能给我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有什么错,过分吗?” “所以我再次郑重警告你们,我绝不会如你们所愿的。你们若再敢逼我,我一定让你们后悔莫及,别忘了,你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 说完,终于再忍不住,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 便捂着脸,哭着往外跑了去。 第151章 人渣哪配风光大葬 叶定宜见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忙问孟少恒,“侯爷,大妹妹这样生气伤心,不会、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 “要不,我去追她?好歹也要把她送回她屋里,再交代一下丫头婆子们照顾好了她才是……” 孟少恒沉声,“追什么追,又有什么好交代的?” “她如果真敢一死了之,我反倒服了她。可惜她不敢,因为心里太清楚活着的好!” “倒是你会不会说话,让你帮着劝,你就是那样劝的?越活越回去了!” 叶定宜羞愧,“我、我也只是太意外了。” “想着侯爷一向疼二位妹妹,那必然事出有因,谁曾想……” “那我明儿再去好好劝大妹妹,将功折罪?” 郭氏没好气,“你还知道自己有罪呢?” “一天天除了顶嘴、不敬长辈,你还会什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不离了我这里!” 孟少恒瞪了郭氏一眼,示意她少说,——等有了银子,他要用叶定宜的时候还在后头。 方看向叶定宜,“你不用劝她,我自有法子。” “你还是先回屋去吧,我和母亲还有话说。但记得往后聪明点,什么场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要有数。” 叶定宜于是小声应“是”,退了出去。 刚一出门,脸上已满是无声的冷笑。 两个畜生还有脸责怪她,不是他们干的事确实太不是人,她只是瞎说了点儿大实话么? 不过,她确实看戏看爽了,就原谅了他们的狗吠吧! 白兰和冬青刚才虽在外面,该听的也基本都听见了。 这会儿见叶定宜出来了,便再忍不住小声八卦了,“侯爷的心确实够黑的,就两个亲妹妹,又没多的。” “可不是,都松口愿意下嫁商户了,好歹给挑个年轻点儿的啊。那么老,也不怕妹妹进门就守寡呢?” “年轻点儿的舍不得花这么多,只怕也拿不出。反正都已经背了卖妹妹的名声了,当然要卖最贵了。” “这倒是……名声有什么要紧,银子才是实打实的。” 二人感叹了一回,虽都不待见孟少茵。 多少还是忍不住同情起来,“这便是女子的可悲可怜了,半点不由人。” “自己立不起来,可不只能任人摆布?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兰姐姐难道忘记素日她对夫人是如何不敬的了?” “我自然没忘记,就是这么一说罢了……” 叶定宜等二人说完了,方扯唇,“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是可悲可怜的。” “站在同性的角度,我由衷希望所有女子都能清醒、自强自立,活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精彩。” “但具体到某些人,还是算了吧,因为都是她们应得的!” 孟少茵应得,等卖了她后,就该轮到孟少菱了,孟少菱同样应得。 就更不用说郭氏,更不用说闵心柔了。 且一个一个来吧! 叶定宜还当孟少茵多少仍要反抗几日。 至少,也要真寻死觅活几番,最后才不得已同意嫁。 方能彰显她的可怜,她的无奈,她都是被逼的。 不想不过第二日,就听说孟少茵松口愿意了。 原来昨晚孟少恒连夜让人送了三样东西去她屋里:匕首、白绫和砒霜。 让她任选一样,尽快了结了自己,看在兄妹一场的份儿上,他一定为她风光大葬。 至于她死后的事,孟少茵也不用担心。 孟少菱一定会被吓住,变得无比的乖巧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嫁谁就嫁谁,绝不敢有半句二话。 那侯府与岑老爷便依然结定亲了,说不定,岑老爷见孟少菱更年轻,还愿意再添点儿银子呢? 也算她这个当女儿的,替侯府发挥了最后一点用处! 孟少茵说是一定会让孟少恒和郭氏后悔。 真看到摆在眼前的匕首、白绫和砒霜,却自己先怕了。 凭什么要她去死,明明该死的就不是她……可她又没有能力,让该死的人去死…… 甚至,所谓孟少恒的把柄可还在她手里,她也不敢真曝光。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孟少茵还是知道的。 现在侯府在,孟少恒也好好做着他的侯爷和千户,她的烦恼还只是不得不嫁豪富老男人。 一旦侯府完蛋,她的烦恼可就要变成怎样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少受点非人的欺凌和折辱了! 孟少茵于是终究还是哭着说了自己愿意嫁,“你们给我记住了,我都是被你们逼着才嫁的。” “将来我要是过好了也就罢了,要是不好,你们必须负责,必须给我撑腰。” “否则,我一定跟你们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活……人被逼到了极致,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虽然一边哭,一边把自己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 还把孟少恒、闵心柔和郭氏都反复咒骂了大半夜。 以表达她的愤怒和仇恨。 终究,她还是亲口同意了。 叶定宜听绿枝说了大概过程后,一点都不意外。 孟少恒既然敢卖妹妹,自然有把握孟少茵会就范;以他的狠绝和城府,吓吓小姑娘也不要太容易。 只不过叶定宜痛快归痛快。 还是忍不住气笑了,孟少恒那个人渣怎么那么喜欢跟人说一定为你‘风光大葬’呢? 他以为这样说,被他害了的人就会感激他了? 他日她可一定要当着他的面,也表演一回鳄鱼的眼泪,让他也体会一把这样的感觉才是。 不,还是算了,人渣哪配风光大葬,他只配被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叶定宜遂继续抄起自己的佛经来。 眼看就六月了,她可得抓点儿紧,不然到时候怎么去见净尘师太? 她老人家可两次冬青去送东西,都邀请了她得闲一定要去坐一坐,彼此说说话儿的。 她扯虎皮做大旗已是不该,那至少得做到心诚才是。 只是叶定宜才抄了没两页,孟少茵就红着眼睛,破天荒主动来找她了。 叶定宜虽有些不耐烦。 还是在花厅里见了孟少茵,“咝……大妹妹这眼睛怎么红肿成这样……可不能再哭了,再哭眼睛就要坏了。” “白兰,去弄点冰水来,给大小姐好歹先敷一敷吧!” 第152章 要是我,肯定要逃的 孟少茵的双眼的确都肿得核桃一般。 她的声音也嘶哑破败得瘆人,“不用敷了,反正我现在再丑再伤身,都不在乎了。” “多谢大嫂关心,如今,这个家里也只有大嫂会关心我了……” “所以,我过来,是想求大嫂的。” 叶定宜不动声色,“不知大妹妹想求什么?就怕……我有那个心,却实在没那个力。” “侯爷如今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位,你也是知道的。也就只有她的话,侯爷能听进去了。” “大妹妹如果是想求侯爷能收回成命,去求那一位,说不定还有用些。” “昨晚你哭着跑走后,我被骂得……总之,我确实有心无力,对不住大妹妹了。” 孟少茵如今最恨的便是闵心柔。 光只是一听说到她,都忍不住咬牙切齿,“那个贱人怎么可能帮我,就是她害的我,还指望她帮我?” “要不是她忽然闹着要进门,要不是她挥霍无度,把家里的银子都花光了。” “孟少恒那个黑心烂肝的又怎么可能忽然卖了我?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所以就算那个贱人肯帮我,我也绝不可能求她。何况她还绝不可能帮我,她巴不得我越惨越好!” 叶定宜迟疑,“那,大妹妹是想求什么?” “你可别太看得起我,我以前在侯爷面前,的确还说得上两句话,但现在……” “你也别指望我可以去求净尘师太她老人家,当初我娘家抄家,我可都没去的。” “就怕去了后,惹恼了师太,结果会更糟糕……” 孟少茵摆手,“我知道大嫂也难做,没想过要为难你。” “我是想求大嫂……为我置办嫁妆。孟少恒都急到这个地步了,肯定几天内就会把三书六礼都走完。” “然后最迟六月底,一定会把我嫁出去的。” “说不定,就这两天,聘礼聘银就该都送到了。如此有了银子好办事,时间紧些便也没什么了。” 说着惨笑一声,“但我怕,他们会以此为借口,克扣我的嫁妆,或者全部以次充好。” “我本来就已经受了巨大的委屈,再连嫁妆都只是面子活儿的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进门后,只怕也活不下去吧?毕竟都可以嘲笑践踏我,谁让我是花银子买来的。” “我总要给自己留点后路才是……” 叶定宜没想到孟少茵还有这脑子。 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快就认清形势,知道为自己打算了。 她还是一脸的为难,“有了银子,我就只需要动动嘴出点力,我自然是乐意的。” “只是侯爷和太夫人,他们会同意吗?” “太夫人一定更愿意亲自为大妹妹置办嫁妆,毕竟是亲女儿出嫁,她又一向不待见我你也知道……” 孟少茵恨声,“她几时把我当过亲女儿了?” “她愿意亲自为我置办嫁妆,也不过是想趁机中饱私囊而已。她是何等的爱财如命,谁还不知道么?” “反正现在这个家我只信得过大嫂的人品和能力,他们不让大嫂为我置办,我就真死给他们看!” 叶定宜暗自哂笑。 匕首白绫砒霜摆眼前了,她都不敢死。 现在还能吓唬住谁呢,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嘴上却是道:“若侯爷和太夫人答应,我就应了大妹妹这个请求。” “只是,真的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这可是大妹妹的终身……” “我昨晚一直睡不着,就是因为想着这事儿。都知道我们女人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要是嫁不好,后半辈子便全毁了。” 不等孟少茵扁了嘴要说话。 已继续,“偏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只能暗自兔死狐悲,唇亡齿寒。” “我也曾想过,要是换了我,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反抗之力,毕竟……蝼蚁尚且贪生。” “但要我认命,要我如了他们的愿,我又确实不甘心。” “所以如果有机会,我肯定是要逃的。逃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让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 “反正这年头只要有银子傍身,哪怕只是弱女子,我觉得应该也不会太难。” 孟少茵已听住了。 不自觉追问起叶定宜来,“那要怎么逃,又要逃到什么地方去?” “说起来倒是轻巧,真做起来才知道千难万难,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事!” 叶定宜道:“要是我,我就提前藏好银子,提前给自己弄两个可靠的人接应。” “当然,得先让他们放松警惕。至于机会,出嫁的路上新娘子实在内急,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应该也没人硬要拦着吧?” “至于逃去哪里,别的地方可能不安全,但尼姑庵之类,应该还是不用怕的吧?” “逼急了我越性先把头发剃了,遁入空门,看他们还能怎么着。大不了,将来有机会了,再还俗便是!” 孟少茵越听脸色越惊疑,“这、这能行吗?” “也得尼姑庵肯庇护吧?可满京城有这个实力的尼姑庵,拢共才几个呢?” “就算我们侯府如今大不如前了,要让她们交人,怕还是不难的,尤其还有正当的理由。” “何况,就算我逃走了,不还有二妹妹吗?照样不可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叶定宜点头,“确实,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计划行得通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那便只能往外地逃,有多远逃多远了。” “还是刚才的话,只要有银子,很多事还是不难,至少没有想象的难的。” “也可以把二妹妹一起带上嘛,届时乔装成小丫鬟,跟着一起出嫁,应该也不至于有人发觉。” “就是这样的话,在城里出嫁还是麻烦了些。那最好能有个别院,从城里嫁到城外,那出了城再找机会,就容易多了。” 说着又补充,“还可以提前雇好镖局,让镖局的人届时接应。” “许妈妈带个半死不活的儿子,都能如泥牛入海般,至今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难道咱们连许妈妈且不如了?” “也必须把二妹妹带上,让他们没人可再嫁过去,才能真正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是可以立马选族妹过继,可人又不是傻子,真正的侯门千金跟西北货那能一样吗!” 第153章 已经埋下了种子 孟少茵听得越发若有所思了。 片刻方低声,“要是有足够的银子,再提前筹谋周全,再找好接应的人。” “便可以逃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了。” “虽然从此只能隐姓埋名,可能也再别想锦衣玉食呼奴唤婢,那也比、也比只能被卖给老头儿的强!” 可还要带上二妹妹谈何容易……但不带她的话,也惩罚不了黑心烂肝的所谓大哥和亲娘。 惩罚不了闵心柔那个奸谄恶心的贱人。 只要她们都跑了,就不信那姓岑的老东西会不把聘礼和银子都要回去。 烂人们便只能继续过没钱的苦日子,也迟早会有其他报应了。 毕竟银子能解决很多问题,相应的,没有银子自然也会生出很多问题。 而且,她和二妹妹之间也是有感情的。 昨晚她难过痛苦得恨不能立刻去死时,可只有二妹妹一直在守着她,一直在陪她哭。 虽然二妹妹只怕也有一半是在为她自己哭,因为她的今天,必定就是她的明天。 但她仍然知道,二妹妹是心疼她的。 那只她一个人逃走,把二妹妹仍留在火坑里,她于心何忍…… 叶定宜已一脸懊恼的拍起自己的嘴巴来,“嗐,看我,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大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即可啊。” “我都是代入了自己,所以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但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 “而且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万一侯爷和太夫人不肯提前给银子,万一不能提前都安排好。” “到时候两个弱女子什么都得靠自己,可就太难了……” 孟少茵也猛地回过神来。 是啊,哪能那么容易,她和二妹妹也吃不了那个苦,根本没那个勇气。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其实还是动心了…… 孟少茵忙道:“我知道大嫂也是一时气不过,是因为替我打抱不平,才这么说的。” “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我其实也已经……认命了,谁让我命不好,摊上了这样的长兄这样的母亲呢?”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大嫂替我置办嫁妆了。我一定会让他们同意的!” 叶定宜连连点头,“只要侯爷和太夫人同意,我一定好好替大妹妹操办。” “大妹妹也要保重身体,想开点才是。” “好在时间再紧也还有个把月,指不定,期间真能迎来转机呢?事在人为嘛。” “那我,让人送大妹妹回去吧?你回去后也别多想了,先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脑子清醒了,说不定就想到办法了呢?” 孟少茵的确已经身心俱疲。 见自己的来意达到了,脑子这会儿也确实乱糟糟的,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会儿。 便没再多说,站了起来,“大嫂不用让人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也真的很感谢大嫂,感谢你昨儿替我说话,感谢你刚才安慰我,感谢以前……” “我现在总算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可惜好像知道得太迟了……” 叶定宜忙宽慰她,“不迟,任何时候都不迟。” “那我就真不让人送大妹妹了啊,因为知道你这会儿最需要的就是清净。” 但还是将孟少茵送出了门外。 直到确定她出了自己的院门,方嗤笑起来,“以前从没念过我的好,忽然就念了、懂事了。” “果然刀要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人也要撞得头破血流了,才会忽然有良心。” “难怪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白兰也忍不住冷笑,“还想夫人为她置办嫁妆,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让夫人受累。” “不忘让夫人无端承受侯爷和太夫人的怒气,忽然懂事就怪了。” “还不是跟之前一样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压根儿不管别人的死活。” “夫人可千万不要替她劳神费力,就算侯爷和太夫人同意,也一定要找借口推了!” 叶定宜挑眉,“你觉得他们会同意?” “都把银子看得比祖宗还重了,你觉得他们会甘心让我去分一杯羹?” “放心吧,无论大小姐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我不过就是嘴上卖个人情,当个现成的好人而已。” 顿了一下,“倒是她忽然过来,提醒了我。” “五万两银子呢,就算因她出嫁再花一些,再给她一些压箱银子,至少也还能剩四万两。” “整整四万两,够做多少事了?不说能给孟少恒立时砸个三品出来,也足够他上下打点,官运亨通,然后良性循环了。” “还能让他们母子、闵心柔母子都真正锦衣玉食。关键还有一个孟少菱,卖了又可以让他们得一大笔银子。”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定宜之前想的是,坐看孟少茵被卖给老头儿也算惩罚她了。 毕竟老头儿都一把年纪,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到时候不管孟少茵有没有孩子,老头儿的儿孙们都不会让她好过。 她的苦日子届时才算是真正开始,而且她还这么年轻,不敢死的话便一直只能熬着,熬到终于再熬不下去那一天。 那之于她曾经的罪行,也算够了,——她虽是帮凶,到底只是冷眼旁观,只是说了几句风凉话而已。 可现在叶定宜不这样想了。 比起让孟少茵余生都没有好日子,她更想看到孟少恒和闵心柔,还有孟元澈那个小畜生,打现在开始。 打现在到将来,都没有好日子。 哪怕是先让他们爬得越高,之后才能摔得越痛的都不行! 白兰恍然大悟,“所以夫人方才才会跟大小姐说那些话吗?” “我还想着夫人怎么忽然说了那么多,不是妥妥的对牛弹琴。” “原来,夫人另有打算!问题是,大小姐她敢吗,她又有那个能力做得到吗?” “不是我看扁她,她根本第一步都不敢迈出去。她也过不了隐姓埋名的苦日子,连想都不敢想。” 叶定宜扯唇,“她现在是不敢。” “但只要已经埋下了种子,再被逼一逼,逼到忍无可忍后,指不定,就敢了呢?” 第154章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 叶定宜说完,看向冬青,“能尽快设法细查一下那位岑老爷么?” “孟少茵说得对,敢让人知道的都已经死过两任妻子,儿女姬妾一大堆了。” “私下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 “等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堪十倍,孟少茵自然想尽一切办法,也绝不会嫁了。” 冬青忙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明儿就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个一清二楚。” “然后,就可以给大小姐又一个‘惊喜’了。” 叶定宜失笑,“你这促狭鬼,明知道对她来说绝不可能是惊喜,只可能是惊吓了。” “还故意这么说,是生怕她知道了,气不死她呢?” 冬青冷哼,“谁让她之前对夫人不好也不敬的。” “何况现在要推她入火坑的可不是我们,而是她的至亲。” “我们可是在想办法救她,她该感谢才是!” 叶定宜点头,“这倒是,我们可是在救她,在给她指路。” “不然就算岑老爷没有其他不堪了,都那么大年纪的老头儿了,还一心只想娶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花大价钱都在所不惜。” “能是什么好人不成?他又不缺人照顾,何必非要祸害人小姑娘?” “可见本身也不会是什么多好的人,他如果娶……” 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 白兰忙问她,“夫人笑什么?也说出来我们笑一笑呗。” 叶定宜忍笑摆手,“没什么,本来想说他如果娶个年纪相当的,还能说可能是有真感情。” “然后,就想到了昨晚孟少茵骂太夫人的话。” “她骂太夫人既夸得岑老爷那么好,那就太夫人自己嫁过去吧。正好二人年貌相当,一定会加倍恩爱。” “我当时就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结果刚才正好想到了,所以没忍住。” 白兰和冬青也听得忍俊不禁,“咝……竟然骂得这么难听么?果然是骨肉至亲,比别人都清楚怎么捅对方刀子更痛。” “但说得挺有道理啊,太夫人既觉得好,自己嫁过去呗。没准儿,还真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叶定宜直笑,“你们两个的嘴怎么一个比一个更损?” “好了,说正事儿。” “光岑老爷更不堪肯定还不够,还得让其他人,尤其是闵心柔,再去加一把火才是。” “到时候孟少茵想着都是她害得自己这么惨的,她竟然不但没有半点羞愧,还幸灾乐祸的嘲笑她挤兑她。” “让她明明都恨死了,还不能把闵心柔怎么样。你们说,她是不是就能彻底下定决心了?” 白兰忙道:“肯定能。”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大小姐还从来不是兔子,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只要她下定了决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冬青笑嘻嘻的补充,“更何况,还有夫人这么好心,带着我们暗中帮助她,给她行方便。” “她更是想办不成都难了。” 叶定宜笑着拍了板,“那我们就等着当好人吧!” 晚上,孟少恒过来了。 一见叶定宜就沉声问,“听说下午大妹妹来过夫人这儿,她跟夫人都说什么了?” “夫人不会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吧?” 叶定宜忙道:“侯爷都说过我了,我怎么还敢乱说?我什么不该说的话都没说。” “反而还劝了大妹妹几句,甘蔗没有两头甜,又想享泼天的富贵,又想夫婿年少英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别只想着妹夫……年纪稍长,得想他一定见多识广,也一定很有本事,才能挣下这偌大的家业啊。” “且不是都说老夫少妻感情反倒更好么,指不定,大妹妹届时只会庆幸如今的选择呢?” 孟少恒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嗯,这样说就对了。” “本来也是事实,真当除了银子,没有其他可取之处,我会许嫁吗?” “自然是妹夫有过人之处,真的,我才跟他见了两面,就快成忘年交了。” “他的很多见地经历也让我受益匪浅。而且他说了,他一直注重养身,还每天都打八段锦,再活二三十年都没问题。” “这还想怎么样,到时候大妹妹连孩子都长成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惜说得再好听,再会粉饰,也掩盖不了人渣卖妹求荣的丑恶事实好么? 叶定宜暗自冷笑着。 点头赞同道:“侯爷考虑得的确周全,只盼大妹妹能真正明白你的苦心吧。” “不过看样子,她应该已经想通了,说、说自己已经……认命了。” “但希望,我能替她置办嫁妆。可我哪有这个本事,所以跟她说,得侯爷和太夫人同意。” 孟少恒这下终于确信孟少茵是想通了,明白自己只能嫁了。 不然干嘛让叶定宜为她置办嫁妆,不就是怕他们母子会克扣她吗? 他不悦道:“这种事也是她一个待嫁小姑娘能过问的?越发没有规矩体统了。” “再说岑老爷急着娶了亲,好回淮扬去,说是八月里有笔很重要的生意,必须他亲自回去谈。” “所以婚期最迟不得超过六月中旬。” “这么紧的时间,夫人哪能忙得过来,还是我带了吴大管事等人,亲自操办吧!” 叶定宜笑道:“侯爷亲自操办,当然能事半功倍。” “但,最迟不超过六月中旬……会不会太急了些,谁家嫁女儿不至少得准备一年半载的?” “那岂不是,再过二十几日,二妹妹就要去淮扬,往后轻易都再见不着了?” 孟少恒沉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也是应该的。” “淮扬也不远,妹夫也几乎每年都要进京来的,怎么可能轻易见不着了?”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争取几日内,把礼都过了。” 叶定宜忙起身送他出去,“侯爷慢走。” 等他走远了,方看向白兰冬青嗤笑,“一口一个妹夫的,年纪都够当他爹了,怎么好意思的?”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 “不过也算帮了我们一把,等孟少茵知道卖了她不算,还迫不及待赶她出门,想她不发疯都难吧?” 第155章 死也不会嫁的! 孟少恒果然动作极快。 接下来不过三日间,便把纳彩、问名、纳吉几项礼仪一气呵成,都给走完了。 随后再是纳征和请期,亦即送聘礼和确定迎亲的日子。 岑老爷不管对这门亲事是不是真的看重,至少面子上,他是做到了十二分体面的。 小定时便备了两对儿活蹦乱跳的大雁送来。 其他礼盒、茶叶、喜饼也全是八抬、十二抬、十六抬这样又大方又吉利的数字。 还给郭氏、叶定宜和孟少菱,都各备了十匹上等布料做见面礼。 给孟少茵的就更多了,光布料就二十匹,还有其他金玉首饰。 充分显示了何为“财大气粗”。 孟少茵的不情不愿便淡了几分,有几分真正的意动了。 毕竟,只要嫁过去,往后便必定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戴不完的漂亮衣裳漂亮首饰。 这对哪个女人来说,不是巨大的、致命的吸引力? 但她还是不甘心,还是觉得一树梨花压海棠,对于自己堂堂侯府千金来说,是巨大的侮辱。 于是向孟少恒提出,要亲自见一见岑老爷。 不然光孟少恒说得天花烂坠,她便多少仍抱了几分希望。 回头真见了人,却发现比自己想象的要糟得多,岂不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倒不如先亲眼见一见人,好歹能有个缓冲的时间,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孟少恒当然也知道挑毛病才是真买家的道理。 他对岑老爷的外表,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虽然年纪是大了些,头发却仍乌黑,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 加上身量伟岸,再人靠衣装一下,是仍不能跟年轻小伙子比,但也绝不会差了。 于是一口就应了孟少茵,“行,那就明儿带你出去亲眼见一见人。” “见过人之后,便知道我当大哥的,到底是不是在害你了!” 就算办喜事需要花银子,还要给孟少茵压箱银子。 五万两剩个八成,还是绝无问题的。 对于眼下的永宁侯府,这么大一笔银子,便是妥妥的雪中送炭。 不但能解眼下的困境,连往后的日子都能好过太多了。 可这世间还有人会嫌银子多不成? 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那孟少茵是心甘情愿嫁过去,还是不情不愿嫁过去,虽然都嫁过去了,区别却大了去了。 前者她会好好哄岑老爷,会想方设法讨他欢心,还会尽快生下儿子。 往后,岑家不就是永宁侯府变相的摇钱树,彼此想不互惠互利,都难了? 但后者的话,便只能是一锤子的买卖,再别想有以后。 孟少恒这个账还是会算的。 既然孟少茵已经意动想转了,他当然要再给她添一把火了。 所以第二日下午,孟少茵就在京城四大名苑之一的闲苑里,见到了岑老爷。 见他身形伟岸,红光满面,说话做事都自有一股年轻男子没有的沉稳大气。 孟少茵很快便红着脸,羞答答的低下了头去。 随后,还小声向岑老爷提了个要求,“近来天热,我想、想到时候,新房能设在城外的别院。” “好歹能凉快一些,也能清净一些。不知可方便?” “只是这样一来,便不好大宴宾客了。我自来喜静倒是无妨,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 “若真有影响,便罢了吧……” 岑老爷何等精明老道之人。 当然一听便知道孟少茵仍嫌下嫁他一个商户,还是个年纪够当她爹的太委屈了。 所以巴不得宴请的宾客越少越好,巴不得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 虽然多少有些不高兴,还是笑着应了,“这有什么不方便?” “正好城外我也有别院,从服侍的人到其他,都是现成的。” “只是这样一来,我还是觉得太委屈大小姐了。只能等回了淮扬后,再给大小姐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了。” 谁让孟少茵确实漂亮,让岑老爷一看就喜欢呢? 他本来是想的,孟少恒就长得相貌堂堂,英俊过人,他的亲妹妹,自然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倒不想,孟少茵何止不差,竟比岑老爷想象的,还要漂亮几分。 又正值青春年华,加上浑身的名媛气度。 只是答应她这么个小小的请求,算得了什么;只是花了几万两银子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孟少茵脸和脖子就更红了,“不、不用再补办了,只要……往后待我好,一直待我好,就够了。” 岑老爷也更高兴了,“大小姐尽管放心,往后一定待你如珠似宝,绝不食言!” 两人的这次见面,可谓皆大欢喜。 婚期也趁机谈定了,就在最近的黄道吉日六月十六日。 送聘的日子也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了次日。 等回到侯府,孟少恒便开始继续为孟少茵操办起嫁妆来。 既然她心甘情愿了,那就再给她添两千的压箱银子吧,反正以后十倍、几十倍都能赚回来。 至于别的嫁妆,就把岑老爷明儿送来的聘礼改头换面一下,再多少添一点儿回过去便是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操办的。 孟少恒便作势忙了一通后,去了闵心柔院里陪她。 压根儿不知道孟少茵心里憋了多大的火,藏了多大的恨。 还对着任何人都不能表现出来,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的! 等叶定宜次日下午带人去给她试嫁衣时,她便再忍不住。 笑着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我有几句体己话儿要跟大嫂说,你们都先退下吧。” “不叫谁也不许进来!” 然后对着叶定宜,隐忍的哭起来,“大嫂,孟少恒真的欺人太甚!” “我昨儿见过那个老东西了,说得好听叫伟岸,说得难听便是一堵会移动的墙。” “足足这么高,但也几乎这么宽,怕至少也二百斤,这不得、不得活活压死我吗?” “脸上还满是皱纹,一笑起来都能夹死蚊子了。头发胡子也都是染过的,当我看不出来么?” 越说越气,“弄得一身奇奇怪怪的味儿,我坐得老远都能闻见,坐老远都要吐了。” “还自以为自己多有魅力,能迷倒所有大姑娘小媳妇儿,呸,我死也不会嫁的!” 第156章 油腻老男人人品还不堪 叶定宜当然知道孟少茵已经见过岑老爷了。 面上却是一无所知,“是好像听说大妹妹昨儿跟侯爷出门去了,还当是有什么要紧事。” “原来就是去见岑老爷么?我也不好多问,更不好过来,竟现在才知道。” “难怪婚期直接就定了,今儿聘礼也送来了。还那么大手笔,一看就绝不止价值两万两。” “说句不怕大妹妹你笑话儿的话,我都快要被那些聘礼晃花眼了。” “看来,应该是岑老爷对大妹妹你,很满意了?” 孟少茵赤红着眼睛咬牙,“他当然满意了,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都满意,为老不尊的东西!” “他自己不也有女儿,自己不也有孙女吗?就不怕天道好轮回不成!” “我现在想起他当时看我的眼神,都还想吐。” “就像被一块儿会动的肥油给盯上了似的,只一眼都要被油腻死了……真的不是人,这样作践自己的亲妹妹、亲女儿!” 叶定宜小声,“真这么、这么糟糕呢?” “那侯爷怎么说他看中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会不会是大妹妹事先就有了偏见,才会觉得他哪哪儿都不好的?也许时间长了,看顺眼了就好了呢?” “况,光以貌取人好像也不、不大好吧?过日子要紧的还是人品才干……” 话没说完,已被孟少茵恨声打断了,“问题老东西不止长得恶心,一把年纪为老不尊。” “他人品还压根儿就不好,压根儿就是个渣滓!” “大嫂你不知道,他之前两个老婆都是死于非命。” “听说就是因为他太恶心,太没有下限,总是、总是叫了老婆跟姬妾们一起……” 后面的话,已脸红羞愤得说不下去了。 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正是因为他总是……妻妾同乐,毫无礼义廉耻。” “他前两个老婆才受不了那份天长日久的屈辱,选择了自尽而亡的。” “对正妻都这样了,对姬妾更是不必说。听说这些年他家后院悄悄抬出去的女人尸体,没有十具也有八具了。” “这样一个恶鬼,我怎么可能看得顺眼?又怎么可能跟他过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一刻都忍不了!” 叶定宜已是大惊失色,“竟有这样的事吗?” “若是真的,可就太、太……” “但大妹妹你打哪儿听来的,且不说这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打听的,你也没地儿打听去啊。” “是不是当中有什么误会?万一是有人胡说八道,或者以讹传讹了呢?” 孟少茵胸口直起伏,“我确实没地儿打听去,我也压根儿想不到这些,压根儿不好意思。” “是……文姨娘那个贱人亲口说的,难道还能有假吗?” 叶定宜再次惊讶,“这又有文姨娘什么事儿?她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安心窝在自己屋里养胎吗?” “我都好多天连她人影都没见到了,她什么时候告诉大妹妹的,又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孟少茵恨声,“这不是我实在气不过,前儿就、就趁孟少恒不在家,去了她院里,想当面痛骂她一顿吗?” “可能因为理亏,她一开始还任我骂。后来,便再也不忍了,开始反击我了。” “嘲笑我说随便我现在怎么发疯,都改变不了必须嫁个商户老男人,往后便是商人妇的事实。” “还说将来只有我求着她、对她摇尾乞怜的份儿上,看我到时候还敢不敢再看不起她,怎么眼睛长在头顶上。” 闵心柔当时那个得意劲儿,满脸那几乎毫不掩饰的恶意。 看在孟少茵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就是这贱人挑唆的孟少恒把她下嫁商户。 若不然,孟少恒本来还多少要点脸的,指不定还下不了决心,都是贱人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的! 孟少茵想明白后,便疯了一般,要扑上前打闵心柔去。 用她的卖身钱,给贱人和贱人的儿子们铺路,让他们继续过挥霍无度的日子。 不但将来她反倒要看贱人的脸色,就连现在贱人都敢随意凌辱嘲笑她,凭什么! 闵心柔当然要赶紧避开了,她肚子的孩子可不能出事儿。 但孟少茵在她看来恶毒至极的行为,还是彻底激怒了她。 于是又笑得恶意满满的,往孟少茵的伤口上撒起盐来,“这你就承受不住了?” “那要是再知道,你的准夫君恶心至极是个畜生,因为他总是喜欢妻妾同乐大被同眠。” “所以他前头两个老婆才不堪其辱,选择了自尽而亡。” 还不顾孟少茵瞬间惨白至极的脸,越撒越欢,“他后院这些年悄悄抬出去的女人尸体,也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 “你岂不更得承受不住,更得发疯发狂了?” “可惜你再发疯发狂,都只有乖乖嫁过去这一条路可走,没有其他路了。” “谁让你不敢死呢,既然不敢死,那就能忍的不能忍的,通通都得忍!” 孟少茵说到这里。 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大嫂,这个贱人真的太恶毒,太丧心病狂了。” “甚至连孟少恒给我送匕首、白绫和砒霜,让我三选一,都是她给出的主意。” “她、她还……往后她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大嫂,大嫂可千万要防着她,千万要小心啊!” 叶定宜惊疑不定,“可文姨娘看起来性子还不错呀,这些话真是她说的吗?” “她也挑唆不了侯爷吧,虽然她现在怀着侯爷的孩子,但大妹妹你才是侯爷的骨肉至亲。” “这点亲疏远近,我相信侯爷还是分得清,不至于被她蒙蔽的。” 顿了顿,“再者,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往哪儿知道的这些?” “别说她了,便是侯爷都不知道吧。谁会把自家不光彩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呢?” “捂得死死的,所有人一律封口都来不及了,更何况还让未来的岳家和舅兄知道。” “我觉得当中一定有误会,要不,索性当面问一问侯爷?若是假的便罢了,若真这么不好,我相信侯爷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第157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孟少茵继续咬牙,“孟少恒分得清亲疏远近就怪了,在他心里,那个贱人才是最重要的。” “别说我了,就是我们所有人捆起来,再加上大嫂你,只怕都及不上那个贱人一根手指头!” “所以当面质问孟少恒也没有用的,他只会否定,只会继续逼我。” “现在为了银子,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说着惨笑一声,“至于贱人是打哪儿知道的,自然要么就是孟少恒告诉的她。” “要么,便是她自孟少恒跟前儿服侍的人口中,听来的了。都知道孟少恒宠她,下人奴才们岂有不拼命讨好的?” “都这样了,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所以孟少茵才会提出昨日要见一见岑老爷。 既是她还抱着一分仅剩的希望,想亲眼看一看老东西是不是真那么不堪。 也是心里已经在为自己打算了。 结果见了人,她最后一分希望也彻底破灭,最后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那接下来她无论做什么,都是被逼的,也都是贱人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了! 叶定宜满脸的同情和迟疑,“若侯爷真的都知道,就确实太、太……过分,太让人胆战心惊了。” “但我觉得,还是该当面问一下侯爷,最后再争取一下的。” “不然难道真明知是火坑,还是个必死无疑的火坑,仍要往下跳吗?” “逃也逃不了,时间这么紧,只剩半个月都不到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插翅难飞呀!” 越说越急,都快哭了,“我这几天抄经更忙了,生怕抄不完。” “竟也不知道大妹妹之前去过文姨娘屋里,我要是知道、要我知道……” 孟少茵苦笑,“大嫂知道又怎么样呢,知道照样什么都做不了。” “没准儿还反倒会引火烧身,让那个贱人连你一起给坑了。” “我告诉大嫂这些,也不是想连累大嫂。就是心里太憋屈了,想倾诉一下,因为再不倾诉,就要憋死了。” “好在我心里其实、其实已经有打算了,不然昨儿也不会特意去见那个老东西。” “总之他们休想如愿,贱人尤其休想!” 为什么她要让老东西把新房设在城外的别院? 当然是为的到时候好找机会逃走了。 还亏得大嫂之前提醒了她,不然她压根儿想不到。 至于别的,虽然时间是紧,但只要她安了心想做,满打满算应该也够了。 恶心的人渣们且都给她等着吧! 叶定宜忙道:“大妹妹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你可别乱来啊,真出个什么事,不是闹着玩的,后悔都迟了!” “我觉得,还是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吧,别自己吓自己。” 不等孟少茵说话,又忙继续,“万一,是文姨娘故意吓唬你的,就是为了让你害怕痛苦呢?” “但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就是她进门次日拜见和端午家宴时,闹了点小不愉快么?可她说难听点,就是个妾、是个奴婢。” “主子说她几句怎么了,说不得不成?至于这么恨大妹妹你吗,那岂不是,她也一样……恨我了?” 孟少茵沉默片刻。 到底还是没把闵心柔的真实身份和那些陈年旧怨告诉叶定宜。 只道:“她仗着孟少恒的宠爱,有半点拿自己当奴婢的意思么?” “自然受不了任何人轻忽怠慢她,哪怕只是一句话,也足够她记恨在心,伺机报复了。” “所以往后大嫂一定要加倍小心她,别让她把你也给害了才是!” 叶定宜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若连亲妹妹都落得这样下场的话,我一个外人,又算得了什么?” “惟今也只能加倍小心,走一步看一步了……” 姑嫂俩对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是叶定宜先回过神来,“大妹妹还是先把嫁衣试了吧,不合适的也好赶紧改。” “省得待会儿大家见我们久不叫人,还当出了什么事儿。” “不管怎么说,还有半个来月呢。现在聘礼送到,你手上也有钱财了,想做什么事都容易多了。” “不是老话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何况咱们家现在这情况,上下都、都不宽裕。” “总归,最后这段时间你别委屈了自己,本来你已经够委屈了……” 说得孟少茵眼睛都红了。 片刻方道:“我理会得的,大嫂放心便是。” 随即扬声叫了人,“都进来服侍我试嫁衣吧!” 外面众丫头婆子便应声进来,各司其职的忙碌起来。 孟少茵也不复方才的悲愤痛苦仇恨,而是换上了娇羞和喜悦,“这里感觉还要收一收。” “这里也再收点儿吧……旁的倒是没什么了,跟我曾经梦想的大红嫁衣只差一模一样了……” 又吩咐自己的丫头,“待会儿所有人都有赏,就当沾一沾我的喜气吧。” 众丫头婆子闻言,忙都喜气洋洋的道谢,“多谢大小姐赏赐。” 屋里总算有了几分办喜事的气氛。 叶定宜直到孟少茵试完了嫁衣,还连头饰都试了一遍。 又说晚间要亲自看一看聘礼去。 见时辰不早了,方带着白兰冬青,先回了自己院里去。 白兰一回屋就问她,“夫人,方才大小姐都跟您说什么了?她决定逃了吗?” “那么多聘礼,光金镯子都几十对,眼睛都要给人闪瞎了。” “嫁衣也是那么的漂亮,我看着都觉得移不开眼睛。她不会看在泼天富贵的份儿上,决定‘忍辱负重’了吧?” 叶定宜失笑,“我发现白兰你跟冬青混久了,说话都跟她一样有趣了。” “放心,一切都按我们的想法在进展,一切尽在掌握中,耐心等待即可。” 又夸冬青,“主要还是冬青办事又快又靠谱,不但转眼间就查清了岑老爷的不堪。” “还立刻想办法透露给了孟少恒的常随,又通过后者,透露给了闵心柔。” “这事儿经谁之口,都没经闵心柔之口,透露给孟少茵知道,更让她生气,更让她恨。” “何况昨儿她还亲眼见到了岑老爷的尊容,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可不是想不彻底下定决心都难了? 第158章 烂人自有天收 冬青摆手笑道:“我只是按夫人的吩咐办事罢了,所以还是夫人有智计,夫人靠谱。” “但我觉得还要感谢侯爷,要不是他特意在一堆渣滓里,给自己妹妹选了个最烂的。” “还让我一查就查到了,还真未必这般顺利!” 叶定宜扯唇,“这倒是。” “若那老东西真没问题,我们总不能给他生编硬造。” “甚至只是小问题,都没这么好的效果。幸亏他直接来了个大的,难怪要在京城娶,难怪能跟孟少恒一拍即合。” “他只怕是在淮扬乃至整个江南,都臭名远扬,根本娶不到了。” 岑老爷虽然财大气粗,能捂住自己身边人的嘴。 却捂不住商会其他人的嘴,人家只是当面不说而已,但背地里不齿他的可从来不少。 以致冬青都没怎么费力,就打听到了他在老家的“光荣事迹”。 差点儿没给恶心吐。 等回来给叶定宜一说,也差点儿没给叶定宜恶心吐。 已经猜到岑老爷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了,还是没想到会糟污到这个地步。 妻妾同……那啥,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不管是对妻还是对妾来说,可都是身心的巨大侮辱与摧残。 尤其还已经闹出过不少人命了。 却仗着有几个臭钱,硬是都给掩了过去,——可真是该死啊! 而冬青一下就能打听到的事,孟少恒自然也是一样。 却还是违心没口子的夸老东西,好像夸得多了,他就真是个大公无私的好哥哥了。 无疑更是恶心到家。 但也的确变相帮到了叶定宜。 孟少茵再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刻在骨子里的礼义廉耻和教养傲气,还是怎么都不会失了的。 让她知道后,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 打死了也绝不可能! 所以闵心柔也很快知道了,——毕竟别人不知道,孟少恒的常随却是都知道她多得自家侯爷宠爱的。 有什么新闻儿,尤其是估摸着闵心柔爱听的。 当然都要尽快报到她面前,看能不能得什么赏了。 偏偏叶定宜呢,对孟少茵还是颇有几分了解的。 她怎么可能真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白白吃下这么大个哑巴亏? 她就算奈何不得孟少恒和郭氏,难道还不能去臭骂,甚至是打闵心柔一顿了? 又不是以前了,如果不过一个妾罢了,就算怀着身孕又如何,打骂了还不是白打骂。 孟少恒敢找她的麻烦,她就真不嫁了,让贱人嫁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 孟少茵很快便气不过,找闵心柔的麻烦去了。 却不想,反倒因此让她知道了不堪的真相,知道了她到底被践踏到了什么地步。 终于,物极必反,朝着叶定宜最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白兰也对岑老爷不齿至极,“还当咱们家侯爷已经恶心至极了,没想到随便一找,就能找到个更恶心的。” “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看来比侯爷多吃的二十几年饭,还是没白吃。” “那岂不是,等侯爷这个年纪时,肯定更要恶心十倍了?” “真是烂人扎了堆,就跟锅里炖了两个时辰的排骨一样,随便夹一块都是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叶定宜已是笑不可抑,“噗……白兰你这么会说,是生怕笑不死我和冬青?” “乐观点,孟少恒哪活得到这个年纪,说不定,他明年就死了呢?” 白兰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那就承夫人吉言了。” “就是吧,大小姐她就算真下定了决心,问题她有那个与决心匹配的能力吗?” “不是我看扁她,看她管家那捉襟见肘的样子,还有二小姐帮她,都只能勉强支应。” “这么大的事,内外都要考虑到,错一步都得满盘皆输。就算有我们暗中帮助她,也得她自己立得起来啊!” 叶定宜勾唇,“我都那样提点她,都给她明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她如果还连喂到嘴边的饭都不知道怎么吃,那也只能活该忍辱负重了。” “但我看得出,她已经成长了很多。不都说人教人,死教不会,事教人,一下就会吗?” “何况只要舍得砸银子,就府里现在这人人心里都有一本小九九的情况,还是不难的。” “她就算不好明着动用聘礼,以免打草惊蛇。几百两私房首饰什么的难道还没有了?足够了!” 冬青笑着插言,“白兰姐姐就放心吧,不还有我这么能干的帮手随时为她分忧解劳?” “都有我这一个顶十的了,还成不了事,看不起谁呢?” 白兰忙笑着摆手,“我没有看不起你,知道你能干。” “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么?” “但仔细一想,不管她逃不逃,于我们来说,结果都是高兴的。区别只是高兴五分和高兴十分而已。” “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消坐等丰收即可。” 叶定宜笑道:“这样想就对了,反正怎么着对我们都是好事。” “她嫁了过去,那这辈子便算是彻底完了,于她来说是惩罚,还是至亲给的惩罚。” “她逃了出去,往后纵然有银子,两个弱女子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还不说得一路担惊受怕,颠沛流离;还得隐姓埋名,阶层滑落,那个落差也不是轻易能接受的。” 说着顿了一下,“本来我还想着,她如果愿意最后关头告诉我闵心柔的真正身份。” “我就暗中多给她行一些方便。” “可惜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肯说,还是下意识维护着这个家。” “足见白狼儿狼的确是怎么养,都养不熟的。那我还给她行什么行,自己去撞吧。” “只要最后能成事,撞得她头破血流都是她应得的!” 白兰冬青也忍不住冷哼,“可不是,都到这地步了,还对夫人没有半分真心。还想求夫人这求夫人那的,做她的梦吧!” “只想得到不想付出,要不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儿呢?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看他们互咬就够了,别脏了自己的手。” 叶定宜笑着点头,“自然,他们还不配我脏自己的手。” “我也犯不着,烂人自有天收!” 第159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晚间。 孟少茵真亲自去看了一回岑老爷送来的聘礼。 见光实心的金镯子都足足二十对,还有赤金头面、赤金项圈。 因孟少茵是属猪的,竟还有四对实心的金猪,——就这些东西,保守估计都至少得七八千银子了。 还不连其他蜀锦杭绸之类的名贵布料、各式各样的名贵梳子、比人还高的清晰可见的落地大镜子。 不连各色名贵的玉器、瓷器……等。 也就不怪白兰会担心孟少茵亲眼看过聘礼后,会被晃瞎眼睛了。 这样的泼天富贵,哪个女人又能不动心的? 也足见岑老爷对这门亲事、对孟少茵的看重。 再是财大气粗,有钱好办事呢,仓促之间要准备这么一份丰厚的聘礼,也是难度极大的。 那孟少茵过门后的日子,当然是想不好过都难了。 于是打次日起,孟少茵的心情便更好了。 据说连私下里,都没再跟贴身丫鬟说过自己‘命苦’之类的话。 反而话里话外都是庆幸,“难怪都说好事多磨,好货沉底。” “之前我还不信,如今可算信了。呵,面子能吃还是能喝,当然里子更重要了!” 连带她的整个院子,也变得越发的喜气洋洋,每个角落都洋溢着欢快。 毕竟跟她的人都要作为陪嫁,一块儿去岑家的。 往后可就等着日日吃香喝辣,过不完的好日子吧! 孟少恒听说了这些后,着实松了一口长气。 他就说这世上哪有人不爱银子,又有哪个女人能不爱漂亮首饰漂亮衣料的? 现在好了,不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细水长流了。 他往后是真想不起飞,想不飞黄腾达,都难了! 闵心柔也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可以过真正的好日子,她儿子将来也不会接手空架子了。 除了松气。 还有对孟少茵的嗤之以鼻,“我就说她纵然知道了那老男人的不堪,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也不会再闹腾说不嫁吧?” “妈妈还不信,生怕我坏了侯爷的大事,让侯爷知道后会恼我。” “还担心得觉都睡不着,现在好了,不担心了吧?” 说着又是一记冷笑,“我还不知道她孟少茵么,从小就爱慕虚荣,看见漂亮衣裳首饰就走不动道。” “这些年应该也穷怕了,再也不想过穷日子,哪怕一天都不想了。” “何况她现在正是年轻漂亮的时候,肯定以为自己会是例外,那老男人一定会对她不一样。” “哼,等着吧,她哭的日子且在后头,求我的日子也且在后头!” 白妈妈笑道:“还是小姐看得分明,我现在的确不担心了。” “也是,谁还能不知道银子是好东西,有了银子,这世上九成九的问题都能解决了?” “这下好了,小姐不用过苦日子,咱们哥儿往后的路也要容易多了!” 闵心柔得意的笑,“是要容易多了,毕竟还有一个呢。” “之前嫌她俩讨厌,现在又觉得,能再多两个就好了。” “不过也不错了,两个至少也是十万两,比那些三五个却只得几万两,还大半儿都得陪嫁出去的已经强出太多了。” “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将来,求我时态度好一点儿,也不是不能帮她们。” 白妈妈忙笑,“小姐虽善心,将来还是要看具体情况的。” “只盼她俩能慢慢学乖吧,不然可就怪不得小姐无情了。” 主仆俩因为得意称愿。 之后孟少茵提出要让孟少恒把说好的压箱底的五千两银子先给她,“谁知道到时候大哥会不会反悔?” “我还能下了花轿,当众跟大哥理论不成?还是三朝回门时,当着夫君的面跟大哥理论?” “大哥我倒是还有两分信得过,母亲可就是完全信不过了。” “所以先说断后不乱,就现在先给了吧……别跟我说我过门后就花不完的银子了,就算夫君愿意给我花,其他人呢?” “再说谁会嫌自己的银子多不成?” 孟少恒多少有些迟疑,非坚持要等出嫁当日再给时。 闵心柔反倒还劝他,“反正迟早要给的,恒哥就现在给了,让大妹妹高兴高兴吧。” “她这会儿也未必是真想要银子,多半仍是在怄气、在赌气。” “你给了,她气消了,于往后只会更有利。” “虽然往后说白了是她更需要你、更需要咱们侯府,但自家亲兄妹,能都高高兴兴的,岂不是更好?” 孟少恒一想也是,这才把五千两银票,提前送到了孟少茵屋里去。 叶定宜知道孟少茵把压箱银都已拿到后,对她就更有信心了。 这不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被逼一逼,便立刻勇也有了,谋也有了,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都知道了? 她于是继续安心抄起经书来。 直到周大叔传话进来,说石青云想见她一面,有重要的事当面与她说。 叶定宜估摸着石青云应该是想请她帮忙劝一劝如梦。 再就是,现在虽然种烟叶的季节已经过了。 但从选地、前期准备、育苗再到移栽,都是需要时间的。 从现在开始着手起来,到过年前正好可以开始种植冬烟,五六月里收获了,又可以继续种植夏烟。 时间算来正正好,可不能给耽搁了。 以石青云做事的认真和感恩之心,固然希望如梦能尽快接受他是当务之急。 但他同时也绝不会愿意误了正事的。 叶定宜遂带着白兰冬青,次日吃过早饭,便低调的从侯府的角门出了门,赶去了梳子胡同。 石青云看起来精神气色却都还不错。 毕竟如今只是如梦不肯接受他而已,比起只能漫无目的毫无希望的寻找、等待、绝望。 现在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叶定宜问他和如梦怎么样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他反倒笑道:“先不说这事儿,我还是先跟夫人说正事吧。” “我前几年在福建跟人学了一手种烟烤烟的本事,不怕夫人笑话儿,前东家为了留下我,都只差把女儿嫁给我了。” “我一心找莲花儿,便给婉拒了。也答应了前东家,不会抢他家的生意。” “但我现在来了京城,离得天远地远,便也算不得抢生意了。就是不知道,夫人对这门生意,感不感兴趣了?” 第160章 怎么忍心拖累他 叶定宜见石青云的开场白跟前世差不多。 笑道:“我也不怕你笑话儿,只要是赚钱的生意,我都感兴趣。” “不然也不会那样辛苦如梦了,就是我自己确实不那么方便。” “当然,也是想让如梦知道,她有她独一无二的存在价值,省得她妄自菲薄。” 顿了一下,“你真确定种烟烤烟能赚银子么?” “我倒是也知道,京城不少人抽水烟的,只要能弄出来,销路应该不愁。” “但都是人家的独门技艺,你又是在福建学的,就怕橘生南为橘橘生北为枳啊!” 石青云笑道:“我虽是在福建学的,但这些技艺本来就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我既敢对夫人说,自然就有把握。” “要没有夫人,虽然我还是可能会找到莲花儿,但她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她……她跟我说,这些年她不知道见了多少姐妹今日还好好的,明日就忽然染上了脏病。” “然后被赶出去,不知道落得什么凄惨下场的。” “若不是夫人当日救下了她,可能她如今也已……夫人还特意请大夫为她调养身体,真正是恩重如山。” “那我当然也要竭尽所能,报答夫人了。” “所以夫人只管放心,我定不会让您亏银子的,您只消等着数银子即可!” 叶定宜点头,“既然石大哥有把握,我当然相信你。” “我之前不是说,你可以去帮我管庄子吗?我有两个庄子,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好处是离得近,方便打理;坏处则是都挺贫瘠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烟来?” “要不我让周大叔明儿就带你先去看一看?” 石青云忙道:“可以的,那就明儿先去看。” “只不知两个庄子大概有多大,周围有水源吗?” “种烟的话,就是水源特别重要。” 叶定宜道:“一个二百亩,一个六十亩。” “听说那地也曾经肥过的,不然当年我外祖家也不会特意给我母亲做嫁妆了。” “可惜没两年我外祖就过世了,之后舅舅也外放了。” “到我母亲去世后,就更没人安心打理,于是旁边的人家便把水源渐渐都给截走了。” “你去看过后,若因为水源问题不宜种植,我们再想办法吧。” 石青云摆手一笑,“水源既是被截走的,那就说明本来是有的。” “只要有就能想办法,夫人就不必操心了,交给我即可。” “夫人不是夸我一看就沉稳能干么,我当然不能让夫人看走了眼才是。” 叶定宜也笑起来,“看来我是真捡到宝了。” “那你需要银子,就是找如梦支。也别太俭省,都知道万事开头难,岂有不花银子的?” “往后加倍的赚回来便是了。” 又笑着补充,“正好也可以给你制造机会,多见她几次,多跟她说说话儿。” “我虽然这些日子没出来,也知道她在躲着你,不肯接受你。” “你也别急,她这一路走来,确实太难太苦了。” “就像你刚才说的,若我当日没带她回来,可能如今她也已经……” “她又把你看得太珍贵,于是越发嫌弃自己,越发不敢踏出那一步了。” 石青云苦涩道:“我都明白。我也压根儿不嫌弃她,现在不会,将来不会,到死都不会!” “可她还是逃避我,说自己……脏。她这样贬低自己,只会让我更心疼,更难受……” “夫人若得闲,能去见一见她,帮我劝一劝她么?” “我们已经错过这么多年了,更该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把错过的都补回来才是!” 叶定宜应了,“我待会儿就去见她。反正也出来了,就别耽误时间了。” “但我也没把握,只能说尽力而为。” “你也别逼她太紧,给她一点时间吧。说不定时间长了,她自己就想通了呢?” 石青云忙道:“我知道,不会逼她的。” “我请夫人去劝她,也只是希望她心里能好受些。” “我多的都等过来了,没道理最后关头,反倒等不得了。” “且就算她一直不接受我,能经常见到她,我也已经很知足了。” 叶定宜笑着点头,“有石大哥这话,我都替如梦高兴。” “相信她的心结也迟早会消的,因为有石大哥这味最好的心药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石青云这些天已经走访过一些京城的烟丝烟壶铺子了。 今天打算继续走访剩下的。 便先辞别叶定宜,忙自己的去了。 叶定宜遂也不再耽搁,去了作坊找如梦。 如梦看起来精气神儿就要比石青云差多了。 虽然她一直在笑,也看得出极力在靠妆面遮掩,还是能看得出她眼睑下淡淡的青影。 以及眼里根本掩饰不住的哀伤和无力。 叶定宜看在眼里,叹在心里,等她忙完拉了她坐下。 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如梦,你可是在为石大哥一心与你再续前缘伤神?” “你们本来就有婚约的,只是这些年不幸走散了而已。” “万幸如今重逢了,又男未婚女未嫁,对彼此也仍有情。” “那为什么不能再续前缘?你们已经错过了太多,不是吗,就该更加珍惜眼下,更要过好将来才是!” “你这么聪明通透的人,怎么会偏在这上头,钻了牛角尖?” 如梦等叶定宜说完了,方低声苦笑,“夫人明知道,不是您说的这般简单。” “我们这些年哪只是走散了,又哪是男未婚女未嫁?” “我、我都一双玉臂万人枕,半颗朱唇万人尝,经历过的男人少的老的香的臭的……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怎么可能还‘女未嫁’,又哪来的脸说自己‘女未嫁’?” 顿了一下,艰难继续,“表哥却是真个一直洁身自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他现在还沉稳能干,又才刚满而立,正是年富力强,前途无量的时候。” “我怎么能拖累他,又怎么忍心拖累他?我不能这么自私的,我也……不敢。” “不然现在还能做亲人,将来,没准儿可就连亲人都没的做了……” 第161章 为何有情人仍不能成眷属 叶定宜见如梦眼泪都快来了。 忙嗔她,“如梦,你不许这样妄自菲薄。” “我早就说过,不是你的错,从头到尾都不是。你自己怎么还受害者有罪论上了?” “你再这样贬低自己,我可要生气了!” 说着吐了一口气,“我听着你这样说,心里都难受得不行了。石大哥听了得是什么感受?” “怕是比拿针扎他的心,还要痛吧?” “他的确洁身自好,可你的心同样干干净净,那怎么配不得他了?” “只要他自己甘之如饴,只要你们的心是始终在一起的。你们就是天造地设,就是命定的夫妻!” 如梦红着眼睛苦笑,“可是夫人,我真不能这么自私的。” “白纸就该配白纸,我这样污泥满身的,真没脸去玷污白纸。” “尤其表哥坚持找我这么多年,对我这么好,我就更该放了他。” 叶定宜叹气,“你也知道他找你这么多年呢?不是深爱,怎么可能做得到?” “都这么深爱了,你还忍心让他明明已经得到了希望,又再次失望吗?” “这可比从来没得到过希望更残忍。于你自己,难道不也是一种残忍?” “明明幸福已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了!” 如梦的眼泪终于绝了堤,“夫人不明白,我一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已经伤痕累累残破不堪,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再在任何人面前……宽衣解带。” “难道让表哥好不容易跟我在一起了,还要继续……洁身自好吗?” “二来,我以前、以前……落胎太多次,吃了太多虎狼之药,早就、早就不能生了……” 见叶定宜要说话。 她忙抬手,示意叶定宜听她说完,“我们两家都死光了,只剩表哥一个可以延续血脉的。” “所以他不但是石家的希望,也是我们家的希望。” “他在,他娶妻生子后,石家便能延续下去;我娘娘家的血脉,相当于也延续下去了。” “反之,可就几家都彻底断了,没有希望了。” “我怎么能够只想着自己,几家人的希望都不管了?那所有亲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怪我的!” 叶定宜让如梦说得也鼻酸起来。 片刻方低道:“我不觉得你们的亲人会怪你。” “死了的人终究已经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所谓的泉下有知、转世轮回这些,我也不觉得会是真的。” “人死如灯灭,从死了那一刻起,便已是彻底的结束。剩下的,只是活着的人美好的祝愿和寄托而已。” “但活着的人,却还得继续活下去,而且得活好了,才能真正让亲人安息。” 顿了顿,“若你们的亲人真心疼你们,我相信他们一定都会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因为他们若真泉下有知,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各自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苦难,怎么会没有在那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 “现在好了,你们找到了彼此,有彼此可以依靠作伴了。” “亲人们心里还不知道得多欣慰。至于血脉后人,他们倒是有血脉后人存活下来了,但能让他们活过来,能改变什么吗?” “既然什么都不能,那还不如活好当下,不如开开心心的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等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如梦却仍是摇头,“多谢夫人跟我说这么多,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 “但真的不能,无论如何都不能!” “我不能自己身处泥淖了,就把爱我的人也拉下泥淖,让他也再飞不高。” “表哥他应该飞得更高,看得更远,他也有那个能力飞得更高!” 叶定宜头疼。 明明她都抢在如梦染病之前,将她赎了回来。 明明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看得到明显的改变了。 怎么结果还是跟前世一样,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呢? 但叶定宜知道不能再逼如梦了。 她让石青云给她时间,到她自己了,当然也该一样慢慢来。 她只能握了如梦的手,强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你爱的人他想要飞得更高,看得更远呢?” “他如果真这样想,也不会坚持找你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已经飞到顶峰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不过我也不多说了,且给你时间慢慢儿想吧。反正现在人就在咫尺之间,一切都来得及。” 如梦含泪吐了一口气,“多谢夫人不继续说了,也多谢夫人这般关心我和表哥。” “您本来就忙,往后,就请别管这些不相干的事儿了吧……” “我会自己处理好,也会跟表哥说,让他不许再麻烦夫人的。” 夫人待她恩重如山,她真的不想因为此事,让夫人失望,甚至生出龃龉来。 她现在就只想把作坊管理好了,让夫人没有后顾之忧。 再就是,希望表哥能尽快遇上一个好姑娘,往后都美满幸福。 她便别无所求,死而无憾了! 叶定宜这下还能说什么,只能道:“好,那我往后不说了。” “但希望你也别太自苦了,偶尔自私一次,放纵一次,也没什么。” 得,石青云自己努力吧。 虽然任重而道远,至少,比前世丝毫机会都没有。 甚至没过多久,还彻底天人永隔,已经强出太多了,还想怎么着? 等稍后出了作坊。 白兰和冬青也忍不住叹起气来,“如梦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明明只要她点个头,就可以从此幸福了啊!” “可不是,什么贞洁不贞洁的,又算得了什么?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啊!” “老天爷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这样作弄这对儿有情人?” “难怪都说心病最难治,可不难治么?硬是明明知道症结都在哪里,却根本无从下手……” 叶定宜苦笑,“行了,你俩别说了,本来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儿了。” “人活着怎么就这么多顾虑,怎么就不能洒脱一点,不能只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来行事呢?” “什么时候,能真有心药就好了……” 话没说完,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不由下意识看了过去。 就见不远处树下长身玉立的人,不是沐沣,又是谁? 第162章 不巧,特地来看你的 叶定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等她忙平复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直接走人。 沐沣已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并且越是走近,眉眼间便越是柔和。 一旁高凌还笑着,跟她打起招呼来,“见过夫人。” 叶定宜只得也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沐爷、高爷,真是好巧。” 好吧,这么大、这么显眼的两个人,她如果真装看不见。 也太欲盖弥彰,太可笑了…… 沐沣已温声道:“不巧,我特地来看你的。” 叶定宜的笑容就越发干了,“那个……对了,沐爷的伤都已经好了吗?” “我看你行动已经恢复如常了,真是可喜可贺。” “但如今天儿热,也要注意休息,尽量少动,以免引发后遗症才是。” 算来距两人上次见面,已经二十多天了。 以他的身体底子,身上的伤应该的确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这么一算,时间虽然过得很慢,但其实,也挺快的。 沐沣点头,“我已经基本痊愈了,就是现在还不能有大的动作,不能跟人动手。” “我会记住你的话,后面多注意休息的。” 说着看了高凌一眼。 高凌便笑道:“那个,白兰冬青二位姑娘能借一步说话么?” “有几句话想与你们说。” 白兰又不是傻子,当然一听就明白,高爷有话跟她和冬青说是假。 想为沐爷制造单独跟她家夫人说几句话的机会才是真吧? 忙笑道:“那我们去树下吧,去了再洗耳恭听高爷吩咐。” 知道冬青难做,又不由分说一把拉了冬青,先去了树下。 高凌见状,忙笑着一个欠身,也跟了过去。 沐沣方笑了,“怎么刚才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放心,没打算怎么着,就是问一问。” 叶定宜让他笑得心里乱糟糟的。 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可能是太晒了,才会皱着脸。” “沐爷刚才说,是特地来见我的,看来是有正事了。” “那要不进去坐着,喝杯茶,再慢慢说吧?” 也免得他身体吃不消,底子再好,也经不起再三再四的不爱惜! 沐沣眼里仍是满满的笑意。 让他整个人在阳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不用进去。都是绣娘女眷,不方便。” “我也没什么正事,就是想着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咳,……着实有些想念,所以来看你一眼。现在看你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叶定宜的脸就更热了,“我、我那个……我的确挺好的,多谢沐爷关心。” “这里太晒太热了,沐爷既不肯进去,又没有正事。” “不如还是、还是先回去吧?” “我们也准备要、要回去了……” 他特地过来,竟然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还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 他真的很执着,也很勇敢、赤忱,怎么就偏遇上了她…… 好在沐沣没再多说,点头就应了,“我这会儿过来,也是因为伤好了,便又要忙起来了。” “所以先过来给自己点力量。” “那你回去吧,我也回了。如果有事了,还是去玉桥胡同说一声就是。” 又扬声叫了一声:“高凌,回了。” 高凌便忙笑着过来,冲叶定宜再次一个欠身后。 护着沐沣很快走远了。 叶定宜这才招呼白兰冬青也上了车,踏上了回去的路。 只是她面上虽一派平静,心里却只有自己才知道,到底有多纷乱。 沐爷刚才没再无形给她压力了,而且从善如流,说走就真走了。 连最后看她那一眼,也不再以前那样,恨不得盯穿她似的。 可她就是知道,他仍没有放弃,往后也不会轻易放弃。 他也瘦了不少,跟受伤前比起来,明显人都单薄了。 难道这些日子高凌等人都没好好照顾他,没给他补一补吗? 也是,一群大男人,能知道什么,每天能有热饭吃,只怕都是烧高香…… “夫人,夫人……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您几声都没听见。” 白兰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叶定宜的沉思。 她忙回过神来,“没想什么,就是晃了下神。叫我干什么?” 白兰看了一眼冬青。 方笑道:“那个,就是觉着您刚才劝如梦姐时,明明那么会劝,那么头头是道的。” “怎么轮到您自己,却、却丈八烛台,只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了?” “您也该像您劝如梦姐的那样,珍惜眼前人啊!” 她都看得出来,沐爷看自家夫人的眼神跟侯爷看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以前她还不明白,所谓真正的喜爱和不喜爱到底有什么区别,真能一眼就看出来,真能感受到吗? 现在她明白了,的确一眼就能看出来。 难怪都说这跟咳嗽一样,根本就藏不住……那白兰当然要再劝一劝自家夫人了。 冬青见白兰先开了口,也笑着小声补充,“是啊夫人,您自己不也说,不如开开心心的活好当下吗?” “明明,就不是没有感觉,明明就是……两情相悦。” “那要是错过了,将来岂非,后悔也迟了?当然,沐爷定不会跟您错过的。” “但本来,是可以不用走那些弯路,是可以一片坦途的,不是吗?” 叶定宜不说话了。 是啊,她刚才劝如梦时,那么会劝。 结果自己不也跟如梦一样,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了? 可她和如梦的情况根本不一样,白兰和冬青也根本不明白…… 所以,还是交给时间吧。 这些日子的每个夜晚她能让自己毫无波澜的过来。 之后的每一个夜晚,自然也是一样。 至于沐爷,他的勇敢和赤忱现在虽热烈,却总有用尽那一天。 等那天过后,他就能遇上自己真正命定的那个人。 从此也能彼此珍惜,共度余生了! 叶定宜想到这里,面色更平静。 还能动手给自己斟茶了。 只是,并不多烫的茶水,却烫得她从喉管到心里,都一阵隐隐的灼痛。 随后她衣袖下的指甲,也快嵌进肉里了。 但她很快逼自己放松了下来。 见过花开就好了,又何必非要让花落到自家? 只要她心里始终给花留一个位置,花便始终不会枯萎,不是么…… 第163章 小火慢炖 吉日到了 彼时沐沣和高凌坐在马车里,也正说叶定宜。 高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好不容易见到了夫人,爷至少也该进去坐一坐。” “留下喝杯茶,吃顿饭再走啊,那独处的时间不就来了?” “只要独处的时间足够长,就算是温水,也够把青蛙煮熟了!” “您倒好,说走就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盏茶的时间吧?不知道男追女隔座山,只能靠死缠烂打呢?” 沐沣面对他,可就没有面对叶定宜时的和风细雨了,“你知道什么。” “我早就说过,她不是寻常女子,不能以寻常女子的标准一概论之。” “总归爷自己心里有数。” 顿了顿,“好了,说正事。虽然老二老三连日斗得如火如荼,于我们有利。” “不说坐收渔翁之利,至少也能黄雀在后。” “但他们斗得这么火热,弄得朝臣都以为太子已经不在,甚至压根儿没有太子了,也不是好事。” “还是得让上下都知道,太子还活得好好的。只要太子一日不死,他们就一日只是普通皇子!” 她现在虽然还是一味的逃避、退缩。 但长久的小火慢炖之下,相信她总有会软化那一天的。 所以现在根本不是死缠烂打的时候。 再依依不舍,也必须见好就收,露个面就立刻走人。 大不了,将来他得偿所愿后,让她加倍给他补回来便是了! 高凌听沐沣说起了正事。 忙也严肃起来,“确实都太嚣张了些。跟爷压根儿不存在,压根儿只是先替他们占着位子的一般。” “偶尔是该让他们知道,他们觊觎的东西,一直都是有主儿的了!” “但爷嘴上也该有个忌讳,怎么满口死啊活的,也不嫌晦气的?” 沐沣扯唇,“这有什么可晦气的,难道说几句就真能实现了?” “那他们哪天不得咒我千儿八百回,我不也至今活得好好的?” “行了,直接回宫。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再不回去,只怕也要露马脚了……” 石青云次日去叶定宜的两个庄子实地查看了一回后。 很快又见了叶定宜一面。 并且带回的都是好消息,“夫人的两个庄子都挺适合种烟的。” “就得这种半肥半瘦的地,太肥沃了容易长虫,太贫瘠了又不适合套种其他作物。” “我是打算除了种烟,开春还要大量饲养鸡鸭的。种的其他作物不用长太好,够鸡鸭吃就行了。” 叶定宜早就见证过一次他成功的。 点头笑道:“石大哥全权看着办。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等着丰收即可。” “对了,我听说鸡鸭的绒毛可以用来做被褥,特别的轻薄暖和。还可以用来做衣裳,比那些貂啊裘的大衣裳可轻巧多了。” “若将来咱们的鸡鸭养得多了,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石青云拊掌,“夫人竟也听说过这个吗?倒是跟我想到了一块儿去。” “我之前在福建时,就看见过有人这样做。” “但那边冬天最冷时都不算冷,所以也没流传开来。京城却不一样,一进十月就滴水成冰了。” “届时一定要试一试,说不定又是一条生财之路。” 叶定宜笑道:“那就辛苦石大哥又要多操一份心了。”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白操心。种烟的一应利润也好,鸡鸭的一应利润,都分你两成干股,可以吗?” “我现在给如梦的也一样,是作坊的两成干股。” “她虽然死活不肯要,只肯每个月拿月钱,但我都给她记着的。” 石青云感激,“多谢夫人如此大方。” “那我也不跟您客气了,因为确实挺辛苦的。再就是,我想凭自己的努力,尽可能给莲花儿最好的一切。” “所以请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藏私的!” 叶定宜笑着摆手,“我才不担心你藏私,我可是有‘尚方宝剑’的。” “再说了,一个能坚持找未婚表妹十几年的人,若他的人品都信不过了,这世上还有几个信得过的?” “而且亲兄弟明算账,就得先说好了,往后才不会乱。” 顿了一下,“那水源的事怎么说?” “也不知道周围是谁家的庄子,若回头需要我出面的,石大哥就说一声。” “我虽也不一定能办成,总要试一试。” 石青云一笑,“夫人就别管了,我能解决。” “这些事说到底都是管事的做主,我回头弄点好酒好肉,再弄些尺头去拜访。” “应该问题不大,本来水源就是大家共有的,我先敬了他们一尺,他们自然就知道退让了。” 叶定宜想起前世也是他自己解决的。 笑着应了,“行,那就先石大哥去解决,不行又再说。” “只是……前儿答应帮你劝如梦,好像劝了也没什么用。” “你只能自己继续努力了,毕竟我们都是旁观者,你才是她的药。” 石青云也笑不出来了。 片刻方道:“我其实知道她的心结。除了觉得自己……脏,还觉得自己不能生孩子了,所以不能耽误我。” “可她不知道,对我来说,我更在意的是她,还有我孩子的母亲不是她。” “如果找不到她,那我这辈子本来也不会有妻子,自然更不会有孩子。” “现在我都有妻子了,已经是赚大发了,还想怎么样?我反正已经很知足!” 说着吐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夫人就别管这事儿了。” “让我自己慢慢来吧,就算是千年的寒冰,我也迟早给她融化了!” 叶定宜不由触动。 如梦何其有幸,——当然,也是因为如梦值得。 而她,作为这份感天动地爱情的见证者,也是幸运的。 至少让她又信了这世间原来还是有真情和真爱的! 只是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石青云得了叶定宜的全权授权,不日便搬去庄子上,风风火火的忙碌起来。 因为天儿太热,又太劳累,几天就黑瘦了一圈。 反倒还让如梦不再一味避着他,对他隔空多了几分关心。 与此同时永宁侯府内,也连日都在为孟少茵的出嫁上下忙碌着。 终于,六月十六日的吉日到了。 第164章 且等人财两空 一大早。 孟少茵便让丫鬟叫起来,去了净房沐浴。 等洗好了浑身还抹上了香膏,头发也都绞干了。 她才让丫鬟们簇拥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就见郭氏和叶定宜都已到了,婆媳俩还都上下一新,毕竟大喜的日子。 区别只是郭氏满脸都是喜色。 叶定宜的笑容却很是勉强,还一见孟少茵,就站了起来,“大妹妹,你……我……” 孟少茵见她才开了头,就说不下去了。 没好气道:“大嫂干嘛支支吾吾的,又干嘛这副表情?我大喜的日子,你不该为我高兴么?” “大嫂就这么见不得我好是吧!” 郭氏忙也道:“就是,摆这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给谁看呢?” “我儿可是嫁过去享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再这样就给我出去!” 又笑向孟少茵,“我儿今儿可真是漂亮。” “记得你刚生下来时,才这么长一点儿,怎么才一个眨眼间,就长大了,要嫁人了呢?” “我这心里,可真是一百个舍不得,一千个……” 孟少茵见她说着,就作势擦起泪来。 似笑非笑打断她,“母亲当真这么舍不得?那当初怎么把体己捏得死紧,生恐给我们花了一文去?” “现在再来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还是生怕今儿不演这出猫哭耗子,往后便没机会了?” “放心,你不哭往后该你的也少不了,反正也就夫君拔根毫毛的事。” “都出去,你们我一个都不想见,留丫头们服侍我妆扮即可!” 郭氏便也笑不出来了。 她好歹也是当娘的,怎么就说一句‘舍不得’,便成猫哭耗子了? 而且马上就要出门子了,还非要众目睽睽之下给她难堪是吧? 果真十几年都是白养的。 但也不敢此时激怒孟少茵,怕万一生变。 那三千两银票她可还没拿到,真坏了儿子的事,可就再拿不到了! 郭氏只得强撑着扔下两句,“行,那我们先出去招呼客人。” “你们都把大小姐服侍好了,待会儿全福夫人到了,我再过来。” 悻悻的转身出去了。 孟少茵便又看向叶定宜,“你还杵这里干嘛?也出去呀!” 说得叶定宜也只能转身走人后。 还能听见她问左右,“二小姐还在难过么?真是个傻丫头,都在我这儿哭一晚上了。” “让她回去缓一缓,敷敷眼睛换身衣裳,竟还接着哭,还不让人进去伺候。” “那就别管她了,由她去吧。等她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说不定,还会直接哭睡着呢。” “让她的丫头们都别吵她,反正我后日三朝回门还要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姐妹再亲香也不迟。” “她待会儿送不送我,也无妨了,自家亲姐妹,不在意这些。没的白让人挤着她,热着她。” 叶定宜闻言,便知道她已跟孟少菱说好带她一块儿走。 孟少菱也已经答应了。 等出了门,便跟白兰交换了一个眼色,“待会儿注意帮着遮掩一下。” “别让人发现了二小姐屋里和乔装后的她本人的异常,以免打草惊蛇。” 又低声问冬青,“城外接应的镖师,确定没问题吧?” 冬青忙低声,“大小姐一出手就是五百两,怎么可能有问题?” “本来干镖局的便是黑白都有人的,还是京城的镖局,背后就更不知道有哪尊大佛了。” “何况我们还暗中打了招呼,就更万无一失了。” “等下午马车接到人后,立刻改头换面。再有多远跑多远,根本别想追上,夫人尽管放心吧。” 叶定宜吐了一口气,“那就好。” “最后一步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白兰道:“绝不会的。大小姐这次成长飞速,一下就历练出来了。” “从头到尾这么多步,可一步都没出过问题。” “当然,主要还是银子的功劳。难怪某些人想银子都想疯了呢,的确是好东西。” 叶定宜扯唇,“可惜很快某些人就会知道,什么叫人财两空了。” “倒也勉强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对我毫不客气,把我摘干净了。” 那往后就算清账了。 不管孟少茵孟少菱过得好不好,都不关她的事。 她都拿她们当最平常的陌生人吧,——当然,前提是此生彼此还能再见! 很快到了午时。 虽然孟少恒按孟少茵的意思,没有大宴宾客。 也有他自己的私心,让人知道他如此匆忙的嫁妹,还嫁的是个年纪一把、娶过两次的老鳏夫。 难道是什么光彩事不成? 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但永宁侯府的亲朋本家和孟少恒的一些下属及家眷,还是都来了侯府捧场。 所以中午嘉禧居仍然开了十来席,外院也有十来席。 到得申时。 一身大红吉服的岑老爷带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来接亲了。 永宁侯府的大门内外,一时间让堵门的、看热闹的、起哄的,笑闹出了十分的热闹来。 毕竟都知道新郎官财大气粗,当然要好生闹一闹了。 好在岑老爷的确财大气粗,红包和银锞子、崭新清钱都跟下雨似的哗哗洒。 于是迎亲队伍很快便闯过两重关卡,到了嘉禧居。 等着新人拜别的郭氏,还有叶定宜,也因此见到了岑老爷。 叶定宜便立时明白孟少茵的委屈和愤怒了。 实在岑老爷长得太……磕碜了些,不止跟一堵会移动的墙似的。 脸还像一整块发面馒头,肿得都快看不清五官了,活脱脱一个大冬瓜上面长了几个点儿! 这别说孟少茵了,一百个女人里九十九个,也“吃不下”。 只会油然生出“富贵不能淫”的美德来呀。 真是难为孟少恒还能对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夸得出来! 便是郭氏,都忽然生出了两分愧疚来。 她女儿可正值鲜花儿一般的年纪,本身也长得鲜花儿一般呀。 这下可真是鲜花儿插在牛粪上,这辈子都……不过算了,没有牛粪的滋养,鲜花儿也长不好不是? 男人看的也从来不是年纪长相,而是赚银子和让妻儿一辈子都锦衣玉食的本事。 只要有真本事,旁的算得了什么? 第165章 鳄鱼的眼泪 人呢? 郭氏在心里自欺欺人了八百遍。 等稍后孟少茵让喜娘们扶了过来。 跟岑老爷一起拜别她时,“女儿拜别母亲、长兄长嫂。” “小婿拜别岳母,请岳母和舅兄放心,小婿一定会善待大小姐,绝不会委屈了她的!” 郭氏的面皮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抽动起来,“那个……小女从小就被我和她父亲宠坏了。” “贤、贤婿往后可千万多担待,千万多包容……” 递红包给岑老爷的动作,也是飞快,生怕不小心就挨上了岑老爷哪怕一点点肌肤。 毕竟,是真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这么、这么……的一个女婿。 关键这女婿还比她做岳母的都老。 是怎么好意思叫出‘岳母’,又怎么好意思自称‘小婿’的? 幸好往后应该很难见面了…… 孟少茵红着眼睛,透过大红盖头的缝隙将郭氏眼里只差要掩饰不住的嫌恶看在眼里。 就忍不住无声冷笑起来。 看吧,她自己也嫌弃,竟然还助纣为虐帮着孟少恒推她入火坑。 那往后落得什么下场,便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了。 至于孟少恒和闵心柔那个贱人,就更是下地狱也活该! 拜别过父母亲长后。 随着司仪的一声唱喝,“新娘上花轿——” 孟少恒便一把背起孟少茵,缓缓往外面走了去。 却是才走出没两步,就感觉到了背上的人在哭。 孟少恒终于良心发现,鼻子也发起酸来,低声道:“对不起茵儿,大哥知道委屈你了。” “都怪大哥没用,撑不起这个家……还雪上加霜,着了许妈妈那个贱婢的道儿。” “你放心,将来大哥一定会十倍百倍补偿你的!” 孟少茵没说话,只眼泪落得更凶了。 哼,知道委屈她不还是毫不犹豫送她去死么? 还将来十倍百倍补偿她,她到时候人都毁个彻底了,再多补偿又还有什么用? 就跟人已经死了,给予再多的死后哀荣一样,都没有用了。 谁稀罕他这鳄鱼的眼泪! 孟少恒见妹妹一直不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是怨恨的。 只是深知自己改变不了,所以只能逼自己接受,逼自己拿银钱来麻痹自己而已…… 到底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把孟少茵背得更稳了。 等稍后放她进花轿时,也是小心翼翼。 还特意又正色叮嘱了岑老爷一回,“妹夫,我就只两个妹妹,因为大妹妹贴心,我又从小便最疼她。” “往后你可一定要好生待她,不然我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尽管一试!” 岑老爷当然也是笑眯眯应了,“舅兄只管放心,我绝不会委屈了大小姐的。” “若做不到,舅兄届时只管打我骂我,我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心里却是嗤之以鼻。 跟他面前装什么兄妹情深呢,当谁是傻子不成? 且等日后求他的时候,他自有话说! 于是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 孟少茵的花轿便在吹吹打打声中,出了永宁侯府的大门。 再缓缓走上大街,缓缓往城外走了去。 彼时太阳已快落山,总算不那么热得慌了。 经过一段背阴的路时,更是迎面吹来了一阵阵的凉风。 岑老爷正是拿孟少茵当宝的时候,毕竟还没得到,总得先新鲜一段时间。 于是很快打马到了花轿前,低声询问她,“大小姐……夫人,可热不热?要不要再给花轿里添点冰?” 孟少茵片刻才小声开了口,“有冰鉴,倒是不热。可我、可我……想更衣。” “不知可方便耽搁片刻?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水了……问题不喝又渴,根本没法忍……” 说到后面,已羞臊得快哭了。 岑老爷都能想象得到她此刻是怎样面若红霞,眼若桃李的。 不由下腹一热。 忙低笑道:“可花轿不能落地,新娘子也不能出来的……要不,就在轿子里?” “我让人进去帮你便是。” 孟少茵越发快哭了,“不行,我受不了。也太丢人,太、太腌臜了……” “就稍停片刻,行吗?我、我很快的,让我的丫头跟我一起。” “再让所有人都退开远一点,你、你……夫君你也退开远一点,不然我也不用见人了。” “呜呜呜,早知道嫁人这么麻烦这么难堪,就不嫁了啦……可又舍不得夫君待我的好……” 岑老爷听她一口一个‘夫君’的叫自己。 还真小奶猫一样的哭了起来,尽显小女儿的娇俏可爱,心里越发痒痒了。 脱口便应了,“好好好,我这就让他们停下,再让他们退开。” “我的心肝宝贝儿对我提的第一个要求,还是这么个小要求,我当然说什么也要答应她了。” “什么花轿不能落地,新娘子不能出花轿也得事急从权不是?” “反正只要我们心心相印,一定会大吉大利一辈子的……可惜我这会儿不方便服侍夫人,好在往后多的是机会。” 说完便真让轿夫停下,再让所有人都退开了。 方往后面的马车招呼,“来个丫头,服侍夫人。” 立刻便有一个丫头抢先下了车,低眉顺眼走上前,掀开轿帘,扶起孟少茵来。 因为走得太急,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岑老爷看在眼里,不由暗自不屑,这还是侯府的丫头呢,连他府里的丫头且不如。 也是,整个侯府都破破烂烂,可见早亏空不知道多少年了。 还在他面前摆勋门显贵的架子,家里没镜子的? 算了,看在小美人儿的份上,先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就是不知道时间长了,小美人儿肯不肯配合,玩儿得开一点? 他又不指望她生孩子,他孙子都几个了,能不能再添儿子,真无所谓了。 所以只要小美人儿肯乖一点,肯听话,他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就连侯府,他往后也不是不能指头缝儿里,再漏点汤给他们喝…… 岑老爷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趟京城来得值,大几万两也花得值。 却是又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孟少茵让丫头扶着回来。 他忙接连叫了几声:“夫人……夫人……” 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终于沉下了脸来,到底怎么回事儿?人呢? 第166章 原来都是在麻痹他们 岑老爷沉下脸,叫起人来,“来人,来人——” 一边还踮了脚尖张望,却是四下张望了几圈,都没再看到那一抹大红的身影。 那么显眼的颜色,与青山绿树的对比又明显,照理只要不是瞎子,便都能看见才是。 便只剩唯一的一个可能性:人不见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等迎亲队伍应声围过来,奉命周围都找了一圈,依然没找到人后。 岑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终日打鹰的反被鹰啄了眼,竟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骗了。 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真嫁给他。 当日特意要先见他一面,还向他提要求想把新房设在城外的别院。 连带刚才说自己要更衣,都是骗他、耍他玩儿的! 岑老爷的脸便越发铁青了。 吩咐左右,“留一半人继续四处搜,再分几个人,往刚才发现车痕的方向快马加鞭去追。” “不过两个弱女子,就算事先早有计划,指不定还早有人接应,相信也跑不远!” “剩下一半的人,跟我回城找姓孟的要人去。” “竟敢糊弄我,以为他是什么东西?还是以为老爷我果真只有银子,吃了哑巴亏也只能咽下是吧!”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上马,往阜成门赶了回去。 他的随从左右们见状,忙按他的吩咐分作两拨,一拨留下找人,加看管孟少茵的陪嫁们,一拨则赶紧追他去了。 彼时永宁侯府内。 孟少恒和叶定宜已把内外院的客人都送得差不多。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家里也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孟少恒便要往闵心柔院里去。 他都是不得已,才让妹妹嫁了……那么个男人的。 当他不知道宾客们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都在嘲笑不齿呢? 这会儿也只有柔儿才能明白他心里的不舒服,只有柔儿才能安慰他了。 却是才刚进了二门,吴大管事就急匆匆找了来,“侯爷,不好了!” “大姑爷……岑老爷在外面叫门,说大小姐逃跑了,还骂您、骂您是骗子。” “骂我们侯府上下都、都想银子想疯了。” “要您立刻去见他,给他一个说法呢。不然他就要直接闯进来,让您和侯府都知道他的厉害了……” 孟少恒乍然间还反应不过来,“什么叫逃跑了?” “大小姐不是我亲自送上花轿,交给他这个做夫君的吗,怎么逃,往哪里逃?” “你告诉他,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 吴大管事就更急了,“侯爷还不明白么?” “就是大小姐她根本不想嫁,所以半路上想办法逃跑了。” “现在岑老爷又气又急,生怕人财两空,等着您给一个交代呢……” 孟少恒其实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包括孟少茵那日为什么忽然提出要亲自见岑老爷,又为什么要提出把新房设到城外。 还为什么非要他提前把五千两压箱银给她。 连带她为什么会忽然就乖了,这些日子也都是高高兴兴的待嫁,一副坐等享受泼天富贵的架势。 也都明白了。 敢情死丫头都是在麻痹他、麻痹所有人。 为的便是今日,打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给他、给侯府以致命一击! 孟少恒牙关都快要咬碎了。 声音也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以为她逃走了,往后便是好日子了?”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她只会比嫁人惨一百倍,只会落得最不堪最痛苦的下场。只会连自己是怎么死都不知道,连个葬身之地都落不着!” 越说越气,“还是以为看她逃了,我就会愧疚担心。” “就会拼命找到她,不再逼她,她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做梦,我找到她只会打断她的腿……不,我压根儿不会找她,我明儿就公布她的死讯,说她暴毙而亡了。” “往后世间便再没孟少茵这个人,孟家也当从来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吴大管事见孟少恒都快要气炸了。 苦着脸小声道:“气大伤肝,侯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还等着您拿主意,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都指望着您呢……” 孟少恒正要再说。 就听得外面传来了喧哗声,“滚开……再敢拦我家老爷,别怪我们动手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真以为你们侯府多了不得?都穷得卖女儿了,还摆架子给谁看呢!” “让他孟少恒立刻出来,以为躲就能解决问题么……” 显然是岑老爷一行等了半天,都没见到孟少恒。 于是一怒之下,硬闯进了侯府。 正好他的人都正处于盛怒中,气势如虹,侯府的门房则多少理亏,根本不是对手。 孟少恒额角的青筋便跳得更厉害了。 可人已经打到面前,问题不出也已经出了。 眼下只能尽量解决问题,尽量将损害减小到最低。 孟少恒只得深吸一口气后,吩咐吴大管事,“把人请到花厅。” “再着人去请太夫人和夫人,待会儿应该有需要太夫人说话的时候。” “有夫人在,也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吴大管事便忙应声去了,“是,侯爷。” 叶定宜好不容易忙完,回到自己院里。 却没急着拆头发、梳洗沐浴,而只是喝了半碗燕窝粥,便歪在榻上,等待起来。 岑老爷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孟少茵逃了。 偏又找不到人,只留一个烂摊子。 那一怒之下,岂有不赶紧杀到永宁侯府兴师问罪的? 她当然说什么都不能错过了! 果然等了不多一会儿,便有婆子急匆匆请人来了,“侯爷请夫人立刻去花厅一趟。”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知道大姑爷回来了。” “听说好像、好像是大小姐逃跑了……夫人还是赶紧亲自去看一看吧,去了自然知道了。” 叶定宜便也着急起来,“怎么会这样?” “大妹妹出嫁时,不还好好儿的吗?那你去门外稍等片刻,我略收拾一下就过去。” 待婆子退出去后。 方看向一旁的白兰和冬青。 不出所料,也在她俩眼里看到了“这一刻终于来了!”的兴奋和激动。 第167章 还有一个妹妹 叶定宜带着白兰和冬青急匆匆赶到花厅。 就见孟少恒和岑老爷已经在了,两人的脸色都阴得能滴出水来。 随后,郭氏也到了。 一进门就骂道:“死丫头敢情一直都在骗我们,一直都在麻痹我们。” “还真当她想通了……打小儿就是个没脑子的,还当她真没脑子。” “原来只是对着外人时没脑子,把心眼儿都对着自家人耍了……等找到她,腿都给她打折了!” 孟少恒冷声喝断她,“好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也不会找她,因为永宁侯府的大小姐已经暴病身亡了。” “明儿就发丧,往后也再没这个人。” “不管她在外面是好是坏,不管她落得什么下场,就算是死在永宁侯府大门外,都不关我们的事!” 郭氏一呆,“啊?这、这……” “她一个弱女子,不尽快找到她,岂不是、岂不是……” “再说不找到她,可要怎么、怎么办?” 眼下苦主可还怒气冲冲坐在一旁呢,自家不说立时给他一个交代。 总也得,先拿出个态度来吧? 孟少恒咬牙发狠,“她就是立刻死外面,都不关我们的事!她最好已经死外面了!” “可是她先不仁的,那就别怪我们不义!” 岑老爷冷笑着开了口,“你们少在这里给我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我不吃你们这一套!”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既然人跑了,那就把银子都退给我,还要赔偿我的损失。” “否则,白的也好,黑的也好,我一定奉陪到底。还真以为我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是吃素的不成!” 孟少恒眼皮直跳,“岑老爷请冷静。” “问题既已经出了,自然就要尽快解决。” “当初我之所以同意许亲,也是觉得您值得深交,两家也值得结秦晋之好。” “便是现在,我也是这样说,也是真不愿与您这样一个绝好的妹夫人选失之交臂。” 说着,看了一眼叶定宜。 叶定宜便忙也笑道:“是啊岑老爷,您先冷静一下。” “我家侯爷虽然比您年轻,阅历差您差远了。却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有责任有担当。” “他既亲口说了会尽快解决问题,就一定会做到,您稍安勿躁。” 岑老爷下午迎亲时,就觉得这个舅嫂实在貌美了。 现在见灯光下,叶定宜更是肤光胜雪,眉眼生动。 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行,那我就看你们怎么解决问题。” “反正要么退银子赔银子,要么,就交人。” “总不能让我落得人财两空!” 孟少恒沉声接道:“自然不能让你人财两空。” “白日才风风光光办了喜事,风风光光出了门,两家也确实都丢不起这个人。” 顿了一下,“这样吧,我还有一个妹妹,比那个死丫头小两岁不到。” “但生得跟她很相似,却又比她更乖巧懂事。若岑老爷不嫌弃,就把她带回去。” “就当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两家也仍是秦晋之好,您也仍是我孟少恒的妹婿,我们永宁侯府的女婿。” “您意下如何?反正我也好,家母也好,都是同意的。” 岑老爷对孟少恒这个态度还算满意。 脸色就更缓和了,“孟侯爷不会又是糊弄我的吧?” “我来的路上就仔细想过了,凭令妹一个弱女子,想要计划得这么周全。” “就那么短短一会儿功夫,便凭空不见了踪影,我的人还直到现在,都找不到她。” “要说没有人大力帮助她,怎么可能?” 说着,忍不住又冷笑起来,“不会这个人就是孟侯爷自家的人,甚至就是您自己。” “你们根本就是在监守自盗,在学那些仙人跳的不入流招数吧?” “忠告您一句,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缺银子这样也是不行的!” 孟少恒拳头又攥紧了。 要不是家里实在缺银子,他怎么可能沦落到跟这样浑身铜臭的商户打交道? 他狠狠瞪了郭氏一眼。 方强笑道:“我们家怎么可能监守自盗,那么多亲朋都来见证了的。” “可丢不起那个人,将来我在官场也不用立足了。” “确实是被麻痹了,也压根儿想不到她会这般胆大包天,会这般豁得出去。” “但同样的事绝不可能发生第二次,同样的坑也绝不可能掉两次。” “所以岑老爷若是愿意,我这便让人把我二妹妹请来,您亲自过目后,再决定要不要带她走,总行了吧?” 这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待会儿让岑老爷见过二妹妹后,还会私下再狠狠敲打她,让她绝不敢有样学样。 还会亲自把人送去新房,等明儿再回来。 届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二妹妹自然只能认了! 岑老爷一想也是,孟少恒若真监守自盗,他又不是软柿子,可以由得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至少银子是一定要问他要回来的。 而他本来就缺银子,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坏了名声,白生了气吗? 到底点了头,“行,那就先见一见人。” “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又被糊弄得找不着北,甚至以假充真。” “我岑家虽只是商户,但孟侯爷不会以为,我岑某人就只有银子吧?那跟怀璧其玉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孟少恒沉声,“我早就知道岑老爷不是寻常人,不会糊弄的。” “眼下我也只想尽快把问题解决了……来人,去请二小姐!” 怕其他人去请不来孟少菱,或者她来了后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也会跟着发疯。 索性又吩咐郭氏,“还是母亲亲自去吧。” “也好先跟二妹妹讲一讲道理,先教一教她!” 郭氏见儿子满眼凌厉,知道这是在告诉自己,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孟少菱听话服从。 不然已经吞到嘴里的肥肉,可全都要吐出来。 阖府上下也只能继续过苦日子,她也又得继续受窝囊气了…… 忙重重的点头应了,“行,我亲自去,一定让她乖乖儿的过来。” 随即便带人,往孟少菱的院子去了。 第168章 二小姐也不见了! 叶定宜方笑着打圆场,“那个,天干物燥的,要不,我让人上点凉茶来。” “侯爷和岑老爷都喝上一杯,润润嗓子吧?” “虽然今儿这事吧,确实让人有些上火。但好事多磨,只要能解决就好。” 一边说,一边已叫人,“上凉茶来,再上些冰镇西瓜来。” “岑老爷带来的人也都安置好了,别给饿着渴着了。” 岑老爷见叶定宜不但貌美,行事还这般从容大气有章程。 刚才还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霎时便越发清晰了。 若待会儿孟二小姐不愿意,或者他不满意,是不是可以…… 孟少恒很快察觉到了岑老爷看叶定宜的目光。 心里又是一阵火大。 沉声吩咐叶定宜,“母亲怎么去了这么半日还不回来,夫人看看去吧!” 再怎么着,也是他老婆,是他的侯夫人。 老东西可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恶心至极! 叶定宜也察觉到了岑老爷看自己的目光不对。 差点儿就想吐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孟少恒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了吧? 真是活该! 她应了一声“是”,便往外面等郭氏去了。 却是等了好半日,都没等到郭氏回来。 孟少恒在厅里都急了,“只是去叫个人而已,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不成?” “再去人催,立刻去!” 幸好他刚说完,就有婆子慌慌张张跑了来,“侯爷,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 孟少恒猛地站了起来,“什么叫不见了?好好的人在家里,怎么就会不见了?” “你这奴才把话说清楚了!” 婆子哭丧着脸道:“就、就是不见了呀……找遍了二小姐整个院子,都不见她的人……” “她的丫头们也都不知道,说她一直在床上睡觉,不许任何人去打扰。” “谁知道……现在太夫人已经让人到处在找了,说是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可、可……” 叶定宜怒声喝断了她,“胡说八道什么?” “二小姐好好的在自己家里,怎么可能不见?必是躺累了,不然就是舍不得姐姐。” “所以找地方躲起来了在哭,仔细找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等着我请你呢——” 孟少恒也终于回过神来,“夫人说得对,那么个大活人,还是在自己家里。” “怎么可能会凭空不见?” “还不快去找,找到了立刻来报!” 随即看向岑老爷,“小姑娘家家一时舍不得姐姐,躲了起来也是有的,我家二妹妹从小本来也有这个毛病。” “要不岑老爷先回去,明儿再来?” “您放心,我既说了会给您一个交代,就绝不会食言的。” “不然这可是天子脚下,官司可是能直接打到金銮殿的,别说我了,谅谁也不敢造次!” 孟少恒话说得还算得体,人看起来也还算镇定。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此刻是多么的气愤慌乱,多么的想杀人! 本来就算知道孟少茵逃了,他也只是气,而没有慌。 毕竟他还有一个妹妹,——说得难听点,就叫还有一个兜底的。 所以他之前吓唬孟少茵时,并不是白吓唬的,而是打一开始,其实便是有恃无恐。 孟少菱的相貌也并不逊色于孟少茵,甚至比孟少茵还年轻。 只要他肯把孟少菱赔给岑老爷,再把话说好听一些,姿态放低一些。 整件事情应该就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至于后续,等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慢慢善后也不迟。 却不想,晴天霹雳,屋漏偏逢连夜雨。 孟少菱竟也凭空不见了,还是在家里不见的! 这怎么可能,家里又没遭贼,又没进什么歹人。 那便只有一个该死的可能:孟少菱是跟着孟少茵一起逃跑了,她早就什么都知道。 却不但没告诉母兄,没阻止孟少茵,反而跟她狼狈为奸。 他找到她们后,一定要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孟少恒再震怒再慌乱,也知道眼下他决不能乱,必须得先把岑老爷给稳住了。 不然,他和侯府就真要人财两空,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孟少恒想着,又强笑催起岑老爷来,“我这便亲自送岑老爷出去,岑老爷请吧——” 可惜岑老爷不是傻子,孟少恒自欺欺人的话对他根本没用。 直接冷笑起来,“孟侯爷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怎么着,知道你二妹妹也凭空不见了,想先把我糊弄走,明儿好弄个西贝货给我不成?” “你不要欺人太甚,打量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说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当时你大妹妹非要吵着去树林里更衣,让我随便叫个丫头去服侍我。” “我才一叫,就去了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好好的走个路都能摔。” “我当时还想着,好歹也是侯府,丫头都不调教的么?敢情不是丫头,就是你二妹妹!” “那谁给她乔装的,陪嫁的丫头婆子们又一个都不认识她不成?还说没有监守自盗,这不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是什么?” “亏得我这会儿找来了,不然谁知道你们会偷偷塞我个什么歪瓜裂枣,谁知道你们又会怎么赖账!” 岑老爷说到最后,气得都快喷火了。 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他耍得团团转。 还不是一个黄毛丫头,而是两个,他当时也明明就有机会识破的。 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也不用见人了! 孟少恒听完他的话,也是气急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竟然一下就识破了他的打算,绝了他回头从族里立选一个妹妹的想头。 可还要怎么破局? 问题是,当时他明明都意识到不对了,为什么不再警觉一点? 又为什么要同意死丫头下花轿,同意她去树林里“更衣”。 就不想想一个大家闺秀,事出反常必有妖吗? 必定是色迷心窍,死丫头随便放柔声调,说几句好听的,便浑身都软了,脑子也没有了! 孟少恒还只能强撑,“岑老爷话可不能乱说。” “我二妹妹这会儿必定还好好待在家里,您说的这些可都有莫须有的!” 第169章 三日内退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岑老爷气极反笑,“你二妹妹这会儿到底在不在家里,又到底去了哪里,你我都心知肚明。”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当姐姐的又为什么要逃,大家也心知肚明。” “你却还想死鸭子嘴硬的否认,还想糊弄我,简直欺人太甚。” “我告诉你,就算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 孟少恒重重吞咽了一下,“我没想糊弄岑老爷。” “但一定是个误会,是传话的婆子没说清楚,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二妹妹了。” “所以,请岑老爷先回去吧。我说了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就不可能食言。” “我的家我的亲人,我的一切都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吗!” 那个该死的蠢婆子,待会儿他就下令重重打她的板子。 不把她活活打死了,难消他心头之恨! 还有母亲,真的是永远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算她发现二妹妹也不见了,就算她慌了乱了。 也该立刻稳住了,让下人们偷偷的找。 要给他报信,也该偷偷来报才是。 却弄得不但自己人知道了,敌人也知道了,——到底往哪儿找这么蠢的人去? 不,最该怪的还是他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德行吗? 他刚才就不该让她去,他该让夫人去的。 夫人怎么着都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不,都怪他全程太大意了。 以为已经吓住了死丫头,以为她已经认命了。 他但凡警觉一点,但凡多派几个丫头婆子看着死丫头,但凡平时家规府规严一点。 都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岑老爷冷笑咬牙,“到底有没有在糊弄我,孟侯爷心里清楚。” “我现在也懒得再跟你废话,既然人都不见了,那就退银子。” “从刚开始小定起的所有银子财物,都必须一分一毫不少的全退给我。” “还要额外再赔偿我一万两的损失,因为我为办这场闹剧一般的婚事花钱了、丢脸了!” 不等孟少恒说话,又继续,“就一万两,都是我乐善好施仁至义尽了。” “毕竟都知道你们永宁侯府穷,再多要不是逼你们去死呢?” “我就当是赏你们的了!” “但三日内,你不把所有银子财物给我送到,就别怪我去衙门告你了。可是你自己说,京城的官司能直接打到金銮殿的!” 孟少恒脑子嗡嗡直响,都快炸了。 好不容易才又挤出声音,“现在不还在找人吗?” “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人,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呢?” “总要给点时间吧?毕竟这么大的事,她们也一定跑不远。”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更不是我大妹妹的错,更不是我们的错了。” “岑老爷又何必这般着急,好歹也只差最后一步,便成为自家人了。难道基本的香火情都不念么?” 叶定宜忙也附和,“是啊,距事发到现在,总共也就两三个时辰。” “岑老爷再急再气,也不至于这般咄咄逼人吧?” “万一大妹妹真是遇上了什么意外呢,你让她回来后,心里怎么想?她可安了心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孟少恒有人帮腔了,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跟着沉声,“何况整件事都是我们的责任,岑老爷觉得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当时我们母子可是把人好好交到了你手里,你也再三保证了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的。” “结果才多久呢,就忽然打上门来,告诉我们人不见了,要让我们退银子。” “我还要怀疑,是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想要人财两得。我还要反过来,问你要人呢!” 岑老爷再次气笑了,“你说什么?” “看来你孟少恒果然穷疯了,这是打算倒打一耙,把责任都赖我头上。” “便可以不用退银子了?想得美!” “少一两我都绝不答应,都一定要把官司打到金銮殿去。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的脸往哪儿搁!” 说着一声怪笑,“不对,不该这样说。” “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你孟少恒不要脸、你们永宁侯府也不要脸,谁不知道你早就没脸了?” “难怪这样有恃无恐呢,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行,那我就拼死让你再做不成官,甚至连侯爷都再做不成。我倒要看看,届时后悔的是会谁!” 孟少恒额头青筋直迸,“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 “我几时说不退银子了?若找了人后实在找不到,也证明的确不是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该退的我自然会退,一两一文都不会少。” “现在,你可以走了。不是说三日内吗,现在可还远不到期限!” 叶定宜忙接道:“就是,当务之急是找人,是确保人的安全。” “旁的都是次要的,都是之后的事。” “还请岑老爷不要太咄咄逼人了,真论起来,您多少也有责任,多少也该负责的不是吗?” “当时您为什么同意我家大小姐下花轿,又为什么不多让几个人跟着她?” “但现在问题不出也出了,讨论是谁的责任已经不重要。要紧的只是解决问题,您说呢?” 岑老爷见她就算着急,都美得惊人。 看向孟少恒,咳了一下,“其实,不退银子也可以。” “甚至,再给孟侯爷补一些银子都成。只要孟侯爷,拿其他人来代替,赔给我就成了。” 一边说,一边还接连看了叶定宜几眼。 虽未明说他所谓的‘其他人’是谁,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叶定宜便立刻变了脸色。 一旁白兰冬青也是恨得咬牙。 什么东西,竟敢肖想自家夫人,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是不配。 连他有这样龌龊的念头,都是对自家夫人天大的侮辱好吗! 冬青正要一脚给恶心的老东西踹出去。 孟少恒已先暴喝一声,“老匹夫,你再不走,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我说了三日后找不到人,就一定退你银子,还想怎么着?” “你那些丑事打量谁不知道,还是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真能一手遮天呢?” “逼急了我,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大家都别活!” 第170章 母子对喷 孟少恒骂完了仍不解气。 胸膛仍剧烈起伏着,死死盯着岑老爷的双眼也赤红得只差能滴血。 只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再怎么说也是敕封的侯爷,却竟敢当着他的面,明着觊觎他同样有朝廷敕封的老婆。 不就是欺他无钱无权,不就是欺永宁侯府势弱力薄么? 给他等着,这个仇他一定会报的,一定! 岑老爷话一出口,其实就后悔了。 再怎么说,也是有封诰的侯夫人,妹妹跟老婆也不一样。 妹妹嫁得哪怕再不好,也可以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遮掩,也可以宣称妹妹是自愿。 老婆却两者都不可能,一旦传扬开来,当丈夫的也不用出门见人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而且往后几十年,都会抬不起头来…… 再看叶定宜也是一脸冷若冰霜,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形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凛冽。 她的两个丫头也是横眉怒目,一副等不及上前与他拼命的架势。 岑老爷终于怂了。 讪讪的摸着鼻子,“我那个……咳,我刚气昏头了,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孟侯爷说三日,行,那我就给你三日。” “三日后你要么交人,要么给银子,绝没有第三条路。” “否则,就像你刚才说的,大家都别活!告辞!”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想耍任何花招,你妹妹的陪嫁丫头婆子们我可还扣着的。” “想趁这几日倒打一耙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就打错了主意!” 方拂袖而去了。 孟少恒这才接连吐了几口浊气,喝骂起来,“都还愣着干什么,找二小姐去啊!” 一边骂,一边已大步往外走去。 叶定宜见状,忙使了个眼色给白兰冬青,主仆仨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赶到了孟少菱的院子。 就见郭氏哭丧着脸站在廊下,一见孟少恒就哭起来,“恒儿,这可怎么办……你快拿个主意啊……” “果然是大的不好教坏小的,一个个都不省心……看我饶得了哪一个!” 孟少恒便知道,还没找到人了。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抱了一线侥幸的希望。 没想到,最后一线希望也瞬间破灭了…… 孟少恒终于再忍不住爆发了,“你问我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 “你到底是有多蠢,发现人不见了,就赶紧偷偷的找,要让人告诉我也偷偷的告诉啊。” “恨不得敲锣打鼓,弄得全天下都知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们得多被动?” “连仅剩的路都被堵死了,妥妥的人财两失,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你这几十年到底都活到了哪里去?” “这么蠢活着到底还有什么用!” 破口大骂了一通郭氏后,仍不解气。 又喝命,“刚才报信那个婆子呢?……就是你?” “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板子,不打死不许停下来!” 婆子便忙跪下,哭着求起饶来,“侯爷饶命,奴婢也是吓着了,太慌太乱了,才会、才会……” “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侯爷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孟少恒却仍怒不可遏,“都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还是永宁侯府这座庙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一尊尊的大佛了?” “那就都给本侯滚,有多远滚多远!” 叶定宜忙冲白兰使了个眼色。 白兰便忙招呼下人们架子那婆子,往院外退了去。 叶定宜方小声宽慰孟少恒,“侯爷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至少还有三天时间呢,那便一切都可能有转机。” “实在没有的话,也可以想其他办法。我相信天无绝人之地,风雨过后总会迎来阳光的!” 孟少恒喘了几口气,“能有转机就怪了,除非能尽快找到人。” “可往哪儿找去,她们早就预谋好的……她们又有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会儿指不定人都已经离京城几十上百里了,连往哪个方向跑了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样一个处处拖后腿的家。” “才会摊上这样一群处处拖后腿,恨不得坑死我的所谓亲人!” 越说越气,再次骂起郭氏来,“我每天忙得半死,偶有疏忽照顾不到家里就算了。” “你却每天待在家里,闲得都要生霉了,你也是当娘的。” “难道不该多陪着她,多守着她吗?你要是一直守着她,她哪来的可乘之机?” “自然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当年祖父祖母和爹到底怎么想的,人家是好媳旺三代,你是蠢媳毁三代!” 郭氏刚才就气得直哭了。 没想到孟少恒还越骂越难听,她终于也再忍不住爆发了,“没出事时什么都不要我管。” “连置办嫁妆都不要我当娘的插一点手,现在出事了,就想起我是娘,想把责任都推我头上了?” “做你的梦吧,我从头到尾有什么错?” “不对,我有错,我错在当年就不该生你,不该辛辛苦苦把你养大。” “竟然问自己的亲娘活着到底有什么用,竟然如此辱骂自己的亲娘,孟少恒,你迟早会天打雷劈的!” 孟少恒咬牙,“我天打雷劈也是被你逼的!” “要不是你愚蠢透顶,让许妈妈那贱婢把所有财物都偷走了。” “压根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现在一家人的日子都还好好的,——我天打雷劈也认了。” “反正活得这么难,里里外外都每天操不完的心,生不完的气。我本来也不想活,本来也活不下去了!” 说得郭氏心虚了片刻。 又哭骂起来,“你别又拿许妈妈那贱婢来说事,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我难道就因为这一件事,就要被问罪一辈子?” “何况那本来就是我的嫁妆我的体己,就算被偷了也是我的事,怎么就成我逼你了?” “你少为你的不孝找借口了!” “我刚才也是太慌了,换了你,你难道不慌?” “早知道我就不来叫人了,让你自己来叫,那是不是现在我也可以臭骂你,问你活着还有什么用了?” 第171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郭氏越说越来劲,“还有,是不是你听了那死丫头的,说不想看见我,所以让我不许到她面前晃的?” “是不是你带她去见那姓岑的,让她先知道了姓岑的到底多老多丑?” “小姑娘家家的本来就爱俏,她当然不愿意,当然要逃了。” “还有那五千两银票,是不是你先给了她的?我都说了不能先给,不能给那么多,但你肯听一个字吗?”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你休想把大帽子扣我头上!” 孟少恒额头的青筋跳得都快炸了。 因为郭氏每说一句,都在提醒着他是多么的大意,多么的愚蠢。 不然一切根本不会发生,他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无助…… 他咬牙切齿的正要再说,“你是只错了一件事吗?” “你是犯了致命的大错,害了阖府上下所有人……” 叶定宜已懒得再听他们狗咬狗。 虽然好看、爱看,但后面精彩还多着呢。 实在不必急于这一刻。 于是出声打断了孟少恒,“侯爷,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还是想想怎么找人吧,万一还能找到呢?” “至少,也该先审一审府里的人,尤其审一审二妹妹屋里的人。大妹妹屋里剩下的粗使婆子们也该问一问。” “还有门房的人,两位妹妹肯定有帮手的……指不定,就能审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呢?” 孟少恒深吸了一口气,“对,夫人说得对。” “眼下要紧的是审人,只要有线索了,就算逃走了,也能抓回来。” “还有整整三天时间呢,够做很多事,够扭转乾坤了……来人,把阖府所有人都召齐了,我亲自审!” 他的常随们便忙应声召人去了。 本来还想请示文姨娘和宝姨娘及她们各自院里的人,要不要一起叫来的。 见自家侯爷一脸的铁青,又不敢问。 彼此对视后,决定还是都叫来,毕竟侯爷说了‘阖府所有人’的,当然谁也不能例外了。 于是半刻钟后。 永宁侯府除了该班的门子,所有人便都聚到了孟少菱的院子里。 自然也包括闵心柔及白妈妈。 只是主仆俩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 毕竟孟少茵孟少菱逃了造成的后果,也跟她们息息相关。 但孟少恒此刻也顾不得关心闵心柔了。 见人齐了,便直接先审起孟少茵和孟少菱屋里的丫头婆子们来,“……把你们知道的,一字不漏全部都说出来。” “只要能提供有用线索的,都有赏。反之,全家都得挨板子,再全部卖去最苦最脏的地方!” 可惜所有丫头婆子都是哭丧着脸,一问三不知,“奴婢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们平时连大小姐的内室都进不了,也近不了大小姐身的,怎么可能知道?” “二小姐连日话都很少,还经常不让奴婢们近身伺候,奴婢们确实不知道呀……” “更不知道二小姐怎么乔装的,乔装的衣裳那些又是哪儿来的……太夫人和大小姐上午可都吩咐了,让别打扰二小姐的……” 孟少恒气得头痛,“废物,全是废物,养你们到底有何用?” “既然都不知道,那就全部挨板子吧……说不定身上越痛,脑子越清醒,就想起什么来了呢!” 叶定宜忙道:“侯爷先歇一歇,换我来问吧?” “冬青,给侯爷上一杯茶来,让侯爷缓一缓。再这样下去,身体真要吃不消了。” 等冬青应声去了。 她方问起孟少茵的丫头婆子们来,“那这些日子,都有谁见过大小姐?” “不论是内院的还是外院的,不论见了大小姐多长时间,是在哪里见的。” “都好好想一想,想到了一律有赏!” 可惜几个丫头婆子仍是苦着脸摇头,“奴婢们真的都不知道……” “不过倒是大小姐跟前儿的李妈妈,这些日子好像出过几次门?” “对了,他们一家好像先前还在收拾行李……但他们本来就是要跟大小姐一起陪嫁过去的,收拾行李也正常。” 但有其他婆子忽然叫起来,“不对,白日大小姐出门子时,好像李妈妈一家都没看见。” “难不成,他们一家也跟着大小姐,一起逃走了?” “那就难怪大小姐一个弱女子,都敢逃,而且真逃了……” 叶定宜忙问她,“你确定白日没看见李妈妈一家?” 等了肯定答复后,又忙问孟少恒,“侯爷,李妈妈一家的身契在哪里?” “不会您也、也提前都给了大妹妹吧?” 孟少恒满脸的阴鸷,“对,也提前给了她。” “想着既是她的陪嫁,早晚都要给的,她既要了,那不如早给了让她高兴、安心。” “没想到、没想到……还真是有够深谋远虑,有够奸诈狡猾的!” 叶定宜抿唇小声,“没身契的话,可就麻烦了……” “可大妹妹为什么呀,只是因为岑老爷年纪大了,长得又……那样,也不至于啊。” “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 “对了,方才侯爷骂姓岑的‘你那些丑事打量谁不知道’,难道,他还有其他比年纪大长得丑更致命的缺陷。” “而且让大妹妹给知道了,她才不愿意的?可她往哪里知道去……” 孟少恒让她这一提醒,也觉得只怕真有这方面的原因。 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当银子使。 但一把年纪长得难看,还品德败坏不堪的话,就不好说了。 而岑老爷那些丑事,就算孟少恒也是男人,都得说一句确实太恶心太龌龊了! 那孟少茵拼了命也要逃,便情有可原了…… 孟少恒立刻严厉的看向了他的常随们,“是不是你们谁在大小姐面前胡说八道了什么?” “还是谁不慎走漏了风声?” “最好都给我立刻从实招来,我还可以从轻发落。否则,全部卖去煤窑做苦力!” 常随们便苦着脸,面面相觑起来。 半晌,终于有一个站了出来,“奴才、奴才没在大小姐面前胡说八道过。” “奴才省得轻重厉害的,怎么敢胡说?何况奴才压根儿见不到大小姐。” “不过奴才之前、之前告诉过文姨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文姨娘走漏了风声……” 第17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闵心柔立刻斥责起那常随来,“你这奴才胡说八道什么?”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了?你也就随口说了两句,我也是听过就算,压根儿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更不可能走漏风声。你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 又忙看向孟少恒,“侯爷,妾身成日里连院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走漏风声?” “您可千万别听这奴才的,误会了妾身。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完全跟妾身无关啊。” 心里却已经慌了。 难道该死的孟少茵真是因为那日听了她的话,因为知道了姓岑的那般恶心龌龊。 还被她那样讥讽刺激。 才终于决定了要逃走的? 孟少恒沉声,“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儿可干系到整个侯府,你现在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指不定还能有转机!” 闵心柔却怎么敢说,忙摆手,“妾身真的不知道。” “妾身连大小姐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 一旁孟少茵院里的一个婆子却道:“文姨娘怎么可能没见过大小姐的面?” “那日大小姐不还气冲冲的去了您院里,然后又气冲冲的回来了吗?” “听说大小姐在您屋里足足待了一刻钟呢,这么长时间,什么不够您说的?” “您还本来就记恨之前大小姐给您难堪,那知道了大小姐要嫁的夫婿原来那么不好,岂有不嘲笑大小姐,看大小姐笑话儿的……” 话没说完,已被闵心柔气恼的打断,“你这婆子刚才不还说,压根儿没资格近身伺候大小姐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可别血口喷人!” 可惜又有另外的仆妇开了口,“对,那日我也看见大小姐去了文姨娘院里。” “之后还听说吵起来了……这不就对上了?” 闵心柔更气了,“听说?什么时候听说也能当真了?” “那我还听说,就是你们两个告诉的大小姐呢!” 白妈妈忙给她帮腔,“就是,你们少为了自己脱罪,就往我们姨娘身上泼脏水。” “主子不好,都是下人的错,大小姐院子服侍的人更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有错。” “别以为污蔑了我们姨娘,你们就能摘干净了,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心里比闵心柔还要慌。 现在看来,大小姐应该就是那日被自家姨娘给刺激到了,才会开始计划逃走的。 不然她为什么会次日就去见了那老东西,还提出把新房设在城外? 如今回头再看,一切便都有迹可循了。 甚至,为了让侯府和侯爷日子难过,为了让自家姨娘沾不上光,将来也休想如愿做高高在上的侯夫人。 她还把二小姐一并给弄走了,让侯爷连个补救的可能都没有。 可真是有够记仇,有够狠的! 那她们就更不能承认了,否则侯爷一定会恼了自家姨娘,彼此的感情也一定会受到巨大影响的。 毕竟事情太大,损失也太大了。 侯爷本来就满肚子的气无处撒,等知道了始作俑者,岂有不爆发的? 到时候心不心爱又还有什么用! 两个婆子自然也不甘示弱,“我们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要告诉大小姐,也要有的告诉呀。” “就是,我们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便是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丑事呀!” “侯爷可千万明鉴,奴婢们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旁的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的……” 闵心柔咬牙,“污蔑主子你们都敢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们休想……” 除了慌和怕,还有深深的后悔。 她当日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把什么都告诉了孟少茵? 她就不能等到孟少茵嫁过去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三朝回门时再告诉她吗? 不也一样的解气,一样的痛快? 孟少茵还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根本不敢怎么样,惟有越发跟娘家、跟她处好关系。 以期将来老东西不做人时,娘家能为她出头撑腰。 结果明明这么好一把牌,硬是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打了个稀烂。 不但眼下她再过不上好日子,对侯府的将来、对她儿子们的将来,也将造成巨大深远的影响。 就这,她还得让恒哥相信不是她害的,不至于迁怒她。 她当然说什么也不能承认了! 可惜闵心柔话才起了个头,孟少恒已冷声打断了她,“都闭嘴,不要再说了!” “现在已经宵禁了也就罢了,等天亮以后,都给我分头出去找人。”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绝不轻饶!” 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看的却是闵心柔一人。 眼神也是闵心柔印象里前所未有的冷。 ——闵心柔一向自问了解孟少恒,孟少恒又何尝不了解她? 压根儿不用她承认,只看她掩饰不住的慌乱眼神和只差气急败坏的辩解。 已确定就是她告诉的孟少茵岑老爷那些龌龊事了。 还真是千防万防,偏偏忘了防自己身边的人,忘了防最亲近的人。 让最亲近的人冷不丁在背后,给了他近乎致命的一刀! 他果然就不该让她进府。 他也不该那么信任她、那么听她的,就忽略了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她早就不是过去的柔儿,早就变得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了。 可她不该拿他的前程来冒险,不该拿整个侯府的未来来冒险,就为了出一口气! 闵心柔让孟少恒看得明明就是大夏天,后背却忽然发起冷来。 完了,恒哥必定已经恼她了,而且这次是真恼。 就算她事后能再把他哄好,他也一定只会是表面好,心里的嫌隙却已根深蒂固,再也消不掉了。 她往后可要怎么办? 不,不会的,恒哥不还是当众维护了她,没再让婆子们掰扯下去吗? 可见他还是深爱她的,他也只是暂时生气。 等她事后好好哄一哄,他一定会好的,一定……本来就是他亏欠了她,委屈了她,不是吗? 再说她又不是故意要说的,是孟少茵骂她骂得那么难听,甚至都想动手打她了。 她才没忍住说了的。 所以不是她的错,恒哥也定不会真怪她的,她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第173章 啧,全卖了也不够赔呀 孟少恒说完,着实身心俱疲,也着实谁都不想再看到。 就只想赶紧一个人静一静。 省得他会忍不住杀人,而且是见一个杀一个,所有人都别想活那种! 于是不耐烦的手一挥,“行了,都散了。” “天亮以后再说,也不许乱说乱传,管好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事。” “等过了这次难关后,再慢慢说道!” 这次过后,他一定自上而下的彻底整顿。 能卖的全部卖了,只留必不可少的,再不要管什么侯府的体面排场。 反正留下也只会偷奸耍滑,也只会坏事,而且是不知道会坏在什么时候坏在哪里。 那他干嘛还要白白养着他们,都给他滚蛋! 所有人都看得出孟少恒已濒临失控的边缘,包括郭氏。 自然谁都不敢再说一个字,再发出一点声音。 都尽可能轻手轻脚的各自散了。 叶定宜也因此带着白兰冬青,终于回了自家的院子。 只不过比起其他人的忐忑不安、人心惶惶。 主仆仨都心情大好。 以至才一回房,白兰和冬青便已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可真是太顺利,太痛快了!” “可不是,虽然知道一定会万无一失。但没确定之前,心里还是会忐忑。这下好了,今晚可以睡踏实了!” “啧,当时侯爷听说二小姐也不见了那个表情,可真是太精彩了,比打翻了酱料铺还精彩。” “以为自己有兜底的呗,那就只能立刻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了!” 叶定宜也是笑容满面,“我说你俩能小点儿声吗,你们笑得太大声,吵到我了。” “要我说,还是文姨娘的表情更精彩。” “这就叫得意的太早了,忘了锅盖不能揭早了不然馒头蒸不熟,叫花子太欢喜了会打烂砂锅的道理!” 这下好了,狗男女真正狗咬狗也近在咫尺了。 还真以为自己多重要,真以为彼此情比金坚呢? 可惜跟大笔钱财所能带来的前程、权势相比,区区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也是时候该让闵心柔明白这一点了! 白兰冷哼道:“活该,都是她自找的!” “以为所有人都该成为她的垫脚石,所有人都该任她摆布,被她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次要真让她如愿把大小姐坑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二小姐,然后就该轮到夫人了。” “可惜才第一关,她就踢到了大小姐这块铁板!” 叶定宜嗤笑,“她还真就是这样想的。” “亏得孟少茵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也要有勇气,一点就通。” “冬青,李妈妈一家确定已经安全了吗?可不能让人找到了他们。” 冬青忙道:“大小姐早就给他们放了籍,早就出了京城的,再往哪儿找去?” “反正凭侯爷,是肯定找不到的。” “后面的事则都是镖局的人在安排,更没什么可担心,夫人就放心吧。” 叶定宜点头,“那就好。也不知道这会儿她们姐妹是不是已经逃到几十里开外去了?” “还是希望她们能一路平安吧。” 往后她们便不再是孟少茵和孟少菱,而是两个不知名的陌生人了。 所以,从此刻起,彻底清账了! 冬青道:“镖局的人还是靠得住的,一路平安应该问题不大。” “就是安顿下来后的日子,还有往后几十年,就不好说了。” 叶定宜扯唇,“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她们自己的路,自己走去吧。” “对了,房妈妈让打得不轻,虽然已经给了伤药,回头还是该再悄悄儿送点补品去。” “其他给我们办事的,也都别亏待了。” 白兰忙道:“夫人放心,我理会得的。” “但看样子侯爷这次是真发狠了,只怕不少人都留不下,要被卖掉了。” 叶定宜嗤笑,“他是一家之主,当然只能由得他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先想一想,怎么赔姓岑的银子吧。” “本来七万多两花出去的部分就凑不齐了,还得赔一万两。” “之前还遗憾,许妈妈只是盗走了庄子铺子的房契地契,补上就完了。” “现在好了,不用遗憾了,仅剩的他也保不住了,真是可喜可贺!” 除了孟少茵带走的那五千两银票。 此番永宁侯府办喜事,至少也花了上千两。 加上给孟少茵添的一些嫁妆,加上自从有了银子,郭氏也好,孟少恒也好,都开始奢侈起来。 吃的穿的都要好的,孟少恒在外请客应酬还花了不少银子,给上峰送礼又花了不少。 叶定宜便是粗粗一算,他的亏空都得上万两了。 还要赔偿一万两。 啧,就剩了两个庄子几个铺子而已,怕是全卖了也不够呀! 白兰和冬青也幸灾乐祸,“本来就是缺银子缺疯了,才卖妹妹的。这下好了,越发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可惜已经没有妹妹可卖了,侯爷怕是只有自己上了?说来侯爷虽然是个渣滓,皮相还是可以的。” “亏得夫人想得周全,提示大小姐把二小姐一并带走了。若不然,可没有现在的好戏看。” “确实,就得连后路也一并给渣滓断了。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怎么说服二小姐的,还以为二小姐就算唇亡齿寒,也不会配合呢。毕竟外面的日子可怎么都要比当千金小姐苦多了。” 叶定宜摊手,“这就不知道了,总归人已经跟她走了就够了。” “不然就算是我讨厌的,真落那龌龊的老东西手里,一样让人恶心,浑身不适!” 说得冬青立刻骂起来,“那龌龊的老东西,竟敢、竟敢……看我饶不饶得了他,且给我等着!” 白兰也咬牙,“恶心到家了的臭虫、烂东西,真的该死。” “老天也是不开眼,都害那么多人了,怎么还不降下报应给他,还让他活得好好的?” “偏还是有些人亲自引回来的,他还明明什么都知道,两个都该天打雷劈!” 冬青恨声道:“白兰姐姐放心,他们的报应都已经在路上。” 说完看了叶定宜一眼,见叶定宜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就更摩拳擦掌了。 老东西且给她等着,害了那么多人,她可是替天行道! 第174章 真的已经逃出来了 彼时孟少茵和孟少菱坐在马车里,的确已经离京城几十里开外了。 下午孟少菱刚扶了孟少茵到树林里,一直缀在她们后面,等待机会的镖局的人便立时上前接应了。 先是拿巨大的帷帐把姐妹俩全部遮起来,躲到了悬崖边上。 同时再让人驾了马车,往一条小路上跑,务必要弄出痕迹来。 等岑老爷的人骂骂咧咧的四下都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忙去了几个沿车痕追了出去,另几个则回去复命后。 镖局的人依然按兵不动。 硬是等到所有人都撤了,他们才招呼孟少茵孟少菱上了另外的马车,快马加鞭的趁夜狂奔起来。 孟少茵和孟少菱都被颠得很不舒服。 但比起一个不慎便会被抓回去,然后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恐惧。 这点颠簸算得了什么? 一向娇生惯养的姐妹俩硬是哼都没哼一声。 在女镖师的帮助下,把显眼的衣裳和首饰都换了,换成了不起眼的粗布衣裳。 头发也梳成市井女娘的大辫子,脸手脖子也都有意抹黑了几度后。 便彼此握了手,安安静静的坐着,继续赶起路来。 幸好一直赶到天都黑透了,驾车的镖师打了火把继续赶路后。 后面都没人追来。 也意味着,她们每多走远几里地,就越安全一分。 姐妹俩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些回去,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又赶了一会儿路,驾车的镖师忽然一声:“吁——” 将马车停了下来。 同车的女镖师便低声问起姐妹俩来,“两位姑娘饿不饿,要不要下去活动一下身体?” “我们在这里稍停片刻,吃点东西,修整一下,再继续赶路吧。” “待会儿两位姑娘也能靠着,睡一会儿了。等你们醒来,天就已经亮了,我们也已经离京城很远,绝对安全了!” 孟少茵深知,她们姐妹这会儿只有对镖局的人表现出绝对的信任。 也绝对的乖巧听话。 才能尽可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毕竟她们就两个弱女子,身上还带着巨额银票。 就算她付给镖局的酬劳已经足够可观,也把她的嫁衣和首饰都送给了镖局。 但谁还会嫌银子多不成? 若能人财两得,可就更赚大发了! 所以孟少茵立刻应了,“多谢姐姐。我们的确有些饿了,也想下去活动一下。” “就给您和外面的两位大哥添麻烦了。” 女镖师摆手一笑,“姑娘不必客气。” “我们既然收了您的银子,就该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所以一路上都会照顾好二位,也绝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便是诚信。不然时间长了,纸始终包不住火,还有谁敢找我们?” “到时候不但自家生意再做不下去,整个行当的名声也要坏了。” 孟少茵忙笑道:“是,姐姐和外面的两位大哥一看便是厚道人。” “我们姐妹能遇上几位,是我们的幸运。” “等到了目的地,我们再好生答谢几位啊!” 女镖师见她还是一副防备的架势。 也不往心里去,毕竟就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是千金小姐,胆子小戒心重也情有可原。 笑着先下了车,“你们两个退远一点,叫你们时再过来!” 等两个男镖师走远后,才扶了孟少茵和孟少菱下车。 一时姐妹俩强忍不适解决了三急问题,又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 便回到了马车上。 女镖师方叫了两个男镖师回来,在车下跟他们一起吃起东西,小声商量起接下来的行程来。 孟少菱也终于再忍不住,小声问起孟少茵来,“姐姐,我们真的、真的能顺利逃脱。” “真的能顺利赶去江南,再在那里落女户,从此安顿下来吗?” “我怎么到现在都还觉着,像是在做梦……不会天一亮,梦就醒了。” “我们还是在家里,你还是得嫁给那个老渣滓,我也只能、只能任他们摆布吧?” 孟少茵听她声音止不住的发颤,身体也在黑暗中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虽然她心里其实也很紧张害怕,一点底都没有。 还是强撑着,低声安慰起妹妹来,“菱儿别怕,我们真的已经逃出来,也一定会顺利到达目的地。” “往后等待我们的不说都是好日子,至少也绝不会再任人摆布了。” “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万事还有我这个当姐姐的在呢!” 孟少菱吞咽了一下,“我就怕他们还是会追上来,大哥……那个黑心烂肝的,现在为了银子,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也怕那个老渣滓不会放过你。” “还怕、怕我们才出虎穴,又进狼窝,不知道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再怎么说也是亲娘亲大哥,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孟少茵冷嗤,“他们真怕报应就不会这么做了。但报应一定会有的,只是现在时候未到而已。” “他们也追不上来的,我计划得这么周全,镖局的人现在看来,也挺靠得住。” “我们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老天爷可都看不过眼了,在帮我们!” 顿了一下,“还得感谢李妈妈和她男人。” “给我们找的镖局是真能办事的,贵点也无所谓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一家现在逃到哪里了?只盼他们能逃得越远越好,他们安全了,我们也就安全了。” “只要他们不被追上不被找到,凭我给他们的银子和他们多年的积蓄,他们余生都不用愁了,应该会加倍小心的。” 李妈妈虽不是孟少茵的奶娘,也是服侍她多年的老人儿了。 当然盼着跟孟少茵去了夫家后,成为之前许妈妈那样的管事嬷嬷,在侯爷面前都有几分体面。 所以孟少茵刚开始偷偷跟她说,她要逃婚,请李妈妈务必帮助她时。 李妈妈又慌又怕之下,第一反应就是跪下苦劝孟少茵,只求她能改变主意。 不然他们一家别说去了岑家后狐假虎威了。 就现在,等待一家子的都只会是打杀发卖,总之怎么着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175章 上天的警示 但等孟少茵说了岑老爷的龌龊和恶心,说了她一旦真嫁了过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没命后。 李妈妈动摇了。 如果大小姐真过门不几年就没了,说句难听的,虎都没了,狐还能假哪门子的威? 到时候他们这些陪房可就是草芥子,哪边都不会管,只会落在哪里,就在哪里自生自灭了。 且照这个架势,大小姐这个所谓的正房太太过门后。 也是空有其名,连主持中馈的边儿都摸不着吧? 那连前几年的好日子都没有,连前几年的盼头都没有。 还有什么可想的? 况李妈妈毕竟服侍孟少茵多年,多少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 也是真不愿意看到她一树梨花压海棠,年纪轻轻就一辈子都毁了…… 孟少茵见李妈妈不说话了。 立刻又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说可以先给她一家子都放良。 再给她三百两银子。 只要李妈妈把事情给她办妥了,再提前一两天离开侯府。 自然就不会被追责,不会被打杀发卖了。 正好到时候侯府忙着办喜事,到处都乱糟糟,相信也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一家已经不见了。 而有了三百两银子,再加自家多年的积蓄,李妈妈一家便去到哪里,日子都不会差了。 让李妈妈好好考虑,“……过了这个村,可就再不可能有这个店了!” 如此重赏之下,李妈妈便动摇得更厉害了。 虽然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能做良民,谁又愿意做一辈子的奴婢。 连带子孙后代都只能世代为奴呢? 尤其永宁侯府这棵大树,还阖府都知道,早就靠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了。 那聪明人当然得趁早为自家打算起来,趁早抓住一切机会了。 譬如吴大管事,难道没有早做打算? 真等事到临头,一家子眼看就要被分开发卖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李妈妈终于点了头,“我听大小姐的,大小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于是李妈妈两口子之后便接连出了好几次府。 悄悄找好了镖局,谈好了一切。 让孟少茵只用出钱,只用麻痹住所有人即可。 若不然,就凭她一个出门都难的闺阁女流,就算想得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孟少菱低声道:“是得感谢李妈妈一家。” “但最该谢的,还是大姐姐你自己。要不是你这样有勇有谋,我们这会儿也不会在这里。” “那你的今日,可就是我的明日,指不定还会更糟糕……不对,都等不到明日。” “就今日,我已经被黑心烂肝的推进火坑,代替你了!” 孟少茵恨声,“所以我才一定要带你一起走呢。” “因为知道当日孟少恒威胁我,我死了正好震慑你,让你变得无比的乖巧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绝不是随便说说,也绝不只是为了吓唬我,而是他心里真这样想!” “叫我怎么忍心把你留下,我嫁过去都惟有死路一条,何况你?还那么老那么丑,恶心得隔夜饭都要……” 说着吐了一口气,“幸好现在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我本来还担心,你不肯跟我一起走,所以一直忍到最后关头才告诉你。” “万幸你一说就通,一直都乖乖配合,没有露任何马脚。若不然……” 若不然,便是连她都走不了。 姐妹俩都只能成为贱人的垫脚石,只能余生都泡在苦水里了! 孟少菱低低苦笑了一声,“不是我一说就通,是上天都在警示我们。” “就那么巧,大姐姐刚跟我说完,让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晚上我就做了那样一个梦。” “没想到还有更巧的事,大姐姐也做了同样一个梦!” “那我当然不会傻到再犹豫,不会明知是火坑,还要傻乎乎的往下跳了……” 孟少茵跟着苦笑,“是啊,就有那么巧……但也是我们不幸中的大幸。” “否则,梦里前一种可能性是早就不敢想了。” “后一种可能性,我却有感觉一定会实现,一定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的!” 原来孟少茵生怕孟少菱早些知道自己的谋划,就算不至于去告诉孟少恒和郭氏。 以她的性子,也一定会藏不住,露出马脚来。 所以一直到前天晚上,孟少茵才偷偷告诉了孟少菱一部分,让她跟自家一起逃。 把孟少菱吓得脸都白了,手也抖了。 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虽然知道一旦留下,姐姐的今天,一定会是她的明天。 可逃出去要怎么活,她什么都不会,都不用等坏人动手,自己先就活不下去了呀! 孟少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自己院里,又是怎么睡着了的。 然后,她就做了一个梦。 梦的前半段,他们永宁侯府一直蒸蒸日上。 因为叶定宜这个主母又能干又能吃苦,不但把阖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一直拼命的赚银子,让孟少恒有足够的银子各处打点应酬之余,还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专心仕途。 于是不过几年间,孟少恒就已升到了三品的金吾卫副指挥使。 她们姐妹的亲事也不再艰难,虽然当时侯府还没真正起势,也是有的挑有的选了。 叶定宜便为她们精挑细选了两个举子,不但本人好学上进,家风也简单清正。 还给她们都准备了不菲的嫁妆。 等到她们过门后,果不其然夫君都很快高中了,之后做起官来,也是有模有样。 让她们年纪轻轻,便都已有诰命加身,注定一辈子的富贵顺遂了。 可就这样一个掏心掏肺,可圈可点的主母、长嫂,却没有好下场。 竟在一个冬日,让孟少恒和闵心柔那个贱人,还有已经长成的孟元澈合起伙儿来。 先是毒杀,再是活埋,硬是含冤惨死了。 而她们姐妹则在一旁围观了活埋的全程,却不但没觉得不忍、不对,没为叶定宜发半句声。 还落井下石的恶言相向,觉得叶定宜都是活该。 活脱脱充当了助纣为虐的帮凶、伥鬼,——那便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梦的后半段,她们姐妹的报应便来了。 第176章 两种结果 幡然悔悟 梦的后半段。 孟少茵不得已只能嫁了岑老爷。 刚开始还因为年轻貌美,颇得岑老爷喜欢。 等到岑老爷腻了后,便渐渐不再拿她当人,打骂都还是轻的,关键,还经常逼她……妻妾同乐。 岑老爷的儿子侄子们见她貌美,还是侯府千金,也不老实。 总是一得了机会就调戏她,揩她的油占她的便宜。 孟少茵不从,便被他们怒骂,“不过是我们岑家花银子买来的,摆什么太太架子、侯府千金架子呢?” “再给脸不要脸,别怪对你不客气啊。” “还是以为你那钻钱眼里的破落户娘家,会为你出头撑腰不成?” “装什么贞洁烈女呢,都大被同眠了当谁不知道……” 时间长了,弄得家里的女眷也一见孟少茵就吐唾沫,当她是脏东西。 毕竟前头两个太太好歹都有儿有女的,尚且要受辱。 她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过好日子? 只能比前头他们的母亲/婆婆更屈辱十倍,方能让他们心里稍微平衡一些。 以致孟少茵苦不堪言、屈辱至极之下。 终于还是走上了岑老爷前头两个太太的老路——一条白绫,将自己挂到了房梁上。 她已经够惨了,孟少菱却比她还要惨。 孟少恒尝到了卖妹的甜头后,很快便把孟少菱也给卖了。 还是卖给了东厂的一个掌事老太监。 老太监身体残缺,心也扭曲,一肚子的糟污坏水除了对着对手使,便都是对着孟少菱使了。 每每把孟少菱折磨得奄奄一息,到后面都麻木得连屈辱都不会了。 依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一天天的继续在地狱里苦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孟少菱就是梦到这里,吓得猛地惊醒过来的。 醒来后喘了半晌,她才确定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然而,即便知道了是做梦,依然吓得她汗湿衣被,抖得根本停不下来。 整场梦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全部都真的发生过一遍一样……不,不是就像发生过。 而是曾经的的确确发生过,也的的确确即将发生。 不然她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做了这样一个梦? 分明就是上天在警示她,让她不要再选错了,不然她的下场一定会跟梦里一样。 尤其,她已经选错过一次,姐姐也已经选错过一次,做了忘恩负义、助纣为虐的帮凶。 就更错不起了! 孟少菱心里有了决定后,等天一亮,便去了孟少茵院里。 就见孟少茵也一脸的苍白,一看就没睡好。 她一问,才知道她也做梦了,梦的内容还有些……不好,所以她有些惊魂未定。 想稍微缓一缓,让她先去吃点儿东西再来。 孟少菱的心就猛地一动。 这么巧大姐姐也做梦了,不会她们做的是一样的梦,上天也警示了大姐姐吧? 孟少菱于是小声说自己也做了梦,再把自己梦的内容大概说了说。 然后只看孟少茵的表情,她便确定,她们姐妹的确在几乎同样的时间,做了同样的梦了。 她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一定是上天在警示我们,一定是!” “所以我决定跟大姐姐一起走了,绝不能让黑心烂肝的人如愿。” “哪怕去了外面后,饿死冻死,不知道会落到什么下场,我也认了。” “也好过被卖给一个老不死的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孟少茵见妹妹下定了决心,暂时松了一口气,“好,那我们就一起走。” “放心,你大姐姐早就在计划这事儿了,手里现在也有银子。” “出去后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一定不会饿死冻死,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等孟少菱重重点头应了,“我相信大姐姐。” “我也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绝不会拖你后腿的!” 孟少茵方苦笑起来,“真的好狠的心。”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所谓骨肉至亲,为了银子,为了利益,让我们姐妹受那样的屈辱都在所不惜。” “反倒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那样为我们着想,那样掏心掏肺。” “我们都对不起大嫂,都是恩将仇报的白眼儿狼,现在的一切都是报应!” 按梦里的走向,大嫂待她们还要怎样? 夫妻之间的感情,与翁姑妯娌之间的相处,她们及她们儿女的将来。 当真是方方面面都为她们考虑齐了。 怕她们的夫家确实清贫了些,会让她们跟着吃苦,还为她们置办了不菲的嫁妆。 她们好歹也管了一段时间的家,哪还能不知道自家这些年亏空成啥样,拮据成啥样? 就算梦里的大嫂再能干,短短几年时间,也不可能挣下金山银山。 所以,她完全就是踮着脚尖在为她们置办嫁妆。 完全就是宁可委屈自己,宁可辛苦自己,也要让她们面子里子都得到! 可她们是怎么报答她的? 落井下石、助纣为虐,踩着她的鲜血过上了好日子,却反过来骂她‘一身的铜臭味儿’,‘油锅里的银子都恨不得捞出来花’。 却那样的恩将仇报。 她们还是人,还配做人吗? 那落得之后被所谓至亲拆吃入骨的下场,便也是她们活该,是她们应得的了! 孟少茵和孟少菱都悔愧至极,甚至都觉得没脸再见叶定宜了。 姐妹俩还犹豫了一番,要不要偷偷告诉叶定宜能告诉的一切真相。 再偷偷警示一下她,让她就算不能也尽快离开,至少也能有个防备。 但商量过后,她们还是打消了念头。 莫名其妙的她们要从何说起,大嫂又会不会信她们的话? 万一大嫂不肯信她们的话,反倒打草惊蛇,三人都得完蛋,可就后悔也迟了。 且现在的大嫂跟梦里的她完全不一样,也跟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 府里如今的情势,也跟梦里全然不同。 孟元澈那个小白眼儿狼伤了,闵心柔那个贱人竟然现在就入府了。 还多了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宝姨娘。 她们姐妹也即将逃离,这辈子都再也不会回来。 更不用说府里已经快穷得叮当响,是真的彻底不一样了。 那也许,大嫂根本不用她们提醒。 就能保护好自己,就能让渣滓贱人们都为他们的欺骗利用、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呢? 第177章 从此彻底脱胎换骨 孟少茵因此从昨儿到今儿,几次面对叶定宜时,都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以致这会儿想起来,终究还是后悔了,“别的不说,真该把贱人的真实身份,还有孟元澈也是她生的,告诉大嫂的。” “至少也该暗示一下大嫂,提醒一下她呀……现在可要怎么办?” “大嫂可不止梦里尽可能给了我们最好的一切,这次也都是有她变相的提醒和鼓励。” “我才能鼓起勇气反抗,才敢终于踏出第一步,有了现在的。” “将来她若平安无恙,不会被渣滓贱人们害了也就罢了。一旦有个什么好歹,我一定至死都难以心安的!” 孟少菱低声赞同,“的确,至少也该暗示一下大嫂的。” “就算人多口杂不方便,不能明说,也得以防万一,也可以留些线索给她的。” “现在也只能等我们先安顿下来后,再想办法了……” 顿了一下,“好在大姐姐你不是说,大嫂现在完全不一样,说不定心里早就有数了吗?” “她现在根本不肯接手管家,无论黑心烂肝的怎么说都不接。” “对母亲……对那个不配为人母的,也再不毕恭毕敬,而是据理力争。她对小白眼儿狼也跟以前大不一样。” “我甚至觉着,她应该早就知道什么了,才会变相提醒和鼓励你逃离。她现在还有净尘师太做靠山,所以,我们也不用自己吓自己。” 孟少茵摇头,“话虽如此,到底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主要贱人太恶毒了,根本防不胜防。” “黑心烂肝的还只听贱人的,连对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如此狠心,对大嫂自然更不可能留情。” “当然,大嫂那么聪明,也许真像你说的,早就知道什么了,那就最好了。” 想了想,“等我们到了江南,送几位镖师离开时,再看情况吧。” “也许,届时可以托他们给大嫂带个信儿呢?” “反正至多也就两三个月的事,大嫂应该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他们坑了。” 孟少菱点头,“短时间内是应该不至于。” “毕竟黑心烂肝的还指着通过大嫂,让他搭上净尘师太这样的真大佛呢。” “做他的春秋大梦,他还是先想一想,怎么收拾我们跑了的残局吧!” 孟少茵冷冷道:“我们这一跑,他连个兜底的都没了。” “那龌龊的老东西岂肯善罢甘休,至少也要让他把银子都退了,没准儿还会赔偿损失。” “就府里现在这情况,怕是能卖的都卖了也不够。毕竟我们还带走了一部分,这些日子又花了些,摆酒也是要银子的。” “他就等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吧!” 孟少菱也没好气,“现在他落得任何下场都是应得的,不值当同情半分。” “最好能让他,能让闵心柔那个贱人还有他们生的小野种都流落街头、贫病交加、不得善终!” “还有、还有老的那一个,她……” 到底还是说不出诅咒郭氏的话。 于是换了说法,“只盼他们一辈子都找不到许妈妈!” “当初有多怨恨许妈妈,现在就有多感谢她。” “可见当时是好事的不一定一直是好事,当时是坏事的也不一定一直是坏事。” 孟少茵“嗯”了一声,“是啊,如果没有当初许妈妈的背主盗窃,我们还不能这么快就看透他们的恶毒自私。” “那就算暂时不会被他们卖掉,也迟早会被卖的。” “届时我们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顺利的逃走,可就说不好了。这种事,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悔青肠子都迟了!” 孟少菱讽刺的低笑了一声,“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们这还是骨肉至亲呢,也还远没到大难临头的时候……呸,一个大男人,不想着怎么振兴家业。” “反而只想走这些不入流的捷径,真是烂透了!” “也不知道大嫂有朝一日能不能与他和离,省得真被他玷污了,真只能一辈子都毁他手里!” 孟少茵皱眉,“主要大嫂娘家从来靠不住,如今更是直接没了。” “她心里可能多少有所顾虑,怕和离了,将来不知道怎么办,也无处可去吧?” “还是等我们先去江南,安顿下来后再说吧。” “只要我们去了后真能立女户,我们再慢慢的学着立起来,能真正自力更生,而不是坐吃山空。” “便可以给大嫂去信,让她过去跟我们一起生活。她便有了底气,应该就不会再顾虑了。” 孟少菱忙点头,“这个可行。有了底气,大嫂肯定就不怕了。” “那我们到了后,一定要把女户立起来,一定要尽快安顿下来!” “就是……就怕我们两个弱女子,很多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孟少茵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只要我们安了心去做,我不信做不成。” “像这次出逃,我们之前可连想都不敢想,不也做成了?” “立女户自然也是一样,跑一次不行,我们就跑十次,总有办成那一天。” “李妈妈不是说镖局的人说这种事在江南很常见么?我们到时候还可以找牙人替我们想法子。” 顿了顿,又补充,“我们好歹还有银子,可以买房买地。” “以后也可以做绣活儿卖,可以替人抄书写信,还可以……总之,只要我们认真学,走正道。” “我们和大嫂的好日子都一定在后头!” 孟少菱让她说得越来越振奋。 重重点头,“大姐姐说得对,我们和大嫂的好日子都一定在后头!” “那往后,我们也不要再姓孟了。就直接姓邵,姐姐叫邵茵,我叫邵菱,怎么样?” 孟少茵在嘴边默了几遍,应了,“好,就按妹妹说的来。” “打此刻起,我们便是邵茵和邵菱,从此彻底脱胎换骨!” 姐妹俩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 下面几个镖师也休整好,商量好了。 于是女镖师重新上车,笑着说了一句:“两位姑娘不如睡会儿吧?放心,睡醒就更安全了。” 马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划破黑暗又出发了。 第178章 怎么不恩爱了? 是夜。 除了叶定宜及她院里服侍的众人。 整个永宁侯府上下,可谓都没睡好,毕竟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到天亮时,侯府上空依然灰蒙蒙的,就像笼盖上了一层无形的阴霾。 孟少恒待在自己的书房里,一晚上都没合过眼。 一直都在想着,等天一亮,城门一开,他便立刻亲自带人去城外。 顺着两个死丫头可能出逃的方向亲自去追,一定要把她们追回来,让她们后悔莫及! 可他心里同时又知道,能追到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必须提前做最坏的打算。 于是又在心里,不由自主计算起要怎么弄银子,填补至少两万两的亏空来。 仅剩的庄子和铺子本来应该是能卖一万几千两的。 可现在卖得急,应该能卖一万,都是烧高香了吧? 那剩下的一万两,又该往哪儿弄去?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孟少恒想到这些,先是再次恨不得生吞郭氏。 随后,便是恨不得立刻冲去闵心柔屋里,破口大骂她了。 上次为了进府,自作聪明自作主张才多久呢? 这么快竟又小肚鸡肠得意忘形,坏了他更大的事,给他捅了更大的篓子。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样一群净会拖后腿的所谓亲人、爱人? 他也是人,也会累,也会厌烦,会有撑不下去的时候好吗? 索性他也直接跑掉,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索性直接死外面得了…… 孟少恒正自暴自弃,闵心柔小心翼翼的声音就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恒哥,我能进来吗?”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火烧一般……正是如此,更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我进来,那我进来了啊……” 说完便真推门,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手里还端着个托盘,“这是我亲手为恒哥做的杏仁露,恒哥要不趁热吃一点,暖暖胃吧?” “你看你憔悴成什么样儿了,胡子拉渣的,眼里还满是血丝。” “你要是真、真垮了,可让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闵心柔说到后面,眼泪都来了。 孟少恒却没像往常那样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再让她赶紧坐下。 只是冷冷道:“你和孩子怎么办?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既然那么得意,迫不及待想炫耀,想落井下石,自然是有十二分的把握。” “自然也是有法子应对万一事败的后果。” “那还问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 闵心柔心里一紧。 完了,恒哥真待她不一样了,以前他可再生气,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累受痛。 至少怎么着,都是在意她身体的,不夸张的说,甚至都快成本能了…… 但她眼下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使任何的小性子了,更不敢哭着撒娇卖痴。 毕竟,她确实惹了大祸。 她只能小声继续,“我知道恒哥生我的气,可我、可我……” “我也是被骂急了……你不知道大妹妹当时骂我骂得多难听,还带上了我的父母。” “说他们和我都是活该……骂我不知廉耻,丢人现眼……” “她甚至还想动手打我,我肚子里可还有孩子。再怎么着,也是她的亲侄儿,她不看我,总要看孩子吧?” “我这才、这才实在没忍住的,我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绝不多说一个字的……” 孟少恒冷笑,“可惜没有早知道。” “不然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进府,就是死,也……” “不,我当初就不该让你留在我身边,当初就该直接当不认识你,由得你自生自灭。” “毕竟当年是你和你们家先嫌弃我,是你们背信弃义、嫌贫爱富在先的。” “我要是没可怜你,让你留在我身边。我现在一定夫妻和睦,家和万事兴,不知道日子多好过!” 闵心柔一脸难以置信的哽咽,“恒哥,你、你竟然这么说……” “当年我可从没嫌弃过你,只是我一个闺阁女孩儿,根本做不得主。” “况当初也是你主动开口,让我留你身边的。我本来都想好青灯古佛一辈子了……你这样说,也太让人伤心了……” 孟少恒没好气,“的确是我主动开的口。” “但你都送上门,送到嘴边,心思都只差司马昭之心了。” “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为了你少点儿难堪,可不只能主动开口了?” “结果就为自己招来了这么个灾星,我真是疯了!” 闵心柔心更凉了,“灾星?恒哥你、你竟说我是灾星?”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孟少恒不耐烦的打断她,“你以前也没为我招来这么大的祸事。” “当然可以当哄猫儿狗儿一样,哄着你玩儿了!” “可惜事实证明,你就是灾星,连你生的儿子都是。” “就去长公主府赴个宴,都能惹下那样的大祸,连累整个侯府……家里的所有霉运,可都是打那开始的!” 闵心柔眼泪流得越发快了,胸脯也是直起伏,“你竟然说只把我当猫儿狗儿哄着玩儿?” “还连澈儿都怪上了,他才多大,他知道什么?” “我还没怪你好好的孩子才让你带走没多久,就成了那样呢,你还有脸怪起我来?” “孟少恒,你不要太过分!” 孟少恒咬牙嗤笑,“我过分,到底谁过分?” “我这些年一直好好的养着你,甚至连你父母远在千里之外都一起养了,竟还错了?” “确实错了……” 话没说完,冷不防又听得外面传来叶定宜的声音,“侯爷,是你在里面吧?” “我方便进来吗?” 孟少恒立刻打住了,“夫人有事吗?进来吧!” 说完狠狠瞪了闵心柔一眼,也不知道夫人刚才听了多少去? 可千万不能再坏他的事了! 叶定宜很快抱着个匣子进来了,“侯爷,我来……文姨娘也在呢?” “我是说好像听到了文姨娘的声音。不过怎么脸色都这么难看,可是闹不愉快了?” “我知道现在大家心里都气急,可事情不出也出了,还是先商量怎么解决吧。” “所以,侯爷和文姨娘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不是始终情比金坚,恩爱如初吗? 怎么这么快,就不恩爱了? 第179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 孟少恒清了清嗓子,“不算闹不愉快,只是斥责了文氏几句。” “到底小门小户,长居市井,的确毛躁了些。” “对了,夫人这会儿过来所为何事?我正打算去你那边,与你商量正事,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叶定宜把抱着的匣子递上,“侯爷,这里面是五百两银子和之前你送我的首饰。” “还有我自己一些不常戴的首饰。” “合起来应该千把两,还是值的。虽然不能替侯爷和府里解燃眉之急,好歹也比没有的强。” “可惜我确实拿不出多的了,剩下的又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念想,不能变卖。” “侯爷可千万别嫌弃才是。” 孟少恒没想到叶定宜竟是来雪中送炭的。 又见她虽然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眼睑下却一圈淡淡的青影。 知道她应该也一夜没睡好,而且是因为担心他、担心侯府才没睡好的。 不像闵心柔,都到了这时候,还是只想着她的小情小爱。 只想着她自己——当他不知道,她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生怕失了他的宠爱? 也不像郭氏,到这会儿都没过来看过他,没说要跟他一起商量对策,共渡难关。 孟少恒心里不由感动,“我怎么可能嫌弃,我感激夫人都来不及了。” “要不说好媳旺三代,夫妻才是最亲的人呢?” “我往后一定加倍待夫人好!” 说完顿了一下,“我打算待会儿就亲自带人去追那两个死丫头。” “但想法是美好的,却也要同时做最坏的打算,万一追不到……” “所以,家里只能交给夫人了,没问题吧?” “我还打算、打算把家里仅剩的庄子铺子都卖了,以解燃眉之急……” 叶定宜忙打断他,“这怕是不行吧?都给卖了,往后府里可就真没有进项,只能日日等米下锅了。” “侯爷就不能、不能再想想其他办法吗?” 孟少恒抿唇,“哪还有其他办法?本来就捉襟见肘,还让贱婢能偷的都偷走了。” “那老东西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说黑白两道都有人么?” “来白的倒是不怕他,可他如果来黑的……他一介商户算个什么东西,为打老鼠伤玉瓶,可就太不值当了。” 叶定宜叹气,“也是,他哪里配,早知道之前……” “也怪之前大妹妹去见我,希望我为她置办嫁妆时,我没意识到她的不对。” “之后给她试嫁衣时,也没意识到……其他时候,她又不耐烦见我。” “若是早点发现问题,及时补救,怎么着也不至于……” 孟少恒忙摆手,“这与夫人何干,都知道她对你这个长嫂不甚尊敬。” “何止你这个长嫂,她对这家里的谁有过尊敬,为谁考虑过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叶定宜忙道:“侯爷别气了,再气身体真要气坏了。” “那,庄子铺子仓促之间,只怕也卖不了好价钱吧?偏偏明知道是饮鸩止渴,还只能去做。”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孟少恒重重吐了一口气,“不到这一步也已经到了,往后只能且走且看了。” “我打算待会儿就让吴大管事去牙行,希望能尽快有一个相对好些的结果吧。” “家里就只能辛苦夫人了,该整治的整治,该发卖的也全部发卖了吧!” 叶定宜迟疑,“可我的经书还没抄完,后日就得去宝华寺拜见净尘师太了。” “至少这几日是真没空替侯爷分忧……我本来还打算,到时候看能不能厚颜,求师太允我留下住几日……” 夫人若能留下住几日,跟净尘师太的情分少不得突飞猛进。 那届时再开口求个什么要个什么,岂非都要容易多了? 说到底自家眼下的所有困境,都是没银子闹的。 只要能给他调个肥差,岂非很快困境都能迎刃而解了…… 孟少恒这笔账还是会算的,立刻道:“那夫人安心忙你的,家里的事我交给、交给……” “我再想其他办法也就是了,可不能误了师太的正事。” 叶定宜面露难色,“可侯爷哪还有其他办法……除了太夫人,也压根儿没人啊……” “文姨娘又要养胎,倒是,还有一个宝姨娘,但……” 孟少恒打断了她,“这些夫人就别操心了,我会安排好的。” 一旁又气又急,还得都忍着等了半天的闵心柔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忙开口,“是啊夫人,家里还有旁人呢,再不济,妾身也可以顶上。” “妾身虽拙,打打杂跑跑腿儿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夫人就别操心这么多了,安心忙您的去吧。” 随即再看向孟少恒,“侯爷,妾身的衣裳首饰多少也值几个银子。” “虽比起夫人的更是杯水车薪,总也比没有的强。” “妾身待会儿就回去整理了,都给侯爷送来啊。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共渡难关的!” 闵心柔心里简直火大,还懊恼。 她怎么就没想到先把自己的首饰体己收拾了,直接带过来给恒哥呢? 虽然少,虽然她舍不得。 但这个时候,恒哥要的不就是个态度吗? 只要她态度到了,恒哥说不定压根儿不要她的体己了,毕竟之前他就说过不能委屈了她。 弄得现在可好,让叶氏生生给抢了先! 恒哥也是故意气她,故意戳她的心窝子吧? 当着她的面,跟叶氏说什么‘夫妻才是最亲的人’,‘往后一定加倍待夫人好’。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闵心柔心里还是慌了。 第一次切切实实体会到,原来孟少恒和叶定宜早已是名正言顺、夫妻一体、荣辱与共的两口子。 不出意外,这辈子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 也第一次,再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依然没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只想立刻表明自己的主权,只想立刻把一切都告诉叶定宜。 然后让她知难而退! 叶定宜只看闵心柔的眼神,都猜得到她这点小心思。 她看向孟少恒,“既然侯爷和文姨娘都这么说,那我可就安心忙自己的去了。” “至于文姨娘的体己,眼下家里正艰难,横竖都是一家人了。” “那便先用了,就当借文姨娘的,往后有了,再还给她也是一样。侯爷说呢?” 第180章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 孟少恒当然知道闵心柔手里没多少体己。 就算把她的首饰都算上,撑死也就几百两。 真让她都拿出来,回头她连身像样的衣裳首饰都没有,他脸上难道很光彩么? 可叶定宜已经先表了态,又是闵心柔自己说的愿意拿出来。 他难道还说不行、用不着? 且他心里依然还是生着闵心柔气的,也多少想实质性的惩罚她一下。 于是孟少恒很快点了头,“行,就先给借用了,往后有了再还吧。” “太夫人的也一样,先给借用了,度过了燃眉之急再说。” “反正三二年内,既用不着出门赴宴,也应该……不会有人邀请了。” “那些首饰白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物尽其用。” 心里一边已开始在计算,郭氏仅剩的门面衣裳和首饰都是比较贵重的。 卖个两三千两,应该问题不大。 也就是一品侯爷太夫人的诰命服制和首饰不能变卖,不然也一定给她卖了。 毕竟追根溯源,今日的困境可都是她惹出来的! 叶定宜抿唇低声,“虽然心里着实不好受,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总得先渡过难关,才能有以后。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搭。” “侯爷可千万好生跟太夫人说,省得她一时气急,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眼下家里着实再经不起了。” 孟少恒点头应了,“夫人放心,我理会得的。” 叶定宜便不再逗留,“既然该说的已经该说,我就先回去继续抄写经书了。” “侯爷也忙你的去吧,但千万注意身体。” 屈膝一礼后,转身出去了。 闵心柔一看她走远,虽然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低声质问起孟少恒来,“恒哥你方才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叫夫妻才是最亲的人,你跟她最亲了,那我算什么?” “还是你早就爱上她,早就真拿她当妻子了?也是,她又漂亮又体贴,哪个男人能不爱?” “我这个早已人老珠黄,身材走样的,当然有多远滚多远了!” 孟少恒急着召见吴大管事。 没好气道:“你知道就好!” “毕竟当初是你自己大好的机会摆眼前,捧着你求着你,你都不要的。” “当初你既爱理不理,如今便要做好高攀不起的准备!” 不等闵心柔再说,已又继续,“行了,我忙着呢,先回你自己院里去。” “这几日也给我老实些,不要再生幺蛾子!” 孟少恒说完,当没看见闵心柔如遭雷击、欲泫欲泣的脸。 当没看见她颤抖着不住的身体一般。 直接拂袖而去了。 剩下闵心柔接连叫了几声“恒哥”,都叫不回他。 只得小声哭起来,怎么办,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忽然失了控的? 叶定宜根本不用放慢脚步,也不用竖耳去听。 都猜得到她一离开,孟少恒和闵心柔又得咬起来。 毕竟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都一样的自私恶毒,只想着自己。 当有了利益冲突,有了矛盾,可不得愈咬愈烈,露出自己丑恶的真面目了? 余光见冬青在竖耳听后面的动静。 叶定宜不由失笑,“冬青你这是干嘛,让我留下听我还懒得呢。”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中午吃什么。” 冬青这才加快了脚步,“好吧,夫人既懒得听,我也懒得听了。” “但我还是挺可惜夫人那匣子银子和首饰。” “哪怕捐赠给济民堂育婴堂之类,甚至哪怕用来打水漂,也比给渣滓强啊!” 叶定宜打趣,“看你这副财迷样儿。” “不是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么?五百两是孟少恒两次纳妾剩下的。” “首饰也就那支步摇值钱些,旁的都是添头,中看都勉强,更别提中用了。” “就连步摇,也是孟少恒送的。” 顿了一下,反问,“我不先发制人,先吐点出来。” “等着某些人走投无路穷凶恶极了,逼我把嫁妆都拿出来呢?” “虽然他逼了也没用,到底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不是?” “现在好了,他软的硬的都不好来了,我们就算过两日不在家,也不用担心了。” 冬青还是有些悻悻的,“那也不想便宜他。” “夫人哪怕跟他多说两句话,我都觉得是对夫人的侮辱!” 叶定宜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就不能往别的方面想呢?” “我正是太恶心他,才不想沾他的东西一分一毫。” “何况也便宜不了他,他拿了也要马上赔出去的,不过只是在他手里过一下而已。” “却能好处多多,尤其让我们如此的痛快。这么一想,是不是就觉得花得千值万值了?” 冬青这下终于笑了,“夫人这么说,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脏东西的东西的确能不沾就不沾的好。” “而且这点付出,也是为了让他十倍百倍的失去,值了!” 叶定宜一笑,“这样想就对了么。走快点儿吧,热得慌……” 孟少恒安排吴大管事去找牙行的人,紧急售卖自家的庄子和铺子后。 便带着人,往昨儿孟少茵失踪的地方去了。 自然,别说人了,连相关的线索都找不到。 他只得又去了岑老爷的别庄,要求见孟少茵的陪房们。 可惜赔上脸面,还生了一肚子气,才换来的见面。 依然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到。 陪房们都是哭丧着脸,问什么都摇头,“奴婢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只求侯爷能快些领了奴婢们回去,求求侯爷了……” 等晚上回到侯府,等待他的也不是期待中的好消息。 吴大管事同样一张苦瓜脸,“牙行说年底才是卖庄子铺子的好时机。” “眼下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不止是卖不起价,关键还有价无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 “只能全靠碰运气……侯爷要不,私下问一问您的上峰同僚友人们,有没有需要买庄子铺子的?” “三天可转眼就过了,这不就已经过了一天了……” 孟少恒一瞬间再次有了逮谁杀谁的心。 他到底为什么要受这个气,到底为什么活成了这个样子的! 第181章 只差家徒四壁了 可惜不管孟少恒心里多恼怒多怨恨,多想自暴自弃。 问题既已摆在眼前,他又不可能真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了。 便只能咬了牙,拼了命的去解决问题。 万幸,第三日上午,牙行还是传来了好消息。 有一位山西的客商年底要把女儿嫁到京城来,正急着为女儿置办嫁妆产业。 京郊的当然最好,实在京郊没有合适的,京畿一带的也可以。 听得正好有京城的高门要出售庄子铺子,一问位置还都不错,至于出售的原因,则是急着用钱。 再略微一听,便大概知道是永宁侯府及永宁侯府火烧眉毛的困境了。 还有什么可犹疑的? 跟牙行约定当日便可一手交契,一手交银。 也没太跟牙行的人砍价,要价一万二千两,只还到一万一千两,便没再继续砍了。 孟少恒这才苦笑着,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大头有了,剩下的再凑一凑,也就问题不大了。 不然,真让姓岑的明里暗里报复自家不成,自家真的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欠债还钱本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说到哪里去,可都是自家没理…… 随后,孟少恒再把其他银子凑了凑。 叶定宜的是一千两,闵心柔凑了五百两。 郭氏剩下的头面首饰当了二千六百两,——为此郭氏又跟孟少恒大哭大闹了一场。 让孟少恒不如直接要她的命,“我就只剩这么点儿门面了,还要都给我拿去。” “这是打算让我到死都不必再出门见人了,到死都光秃秃的走是吧?” “你这不孝子不要欺人太甚,也休想再拿许妈妈那贱婢说事。” “这次的祸事可不是我惹出来,而是你捧手心里的贱人惹出来的。” “真逼急了我,我就死给你看。我让你必须丁忧回家,连现在的千户都当不成,大家都别活!” 奈何孟少恒已经被气麻木到铁石心肠。 根本不怕她的威胁,“母亲真要死给我看,那就快点儿,别光说不做。” “正好我打算给两个死丫头发丧,可以连您的一块儿发,省时又省力。” “至于您死了我得丁忧,丁忧就丁忧吧。” “反正我的官也快当不下去了,自己先回家吃自己,总比回头被赶回家的强!” 郭氏还能怎么着? 总不能真去死吧,她可还没活够,打算至少也再活几十年呢! 只能眼睁睁看着孟少恒把她仅剩的头面首饰和大毛衣裳也拿走了。 不过孟少恒也不只是严于律人。 他自己的大毛衣裳、常戴的玉佩扳指,还有最贵重的一件狐裘,也让吴大管事一并送去了当铺。 可即便如此,还有差不多两千银子的缺口。 侯府却已只差家徒四壁了。 孟少恒咬牙切齿之下,只得让吴大管事偷偷再去借了两千两的印子钱。 才总算是凑够了还岑老爷的一应财物及他要的赔偿。 再沉着脸当面跟他交割清楚,“往后便彻底两清,井水不犯河水了。” “岑老爷可不要再找事,也千万管好自己的嘴巴,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说。” “否则就像你说的,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 岑老爷没想到孟少恒这么快就凑齐了银子。 他本来还以为,孟少恒一定凑不齐,也少不得找借口赖皮。 他都做好跟他打长久拉锯战的准备了,反正他是得理的一方,这又是天子脚下,他根本不怕。 倒不想,孟少恒既没赖皮,也真给凑齐了。 可见骨子里的确是个狠角色,不但对妹妹狠,对自己也狠,只要认定了的事,不管多难,不管是要流血还是流泪,他都一定会做到! 岑老爷虽仍未消气,仍对孟少茵和整个永宁侯府都恨得牙根直痒痒。 还是决定到此为止了。 不然真弄得成了死仇,谁就敢保证,将来有朝一日,自家不会撞孟少恒手里? 到时候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岑家说到底只是商户,既是商人,自然该和气生财,万事留一线。 于是把该收的都收回后,便把孟少茵的陪嫁人员也还给了孟少恒。 两家从此再无瓜葛。 孟少恒这才疲惫的回了家。 却还不能暂时歇一歇,捋一捋往后要怎么办。 还得立刻宣布孟少茵孟少菱的“死讯”,为忽然“因病暴毙”的姐妹俩发丧、办丧事。 哪怕压根儿没人会信这层可笑的遮羞布。 也几乎不会有人来吊唁。 这场丧事永宁侯府依然得煞有介事的办起来,至少也“停灵七日”,然后“下葬”。 不然谁知道往后孟少茵孟少菱会不会在外面惹出祸事来,连累永宁侯府? 届时名声都是次要的了。 若让有心人利用,给惹下抄家灭门的大祸来,可就全完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孟少恒也不得不防。 所以宁愿未雨绸缪,把一切可能会有的危机都扼杀在摇篮。 正好两个死丫头半点不顾大局,不顾亲人的死活。 那她们便也去“死”吧,这辈子都休想再回来,这辈子都休想再做回孟家的女儿! 孟少恒身心俱疲,还得强撑着凡事都亲力亲为时。 叶定宜这个当夫人的也没闲着,六月十九一早便坐车去往了城外,准备拜见净尘师太。 只不过比起孟少恒的焦头烂额,她就优哉游哉多了。 一边悠闲的吃着葡萄,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 一边跟白兰冬青闲聊,“也不知道这会儿两边交割得怎么样了,应该不会再生什么事吧?” “可惜不能跟去亲眼看戏,再痛快都得打点儿折扣。” 白兰笑道:“只要银子到位,还能生什么事儿?” “侯爷可连印子钱都借上了,这跟往油锅里捞银子出来花有什么区别?” “都这样了,天大的事也该平了。所以夫人亲不亲去,其实没差别,就别想了。” 说着忍不住咬牙,“不然说不定又得被脏东西恶心一回。” “岂非反倒得不偿失?” 冬青忙道:“白兰姐姐别生气了。老东西绝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等着看便是。” “就别影响夫人的心情了,难得夫人能出来散淡几日。” 又笑着问叶定宜,“夫人真打算在城外至少也住个七八日的再回去么?” “那夫人可就是真疼我了,知道我怕热。” “再不带我出城来避避暑,我饭都要吃不下,人都要瘦了。” 第182章 傻人有傻福 说得叶定宜笑起来,“说冬青你怕热倒是真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怕热的人。” “但说你吃不下饭,你是不让别人吃吧?” 白兰也笑,“就是,有些人的胃口不要太好,一个人都快能吃三个人的量了。” “但竟然吃这么多也不胖,真是有够气人的!” 冬青则不好意思了,“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胃口大些本来就是正常的。” “可胃口大消耗也大,所以才不胖呀……再说我说的是饭‘都要吃不下了’,又不是已经吃不下。” “区别可大了。现在也不用担心吃不下了呀,夫人这不是带我们避暑来了?” 叶定宜失笑,“可不是来避暑,是去拜见净尘师太的,避暑只是顺带。” “不过七八日肯定是要住的,不然干嘛箱笼都收拾几个?” “师太那里的确不便多打扰,旁边大佛寺的禅房却想住多久住多久。” “还凉快清幽,管保你晚上再不会热醒几次了。” 顿了一下,“再说不多住几日,回去怎么好看戏?” “就算要乱,也总要给点时间不是?” 白兰笑道:“亏得夫人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找好了借口,什么都能避开。” “不然现在这烂摊子,夫人少不得也要跟着一起收了。” “现在且看谁收,又要怎么收吧!” 叶定宜扯唇,“我一手弄出来的,还要我去收,我疯了不成?” “至于现在谁来收,不还有宝姨娘么?” “现在阖府也就她有银子了,她又出身大家,也只能她能者多劳了。” 孟少恒反正也早已碰过叶宝宜了。 一次跟无数次有区别么? 没有。 那为了让叶宝宜出钱出力,孟少恒去找叶宝宜“卖身”的可能性不要太大。 毕竟,眼下摆在孟少恒面前的,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他走得走,不走也得走。 就是不知道,闵心柔会气成什么样了,这下可是真在她眼皮子底下了! 白兰和冬青便都促狭的笑起来,“也是,还有宝姨娘呢。” “只能辛苦她能者多劳了。说来本来她就比文姨娘早进门,就该她为大才是……” 主仆仨说着闲话儿,于巳正时分,顺利抵达了宝华寺。 净尘师太正在大殿跪经祝祷。 听得永宁侯夫人到访,直接让人把叶定宜迎到了大殿去。 就见净尘师太双手合十,满脸虔诚的跪在蒲团上。 嘴里也一直念念有词。 叶定宜不敢打扰,只轻手轻脚的上前,跪到净尘师太身后。 再双手合十,也在心里默默的祝祷起来,为自己,也为自己……在意的人。 如此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净尘师太跪经完毕,让左右小心翼翼给搀了起来。 这才看向叶定宜,笑道:“你还跪着做什么,也起来吧。” “只要心足够虔诚,旁的我觉得都是次要的,菩萨心若明镜,也自会辨别的。” 等叶定宜依言起来后,又问她,“你今儿怎么想起自己来了?” “之前不都只是打发人来拜见,生恐沾了我的光去么?” 叶定宜忙笑道:“不是怕沾师太您老人家的光,是怕打扰了您的清净。” “今儿之所以来,是因为这些日子亲手抄写了一些经书。” “上次冬青来时,不是听您跟前儿的师父说了,您看重观音菩萨的生辰吗?” “就想着亲自把经书送来,聊表一下心意,还请您老人家千万别嫌弃。” 一旁白兰和冬青便忙双手奉上了她抄写好的经书。 净尘师太接过大概一看,见每一页都字迹工整娟秀。 从头到尾的字迹也明显都是出于一人。 眼角的笑纹就更深了,道:“难为你有这份心。圆真,给供到菩萨宝座下吧!” 圆真师父——也就是当初给叶定宜送谢礼到大佛寺的那位师太便笑着应了“是”。 带人把叶定宜抄写的经书,都供到了香案上。 叶定宜方又笑着问候起净尘师太的身体来,“看您老人家面色红润,气色极佳。” “应该身体都已大好,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吧?那我也能安心了。” “只是……跪经到底伤身,夏日还稍微好些,冬日就真难受了。” “您老人家往后最好还是少跪,只要您的心足够虔诚,菩萨一定都明白的。” 净尘师太呵呵笑道:“你这是现学现卖我的话呢?” “放心,我一直都是这样想,也在这样做的。所以每日也就过来上柱香,作个揖。” “再就是特殊的日子,跪上个把时辰也就罢了。” “旁的时候,我可比谁都自由,都受用。不然你以为你上次能遇上我?” 说完还冲叶定宜眨了下眼睛。 非常的俏皮可爱,一点都不像年已花甲的人。 难怪都说岁月不败美人儿呢…… 叶定宜一边暗暗感叹着,一边笑道:“您自己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当然再好不过了。” “我还带了些新鲜的鸡头米和菱角来,也不知道您爱不爱吃?” “要是爱吃,我庄子上还有,回头再打发人给您送来啊。” 净尘师太失笑,“果然是个傻的。” “旁人给我送礼,哪个不是捡最好最贵的送,生怕礼太轻了,不能表达心意。更不会送吃的,生怕有个万一说不清担不起。” “你倒好,不是瓜果就是菜蔬,生怕送贵了,也从来不会去管那些万一。” “还生怕沾了我的光,大好的机会摆眼前,都不知道赶紧抓住了。你说上哪儿再找你这么傻的人去?” 叶定宜干笑,“我、我也是想着您老人家什么都不缺,我能送的,其实说到底只有心意。” “也不是怕沾您的光,而是真怕扰了您清净。确实也没必要,就举手之劳而已,哪还能真拿了鸡毛当令箭。” 净尘师太嗔道:“举手之劳当时别人怎么不举?” “没那个本事是一方面,就算有,只怕也不敢吧?万一我有个好歹,可就引火烧身了。” “你却既有本事,也有胆量站出来,事后还不居功。这还是鸡毛么,分明就是雪中送炭了!” 顿了顿,“要不说傻人有傻福呢?” “我还就喜欢你这样的,你的这份‘傻’,还真就入了我的眼,投了我的缘。” 第183章 入了眼投了缘 叶定宜不好意思起来,“我哪有您老人家说的这么好,您夸得我脸都要红了。” 她是真觉得赧然了。 送师太她老人家瓜菜果蔬是因为……囊中羞涩,也是因为送别的怕泯然众人。 她也不是不想沾光,只是想留着好钢用到刀刃上。 何况她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狐假虎威过,这其实已经是在沾光了。 结果师太还这样夸她,待她这般亲切随和,她都要无地自容了…… 净尘师太已笑道:“不错,还知道我是在夸你,不是在贬你。” “看来也没傻到家。” “走吧,去我的禅房里坐了,一边吃茶,一边再说吧。再站这儿说下去,腿都要酸了。” 又吩咐圆真师父,“中午多做几个菜,我要好好款待我这傻乎乎的救命恩人。” 等圆真师父笑着应声去了。 方带着叶定宜,被其他人簇拥着,回了自己的禅房。 很快小尼姑上了茶来。 净尘师太缓缓喝了几口,方问叶定宜,“上次圆真去给你送谢礼时,听说正闹得不可开交。” “你是面子也丢了,里子也丢了。” “之后圆真又听你的丫头说,回去后好似也不太平。”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于你来说可能很难的事,于我却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不必不好意思开口!” 净尘师太刚才夸叶定宜可不是随便说说。 于她来说,‘傻’就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其实就是变相在夸叶定宜赤忱。 说叶定宜‘入了她的眼,投了她的缘’也不是场面话。 如今这世间能让她说场面话的人,一个都没有,包括皇上她都用不着说。 当然更用不着跟叶定宜说了。 她既这样说,那就是心里真这样想。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早年在宫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过? 等到皇上登基,大权独握后。 她站得高看得远,就更能识人,更只有被人拼命阿谀讨好的份儿了。 叶定宜却没趁机向她提任何要求,要任何封赏。 也没趁机老是到她面前晃,意图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情分,放长线钓大鱼。 只冲这一点,净尘师太便越发高看她一眼。 当然用不着她开口,也愿意主动帮她了。 叶定宜没想到净尘师太还会主动关心自己的家事。 意外之余,又见她眼里都是长辈对晚辈那种善意与关心。 她心里不由更触动了。 忙摆手,“多谢师太关心,此等小事哪配您亲自过问,也暂时没有需要您帮忙的。” “虽然现在在旁人看来,我是吃亏受累的一方,私下里日子还不定怎生难过怎生痛苦。” “但我自己知道其实还好,我也能应付,或者说有我的理由。” “所以,就不劳您费心了。” 师太高看她,不就是因为她没跟别人一样,给三分颜色便立马开染坊。 没仗着所谓的救命之恩,就挟恩图报,要着要那吗? 结果才夸完她,她就打蛇随棍上,成什么人了? 虽然于师太只是一句话的事,轻而易举,她也做不出来。 况就算是尊贵如师太,无缘无故也不能将一个侯府抄家灭门,让一家子烂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至多也就能让她尽快和离,不必再陷在永宁侯府这个糟污的泥淖里而已。 叶定宜要的,却远不止此。 她现在离自己的目标也越来越近。 所以,就别麻烦师太了,还是她自己来吧。 本来仇也要亲手报,才能真正解气痛快! 净尘师太见叶定宜立刻婉拒了自己,嗔她一眼,“说你傻,你还真打算傻到底了?” “那这事儿不需要我帮忙,其他的呢?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没?” “本来皇帝之前也说了,要重赏你。我想着不能让恶心你的人跟着沾光,甚至得大头,所以跟皇帝说过些日子再说。” “现在你既来了,可以直接赏你,你尽管开口便是。”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叶定宜却仍是笑着婉拒,“多谢师太您的好意了。” “但我暂时也没什么想要的,不如先寄着,等哪天想到了,再求您也是一样?” 净尘师太一摊手,“得,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每次都只送我瓜菜果蔬了。” “因为无所求,所以用不着送贵重的。” “也因为一片赤忱,问心无愧,所以不怕送吃的。” 叶定宜忍不住开玩笑,“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囊中羞涩,实在送不起贵重的呢?” 说得净尘师太呵呵笑起来,“虽然是个傻的,嘴倒是巧,越发投我的缘了。” “你家里近来忙么?要是不忙,不如留下小住几日吧,也好替我解解闷儿。” “你不知道,皇帝现在不许我偷溜出去了,下了死命令的。加之这阵子本来也热,可把我闷得。” “你留下,我也能有个说话逗趣的人。” 叶定宜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不瞒您老人家,我的确是带了行李箱笼一起的。” “打算拜见过您后,就去大佛寺借住几日,既为避暑,也为后面再来拜见您更方便。” “您既爱惜留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您几日了。” “等过几日再搬去大佛寺,也是一样的。” 净尘师太不等她话音落下,已道:“还搬去大佛寺做什么,一直住我这儿多好。” “那大佛寺能有我这儿清静,有我这儿方便么?” “我后山也满是参天大树,凉快着呢……就这么定了。” “亏得你正好带了行李箱笼,真是瞌睡来了正好有人送枕头。” 一面叫人,“把后面靠近竹林的禅房收拾了,给、给……你叫什么来着?” “我只知道你姓叶,又不愿你的名字跟你那不成器的夫君扯到一起,你跟我说说你的闺名吧。” 叶定宜忙笑,“我闺名叫定宜,当年我母亲给我起的。” “您老叫我定宜也成,叫我小叶也成,我都行的。” 净尘师太笑着缓缓点头,“定宜……唔,这名字还不错。” “那我就叫你定宜了……你们几个,去把靠近竹林的禅房收拾出来,记得东西都要好的。” “总算我这几日可以不那么无聊了!” 第184章 长公主母女来了 净尘师太随即又问了叶定宜爱吃什么玩什么,“……你可别客气。” “我这个人随和惯了的,你跟我多相处几日,便知道了。” 叶定宜估摸着她大大方方说的话,师太应该更高兴。 说个话都要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人,她指定早就看烦了。 于是一笑,“我爱吃鱼吃虾,口味儿偏爱酸甜的。”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扰了您老人家清修?您其实,也不一定要一直茹素的。” “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该吃好,药补不如食补么。” 净尘师太果然更高兴了,“就该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扭扭捏捏的看着就头疼。” “我其实也没有一直茹素,我这个人,真让我青灯古佛的清修,肯定是做不到的。” “我本来也是为了……咳,还是那句话,只要我心诚,相信佛祖和菩萨都不会见怪的。” 随即吩咐左右,“听见定宜的话了?” “中午就做个鱼,再蒸个虾来吧……” 正说着,有小尼姑小跑来报,“回禀师太,外面福慧长公主带着长乐县主,来给您老人家请安。” 净尘师太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不是说了,我不用任何人来请安么?” “皇帝也知道我爱清静,特意下了旨无事都不许来打扰的。” “让她们娘儿俩赶紧回去吧,大热的天儿,别弄中暑了才是!” 小尼姑却面露难色,“我也是这样跟长公主和县主说的。” “可、可长公主说,她是来报喜的。县主才蒙皇上恩典,赐婚给了四皇子,想当面禀告您老人家好消息。” “再就是,县主嫁为人妇后,便怎么着都比不得犹在闺中时了。” “所以,想让县主留下陪伴您几日,一来聊表孝心,二来清闲几日,请您千万开恩一见。” 净尘师太眉头又是一皱。 低声近乎自言自语的喃喃,“怎么赐婚给了老四?” “福慧不是一向看不上惠妃,一向只跟皇后走得近么?” “难不成,是跟皇后商量好了,想拉拢老四……” 说着忽然打住了,“罢了,让她们进来吧!” 正好圆真师父忙完了回来,闻言忙道:“要不,我去打发长公主和县主吧?” “也省得口子一开,回头您可就真不得清净了。” “都是晚辈,您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净尘师太摆手,“算了,长乐那孩子也算知进退,讨人喜欢。” “女孩子嫁了人,也确实跟未嫁时不一样,就让她住几日吧。” “至于别人再来,我不见谁还敢硬闯不成?那我可就要骂人了!” “你先带定宜去安顿,中午若不便一起用膳,那便晚上补上,没问题吧?” 后面的话是对叶定宜说的。 叶定宜忙起身,“没问题的,师太您怎么方便怎么来,本来就是我叨扰了。” 如此出了净尘师太的禅房。 她方小声问圆真师父,“圆真师父,既长乐县主要留住几日,我再留下,是不是就……不那么方便了?” “要不,我还是先回去,等下次再来拜见师太她老人家吧?” 方才见净尘师太眉头紧锁,明显若有所思。 她也不好多言。 只能现在先问过圆真师父了。 圆真师父却是笑着一摆手,“夫人别多想,从师太到我们大家伙儿,都巴不得您能留下。” “这么大的地方,也没什么可不方便的。” “还是您担心长乐县主不好相处?她是个极好性子的小姑娘,您又是我们师太的客人,实在不必担心。” “照理您之前去往各家赴宴应酬时,也该见过她才是呀。” 叶定宜干笑,“是见过,也确实一看就是个可人疼的姑娘。” “可……实不相瞒,之前我们两家,有过过节……” 就把当初福慧长公主惩治孟元澈的事大概说了说。 末了道:“本来就是我们家理亏,现在又……都知道长公主乃皇上最疼爱的胞妹。” “自然也是师太最疼爱的女儿,亲疏有别,我哪好意思留下,让师太她老人家难做?” “所以,我还是觉得我先回去的好……” 圆真师父听完一挥手,“嗐,原来就这么个小过节,我当什么大事呢。” “况已经过了这么久,夫人就更不必往心里去了。” “您别看我们师太才说没几句话,就主动提出留您住下,就以为她什么人都肯留住。” “不是的,她老人家从不留人的。别说留人了,皇子公主们来了,都轻易见不着。” “能留夫人,可见夫人着实投了她的缘,夫人可别辜负了才是。” 叶定宜忙摆手,“我知道都是师太垂爱,我才能留下。” “我不敢辜负,也不舍得辜负。只是,也确实担心坏了师太和长公主母女之间的情分……” 圆真师父笑起来,“坏不了。” “因为本来就不是母女呀,先太后娘娘当年可只生了皇上一个,我们师太也只得皇上一个亲外甥。” “至于长公主,她是因为从小母妃也没了,便经常到我们师太宫里跟皇上一起玩儿,有时候还会留宿。” “时间长了,不知道的人便都以为她与皇上一母同胞。” “当然,我们师太待她也确实比别的亲王公主亲厚些,却也不至于留个客人住下,还得顾忌她。” “我们师太想做的事,皇上都不会说什么,何况其他人?夫人就安心吧!” 叶定宜没想到福慧长公主之前亲口说的她与皇上‘一母同胞’。 竟然是有水分的。 当然,就算有水分,福慧长公主府一直圣眷不衰仍是不争的事实。 她现在只能惹不起,躲得起。 尤其长乐县主竟然还指婚给了四皇子,那岂不是,将来她极有可能母仪天下了…… 不过圆真师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再执意要走,就太不识抬举了。 于是叶定宜也笑起来,“圆真师父您这么一说,我就安心多了。” “那我这几日就给师太、给您和大家伙儿,添麻烦了啊。” 圆真师父笑道:“不麻烦。” “您能多陪我们师太说说话儿,让她多高兴高兴,天大的麻烦也算不得什么。” “何况还本来就不麻烦……夫人这边请……” 第185章 管神仙怎么打架呢 圆真师父给叶定宜安排的屋子翠竹环绕。 门前还有一道小溪流过。 光看着就让人觉得清凉幽静了。 进了屋子再一看,所有家具也都是竹子所制,还能时不时听见外面的虫鸣鸟叫声。 就更让人浑身连每个毛孔,都觉得舒坦了。 叶定宜忙笑着谢了圆真师父,“这地方也太好了,亏得刚才您给我留住了,不然就要错过了。” “真的很感谢师太,也很感谢圆真师父您。” 待圆真师父客气几句,折回净尘师太的禅房服侍去了。 她方吐了一口气,笑着对白兰冬青道:“这地儿是真不错。” “我们这下可是真要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白兰冬青也赞,“是啊,比家里可凉快太多了。” “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就是蚊虫只怕也少不了,得早些熏屋子才是。” 说完冬青又问叶定宜,“夫人刚才都跟师太说什么了,说那么半日?” “我和白兰姐姐都等急了,生怕有什么事儿。” 叶定宜失笑,“能有什么事儿,师太那么和气一个人。” “就是觉得我投了她老人家的缘,这些日子也确实闷狠了。” “所以多跟我说了一会儿话而已。” “好了,先收拾行李箱笼吧。我这衣裳也先别换了,防着万一还要去前面拜见。” 万一福慧长公主听说她也在,提出要见她呢? 照理长公主为尊为长,她的确也该去拜见的。 就是师太她老人家,怕也挑不出理儿来,也没有为这样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叫师太为难的道理。 所以还是有备无患吧。 白兰忙道:“那夫人先坐着歇一歇,看我和冬青收拾即可。” “当然最好还是……别见了。虽然我只见过福慧长公主一次,但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怕人……” “只盼长乐县主是个真和气的吧,不然如今都在一个屋檐下,少不得要打照面的。” 叶定宜摆手,“没事儿。” “我再怎么着,也是师太的客人,她们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也不必自己吓自己,大大方方、不卑不亢即可。” 白兰这才不再多说,和冬青一起忙去了。 叶定宜则坐了,单手托腮沉思起来。 刚才师太虽然近乎自语,她因为离得近,其实还是听见了。 按她老人家的说法,福慧长公主应该算是皇后、也就是三皇子一系的人。 毕竟皇后是正宫,三皇子是嫡子,若不是造化弄人,让太子生在了前头、册封在了前头。 三皇子便是当之无愧,板上钉钉的太子。 那福慧长公主选择站队皇后母子,也无可厚非。 尤其她竟然不是皇上的胞妹,便跟皇子们又远了一层。 可不得未雨绸缪,趁早为将来打算了? 只是,最后怎么会是四皇子上了位的? 就算太子还是没撑到最后,前头还有二皇子三皇子。 他是凭什么后来居上,脱颖而出的,总不能,就凭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白捡了个大便宜吧? 不对,这可是全天下最大的“便宜”,岂是那么好捡的? 光有运气怎么可能,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难道,四皇子打一开始,其实就已经在筹谋,打一开始,便目标明确。 有些人、有些行为,只是幌子罢了? 那如果是这样,福慧长公主知道吗,她把女儿嫁给四皇子,真的只是为了替皇后母子拉拢四皇子吗? 她又是真看不上四皇子的生母惠妃么,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 正好有小尼姑送了热水来,“圆真师父请夫人先洗漱休整一下。” “待会儿还会有午膳送到。” “还给夫人院里配了两个粗使老尼,夫人有事只管吩咐她们便是。” 叶定宜便忙打住,没再想下去了,“好的,替我谢过圆真师父。” 管上头神仙们怎么明争怎么暗斗呢。 与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说到底有什么关系? 实在要扯上关系,也就只永宁侯府曾经得罪过福慧长公主了。 可事情已经过了不说,离将来也是十年八年后的事了。 总不能,那时候福慧长公主还在记仇,还打算给她来个秋后算总账吧? 所以,懒得再费神了,本来也不是她该想的事。 不多一会儿,果然又有素席送到。 虽然俱是素菜,却色香味俱全,让叶定宜和白兰冬青都吃了个心满意足。 饭后,主仆仨消食过后,还小憩了一会儿。 净尘师太打发人来请叶定宜了,“师太请夫人去后边儿的水池边吃茶钓鱼。” 叶定宜便忙整理了一番衣妆,带着冬青,随来人去了后边的水池边。 远远的就见净尘师太已经坐在旁边的八角亭里,鱼竿也已经下水了。 叶定宜上前行了个礼,笑道:“这会儿正是热的时候,师太您老人家怎么不睡个午觉,再来钓鱼呢?” “亏得这里一直有穿堂风,不然可就要中暑了。” 净尘师太示意她在旁边坐了。 方道:“我上了年纪的人本来觉就少,这会儿睡了,晚上就不用睡了。” “所以还不如来这里吹吹风,若再能钓上鱼来,晚上就可以多道菜了。” 又道,“我也打发人叫长乐去了,人来了你见一见吧。” “她跟她娘不一样,你不用怕。” “不然中午她娘说要见你,我也不会拦着,这会儿却又安排你见她了。” 叶定宜忙笑道:“多谢师太疼爱,我不怕的。” “本来也该我先拜见,总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太失礼了。” 净尘师太点头,“对,行得正坐得端,理亏才怕,不理亏怕什么。” “你要不也下一竿?这里的鱼可狡猾了,我经常一下午都钓不起一条来。” “兴许见你面生,是个新手,它们就愿意上钩了呢?” 说得叶定宜和圆真师父都忍不住笑,“还有这样的说法呢?” “还真说不定,不都说新手做什么反倒都更容易呢?” 一旁小尼姑则忙递上鱼竿给叶定宜。 叶定宜便在净尘师太的指导下,不甚熟练的穿上饵料,再不甚熟练的也下了一竿。 刚忙完,长乐县主让人簇拥着到了。 第186章 长乐县主 长乐县主鹅蛋脸丹凤眼,长得跟福慧长公主极为相似,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区别只是她的脸更圆润饱满一些,一笑还露出两颗梨涡。 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有亲和力。 别说,单看面相还真有几分将来母仪天下的福相和神性…… 叶定宜一边控制不住的天马行空着,一边已起身一个欠身,“见过长乐县主。” 长乐县主忙笑着回礼,“该我见过永宁侯夫人才是。” “之前听说您救了师太时,便想登门道谢了。但又怕贸然登门,反倒让您不便,所以一直没能成行。” “不想今日竟有幸得见,还将同住一个屋檐下,可见着实有缘。” “还请您不要客气,彼此随和自在相处的好。” 叶定宜少不得笑着继续客气,“县主言重了,我当日只是刚好遇上,刚好略通一二。” “但更重要的,还是师太她老人家本来就福大命大。” 顿了顿,又道:“本来该当面拜见长公主殿下,为先前之事致歉的。” “不想长公主已先返程了,只能请县主回头代为转达了。” 长乐县主笑着一摆手,“先前哪有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 “永宁侯夫人应该也早忘了吧?” “我母亲也早不记得了,午膳时本来想见您,也是为了当面道谢。” 净尘师太笑着插言,“这会儿你母亲应该快到了吧?” “这么大热的天儿,就不该车马劳顿来看我的。” 长乐县主笑道:“应该快到了。车上也有冰鉴,热不着,您就别心疼母亲了。” “还是心疼心疼我吧,我可就在您眼前。怎么皇上舅舅忽然就、就……我都还没做好准备呢。” “跟四、四表哥也是真不怎么熟悉,我母亲跟惠妃娘娘还……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这会儿心里的感觉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净尘师太见她明明一开始只是想撒娇,却越说越小声,越说也越迷茫。 示意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方缓声道:“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说到底也是一个父亲,可能是想着不能错过了你这么好的女孩儿,所以索性来个亲上加亲吧?” “正好呢,老四与你年龄最相当。” “你也别多想,老四是个好孩子,也自有规矩礼法。你只要顺其自然,好好跟他过日子便是了。” 长乐县主抿唇,“可真的没想过,也真的很意外。” “我本来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的……” 说着忽然想起叶定宜还在,又打起了精神来,“对不住啊永宁侯夫人,疏忽您了。” “我也是太久没见师太了,近来思绪又烦躁,所以一时间没忍住……” “圆真师父,也给我一根鱼竿吧?” “我们来比赛一下,看谁能最先钓起鱼来,怎么样?” 净尘师太一笑,“我就不比了,你和定宜比吧。” “赢了的我有奖啊!” 长乐县主就摩拳擦掌起来,“真的?那我可要努力,让您老人家当定这个散财童子了。” 叶定宜少不得凑趣,“我也赢定了,钓不起来鱼,我跳下去抓都要抓几条上来。” 周围的人便也都笑起来。 一时间整个八角亭内外,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到得傍晚。 叶定宜钓起了两条鱼,长乐县主则是三条。 不过长乐县主的都要小一些。 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净尘师太便一人给了一串沉香木的十八子佛珠当奖励。 晚膳也是在她的禅房里吃的,吃完还看叶定宜和长乐县主下了一回棋。 如此等叶定宜回到自己屋里时,已是二更了。 白兰早已备好热水和换洗的衣物等着了。 等叶定宜沐浴完,给她绞头发时,方笑道:“看来夫人是真很投师太她老人家的缘。” “刚才听冬青说,长乐县主也一直待夫人十分友善,没准儿真能成为朋友。” “我这心呀,可算是能放下了。” 叶定宜淡淡一笑,“师太本来就和善。虽然尊贵,但应该正是因为足够尊贵,所以待谁其实都和善。” “至于县主,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总要看师太的面子。” “总归以礼相待,不要抱过度的希望就是了。” 长乐县主待她友善,是因为看的她本人,还是因为当着净尘师太的面儿。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本来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这几日就不远不近的维持住面子情儿足矣。 次日。 叶定宜一早便起来,去了大殿打算跟着净尘师太做早课。 昨晚她睡得是真不错,整个人都觉得受到了无形的洗涤似的。 所以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近距离再受一下佛法的熏陶。 不想到得大殿一看,长乐县主已经在了。 叶定宜忙笑着轻声问好,“县主早安。您也是来跟着师太做早课的吗?” “这里可真幽静,让人心里好轻松好悠远的感觉。” 长乐县主一笑,“可不是。我算是明白宁静致远的道理了。” “可惜之前师太一直不肯让我们小辈留宿,竟是至今才第一次有此体会。” “应该,我还是沾了永宁侯夫人的光吧?” 叶定宜轻笑,“县主言重了。师太疼您及众位儿孙后辈的心,岂是我一个外人能比的?” “对了,昨儿也没找到机会恭喜县主大喜。” 长乐县主吐了一口气,“喜吗?应该对许多人来说,是喜的吧?” “就是我这心里……还是向往平淡的生活,向往有朝一日,能踏遍天下所有的山川。” “可惜……嗐,看我跟永宁侯夫人说什么呢。” “要不,我们去外面迎一迎师太,她应该也快来了吧?” 却是话音刚落,就隐约听见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了。 两人忙都看出去。 就见越走越近的人可不正是让圆真师父几个簇拥着的净尘师太么? 于是忙都迎了上去,“师太早安……” 净尘师太一笑,“你俩怎么都来了,不是让你们只管睡,不用来陪我做早课吗?” “行吧,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赶紧开始吧。” “早些做完了,才好吃喝玩乐……咳,不是,才好忙其他的去。” 第187章 二皇子妃也来了 一时做完早课。 净尘师太先是带着叶定宜和长乐县主吃了早饭。 又带着她们打了一段八段锦,说了一会儿话。 便到了她上午小憩的时间。 叶定宜与长乐县主于是行礼告退,也各回了各屋去。 到得午时,叶定宜刚被请到净尘师太的禅房,准备一起用午膳。 就有小尼姑来报,“回师太,二皇子妃在外面求见。” “说她自此番有孕以来,一直睡不安稳。” “所以想、想求您老人家开恩,允她留下住几日,沾一沾您的福气。” “也就近受一下佛法的洗涤和熏陶,说不定,就能睡安稳了呢……” 后面的话,见净尘师太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底不敢再说了。 净尘师太脸色的确已经很不好看。 她昨儿才允了长乐住下,今儿老二媳妇便立刻闻风赶了来。 还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什么意思呢? 不是摆明了说她既然能心疼长乐马上要出嫁了,就该也心疼她怀着身孕辛苦才是? 把皇帝的话当耳旁风不说,也拿她当泥菩萨,根本不需要敬着是吧! 圆真师父脸色也难看至极,直接道:“师太,我去送一送二皇子妃吧?” “这么大热的天儿,我们这里又偏僻清苦,哪适合二皇子妃养胎?” “就该回了皇上,给二皇子妃赐最好最凉快的地方才是!” 简直不知所谓。 她家师太都躲在城外来,都成方外之人了。 还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赶来争宠,果然昨儿的口子就不该开! 长乐县主则忙站了起来,“都是我的不是。” “我是心里的感觉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挺乱、挺烦躁,也是暂时不想见人。” “才会想到了师太这儿,才会求了我母亲的。因为我祖母早就不在了,剩下最尊敬最想孝顺的老人家,便只剩师太您。” “从昨儿到现在,我也确定觉得心里疏朗多了。” “谁知道……原来我现在已不只是我,不只是长乐县主,还是、还是四皇子妃了……” 说着一咬牙,“我这就回屋收拾行李箱笼,待会儿便回去了。” “也省得真扰了师太您老人家的清静。” 她明显有些话没说出口。 但也足够在场的人多少都明白了。 叶定宜自然也明白了。 她只是以晚辈的身份,来长辈这儿小住几日,并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却因为她现在指了婚,是准四皇子妃了,而四皇子又隐隐以三皇子马首是瞻。 于是,立刻招来了二皇子妃,一副生怕他们占了先机抢了巧宗去的架势。 着实太着急,吃相也太难看了些吧? 难不成,师太喜欢谁,不喜欢谁,想留谁住,不想留谁住,还得看他们的脸色了? 非要把师太弄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成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一个是吧? 叶定宜旁观者清,当然很容易就能看明白长乐县主的未尽之意。 不但能看出来大家都能明白的。 还因为她算是知道最终结果的,还能由结果反推经过和起因。 便免不得想得更多了。 长乐县主这话,怎么听着,隐隐在给二皇子妃,乃至她身后的二皇子和贵妃上眼药呢? 她现在还不是四皇子妃,都能让他们这般着急。 可见的确图谋甚大,也的确……不怎么容得下人啊! 这样一来,皇后和三皇子母子不就一下显了出来,不就无形中已胜出贵妃二皇子母子良多了? 所以,长乐县主真像她说的‘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压根儿没想过要当这个皇子妃么? 最后的结果可满不是这么一回事…… 净尘师太已沉声,“回什么回?我留你住下的,我没发话让你回去,谁敢让你回?” “你就安安心心住着,过几日凉快些了,再回去也不迟!” “来人,送县主回去歇着,午膳也一并送过去。” “至于旁的,我自会处理。” 长乐县主还要再说,“可是……” 圆真师父已笑道:“县主还是先回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跟师太说也是一样。” 长乐县主见她虽在笑,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到底打住了,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 净尘师太方吩咐圆真师父,“把二皇子妃迎去靠水池的禅房,让她不必来请安了,就说我累了,谁也不见。” “另外,告诉她明儿一早就回去。” “我留她住今晚,是想着她有了身孕不容易,她不看孩子,我还得看。” “怕她再顶着大太阳回去,热出个什么好歹来。” “但若她想着她好不容易住进来了,明儿说什么都不会走,可就打错了主意。我少不能只能让皇帝亲自来接她了!” 圆真师父眉头这才松开了些。 忙应了,“我这就去,定不会让二皇子妃来扰了您清净的。” “夫人,就有劳您先陪着师太了啊。” 然后带着人,一阵风似的往外去了。 她家师太都明明白白发话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剩下叶定宜犹豫片刻,方问净尘师太,“您老人家是打算现在用膳呢,还是再等会儿?” 净尘师太吐一口气,“这会儿还真吃不下了,气都气饱了。” “一个省心的都没有,昨儿果然就不该开口子,该听你圆真师父的才是!” 叶定宜歉然,“都怪我,昨儿不该给梯子就上,您让我留下,我就真留下的。” “您前脚才留了我,后脚还怎么好不留县主?” “可留我的话已经先说了,又不能出尔反尔。弄得现在,您不留二皇子妃,也只能留了。” “都怪我来得不是时候,才让您这般难做的……” 她就该先去大佛寺安顿好了,再过来拜见的。 净尘师太直接打断了她,“与你什么相干?” “我想留谁,不想留谁,皇帝来了都管不着。你非要这么想,就真是傻了。” 顿了一下,“我留长乐是因为她小时候在我宫里住过一段时间,没想到眨眼间,当初才只小猫儿一样大的人儿,就要嫁人了。” “想着女孩儿嫁了人,也确实不一样了。” “想着再多个人也能热闹些,你也能有个伴儿……说来说去,还是怪皇帝。” “连家务事都处理不了,连妻妾儿女都管不好!” 第188章 怎么哪里都有你 净尘师太越说越气,“既然立了太子,只要太子还活着一日,就该按规矩礼法来。” “不然就按嫡庶尊卑来,再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却偏要举棋不定,又不能摒除个人喜好……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我都跟着烦心!” 这话叶定宜别说不敢接了,连听都不敢听。 生怕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只得深埋下了头去。 好在净尘师太已话锋一转,“不过也怪不得皇帝。” “他一天批不完的奏折操不完的心,还要连妻妾儿女的心都全部操起来,他不得早累趴了?” “有个人喜好也再正常不过了,但凡是人,谁还能没点儿个人喜好,没点儿偏爱了?” “人的心本来天生就是偏的。” “贵妃还又漂亮又会来事儿,家世还好,以前是有个会打仗的老子,现在则是有个会打仗的哥哥。” “叫皇帝怎能不偏爱两分,有了偏爱,自然行事就有恃无恐了……” 叶定宜听到这里,依然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垂着头。 心里却忍不住暗道,要不都知道净尘师太不是太后,胜似太后呢? 这般维护、心疼皇上,自己说上几句都立刻要为他开脱。 也就难怪皇上一直敬着她了,的确母子情深。 那按照师太的说法,皇上心里更属意的,的确是贵妃和二皇子。 皇后和三皇子虽是嫡,却依然不占优势了? 但太子显然更不占优势,皇上都不是忽视他,是直接当他不存在吧…… 净尘师太抱怨了一通,总算气顺了些,“嗐,我怎么对着定宜你抱怨起来,就没个完了。” “没见你都快缩成鹌鹑了?也是,这些话可不能随便抱怨,也不能随便听的。” “可我能怎么着,平日连个能抱怨的人都没有,可不一开闸就没个完了。” “好在你我还是信得过的,我就当没说过,你也听过就算啊。” 叶定宜忙笑道:“您老放心,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我给您倒杯茶吧?喝了茶再顺一顺,就好用膳了。” “您三餐都定了时的,可不能给扰乱了才是,不利于养生的。” 净尘师太“嗯”了一声,“你给我倒吧。” “再叫她们摆膳,你也别回去吃了,就跟我一起吃了再回。” 于是老少俩很快坐了,用起午膳来。 刚用完,圆真师父回来了,“已经把二皇子妃安顿好,该说的也已经都说了。” “师太只管放心吧……您怎么只吃了这么点儿?” “看来还是气着了,我待会儿就打发人回宫禀告皇上去!” 净尘师太嗔她,“行了,我晚上多吃点儿就是了,你还担心饿着我不成?” “跟老二媳妇说明儿一早必须回去,她怎么说?” 圆真师父哼哼,“能怎么说,嘴上当然答应得好好的。” “但明天一定会找各种理由不走的。还说了几遍要给您请安,后来见我恼了,才没再说。” “不怪贵妃娘娘喜欢这个儿媳呢,跟她的行事作风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得好听叫将门虎女,说得难听……咳……” 意识到叶定宜还在,忙打住了。 叶定宜会意,忙站了起来,“既然圆真师父回来了,我就不打扰师太,先回屋了。” “晚上再过来陪您说话儿啊。” 净尘师太也知道她留下不自在,点头应了,“那你先回吧。” “记得别多想,你来和你留下,我都是真高兴。” 叶定宜便笑着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等去到外面,方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下怎么办,二皇子妃若明儿不肯走,她留下可就真尴尬了。 往小了说,师太和二皇子妃、和长乐县主都是一家人。 往大了说,她们都是真正的天家贵胄。 就她一个外人,一个天生尊卑有别的人。 再留下不止尴尬,万一再不慎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卷入了什么…… 可要找什么合适的理由,师太才肯让她先告辞走人呢? 师太亲自留的客人,却转眼就给变相的逼走了,她面子上也过不去吧…… 叶定宜一路皱着眉,回了自己屋里。 冬青知道她心里有事,不敢打扰,也是一路无言。 却连白兰都听说了二皇子妃也来了宝华寺,还住下了之事。 一见叶定宜回来,便迎上前小声道:“夫人,怎么听说二皇子妃也来了?” “昨儿我们一来,长公主和县主便来了,今儿二皇子妃又来了。” “明儿后儿还会来谁啊,不会连皇上哪天都来了吧?”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吧?我是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什么岔子呀……” 叶定宜苦笑,“你以为就你怕,我不怕的?”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且等明日再看吧,师太说了,让二皇子妃明日必须回去。” “若明日她实在不肯走,那我就向师太辞行吧,往后再来拜见也是一样。” 听起来二皇子妃的性子还算不上多好。 长乐县主也大概率不是省油的灯了。 回头她俩要是杠上了,都不用等她卷入什么,先就要城门失火,殃及她这条池鱼了! 白兰叹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还当是来躲清静的,结果……” 冬青小声附和,“可不是,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待府里呢。” 叶定宜则没有再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除了随机应变,还能怎么着呢? 傍晚圆真师父早早就打发了人过来传话,让叶定宜自己用膳,也不用过去给净尘师太问安了。 叶定宜估摸着师太还是气着了。 让白兰好生将来传话的小尼姑送走后,再自己吃了饭。 便一个人去了竹林里散步消食,让白兰冬青好歇会儿。 反正离她的屋子近,净尘师太的地方也绝对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却是才走进竹林里没片刻,就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定宜心都提了起来。 不会是有什么小动物,甚至是……蛇吧? 她正要转身往回走,面前的竹枝和竹叶便被拨开。 露出了一张跟竹节一样轮廓分明,还自有其独特风骨的脸。 叶定宜刹那间到底有多惊,又有多喜,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下意识揉眼的同时,嘴巴也压根儿不听使唤。 不由自主就出了声,“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怎么、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呢?” 第189章 又是特地来看她的 沐沣见叶定宜满眼掩饰不住的惊和喜。 一下发自内心的笑开了。 说实话,他每天都很忙,每天都劳心又劳力,连吃饭都得卡着时间。 连睡觉都只差得睁着一只眼睛。 所以虽然很想念叶定宜,也不是随时都在想,只能空了时想。 自然,也没法时常去见她,哪怕他很多时候,都真的很想很想立刻见到她。 只要能看看她,哪怕说不上话,哪怕只有一眼,他也很满足了。 可就这样,他也挤不出合适的时间来。 何况,还知道她未必每次都想见他,她依然在躲他。 他偶尔想到,便会忍不住赌气。 既然她不想见他,非要躲他,那他就如她所愿吧。 看她能躲到几时,又能不能真靠躲,便忘了他,让他打退堂鼓! 却不想,原来在他牵挂着她的时候,她也一样牵挂着他。 她此刻出自本能的惊喜,便是最好的证明。 沐沣当然是想不喜笑颜开,都难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 叶定宜已又低声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别看表面上都是弱质女流,其实暗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侍卫高手。” “万一让他们发现了你,万一把你当歹人了,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不死也得残!” “所以赶紧走吧,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后再说也是一样。” 顿了一下,“我、我到时候一定赴约,时间地点都你定。” “总行了吧?” 一边说,一边还警惕的四下看个不停。 就怕她说话的同时,已有侍卫高手发现异样,围了过来。 也不想想,以皇上对净尘师太的敬重。 怎么可能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再带着一群尼姑,住在城外。 真遇上不长眼的、别有所图的,岂非后悔都迟了? 当然要暗中安排人,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保护了。 据冬青说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就至少在寺中发现好几处侍卫们隐匿的地点了,且个个儿是高手中的高手。 真让他们发现沐沣擅闯了……叶定宜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沐沣见叶定宜是真急。 可见对他的关心,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也比她自己能意识到的,多得多。 眼角眉梢就更柔和了。 低笑道:“你别急,我都知道。我也很小心,自信不会有人发现的。” 叶定宜仍然眉头紧锁,“你知道什么……还笑,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待会儿真把你拿下了,哭都哭不出来!” “而且让我心里怎么想,你可都是、都是为了我,才擅闯的。” “岂不是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心安吗……” 沐沣见她都快急哭了,心里虽然受用。 还是忙打断了她,“你真别急,我既然敢进来,自然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而且还有高凌他们几个暗中掩护接应我,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顿了顿,“我也不是为了你才擅闯的,我来是有正事。” “听说长乐县主和二皇子妃都来了宝华寺,她们定然不是单纯自己想来,显然别有目的。” “你应该知道长乐县主才指婚给了四皇子吧?四皇子又跟三皇子走得近。” “二皇子也不必说,从他们母子到他整个母族、妻族,都是目标明确。” “所以我不是擅闯,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必要行动。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一席话说得叶定宜心安没安不知道。 脸却是刷地红了。 好么,原来根本不是为她而来的,她纯粹自作多情了。 也是,都时常刀口舔血了,成日有多忙,可想而知。 哪来的那个时间和精力,就为了见她一面,便大费周章以身涉险? 又不是不能在其他时候、其他地方见了。 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以随心所欲,成年人本来就各种身不由己…… 叶定宜片刻才再次开了口,“那个……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不过你还是小心的好,听说溺水的可都是擅泳的。” “那,那你现在忙你的去吧。我也该回去了,天马上黑了,再不走看不清路了。” 说完一个欠身,就要转身走人。 沐沣却叫住了她,“等一下。” “我虽然来这一趟是有正事,但也是,因为知道你在,所以我才亲自来了。” “想着公私两不误,一举两得,再好不过了。” “所以,能先别走,陪我再待一会儿吗?从上次见面至今,我一直都很忙很累,也很记挂你。现在终于见到了你,我浑身的疲惫可算都消了。” 叶定宜脸又热起来。 心里那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失落,也一下莫名都消失了。 嘴上却是道:“你还是先忙你的正事去吧。” “也别再动不动就说这些……话,我真的不想、不想再听到。” “佛门清净之地,也不该说这些……” 沐沣已又道:“长乐县主和二皇子妃有没有欺负你,给你脸色瞧,给你委屈受?” “长乐县主在宗室里虽然名声很好,人人都夸,但你们两家之前毕竟有过节。” “且她母亲就不是个大度的,有其母必有其女,想必表象之下,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皇子妃更是仗着贵妃和娘家之势,一向以天家长嫂自居,跋扈惯了的。” “她们若给了你气受,你可千万别忍着。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他来这趟哪有什么正事。 真有正事也用不着他出马。 说白了,就是担心她受委屈,所以忍不住亲自来看一看。 一个个还真不愧是乌眼鸡,到了哪哪儿都得斗一斗! 叶定宜见沐沣说话时,一直定定的、专注而关切的看着自己。 忽然就明白过来,他哪有什么正事,他就是怕她受长乐县主和二皇子妃的气。 所以,又是特地来看她的。 刚才之所以说有正事,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受一些…… 她心里一下子又酸又软。 片刻方稳住了声音,“没有。我好歹也是师太的客人,她们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怎么可能给我气受?” “尤其我连二皇子妃的人都没见到,想受气也得有机会。”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再是艺高人胆大,也得以防逗留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第190章 太子竟然一直在韬光养晦? 沐沣却仍没动,“我有数,不会有危险的。” “那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若她们都暂时不走的话,此地便成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你要不,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等她们都走了,你再低调的来拜见师太,甚至再小住几日,也是一样的。” 叶定宜再次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关心。 低声道:“师太今儿也没见二皇子妃。” “之所以留她住下,是念及她怀着身孕,大热的天还要原路返回,怕她吃不消。” “但只留她今晚,让她明儿一早必须回去,不然就让皇上亲自来接她。” “所以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若二皇子妃明儿真回了,我就打算再待几日,毕竟师太是真心拿我当小辈,盛情难却。” “若二皇子妃明儿不回,我就打算向师太辞行了,想必师太也会理解的。” 沐沣听得点头,“行,那就明儿再看。” “最好明儿长乐县主也一并走人,我可不想让你还得受累应酬她。” “你好容易出来散淡几日,谁知道都这么不长眼!” 顿了顿,“我看你好像清减了些,是这些日子太忙,烦心事太多,导致的吗?” “我回头让高凌给你送些燕窝和人参去,你补一补吧?” “你这衣裳也好像旧了,回头让高凌再给你送些布料……就没见过这么穷的。” “穷就算了,还养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品还烂……” 叶定宜听他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了。 跟她真没的吃没的穿,每天都过得不知道多穷苦似的。 莫名就想到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过的话‘爱是常觉亏欠’。 所以,他对她的感情,也比已经看到的,还要深……吧? 叶定宜忙打住了,没再想下去。 而是低声开口,“我好得很,什么都不缺,你不用担心,也不用送。” “倒是你,对天家众人都信口拈来。听起来好似,也对他们都颇为了解。” “难道,你是在为哪一位……皇子做事,甚至,是在为……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一位做事吗?” “我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什么都不懂。也大概听说过庙堂之争除了表面上看不见的硝烟,私下里的争斗厮杀更是残酷血腥。” “毕竟争的已不是家产,而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大树一倒,也少不得血流成河。” “尤其做沾血‘脏事’的,搁在胜者一方,当然是功劳;可搁在败者一方,便是天大的罪状了。” “你真的不能……趁早抽身,去过平淡安宁的日子吗?” 说着犹豫了一下,“对真正关心你的人们来说,你能飞多高真的不重要。” “你飞得累不累,飞的过程中会不会遭受狂风暴雨,才是最重要的。” “相信‘平淡才是福’,也是他们对你最好、最质朴的祝愿。” “所以……” 沐沣见叶定宜不说了,想是还是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话? 心里越发欣喜柔软了。 笑着柔声问她,“这个真正关心我的人们中,也有你一个,对吗?” “你能说这样一番话,我真的很高兴。”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说着想了想,还是决定再透露一些东西给她知道,“其实,我是为……太子殿下做事的。” “不但我,九哥——就是诚亲王大爷,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除了我们,还有不少人,都是所有人想都想不到的。” “所以,太子殿下其实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弱。将来,鹿死谁手,也是未知!” 叶定宜已是目瞪口呆,深深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太子殿下竟然、竟然不是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的,而是一直在韬光养晦。 沐沣还是给他做事的? 怎么可能呀,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但、但这么大的事,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沐沣也不可能拿来开玩笑。 所以,不是她听错了,而是真的…… 沐沣见叶定宜跟被雷劈了似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因为太过惊讶,她还双眼呆滞,小嘴微张,露出半截粉色的舌头。 难得多了几分至少他从没见过的孩子气,当真是又妩媚又天真。 不由吞咽了一下,也不知道她的嘴唇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他忙甩了一下头,低笑道:“你耳朵没出问题,你也不是在做梦。” “我刚才就是那么说了,说的也都是真的。” “所以,我虽然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但也确实没办法‘平淡才是福’。” “因为太子殿下……待我恩重如山,开弓没有回头箭,也早不可能回头,只能拼到最后了。” “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小心,一定会让自己笑到最后的。因为现在有心爱的人,不止是为自己而战了!” 叶定宜终于回过了神来。 结巴道:“那、那你心里有数就好,确实有些船上了就没法下了……不是,我意思是,做人本来就该善始善终。” “尤其你还说太子殿下待你恩重如山,就更不能辜负了。” “难怪你浑身的伤……也难怪太子殿下虽然一直都传身体不好,却……” “总之,是你自己说了往后会加倍小心的,说到就要做到!” 沐沣笑着点头,“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这不但是我自己的决心,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叶定宜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心跳也怎么都平复不了。 她正组织语言,沐沣就越发压低了声音,“有人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啊。” “你也别多想,我也一定不会连累你,你之前怎么过日子,如今仍怎么过便是。” “还有,也别委曲求全,别让自己受无谓的气。时刻记得,你还有我呢!” 叶定宜倒是没听见有人来。 但他说有,肯定就是有。 忙点头,“那你快走,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所以你别来了,真出个什么事儿,后悔都迟了。” “有话等我回城后再说也不迟,快走吧,走啊!” 沐沣见她幽黑的双眸里满满都是自己。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前几步快速将她抱了个满怀。 方松开她,转眼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191章 心爱的人?她还没答应呢 沐沣前脚刚离开。 后脚叶定宜便也听见了有脚步声靠近。 她忙回头一看,就见来人并不是侍卫或是寺里其他人,而是冬青。 叶定宜不由长长吐了一口气,吓死她了。 看来,沐沣的确不会被发现了? 冬青已越走越近,“夫人怎么半日都不回去?天儿可都快黑透了。” “这里面蚊虫也多,可别给咬着了,还是先回屋吧。” “也省得白兰姐姐着急。” 叶定宜“嗯”了一声,“刚才想事情想出神了,没注意到天色。” “走吧,先回去。” 如此回到屋里,再沐浴完,躺到了床上。 叶定宜方整理起纷乱的思绪来。 太子殿下竟然这些年都是在装病! 这个事实就算现在想起来,不,之后的任何时候想起来。 都足够她震惊,足够她如遭雷击了。 但光只是装病,应该也不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吧? 毕竟明里暗里那么多双眼睛都随时盯着的,宫里也有的是太医。 这么多年下来,怎么可能一点破绽都不露,一点都不惹人怀疑? 所以,太子殿下的身体,其实还是不算好了? 但他能让沐沣死心塌地,还能让慕容翀那样的人物暗中追随。 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要么便是智计过人,要么,便是心胸宽广礼贤下士。 总之一定是个明主,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 那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明明都撑到眼看要出头了,却功亏一篑了的呢? 他对沐沣又是怎样恩重如山的? 救过他的命,还是拯救他于水火过? 只看沐沣那浑身的伤,便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也就难怪他会认定太子,会说自己拼死也要站到最后了。 他还说他现在不止是为自己而战,还要为‘心爱的人’而战了……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 她也还什么都没答应他呢,怎么就‘心爱的人’上了? 竟然还、还直接不征求她的意见,就抱了她。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呢? 真是个……登徒子,之前还只是眼神,现在更好,直接上手了。 亏得当时天已快黑透,就算冬青一向目力好,都没发现她脸红得只差能煮鸡蛋。 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也亏得整个寺里之后一直都风平浪静的,可见他的确全身而退了…… 叶定宜一直辗转到三更都过了,才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便难免起迟了。 连陪净尘师太做早课都错过了。 她不由嗔怪白兰冬青,“怎么不叫我起来?……叫不醒也要给我弄醒啊!” “这下让师太怎么想,就昨儿去了一天,便坚持不住了。” “往哪儿再找这样懒惰、不坚定的人!” 白兰和冬青都小声,“叫了好多声的,还把夫人弄得坐了起来。” “谁知道一个转身,夫人便又躺下睡着了……” “我们就想着夫人连日确实累了,昨晚心里有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便由得您睡了。” “但师太今儿也没做早课,可能昨晚也没睡好吧?所以夫人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叶定宜这才松了一口气,“师太也没做早课呢?那就好。” “不过师太好好的,为什么……难不成……” 昨儿真气着了? 叶定宜遂忙梳洗穿戴好,又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忙去了净尘师太的禅房。 既知道师太没做早课有异,总要去问候一下才是。 不想刚到净尘师太的禅房,就见除了长乐县主等在外面。 还有一个年轻妇人也在。 叶定宜见她高挑丰满,明艳动人,关键那股自信张扬的气质,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如何还猜不到对方正是二皇子妃? 少不得上前行礼问好,“永宁侯夫人叶氏,见过二皇子妃。” 又冲长乐县主一个欠身,“县主早安。” 长乐县主笑着回了礼,“不是说了让孟夫人不必客气么?” “师太还没起,夫人且跟我一起等会儿吧。” 二皇子妃却一脸的倨傲,“你就是永宁侯夫人?” “听说之前全靠你及时施救,师太才能化险为夷,辛苦了。” “回头自有谢礼送到。” 叶定宜一笑,“二皇子妃言重了,我只是刚好在场,也刚好知道怎么施救而已。” “何况师太已经谢过我了,实在当不起二皇子妃的‘辛苦’二字。” “当不起您的谢礼,还请千万不必客气。” 二皇子妃正要再说,“话虽如此,该谢还是要谢……” 圆真师父就出来了。 虽然在笑,笑容却很是勉强,“回二皇子妃,师太说她老人家确实身体不适。” “就不见您了,还请您早点儿出发吧。省得待会儿更热了,您身体吃不消。” “您这虽不是头胎了,照样得小心为上。” “师太还让我务必要好好儿将您送到外面上车,亲眼看着您离开。二皇子妃请吧——” 二皇子妃却没动,而是担忧的皱起了眉头,“既然师太身体不适,那我更不能走了。” “我虽然笨手笨脚,留下来帮着端个药,陪师太说说话解解闷儿还是能做的。” “况明知师太身体不适,我还一走了之。回去后不但母妃和殿下,就是父皇知道了,少不得也要怪罪我的。” “请圆真师父再去跟师太说一说,就让我留下吧?” 圆真师父的笑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 声音也变得生硬起来,“昨儿就说好了,请二皇子妃今儿早些回去,尤其您刚才的请安问好师太已经收到。” “至于师太为什么会身体不适,您是聪明人,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才是。” “您这是打算让师太……更不适不成?” “还是觉着我们师太只是个方外之人,说话不管用?那贫尼可就只能去请皇上亲自驾临了。” 顿了顿,“届时皇上万一怪罪下来,责任可不是贫尼来担当的!” 二皇子妃脸上就飞快闪过了一抹愠怒。 片刻方皮笑肉不笑,“谁不知道师太她老人家一向最疼我们这些小辈的?” “圆真师父却百般阻挠我给师太请安,不会是,拿了鸡毛在当令箭吧?” “何况,这不是已经留下两个了,再多我一个,又有什么大不了,哪至于就真扰了师太清静!” 第192章 果然不是省油灯 圆真师父沉着脸抿唇,“贫尼说到底不过一介下人罢了,怎么敢拿了鸡毛当令箭?” “自然是师太她老人家说白了,就是真不愿意见二皇子妃您。” “都不愿意见了,自然更不愿意留住了。” “还请二皇子妃立刻回去吧,省得弄的都不好看!” 二皇子妃见圆真师父动了真怒。 这可是伺候净尘师太几十年的老人儿了,就连皇上见了,都要给两分薄面的。 心里不由有些懊恼。 可更多还是恼羞成怒。 毕竟不但当着长乐县主的面,还当着叶定宜这个外人的面。 却如此不给她面子,不给她身后的贵妃和二皇子面子,她还怀着身孕的。 什么意思呢,果然不是亲生的,便始终隔了一层,不可能真正心疼是吧? 那父皇干嘛还要当她亲娘一般的捧着敬着! 二皇子妃想到这里,实在气不过。 冷笑起来,“可师太她老人家不是一向都说自己一碗水端平吗?” “既然一碗水端平,那不见我不留我,也该不见其他人不留其他人才是。” “那四弟妹还等什么,收拾箱笼去啊。” “快点儿收拾好了,我们正好一块儿出发,路上彼此还能有个照应呢!” 圆真师父已是气极反笑,“二皇子妃果然不愧将门虎女,都教起我们师太做事来了呢。” “还反客为主,送起我们师太的客人来。” “怎么着,您贵人多忘事,忘记这里是宝华寺,我们师太的地盘儿。” “只有我们师太能做主,就连皇上来了,能不能住下、住哪里,都得我们师太说了才能算了?” 长乐县主也再忍不住淡笑,“二皇子妃还请叫我长乐县主吧。” “您刚才的称呼,请恕我现在还不能领。到底还没正式大婚,我便仍先是我、先是长乐县主。” “可能您像圆真师父说的,是将门虎女,不拘小节惯了。” “我却实在不好意思……” 顿了一下,“另外,我生下来就在师太宫里住过,几岁上也时常进宫去给师太请安。” “不敢托大说是在师太宫里长大的,但也算是师太看着长大的。” “师太在我心里,也先是最可亲可敬的长辈,再是其他。” “怎么到了二皇子妃这儿,就连我来陪伴长辈几日,尽孝几日,都容不下了呢?” “您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二皇子妃被二人一唱一和,气得脸都快扭曲了。 片刻才冷笑,“看来都有一张巧嘴,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可惜这些莫须有的大帽子我不能领,也不敢领。” “我只是担心师太的身体,再就是也想陪伴尽孝几日罢了。” “既然师太身体实在不适,那我便不打扰,先告退了。” “等回去回了殿下,再让殿下来问好尽孝也是一样的,还请、请圆真师父代为转告师太。” 到底还没彻底失去理智,知道不能再继续激怒净尘师太了。 不然真让净尘师太亲自出来赶她。 就不但是她面子里子丢尽,还要让皇上迁怒贵妃和二皇子了。 现在还可以说只是她一时糊涂,皇上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儿上,应该也不至于训诫太过。 但再僵持下去,就真得亲者痛仇者快了! 圆真师父见二皇子妃终于要走了。 总算缓和了脸色,“二皇子妃的孝心也好,其他小辈的孝心也好。” “师太心里都知道,只是年纪大了,确实爱清静,不愿被打扰罢了。” “那我送二皇子妃吧?您请——” 说完一个欠身,再做了个“请”的手势。 长乐县主和叶定宜便也屈膝福了下去。 二皇子妃这才又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长乐县主,由圆真师父引着走远了。 长乐县主看她走远了,方笑着看向叶定宜,“方才的事孟夫人可别往心里去。” “二皇子妃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叶定宜忙笑,“此番能见到县主,又见到二皇子妃,已经是造化了。” “往后应该是再没这样的福分了。” “也不知道师太现在怎么样了,这么热的天儿,是得多注意身体才是。” 长乐县主皱眉,“应该是真气着了吧?” “昨儿就不高兴了,谁知道今儿又……说来都怪我,我要是不来,不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 “偏现在我也不好走了……真是越想,心里便越是过意不去……” 叶定宜见她脸都皱了起来,语气里也满满都是担心和自责。 可眼里的自得却几乎要遮掩不住。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趟来宝华寺陪伴尽孝也是假,只怕想借此机会,让净尘师太生二皇子母子的气。 继而让皇上也恼上他们母子,才是真吧? 毕竟都知道师太对皇上的影响力。 只要师太不喜欢的,时间长了,就算皇上原本再喜欢,也要打折扣了。 那这样一个又有心计手段,又有家世的顶级贵女。 真的甘心只嫁一个依附追随嫡兄,将来顶天了只能做个亲王的男人。 然后一辈子都只做亲王妃吗? 可都是皇上的儿子,凭什么要分三六九等,大家说到底不都是一样的吗?! 好在不多一会儿,圆真师父便折了回来。 进屋看过净尘师太后,出来道:“师太请县主先回去,只让夫人一人进去即可。” “因为师太是真有些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县主。” “夫人却正好会医术,所以想让夫人给把个脉。要是不严重,大热的天儿,就不必传太医了。” 长乐县主忙道:“我不怕过病气,圆真师父让我也进去服侍师太吧?” “本来就是因为我……我这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 圆真师父摆手,“县主别这么说,与您什么相干?” “您就安心住着便是,明儿师太应该就能大好了。” 长乐县主还想再说,“可是……” 觑了一眼圆真师父的脸色,再想到她刚才对二皇子妃的不假辞色。 到底还是没有再说,“那请师父您务必照顾好师太,有什么情况,立刻打发人过去告诉我啊。” “我就先回了,晚些时候再过来。” 带着自己的丫头,欠身后很快走远了。 第193章 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心意 圆真师父这才带了叶定宜往屋里走。 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师太昨晚起就觉得心口闷闷的,不舒服。” “刚才起来后,觉得稍微好受了些。谁知道,二皇子妃说是来辞行,便都没狠拦她。” “来了后却变成了请安,还打算赖着不走了。师太便又气着了,心口也更不舒服了……” “夫人能看么?师太担心一传太医,皇上便立刻知道的。皇上本就苦夏,怕再给皇上龙体气出个好歹来,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叶定宜忙道:“我得给师太把过脉后才知道。” “但师太之前本就差点儿卒中过的人,最忌大悲大喜,也最忌动怒的。” “往后可得放平了心态,任何事都别往心里去才是。” 圆真师太咬牙,“换了谁能不气的,都已经躲到城外来,还连头发都剃了,也再不能锦衣华服。” “本来是个多么爱美,多么爱热闹的人。” “还想怎么样,简直过分!” 叶定宜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 只得小声道:“天热火大,圆真师父您也要注意身体,别给气坏了才是。” “师太可全靠您服侍陪伴呢。” 圆真师父吐了一口气,“我这不是实在气不过?” “但夫人说得对,我还得服侍师太呢,可不能先气坏了才是。”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净尘师太的内室。 于是都打住了。 圆真师父便上前小声开了口,“师太,夫人来了,先让她给您把个脉吧?” 净尘师太有气无力的歪在榻上,因为脸色蜡黄,面上本来并不明显的老年斑,也一下显了出来。 她虚弱的点了一下头,“行,定宜你先给我把脉吧。” 叶定宜遂忙上前,凝神给她把起脉来。 仔细把两只手都把过了,又看了净尘师太的舌头,问了一些话。 方道:“无妨,师太就是有些肝郁气滞,加之天气热,引起了些许阳亢(高血压)而已。” “吃些疏肝理气的药,再休息好了,也就没大碍了。” “只是,切忌再动气。本来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该心平气和才是。” 净尘师太听得苦笑,“我也想心平气和,凡事不理。” “可你也看见了,哪里做得到?厌不可得罪,喜不可靠近……虽然不至于真这么夸张。” “但的确对讨厌的人,都不能真不管不顾,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好在倒是没几个喜欢的人,不然更得翻天了。” 叶定宜犹豫了一下。 方小声,“您为尊为长,其实很不必委屈自己的,大可随心所欲。” “多少寻常豪门大户家的老封君尚且众星捧月,您何止是老封君。” “当然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净尘师太叹气,“话虽如此,怎么可能真这么做?” “都知道皇帝敬着我,那我的喜欢,会不会就是皇帝的喜欢,我的厌恶,会不会就是皇帝的厌恶?” “一点风吹草动,都是不知道要引起多少猜测,多少波澜的。” “我除了远离,除了尽可能一碗水端平,还能怎么着?” 顿了顿,“可就这样,还是……这次也算吸取教训了。” “往后谁也休想再踏进我这宝华寺的寺门一步,就没一盏省油的灯!” 叶定宜歉然,“都怪我先来了,害得师太您这般为难。” “还把您身体给气坏了,我真的都没脸见您了。” 净尘师太忙嗔道:“怎么又扯到你身上了,与你什么相干。” “亏得有你在,我才能有个说话的人,有个替我治病的人。” “我也现在都高兴你来,不许再说了啊!” 圆真师父也忙笑道:“就是,夫人千万别无谓自责。” “要不这就是差距呢,有些人只会怪天怪地怪别人,恨不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由着她来。” “有些人却只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罢了,不说了。” “夫人这便给师太开方子吗?” 叶定宜点头,“我这就开。” “不过开之前,我先给师太揉一揉胸口,按一按穴位,应该能好受些。” “圆真师父帮我解一下师太的衣裳吧……” 圆真师父便忙依言解开净尘师太的缁衣,看叶定宜给她按压起穴位了。 按揉一阵后,净尘师太果然觉得不那么闷痛了。 缓着气道:“感觉都不用吃药了呢。不过还是吃吧,吃了才能早些好起来。” “也省得皇帝知道了担心……再说一遍不许告诉皇帝啊,他一天都够忙够累了,些微小事实在没必要。” 等圆真师父不情不愿的应了“是”。 她方又夸叶定宜,“你这孩子年纪轻轻,医术倒是真不错,手法感觉也挺老道。” “私下里一定下了很多功夫吧?听说学医很枯燥的,没个三五七年的,也只能学点儿皮毛。” “那你开始学时,年纪就更小了,委实难得!” 叶定宜一笑,“之前都是自学,充其量也就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半罐子。” “好在有幸遇上了一位大家,得了他亲自教导。虽然现在依然只有半灌水,但的确自己都知道进步良多。” “也全靠您信任我,不然我只怕也放不开手脚。” 想到常大夫,不免又在心里感激庆幸了一回。 然后,再由常大夫,想到了沐沣。 难怪他能一出手就给他弄个太医来,原来是跟太子殿下混的。 也就是说,常大夫也可能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但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这份心意,她想学医,就给她送大家来,需要武婢,就给她送冬青来。 就为了让她能变成更好的自己,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他待她这么好,就不怕到头来,自己的全部付出和心意,都打水漂么…… 一时净尘师太吃了粥,又吃了药,睡下了。 叶定宜方回了自己屋里去。 到得晚间,净尘师太心口虽不闷痛了,还是有些精神不济。 便仍是让叶定宜和长乐县主各自在各自屋里用的膳。 叶定宜吃完饭后,见天色还早。 便又信步出了自己的院子,去散步消食。 然后,再双腿自有意识的,去了昨晚那片竹林。 虽然知道沐沣今晚上不可能再来,但……万一呢…… 第194章 凤凰于飞,天命皇后? 叶定宜在竹林里慢慢散了一会儿步。 果然,一直没等到沐沣。 让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了。 于是又逗留片刻后,她便打算回去了。 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叶定宜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那家伙怎么还是来了,她不是说了,让他不许再来吗? 不要命了不成? 此刻对她来说已完全没有惊喜,只有惊吓了好吗! 除了脚步声,随即又隐约传来了说话声,“……放心,这边一定没人,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还是个男声! 叶定宜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她显然已来不及赶紧离开了,弄出任何动静来,只怕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只得飞快四下一看后,尽量不弄出任何声音的,躲进了就近的矮密竹丛中去。 下一刻,男声的主人便已越走越近,“看吧,是不是别说人了,连个小动物都没有?” “我早说了,我对这寺里熟悉着呢,太清楚这片竹林一直都是最安全的了。” 然后,再是一个熟悉的女声——长乐县主的声音,“之前可能安全,现在可就未必了。” “那个永宁侯夫人叶氏,可就住在旁边的禅房,不得不防!” 男声仍语气轻松,“不过一个小小的侯夫人罢了,还是个面子里子都烂透的侯府,有什么可怕的?” “师太对她另眼相看,怕正是因为她足够卑微,怎么都不敢、也确实掀不起风浪来。” “才当个猫儿狗儿一般的用来解闷儿吧?” 顿了顿,“好了,不说这些不相干的了,说正事。” “师太果真因为二嫂不听招呼,气病了么?那怎么没传太医?” “我总得确定师太是真病了,才能把风吹到皇后和老三耳朵里,再由他们把风吹到父皇耳朵里去吧?” “那师太病得重吗,要是能至少也得养个十天半月的,可就更好了!” 叶定宜在竹丛中听到这里,如何还不明白男子是谁? 本来乍一听见长乐县主的声音,她就已经猜到几分。 现在更是确定,男子就是四皇子了。 至于四皇子为什么会此刻出现在这里,沐沣昨儿来得,他自然今儿也来得…… 长乐县主已低声道:“师太打昨晚就不舒服了,今儿早课也没做,一整天也没出过房门。” “要不是实在撑不住,怎会如此?” “她可每天都要打八段锦,还要钓鱼爬山种菜的,总之一刻都闲不住。” 说着停了一下。 又继续,“至于为什么没传太医,守着个现成的大夫,之前也曾救过她的,信得过,哪还需要太医?” “一传太医皇上不就知道了,生气归生气,却也免不得为难?” “毕竟一边是老母亲,一边是宠妃爱子。” “师太最是心疼皇上的,怎么舍得皇上为难?听说还特意一再吩咐元真师父,任何人都不许多嘴呢!” 四皇子就冷哼起来,“这还好意思说一碗水端平呢,还不是以父皇的喜恶为准。” “父皇也是,就贵妃和老二那做派,到底怎么会一宠就是这么多年的?” “既然师太确定病了,那我明儿就设法把风吹父皇耳朵里去。” “本来纸就包不住火,二嫂昨儿来时,也多的是人看见、知道。就算师太发了话封口,也要封得住!” 长乐县主点头,“那四哥你做得周密些,别让皇后母子怀疑你是从我这儿得来的消息。” “我明儿也会传话给我母亲,让我母亲进宫去见皇后的。” “如今光你说肯追随三皇子,他们肯定不信;光我母亲表态始终惟他们母子马首是瞻,他们也未必肯信了。” 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呵,他们显然又想拉拢你,又要防着你。” “我们家也是一样,明明是他们先提出赐婚联姻的。我母亲不愿意,还百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结果一赐婚,便立刻连我们家也疑上了。” “但我们分别表态,又表现出一副貌合神离,只是为了大局不得不联姻的架势,他们自然就会信了。” 四皇子应了,“我理会得的,阿宝你就只管放心吧。” “我先往父皇耳朵里吹了风,让父皇先恼了贵妃和老二,皇后和老三自然相信我一心为着他们了。” “他们再借题发挥也好,火上浇油也好,都用不着我了。” “贵妃和老二届时也顾不得收拾我了,毕竟跟皇后老三你争我斗且来不及。” “反正最后不管怎么着,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得利!” 长乐县主皱眉,“可皇上没准儿会因此恼你,等贵妃他们腾出手了,也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不知道四哥你要因此受多少委屈呢。” “我光想着,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四皇子反倒笑起来,“没事儿。” “打一开始就知道道阻且长,那一时间的隐忍憋屈,一时间的做小伏低算得了什么?” “只要笑到最后的是我们,过程根本不重要。” “再说有阿宝你这样心疼我,这样替我筹谋,我再委屈隐忍,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那个小时候给你算命的不是说了么,你生来便是‘凤凰于飞,天命皇后’的命格,我当然要替你实现了!” 长乐县主也笑起来,“都是那个算命的乱说的,我哪担得起?” “我母亲也是随口跟四哥你一说,没别的意思,你怎么还真往心里去了?” “总之我们都努力吧,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的拼到最后,相信结果怎么都差不了!” 四皇子便伸手搂了她,“那是,只要我们夫妻齐心,连金都能断,何况其他?” “可怎么偏要等到开了年,才能大婚呢?我都等不及娶你过门,等不及……” 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随后还隐约有暧昧的声音传出。 叶定宜本来在竹丛中就已让蚊虫咬得受不了了。 还要这样辣自己的耳朵,简直苦不堪言。 万幸长乐县主女儿家到底更害羞,也可能是自矜身份。 很快便羞涩娇嗔的推开了四皇子,“再动手动脚我可恼了啊……还没大婚呢,把我当什么了……” “至多我答应你,等大婚后,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第195章 都是野心勃勃 长乐县主推开四皇子后,又忙催他走,“该说的都说了,四哥还是快走吧。” “听我母亲说,这寺里到处都埋伏着高手的,只不过看不见而已。” “真让他们发现了你,后果不堪设想……等我回去后,我们再慢慢儿说也不迟。” 四皇子却仍依依不舍,“可我舍不得你……” “以前还能时常见一面,自打互通心意,再禀告了姑母后,便见一面都难了。” “现在更好,得做贼才能见一面,还要立刻催我走……小阿宝好狠的心……” 长乐县主只得撒娇,“这不是我母亲怕你、怕你……” “现在人都确定是你的,只等进你的门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快走吧,真开不得玩笑的……行,我亲你一下,总行了吧……” 两人硬是又腻歪了一回,才一前一后出了竹林。 消失在了暮色中。 叶定宜却仍是不敢动,生怕二人还会折回来,或者让四皇子的人给发现了。 他既自信不会有人发现,竹林四周肯定暗中布了人的。 应该也就是她已先进了竹林好一会儿,才给她漏了。 她可不能九十九步都熬过了,倒在了最后一步上。 如此又熬了好半晌,确定应该不可能再有危险了。 叶定宜方小幅度的活动起身体,再小口小口的喘起气来。 真是不知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竟能遇上这样的事! 不过能彻底证实四皇子也好,福慧长公主和长乐县主也好,果然都野心勃勃,所谋甚大。 其实算来,还是幸运更多。 ‘凤凰于飞,天命皇后’? 倒不想,长乐县主还有这样的命格,难怪处处与人不一样。 都是因为她打小儿便以皇后的标准,在要求自己吧? 关键上辈子还真让她应了算命人的话,最后真成了皇后,母仪天下。 那她和福慧长公主为什么会选了四皇子的? 她们又不知道最终结果,只能照现在的局势来选。 岂不是直接选三皇子胜算更大,甚至选二皇子,胜算都比如今的四皇子来得大? 长乐县主可与二皇子三皇子年纪也相当。 难道,这当中有什么说头。 还是四皇子果然是真命天子,现在就有暂时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了? 是了,二皇子妃的娘家一直都手握重兵。 三皇子妃则好像是如今首辅大人的嫡长孙女。 相比之下,长乐县主这个高门贵女,便只有面子,没有里子。 当然不占优势,甚至可能压根儿就没被考虑过,已直接出局了。 那除了退而求其次,再选其他皇子,然后全力扶持其他皇子上位。 她还能怎么着? 所以,长乐县主又是真的喜欢四皇子,四皇子也是真的喜欢她。 两人真不是在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吗? 毕竟,四皇子也已能确定心机深沉,深谋远虑了…… 叶定宜一瞬间已天马行空的想了许多。 一边想,一边试图站起来,赶紧回去。 却抓住竹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麻得没有任何知觉了。 幸好,冬青很快找了来,“夫人……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可是遇上什么事了?我先扶您起来啊……都怪我不好,一跟白兰姐姐说起话来就没个完了。” “刚才出来找您的路上,又看、看两只鸟儿打架看入迷了……我往后再不这样了,一定寸步不离跟着夫人。” “管夫人要不要我跟,我都一定要跟着!” 叶定宜见冬青又是自责又是懊恼。 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方笑道:“看把你急得,我这不什么事儿都没有?” “就刚才走累了,想坐一坐,谁知道不小心滑到了竹丛中。” “好了,先回去,走!” 虽然幸好冬青找了来。 但也亏得她现在才找来,要是早些找来,可就麻烦大了。 不但冬青自己会有危险,她也少不得被牵连,后果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所以白兰跟她说话说得好,鸟儿打架也打得好! 冬青还想再说,无缘无故怎么会滑到竹丛中去。 见叶定宜说到最后,神色明显严肃起来。 她的警惕性也终于回来了。 立刻半抱半扶的架着叶定宜,出了竹林,回了她们的院子。 白兰见叶定宜终于回来了,还衣裙上和头发上都有竹叶,脸上手上还被咬了好几个红点。 忙嗔道:“夫人一直待在竹林里不成?说了里面蚊虫多,让您别去不听。” “现在好了吧,弄得这般狼狈,满脸都是包,明儿可怎么见人。” 又急着让粗使老尼给叶定宜备热水,自己则忙着给她找药油去。 叶定宜等沐浴更衣完,还上好了药膏。 方与冬青白兰道:“与那两个老尼说一下,别随意透露我的行踪,谁问都说不知道。” “多给点赏钱也无妨。另外,你们也记得明儿别说漏了嘴。” 冬青忙低道:“夫人是不是刚才的确遇上事儿了?” “可是不小心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 白兰也一脸的紧张。 叶定宜摇头,“没事儿,你们都别多想。” 嘴上说没事儿,之后躺下后,却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终于还是叫了冬青低问,“你能传话给沐爷吗?如果能,大概多久能传到?” “我想尽快见他一面,有很重要的事,你能安排吗?” 冬青先是摆手,“我、我好久都没联络过高爷了,我也什么都没说过。” “我很清楚我现在是夫人的人,真的……” 还是听叶定宜说了有很重要的事。 方干笑起来,“夫人确定不是试探我的吧?那我明儿一早就传话。” “看能不能让爷明晚就来见夫人,应该,误不了夫人的事吧?” “好在寺里虽然埋伏了高手,但以爷的身手,还是不至于被发现的。” 叶定宜失笑,“我试探你干嘛,又不是外人,当然有什么直接说什么了。” “那行,争取明晚能见吧。要是明晚不行,后天晚上也是一样。” “我的事情虽然很重要,倒也不急在一时三刻。” 待冬青应了,她方再次躺下了。 第196章 逆天而为又何妨 女为悦己者容 叶定宜重新躺下后,仍是睡不着。 才跟沐沣说了,让他别来了,省得危险。 结果就立刻说嘴打嘴,急着要见他,他心里得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她……咳,太不矜持,太口是心非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 所以,随便他怎么想吧,反正来了后自然就知道不是他想的那样了。 原来其实从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叶定宜便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沐沣。 再让他告诉太子殿下,警惕一下四皇子。 本来这样的大事,叶定宜这样的小虾米是真不该掺和。 一旦因此造成什么后果,也绝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而且四皇子既然上辈子能笑到最后,说明他就是真命天子。 那她掺和了,岂不是在逆天而为吗? 谁知道会有什么报应等着她! 可,太子一旦失败,只是他一个人沦为阶下囚,只是他一个人没命也就罢了。 问题是,沐沣作为他手下的人,看样子,还是他手下极为信任得用的人,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 少不得树倒猢狲散,死得更难看。 叫叶定宜怎么忍心眼睁睁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别说沐沣待她那么好,那么赤忱了,单论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一点。 她便不知道还罢了,既然知道,便决不能袖手旁观。 不然她将来一定会后悔,也一定到死都难以心安的! 只是在怎么提醒沐沣,又要怎么才能让他相信上,叶定宜犯了难。 她总不能直接说让他警惕四皇子,四皇子野心甚大,另有图谋吧? 这样的话说到底,用到哪个皇子身上都是可以的,不管其是不是真有那个心。 可哪个皇子身上都能用的话,跟莫须有又还有什么两样? 就算沐沣信,太子也不会信呀。 总得有缘由,不说有证据、至少也有事件吧? 当然,叶定宜估摸着只要是她说的,沐沣应该都会信。 但他只是给太子做事的,他信有什么用,得让太子信才成。 不然她还不如不提醒呢! 却不想,说曹操曹操到,今晚就让叶定宜无意看到了长乐县主和四皇子私会。 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进一步证实了他们的野心原来一开始便存在。 一开始便在深谋远虑,步步为营。 并不是随着时间和局势的发展,后来才慢慢成就了他们的。 那这下,加了她亲耳听见的铁证,太子殿下应该就会信了吧? 叶定宜刚才翻来覆去时,便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要尽快告诉沐沣,让他和太子警惕四皇子才是。 上辈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也撑到了最后,才功亏一篑? 说明他们本来是有实力与对手一战的。 只不过差了点最后的气运而已。 那这一次,他们提前防备了,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叶定宜太清楚让沐沣离开太子,是绝不可能的了。 甚至不是背叛、不是改弦易辙,只是离开,离得远远的去隐姓埋名过自己的平淡日子都不可能。 他如果真愿意这样做,他也不是他了。 所以,她只能根据自己有限的“未卜先知”,提醒一下他,尽可能帮一下他了。 若因此最后结果是好的,是他最愿意看到的,当然万幸。 反之,至少她也努力过了,不至于遗憾不安。 将来若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走到一起,她也还没遭报应,还活着的话。 指不定,还能最后替他、替他收…… 所以,逆天而为又何妨! 也所以叶定宜方才才会让冬青尽快给沐沣传话。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越早告诉他越好了! 次日,净尘师太经过昨儿的休养,状态终于好了大半。 趁上午凉快,便又叫了叶定宜和长乐县主去水池钓鱼。 长乐县主看起来又是平日大方从容、优雅娴静的名媛淑女了。 让人压根儿想不到,这样的她私下还会有那样娇俏妩媚的一面。 就是她的脸上,也多了几个小红包。 并且由己及人,很快发现了叶定宜脸上的红包,“怎么永宁侯夫人也让咬了满脸的包呢?” “我是昨晚在院子里散步时,没注意让蚊虫叮了的。” “夫人院里蚊虫也多吗?” 叶定宜神色不变,“是啊,毕竟靠着竹林,又靠着小溪的。” “别说院子里了,就是屋里都防不胜防,熏了又熏也没用。” “幸好我带了药油的,擦了后就不痒也不痛了,但仍没有三五日消不了。” “县主有药吗,要是没有,回头我打发丫头给你送些去啊。” 长乐县主见叶定宜毫无异样。 本来昨晚在竹林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她刚才只是忽然想到了,才随口一问。 这下更证明了是她多想,也就不再多说,“我那儿也有药油,擦了之后感觉也还不错。” “等回头需要时,再打发人去向夫人讨啊。” 净尘师太笑道:“我这儿夏日凉快是凉快,但就是蚊虫多,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肌肤又娇嫩。” “且再住几日就都回吧,花儿一样的脸咬成这样,我看了都心疼。” “等过阵子凉快了,蚊虫也没了,再来也是一样。” 叶定宜和长乐县主都笑着应了,“好啊,那我再住几日便回了。不然到时候师太没觉得我呱噪,我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呱噪了。” “我也过几日就回,等秋日里再来陪师太也是一样。” 午饭便也是大家一起吃的。 等吃完午饭,净尘师太害乏要歇午觉了,还让她们之后都不必过来了。 叶定宜和长乐县主方各回了各屋去。 到得傍晚。 叶定宜刚吃完饭,冬青便凑到了她耳边,“夫人,爷待会儿在竹林等您。” “让您只管放心,周围都会提前清好场的。” 叶定宜一脸平静的点头应了,“嗯,知道了。” 却只有自己才知道,她的心跳一瞬间到底有多快。 明明没想要换一身衣裳,没想要重新梳头的。 也还是鬼使神差般,坐到了镜台前,“那个,白兰,给我重新梳一下头发吧。” “乱糟糟的,刚才吃饭时有一缕还差点儿掉碗里,我自己看着也不舒服。” “再、再给我找身衣裳,身上的好像溅上菜汤了。” 说完透过镜子,见冬青和白兰都好似抿嘴在笑。 又忍不住后悔了,她这样做算怎么一回事,是在“女为悦己者容”吗? 第197章 郑重提醒 叶定宜想着,立刻打算改口。 却见白兰冬青分明都在各自忙各自的,就像刚才的笑,是她的错觉一般。 再一想,不管见谁,见面之前整理自己的仪容,不都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礼貌和教养吗? 跟那个人是不是沐沣,有什么关系? 她改口才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换衣妆才真是欲盖弥彰,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就不能大方坦荡一点不成? 叶定宜遂没再说,只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的自己梳起头发来。 很快,白兰便为她找好了衣裳,又手脚麻溜的给她重新梳了头,配了首饰。 还要给她描眉画眼。 叶定宜这下抬手了,“行了。佛门清净之地,浓妆艳抹算怎么一回事?” “就这样足够了。” 她只是为了基本的礼貌和教养而已。 还要浓妆艳抹,那就真是想不让人误会都难了。 她待会儿可是要跟他说正事的。 她也不能跟长乐县主和四皇子一样,污了师太的地方才是。 不管师太她老人家知不知道,也不管彼此的性质一样与否。 但话虽如此,叶定宜起身后,还是瞄了镜子里的自己好几眼。 确定就算不上妆,也……十分好看后。 方带着冬青,趁着暮色,去了竹林里。 远远的就见沐沣长挑的背影已经等在那里。 听得动静,他立刻转过了身来。 在瞧得果然是叶定宜来了后,他原本冷漠无波的双眼如冰消雪融般。 顷刻有了生气和笑意。 让他的双眼璨若星辰的同时,整张脸也霎时生动起来,简直就是一幅最好的春回大地名画。 叶定宜的心跳便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 等重新回到正常的拍数后,依然快得她有些发慌。 并且随着沐沣走得越近,便慌得越厉害。 好在沐沣距她还有一丈左右时,就停了下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可是遇上什么困难,还是需要什么帮助了?” 他是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却只有自己才知道,他的每一步都堪称迫不及待。 倒不想,还能有她主动急着见他的时候。 是不是意味着,她无形中对他的接纳,又多几分了? 一旁冬青都不用沐沣吩咐,只消看她一眼,便知道自己该退下了。 却没立刻走人,而是看向了叶定宜。 直到叶定宜也点头后,她方一个欠身,轻手轻脚退远了。 沐沣便轻笑起来,“看来,你御下还挺有方。” 叶定宜嗔他一眼,“不是我御下有方,是沐爷御下有方吧?” “冬青虽然看似更听我的,不也是因为你先发了话,让她以后只听我的么?” 沐沣见她满脸的娇嗔,这可是之前从没有过的。 心里一下痒痒的。 片刻方忍住想伸手碰一碰她的冲动,笑道:“不管是你还是我,反正也没差别。” “……你脸怎么了,不会是前儿晚上让蚊虫给咬的吧?” 叶定宜闻言,忽然就后悔起自己为什么不敷粉来。 好歹也遮一遮她脸上的红点啊……她刚才照镜子时,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会觉得好看的…… 她忙打住了。 时间紧急,事情重大,是想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时候吗? 叶定宜清了清嗓子,决定直接切入正题,“不是前晚咬的,是昨晚。” “昨晚我也来了这里散步消食,谁知道就会那么巧,遇上了长乐县主和四皇子。” “我当时离开已经来不及,只得躲进了竹丛里。” “然后,就听见了四皇子和长乐县主的对话……” 就把前晚四皇子和长乐县主的话大概学了一遍。 末了低声道:“我是想着,你既是替太子殿下做事的,那我没听见也就算了。” “既听见了,无论如何都该赶紧郑重提醒你一下,再由你提醒太子殿下。” “看能不能未雨绸缪防微杜渐,以免到头来,真让四皇子坐收了渔翁之利。”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太子殿下为什么会一直称病,除了不得已,只能韬光养晦。” “只怕,也有让二皇子三皇子先斗个两败俱伤,坐收渔利的想法吧?那当然更不能让别人做了这黄雀才是。” 沐沣等叶定宜说完了。 方低声关切道:“当时离得那么近,确定他们没有发现你吗?” “在竹丛里除了被蚊虫咬,还有没有受其他伤?这时节正是蛇多的时候,真没问题吗?” “你可不许瞒我!” 叶定宜没想到他才听了这么至关重要、堪称平地一声雷的消息。 竟然不是先震惊,不是先以大事大局为重,反而最先关心的还是她的安危她的身体。 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他怎么就会这么好…… 她吐了一口气,“我当时很小心,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他们又难免自负,且正是情热的时候……咳,所以确定他们没发现。” “我也没其他不适,你就放心吧,真的!” “还是赶紧想一想,怎么提醒太子殿下最重要。” “只怕所有人都想不到,四皇子还有这份大志吧?” 说着咝了一下,“要不是此番来拜见净尘师太,有幸让师太留下小住。” “又正好接触到了长乐县主,知道他们二人即将成婚的消息,我是真对四皇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像二皇子三皇子,就算我是井底之蛙消息闭塞,也知道他们的基本情况,知道他们一直在斗来斗去。” “对四皇子,却除了知道还有这么个皇子,其他一无所知。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都把他忽略得彻彻底底吧?” 沐沣确定叶定宜再没其他问题后。 方严肃起来,“的确,老……四皇子不管是在宫里,还是朝中,存在感一直都极低。” “不论文武,几乎从来没有过出风头、得皇上夸赞的时候。” “但也从来没有过被皇上申斥责骂的时候,皇上有差事交给他,他就中规中矩的办好。” “没有差事给他时,他也不会主动去请缨,不会主动去争去抢。也就这一两年,才跟三皇子慢慢走得近了。” “还当他这是终于忍不住要为以后打算,所以不得不开始站队了。倒不想,竟是胸怀大志深谋远虑……” 第198章 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叶定宜忙道:“果然太子殿下从没意识到过他的雄心么?” “真是万幸,提前让他暴露了。不然真等到关键时刻,甚至已经被他捅刀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沐沣皱眉,“确实从没想过注意他。” “因为不但他存在感极低,让人觉得平庸得没有刻意注意的必要。” “就算知道他如今跟三皇子走得近,也是一样。毕竟擒贼都是先擒王,谁还会去管喽啰?” “就连他母妃惠妃,在后宫存在感也极低。差不多跟他一样,就是个从不出挑也从不出错的隐形人。” 叶定宜又是一咝,“母子俩都从不出挑,也从不出错。” “不正好说明有问题,说明他们很早就开始在筹谋了么?” 沐沣缓缓点头,“他们这么多年都平庸得恰到好处,的确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只是之前想着惠妃母家不显,不过四品,连妃位都是近几年才升的,所以压根儿没放眼里过。” “但现在再回头一看,就觉得他们的一切都是刚刚好,过犹不及了!” 顿了顿,“那所谓的福慧长公主一向不待见惠妃,只怕也是表象了。” “她们应该很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很早就已经结盟了吧?……至少从二皇子三皇子指婚开始。” “没指婚前,还有希望。指婚后希望彻底破灭,除了退而求其次,还能怎么着?” “‘凤凰于飞,天命皇后’的命格若是真的,岂不是她们母女选中谁,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了?” “还真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跟这份野心匹配的能力了!” 叶定宜见他说到最后,已是满脸的嘲讽。 低声道:“应该的确已经结盟好几年了。” “然后福慧长公主在明,他们母子在暗,耐心等待。只等时机一到,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的指婚,不过只是开始而已。” “而都知道福慧长公主与皇后交好,有了这层关系,往后长公主便进可攻退可守,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却可以坐享渔翁之利了。” “真是下得好大一盘棋!” 沐沣抿唇,“的确下得大,把所有人都瞒过了。” “就算后面有朝一日,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会被发现。” “但也已经成了气候,想收拾只会比现在难十倍百倍了。” 说着定定看向叶定宜,“多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发现,真的特别感谢。” “太子殿下知道了,也一定会很感激的,发自内心的感激。” “相信将来,殿下定有重谢!” 叶定宜没直视他的双眼。 只笑道:“太子殿下感不感激不重要,重谢也不必。我又不是为了他才告诉你的。” “我是想着,知道了潜伏的敌人,你们多少总能提前规避掉几分风险,将来也许就……” “总之,往后还是要加倍小心谨慎才是。” “我也没别的想头,只是希望、希望你能一直都好好的,最好能长命百岁!” 除非太子殿下的重谢能换来他的长命百岁,那她一定不推辞。 沐沣不说话了。 只是看叶定宜看得越发专注了。 片刻方道:“我明白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蹚这滩浑水。” “到底太子优势太小,四皇子却有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深谋远虑,说不定将来,还真有可能让他成事。” “届时一旦清算起来,你要承担的风险,要遭遇的危险,根本不敢想。” “却因为我,你还是选择了提醒我、提醒太子。可你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当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样的大事也不是随便谁就能掺和的,都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所以……” 还要躲他,还要咬牙说心里没他吗? 她可不是为了以小博大,为了提前烧冷灶,挣从龙之功这些功利的念头。 她纯粹只是为了他! 叶定宜让他看得手脚都快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结巴道:“所、所以什么……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时辰也不早了,就先回去了。” “你记得回去尽快提醒一下太子,再就是,往后多注意吧。” 说完转身就想走人。 沐沣却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所以,这样的大恩,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以自己的后半辈子来报答了,可以吗?” 叶定宜反倒不慌了,哪怕只是表面,“这就算大恩了?” “那还是上次沐爷救我命的恩情更大,所以,已经扯平了。” “沐爷的以身相许,还是留着将来许给你在对的时间,遇上的对的那个人吧!” 沐沣见她又缩了。 无奈一笑,“既然我救你命的恩情更大,那你当时怎么不以身相许?” “可真是个固执的家伙……行吧,我不逼你,现在也确实没那个时间。” “且等忙过了这阵子,你也能彻底敞开心胸了,再郑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 叶定宜心里简直如释重负,“那现在,沐爷可以放手,我可以走了吗?” 明明隔着衣袖的,她依然觉得让他握着的地方,烫得惊人。 沐沣却仍没松开她,“那个,我……我其实也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我……我……” 她只是知道了太子的部分秘密,知道了他是太子的人。 便立刻把自己才听到的大秘密毫不犹豫告诉了他。 说到底,就只是为了太子最后能胜出,他能不受牵连,不落得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就为了她那句‘只是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能长命百岁’而已。 于她自己,除了未知的风险,可没有任何看得见的好处。 那他还有什么可隐瞒她的,难道他还信不过她不成? 她都先投以木瓜了,他当然要报之以琼浆。 退一万步,就算最后还是因为她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总之的确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让他功亏一篑了。 也是他心甘情愿,是他自己给自己选的,他也无怨无悔! 只是话在嘴里翻转了几个来回。 还是让沐沣给咽了回去。 不是他信不过她,而是太危险,压力也太大了。 他总得至少有七八分把握后,才能和盘托出吧? 现在却最多五分…… 第199章 还是继续瞒着她吧 沐沣私心来说,当然是希望叶定宜能立刻答应跟自己在一起。 往后的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的。 但现在显然不现实,别说她还没彻底对他敞开心胸。 就算她愿意彻底敞开了,他就有把握,能把她护得密不透风,丝毫危险都不遇上吗? 他没这个把握,也不敢冒这个险。 看得太珍贵了,便实在没办法不患得患失。 那些所谓的杀伐决断、冷酷理智,都不过是因为面对的不是那个人而已。 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仍继续瞒着她。 等待将来到了最合适的时机,再全部向她坦白,从此彼此再无秘密! 叶定宜等了半晌,都没等到沐沣‘我’出个所以然来。 估计他要告诉自己的事让他很为难,也可能让她知道了,比不让她知道的好。 于是一笑,“你这是跟我在交换,我告诉你了一个秘密,你就得立刻还我一个呢?” “可你不是已经先告诉我了?” “所以再次扯平了,不必再说啊。不瞒你说,我也真不想知道得太多,怕知道得太多,那啥……得太快。” “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我反正得走了,又咬得我的脸和脖子好痒了。” 顿了一下,“不过明儿再多几个红点,倒是能更取信于长乐县主。” “也不是全无好处。” 沐沣见她说着,还想伸手去挠脖子。 总算松开了她的手臂,“咬到哪里了,要不我给你看看?”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叶定宜语塞了一下,“……我回去后会看的,你先走吧,看你走了我再走。” 沐沣目力好,在夜色中也不影响。 见她周围果然有蚊虫在飞,明明自己就近在咫尺,却一只咬自己的都没有。 心知是她肌肤更娇嫩的缘故。 虽然还舍不得走人,这么难得独处的机会,他巴不得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好吗? 但更舍不得她被咬得又痛又痒。 只得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回去后好好清洗一下,再擦点药油药膏,省得难受。” “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叶定宜忙摆手,“别来了,我也很快要回去了。” “师太今儿见我和长乐县主都满脸的包,说她这儿什么都好,就是蚊虫多,让我们再住几日便回去。” “想来师太也烦我们了,又不好直接赶我们走。总算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当然不能错过了。” “而且每天都有人来,真当师太这儿是筛子,那些高手都是摆设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沐沣忙道:“那你还要待几日?” “最好让那个女人先走,你多待一阵子,多清静一阵子。” “师太必定只烦了她,不可能烦你。她先走了,师太自然就要留你了。” 叶定宜失笑,“你又知道师太只烦她不烦我了,你是师太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本来师太如今就爱清静,两个人打扰跟一个人打扰有区别么,不都是打扰?” “……怎么一说起来又没个完了?走吧,还有,别来了啊!” 沐沣这下不好再逗留了。 只得道:“那你先走,我看你走远了我再走。” 叶定宜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搁这儿十八相送呢?” “让你走就走,我转眼就能到的,还跟我客气什么!” “再磨磨唧唧的,我可要恼了……干嘛……” 话没说完,已让沐沣忽然抱了个满怀。 且不是像上次那样,就抱了一瞬,都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松开她,大步走远了。 而是抱了好半晌。 他的怀抱也宽阔温暖,再加上他独特的带着沉水香的醇厚好闻的气息。 让人很容易就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安心感觉来。 以致叶定宜反应过来后,原本是要推开他的手,硬是下意识迟疑了。 迟疑片刻,还不由自主变成了想要回抱他的姿势。 幸好,沐沣终于松开了她,“那我走了。” 再缱绻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大步没入了夜色中。 叶定宜这才重重吐了一口气。 幸好她刚才还来不及回抱他,不然他何止走不了了。 只怕,她也会越发动摇,甚至一个冲动之下,就答应他了。 可,怎么能答应,怎么敢答应? 将来赌赢了还罢,一旦赌输,现在的任何美好,都将伴随着欺骗、背叛、利用……化为最尖锐的利刃、最可怕的凶器。 把她再次扎得千疮百孔,死不瞑目。 她才不要,她说什么都不能再在同一个坑里,跌倒第二次了! 只是等稍后叶定宜回到自己屋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分明眉眼间都是喜色后。 还是恍惚了。 看来,她能管住的,的确只有自己的嘴巴…… 翌日。 净尘师太精神彻底大好了,不再像昨日那样,好歹还带着几分病气。 她还极有兴致的,亲自跟叶定宜下起棋来,“我打年轻时,就不擅下棋。” “如今上了年纪,眼神更是不好,定宜你可得让着我点儿才是。” 叶定宜忙笑,“您老人家也太谦虚了,我才真是只会点皮毛。” “不然那日也不会让县主杀得只差片甲不留了。” “该您这块儿老姜,让着我点儿才是。” 长乐县主见叶定宜脸上又多了几处红点。 越发相信她就是在自己院里被咬的了。 但眼见净尘师太身体大好了,她心里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下就算让皇上知道了二皇子妃不请自来惹了师太生气,还把师太气病了之事。 也不至于太生气,不至于非要把二皇子妃怎么样,乃至迁怒贵妃和二皇子了。 毕竟师太都好了,后果并不算严重。 那又何必再得理不饶人,小惩大戒也就是了。 到底犯错的人还为天家怀着血脉的,不看大人,还得看孩子不是? 这样一来,岂不是四哥和她们的算盘也得落空。 只能以后再等机会了? 可真是有够倒霉的! 偏长乐县主面上还不能表现出分毫来。 还得笑着凑趣,“师太别担心,我给您当狗头军师。” “让您不说赢,至少也保证不会输得太难看……咝,您这步可不该走这儿。” “该走这儿的……还没落下呢,便算不得悔棋……” 第200章 岂不知浑身皆破绽 说得净尘师太直笑,“还是第一次见人自称‘狗头军师’的,你这丫头傻了不成?” “哪有这样埋汰自己的?” “你都狗头军师了,让那些真正的狗头军师怎么办?岂不得无地自容了?” 叶定宜也笑,“就是,县主明明就是高手。” “还说保证不让师太输得太难看呢,是不让我输得太难看吧?” “竟然二打一还想悔棋,那我也要悔棋了啊。” 一旁圆真师父笑道:“夫人别急,我给您当军师便是。” “咱输人不输阵,虽然不能给您出主意,好歹也能给您凑个人场不是?” 说完果真煞有介事的站到了叶定宜身后。 把净尘师太逗得越发笑个不住,“合着人家养的猫儿会拿耗子,我养的却会咬鸡是吧?” “罚待会儿不论谁输都赢,晚间都圆真你做东道啊……” 正自欢声笑语。 外面小尼姑来报,“宫里贵妃娘娘打发人给师太送药材补品来了。” “说那日都是二皇子妃自作主张,贵妃娘娘和二殿下都已责骂过她。” “来人还说想要当面给师太磕头赔不是,只求师太开恩一见。” 净尘师太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还真是一出接一出是吧?” “不就是怕皇帝知道了,会申斥老二媳妇,会迁怒他们母子么?” “还非说不知道……罢了,人既走了,我也好了,便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了。” “东西收下,让人回去,就说这次便罢了,下不为例。” 圆真师父忙道:“还是我去吧?” “省得一趟趟的报进来,扰了您老下棋的雅兴。” “就是我这个军师不在,您和县主可不能把夫人欺负得太狠了才是。” “不然晚上的东道,我可就不做了啊!” 叶定宜忙笑,“就是,我好歹也是有靠山的人,师太您老和县主可都得悠着点儿。” 两人一唱一和的,说得净尘师太终于又笑起来,“行,那圆真你去。” “我们继续下我们的棋,别让不相干的人扰了雅兴。” 于是圆真师父很快出去了。 叶定宜和净尘师太、长乐县主则继续下起棋来。 长乐县主也果然尽职尽责,很快便帮着净尘师太,给叶定宜逼到了只剩招架之力。 一面还笑道:“怎么样师太,我这个军师还行吧?” 可惜叶定宜还是发现了她偶尔掩饰不住的心不在焉和懊恼。 不由暗忖,贵妃母子立刻打发了人来给师太赔不是。 那这事儿便是皇上还是知道了,也定不会太过生气了。 毕竟师太已经好了,贵妃母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态度也摆着的。 再不依不饶,还叫一家人吗? 过日子不也都是这样,免不得有误会摩擦的时候,就跟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碰着的时候一样? 在这一点上,天家也好,寻常百姓家也好,说到底并没什么区别。 可这样一来,有些人的如意算盘岂不是眼看着,就要落空了? 也就难怪会晃神,会懊恼了。 看得她都想提醒她趁早习惯起来了,因为以后懊恼的时候还多着呢! 贵妃给净尘师太除了上好的燕窝人参阿胶这些。 还额外送了一株巨大的珊瑚树,说是能安神。 并一床据说是外邦进贡来的冰丝凉席,夏日躺在上面,比房里摆了冰盆还凉爽。 足见她此番代儿媳赔不是的诚意。 净尘师太本来也不是认真恼了二皇子妃,说到底,有些事二皇子妃也是身不由己。 现在又见贵妃是诚心致歉,仅剩的气便也消了。 吩咐圆真师父,“老二媳妇不是说她睡不安稳么?” “明日打发人送一本在佛前供奉过的经书去,让她放在床头。” “说不定,她就能睡安稳了呢?” 圆真师父笑眯眯的应了,“好嘞,明儿我就安排。” “眼下还是安排晚上的东道要紧。夫人想吃什么?” “既是咱们做东道,当然得先紧着自己的口味儿来了。” 叶定宜抿嘴一笑,“圆真师父这话有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三人都言笑晏晏的。 看在长乐县主眼里,却只觉无比的刺眼。 衣袖下的指甲,也快要嵌进肉里了。 竟然就这样揭了过去,师太果然是个软弱无能,没有血性的。 换了谁处在这样的高位,不是太后胜似太后。 都被逼上门了,也不可能这样雷声大雨点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吧? 却真就这样不计较了,难怪会退避到城外来,难怪明明该享尽无上的富贵荣耀了,却只能青灯古佛。 真是一点刚性都没有,气死她了! 越想越气之余,又想到了福慧长公主曾经感叹过的话,“本宫也就是吃亏在了跟皇上不是一母同胞。” “不能一母同胞,好歹是师太生的也好啊。” “那师太少不得为我们母女筹谋,你也就不会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就该是他们求着我们,该我们挑他们了……哼,将来便知道,我儿挑中谁,谁才是真天子了!” 长乐县主更是屈辱得快哭了。 凭什么皇后不选她?凭什么皇后不选她就算了,贵妃也不选她? 凭什么她就得这样步步为营,殚精竭虑? 她比二皇子妃、三皇子妃差哪里了! 还是在心里接连安慰了自己几遍,她就算是天命皇后的命格。 成大事者也得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不然那么容易,岂不人人都能成大事,人人都能母仪天下,都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所以她如今的屈辱和气恼都只是暂时的,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长乐县主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 也能笑着,回答圆真师父的问题了,“我其实没什么想吃的。” “索性,就简单一点,来个八珍八宝吧!” 引得净尘师太都夸张的吸起气来,“八珍八宝还简单一点?” “那要是复杂起来,还得了?不过谁让咱俩现在是一伙儿的,对,就八珍八宝。” 圆真师父则“哎哟”起来,“这岂不得亏大发了?” 叶定宜也附和,“就是,亏大了亏大了,现在拆伙还来得及吗?” 余光见长乐县主还以为自己遮掩得极好。 不由扯唇,她肯定不知道如今至少在她眼里,她浑身都是破绽吧? 第201章 只会窝里横 又住了两日,长乐县主便向净尘师太辞行了,“一是已经扰了您老人家的清静这么久。” “二来晚上睡觉时没注意,鼻子有点塞。怕回头严重了,会过了病气给您老,那就罪过大了。” “所以打算今儿就回去了,等过些日子凉快了,再来给您请安。” “还望您千万保重身体,每日都欢喜顺心。” 净尘师太也不留她,笑眯眯道:“是该回去陪陪你母亲了,她肯定想你了。” “往后也不必来请安,你这回去就得开始备嫁了,可别白白浪费时间。” “心意到了就够了。” 随后还吩咐圆真师父备一些药材补品并衣料。 让长乐县主带回去,“来看我老家伙一趟,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不是?” “反正我库里要什么有什么,都多的是,这个散财童子也当得我高兴。” 叶定宜便也趁机提出告辞,“我也该回去了,到底是有家室的人,家里还一摊子的事儿。” “我也望师太务必保重身体,越活越年轻,日日都高高兴兴。” 心知长乐县主主动辞行,是因为这两日都憋着气的,再不回去,指不定就要憋不住了。 那她们母女此番这样大费周章,却不但没能让皇上恼了贵妃母子。 没让贵妃母子和皇后母子斗起来,还让净尘师太烦了她。 岂不成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了? 可见到底还是年轻,养气功夫尚不到家呀! 净尘师太既没留长乐县主,自然也不好留叶定宜。 点头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虽然一走都走了,我这儿肯定得冷清了。” “但都有家有口,各人有各人的事。” “那……圆真,也给定宜备一些补品衣料吧。” 圆真师父便带人一番收拾后,先送走了长乐县主。 长乐县主还邀请了叶定宜往后要常来常往,“方不辜负了这些日子同住一个屋檐、同吃同乐的情意。” 叶定宜自然是笑着应了,“承蒙县主不弃,一定常来常往。” 虽然彼此心里都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往后两人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随后,圆真师父给叶定宜备的礼品,更要厚多了。 一面还低笑着跟叶定宜说,“师太说夫人既不肯沾她的光,也只能送您这些身外之物了。” “应该还是都能派上用场的。” “另外,让您回头有困难了,一定要开口,别跟她老人家客气。” “她既已拿您当小辈,那当长辈的替小辈平事儿,又确定做得到,不是应该的?” 等终于把叶定宜送到外面上车时,又叮嘱了一番,“师太还让夫人往后想来就来。” “只避着点儿人就是了,省得又横生枝节,惹来麻烦。” “只是您的话,师太随时都盼您来的。” 叶定宜自是都应了。 又由衷感激了圆真师父连日的关照一番,“请您也务必保重身体。” “您好了,师太才能更好不是?……我不会客气,往后定会再来的。” 方带着白兰冬青上了车,缓缓出了寺门,踏上了回去的路。 并于午后,顺利抵达了侯府。 青书和绿枝见主仆仨都热得脸通红。 忙让人备了热水来,又备了凉面、冷淘并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 如此等叶定宜沐浴更衣后,再吃饱喝足,总算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方问起青书绿枝这些日子侯府里的情况来,“……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相干的人也没进过咱们院子吧?” 青书先笑道:“有奴婢和绿枝在,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咱们院里,夫人就放心吧。” 绿枝也笑,“知道夫人喜欢清爽干净,当然不能让脏东西污了夫人的地方才是。” 等叶定宜点头后,“不错,你俩都做得好,回头找你们白兰姐姐讨赏去。” 青书又笑道:“至于府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毕竟就没太平过,大家都看习惯了,除非真是天大的事,否则那都不叫事儿了。” “不过就是发卖了一批人,再就是给大小姐二小姐办了‘丧事’而已。” “所以如今府里好像只剩二三十号人了?还把大小姐二小姐屋里仅剩能卖的都卖了。” “但就这样,听说账上也精穷了,反正已经接连啃了几天馒头就咸菜了。” 绿枝笑着接话,“亏得夫人给我们留了银子,每日还能开开小灶。” “不然您这会儿看到的,就不是白白胖胖的我们,而是面黄肌瘦的我们了。” “剩下的人都怨言很大呢,还有人说怎么就不把他们一块儿给卖了?” “都生怕再过几日,连馒头都没的吃,只能吃粗粮,甚至喝风了呢!” 叶定宜扯唇,“好歹也是堂堂侯府,几代勋贵,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可怜哪。” “还从人到物,连个可以再卖的都没有了,啧……那侯爷这些日子岂不是头发都快愁白了?” 青书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们无事肯定不会往侯爷跟前儿凑。” “但确实听说侯爷脾气大得很,连太夫人和文姨娘都骂了几次。” “前儿因为大哥儿又无故发脾气,还差点儿打了大哥儿。” 叶定宜嗤笑,“这就叫窝里横,只会冲自己最亲近的人发脾气,算什么本事?” “不过他好像也只能在家里发发狠了,在外面是既不敢,也确实发了也没用。” “但凡有用,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顿了一下,“两位小姐的丧事岂不是办得也很寒酸了?” “应该也没人来吊唁吧?倒是正好省银子了。” 绿枝道:“几乎没人来吊唁,毕竟以两位小姐的年纪,算是‘夭折’。” “再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是掩耳盗铃的遮羞布而已。” 叶定宜“嗯”了一声,“那文姨娘和宝姨娘连日都怎么过的?” “文姨娘没动胎气吗?宝姨娘呢,不会无事都躲在自己院子里,闭门不出吧?” 青书道:“听说文姨娘让侯爷骂了后,又气又伤心,的确动了胎气。” “但没请过大夫,只她跟前儿的白妈妈在她们的小厨房日日替她熬汤滋补着。” “就这样,好像也见红了……” 第202章 我都替你愁得慌 叶定宜挑眉,“见红了?那岂不是,有可能压根儿生不下来了?” 所以孟仲清识相的,就赶紧换个肚子投胎去吧。 省得就算勉强生下来,也休想再有上辈子那样的好日子过。 毕竟,他跟孟元澈那个小畜生一样,可生来就是带着原罪的! 青书摇头,“现在还说不好。但一直这样的话,情况肯定是不妙的。” “听说白妈妈还特地去求了侯爷,求侯爷别再惹文姨娘生气,让她放宽心,该补的也要补起来。” “不然一个不慎,落得母子俱损的结果,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可惜让侯爷臭骂了一顿,说到底谁惹谁生气,如今的一切困境又到底是谁造成的?” “让白妈妈有多远滚多远,不行就离了侯府,往她能做主的地方去呢!” 叶定宜轻笑,“她们主仆还以为是以前呢?” “还是以为她们能跟银子比,能跟银子带来的富贵权势比?”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白兰嗤笑插言,“肯定已经知道不比从前了,只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 “没关系,等府里日子越来越难过,侯爷越来越生气后。她们再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叶定宜正要再说,“这就叫……” 就听得外面有婆子回禀,“夫人,宝姨娘听说您回来,特地请安来了。” 她不由一笑,“这才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让她进来吧!” 不一时,叶宝宜进来了。 除了面色憔悴眼窝下陷,人还明显瘦了一圈。 一看便知道这些日子过得委实算不上好。 她赔笑着屈膝给叶定宜行了礼,“见过夫人。听说夫人回来了,所以特地来拜见。” “现在亲眼见夫人好好的,我也能安心了。” 便冲叶定宜使起眼色来。 示意叶定宜把左右都屏退了,她有话说。 叶定宜却是一笑,“宝姨娘有话直接说便是,又没有外人。” 叶宝宜只得干干笑了一下,再次开口,“那个……我就是想、想请问夫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府里如今这个样子,说句难听的,只怕、只怕是再没有翻身的希望了。” “侯爷的爵位和官职,也不知道还能保到哪一日。毕竟既没银子,名声还烂透了……” “夫人难道就愿意这样一直跟他们耗下去,一直委屈自己下去不成?依我的拙见,夫人也是时候,该为自己打算了……” 叶定宜不用问,也知道叶宝宜这是真慌了。 本来她就不受孟少恒待见,在府里处境艰难了。 现在更好,侯府比她已经知道的还要破落、不堪,是真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到了饭都吃不上的地步,礼义廉耻底线这些,自然更指望不上。 那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可就说不好了。 十有八九,真会把她往哪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一扔,然后名正言顺夺了她的嫁妆。 她可就真要像叶定宜曾经说过的那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含恨而死。 还连个葬身之地都捞不着……也就难怪她慌了。 她这些日子虽然一直装鹌鹑,恨不得让自己变成隐形人,谁也看不到。 可谁让她的嫁妆虽不算太多,如今却俨然是整个府里最富的人,还没有靠山没有自保之力呢? 那便匹夫无罪怀璧其玉,人为刀俎她为鱼肉,通通由不得她了! 叶定宜想着,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为自己打算?” “我再怎么着,也是侯夫人。就算侯府真不在了,我依然是正房太太。” “我的嫁妆虽然已所剩不多,要养活我自己,也是不难的。” “大不了,到时候我就和离了,住到自己的庄子上去呗。届时富贵荣华自然是没有了,但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有意顿了一下,“所以,宝姨娘还是别管我了,先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吧。” “毕竟,你一个做妾的,是肯定没资格和离的。” “你甚至不能有私产,所以你的所谓嫁妆,也不知道能保到什么时候。” “咝,这么一说,我都替你愁得慌了,你的前路可到底在哪里呀?” 叶宝宜没等叶定宜说完,脸已是白一阵青一阵。 片刻方挤出声音,“我、我……是啊,我的前路到底在哪里?” “所以,我才特地来、来求夫人,好歹为我指一条生路。” “我真的知道错了,从头到尾都错得离谱。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但我,又的确还不想死,我如果死了,爹娘和弟弟们便再没有任何希望了……” 她终于忍不住哽咽了,“只求夫人能、能放我一条生路。” “只要夫人愿意高抬贵手,我的嫁妆都可以给夫人。只给我留一个庄子,让我能养活自己。” “还能偶尔接济一下爹娘他们,我就感激不尽了。” “求夫人就、就赐我一张放妾书吧……” 叶宝宜说完,还强忍屈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好歹她的嫁妆给了叶定宜,她还能有一条生路。 真让孟少恒抢了去,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这些日子彻底看明白了,孟少恒把银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妹妹也好,母亲也好,都是可以随便卖、随便骂的。 甚至就算是那么宠爱的文姨娘,一样非打即骂,她又算得了什么? 之前她本来还想过实在不行,也只能跟文姨娘斗一斗了。 可现在还有什么好斗的,侯府都要整个儿完蛋了。 退一万步,就算她斗赢了,不也还有叶定宜黄雀在后,同样不会给她好日子过吗? 那还不如直接来求叶定宜,直接花钱买生路! 叶定宜一脸的好以整暇,“怎么是我放你一条生路呢,你可是侯爷的妾。我虽是主母,这个主也做不了。” “再说了,当初不是你自己劳神费力,才巴巴求来的进府机会吗?” “既是你自己的选择,如今当然跪着也只能走到底了。” “至于你的嫁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差这三瓜两枣的,更不喜欢拿人手短。” “只是你留着能保到几时,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203章 你家姨娘也有身孕了 叶宝宜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方忍住了满心的怨毒和咒骂,继续小声哀求,“可夫人明明做得了这个主的。” “侯爷本来就敬重您,再加上净尘师太,他在您面前,可不会造次。” “我也是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彻底的悔悟了。” “求夫人就看在好歹姐妹一场的份儿上,看在好歹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叶定宜见她说到后面,已是满脸哀求,泪流满面。 却半点都不心软同情。 还是那句话,当初他们要她的命时,何曾有过半分犹豫心软? 孟少茵孟少菱只是帮凶,她可以跟她们两清。 可主谋和始作俑者就不好意思了,饶不了一点! 叶定宜嘲讽的扯唇,“我说了你又不是我的妾,你还是去求侯爷饶你吧。” “难不成,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舍不得侯爷呢?” “再说了,当初固然是你巴巴上赶着侯爷,但如果没有我帮你,你也当不了这个妾。” “我辛辛苦苦才做成的事……” 说着凉凉一笑,“你觉得我会多此一举,又放了你吗?” “那我当初干嘛要大费周章,我闲得没事儿干,还是吃撑了不成?” 叶宝宜让叶定宜满满的恶意刺激得眼睛都能滴血了。 再也忍不住咬牙,“杀人不过头点地,叶定宜你至于这么狠吗?” “我都家破人亡,都惨成这样了,你还不能消气吗?你当初不没事儿,不至今都好好的?”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一笔勾销!” 叶定宜笑着点头,“对啊,你死了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到底死者为大么。” “问题这不是你始终舍不得死,至今都赖活着么?” “要不,你现在死一死?” 叶宝宜越发气得浑身直颤了,“你、你真的欺人太甚!” “当年我娘就不该让你活着,这简直就是她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 “我不会放过你的,活着时奈何不得你,将来死了变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 话没说完,可能因为太过激动,气急攻心。 竟眼皮一翻,便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白兰忙道:“夫人,她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装的,想吓唬夫人?” 说着,已上前拍起叶宝宜的脸来,“醒醒,别装了……吓唬不了我们夫人的,醒醒!” 冬青见白兰拍了好多下,叶宝宜都没有反应。 也上前探身一看,方抬头,“夫人,应该是一时气急,真晕过去了。” 叶定宜轻嗤,“看来是真气得不轻,这些日子也是真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才会这么不经造。” “让婆子来,直接抬回她院里去吧。正好省得了我还得跟她磨牙,有这时间睡会儿不好呢?” 青书便应声去了外面叫人。 王妈妈一直等在外面的,听得叶宝宜晕倒了。 唬得也顾不得会不会惹怒叶定宜了,急匆匆便冲进了正房。 见叶宝宜果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脸色惨白牙关紧咬。 扑上前就叫起来,“姨娘您别吓我啊……快醒醒……小姐您快醒醒……” 接连叫了叶宝宜好几声都没反应,又忙掐起她的人中来,接着又掐虎口。 可惜叶宝宜始终昏迷不醒。 王妈妈只得眼泪汪汪的看向了叶定宜,“求夫人给我们姨娘把个脉,看看怎么一回事儿吧?” “如今府里这个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请来大夫。” “就算能请来,也不知人得什么时候才会到,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姨娘都已经……” “求夫人开恩,到底人命关天呀……不然让我们姨娘就这么没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叶定宜才懒得给叶宝宜把脉。 再是医者父母心呢,她也不会以德报怨。 所以此刻她只是她,不是什么医者大夫。 但王妈妈最后一句话,也算说到了她心坎儿上,可见王妈妈还是有点眼色的。 叶定宜终于勾唇上前,伸手搭上了叶宝宜的脉。 却是刚一搭上,眉头就一挑,还以为……没想到…… 她又凝神把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果然没把错。 方看向王妈妈,“你家姨娘上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没来?” 王妈妈上了年纪的老妈妈,又是之前廖氏跟前儿颇得用的。 一愣过后,便明白叶定宜为什么这么问了。 忙答道:“姨娘上次小日子来了的,虽然一直都、都很忙很乱,但我一直有注意时间。” “因为、因为……不过上次时间挺短,就两日,也比以往少得多,所以都没怎么换洗。” “夫人,可是姨娘生什么病了?求您一定救救她,求求您了,您不是要让她生不如死么……” 叶定宜一笑,“你先别急着哭,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至于什么喜事,就是你们之前期待的那样,你家姨娘也有身孕了,两个月左右。” “之所以上次小日子还来了,那不是小日子,有孕初期有些人是会有少量的出血,是正常的。” “所以,你们主仆也算美梦成真了,该高兴才是!” 王妈妈震惊之余,一张脸却越发的苦相,眼泪也快要流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 盼星星盼月亮时,死活盼不来。 结果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庆幸没真给盼来时。 却忽然又来了,老天爷哪有这样捉弄人的…… 叶定宜此刻却是心情大好。 见叶宝宜还没有醒转的迹象,这可不行,“好消息”不得当面告诉她,亲眼目睹她的第一反应呀? 于是拔下发间的簪子,用力扎了一下叶宝宜的鼻间。 叶宝宜便一脸痛苦的慢慢醒了过来,“我怎么了……王妈妈,我怎么躺地上……这是在哪里?” 等想起怎么一回事后,她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叶定宜,你不要欺人太甚。” “人在做天在看,我不信老天爷……” 叶定宜直接笑眯眯打断了她,“对,老天爷的确是公平的。” “所以这不就给你送天大的好消息来了?” “你有身孕了,我把脉是两个月左右,应该就是上次在大佛寺那晚,怀上的吧?” “真是可喜可贺呀!” 第204章 虽然生来带着原罪,但…… 叶宝宜已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 她上次小日子明明就来了的,她这些日子也没觉得身体有任何异常。 没有恶心想吐,没有这不适那不适……就算有,也是她压力太大了,吃不下睡不着导致的。 怎么可能忽然就诊出有身孕了? 叶定宜一定是骗她的,一定是! 叶宝宜忽然挣扎着,就想往外跑,嘴里也再忍不住喃喃,“不可能的事……绝不可能!” “我明明才换洗了,也只有、只有一晚,怎么可能……” “一定是故意吓唬我的,我不会信的,打死也不信……” 叶定宜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侯府都岌岌可危,她都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了。 再生个孩子下来绑住自己,可就只能彻底玩儿完。 不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吗? 叶定宜想着,轻轻一笑,“之前宝姨娘你不是做梦都想怀上,以为怀上,便有靠了吗?” “怎么现在真怀上了,反倒不高兴了?” “有孕初期有点出血是正常的,王妈妈也说了你上次换洗时间短量也少。” “还是你信不过我的医术呢?无妨,我这就让人给你请大夫去。” “这么天大的喜事,自然要确保板上钉钉,万无一失才是。白兰——” 白兰还来不及应声。 叶宝宜已近乎尖叫的开了口,“用不着请大夫,用不着!” “我、我……” 却是才起了个头,眼泪便几乎要夺眶而出。 之前盼来盼去,死也盼不到。 现在避之不及只余庆幸了,却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 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开眼,这么欺软怕硬。 每次她都已经够痛苦绝望了,谁知道还能有更痛苦绝望的时候等着她。 就是不把她逼死了,决不罢休是吧! 她现在哪是适合怀孕生孩子的时候,侯府现在这个鬼样子,她拼命逃离都来不及。 不然刚才也不会那样忍辱负重的求叶定宜了。 退一万步,就算侯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间且垮不了。 就孟少恒那副心狠手毒的样子,会因为这个孩子好歹是他的亲生骨肉,就善待孩子。 就善待她这个孩子的娘吗? 显然不可能的! 他又不是没孩子,又不是没有心爱的人。 他以后也还会有其他孩子,会有更多孩子。 她和她的孩子说到底,算得了什么?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不要让孩子来到这个人世间,还不如直接没有! 叶宝宜心里大概有了主意,总算好受了些。 这才就着王妈妈的手站起来,看向了叶定宜,“夫人说笑了,我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一时间太惊喜了,才会失态而已。” “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休息,先回去了。” “等夫人歇息好了,明儿再来给夫人请安也不迟。王妈妈,我们走……” 说完用力搭上王妈妈的手臂,就要走人。 叶定宜自然不会让她就这样离开。 淡淡一笑道:“这可是侯府的血脉,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借用一下你宝姨娘的肚子而已。” “等孩子生下来,可是要叫我母亲的。” “所以宝姨娘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最好立刻打消的好。” 她不会是想趁现在孩子还小,直接给扼杀了吧? 虽然照叶定宜看来,这个孩子也不无辜。 不说孟少恒,只说叶宝宜,她不可能不知道男女一旦结合,怀上身孕几乎是必然的事。 可那晚她还是进了那扇不该她进的门,还是主动先求了孟少恒‘疼她’。 那这个孩子便跟孟元澈孟仲清一样,生来便是带着原罪的! 只是……到底这个孩子的由来,叶定宜还是有部分责任。 所以,她还是不希望看到它毫不犹豫就被放弃了,扼杀了。 好歹也要认真考虑后,再做决定吧? 叶宝宜已气得咬牙,“我能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我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说到底,我只是个妾而已,还是自甘下贱才求来的妾。” “我能怎么着,我敢怎么着!” 反正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她都不会生下来的! 叶定宜扯唇,“你知道就好。” “当然,肚子是你自己的,任何人其实都管不着,干涉不了。” “但我记得我说过,也许将来只剩你为侯爷生的儿子,那你岂不是想不母凭子贵,都难了?” “对我来说,最后让你儿子最后继承一切,也肯定比让别的女人的儿子继承强得多。” “所以,到底要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宝宜胸脯直起伏,“说到底,你不就是想看我跟文氏那个贱人斗个你死我活吗?” “现在侯府都成这样了,我跟她就算斗得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于你来说,又还有什么意义,什么好处?” “既然你自己都说,肚子是我自己的,任何人都干涉不了。” “那我不管做什么决定,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人无尤!” 顿了一下,“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叶定宜这回没再阻止她了,“嗯”了一声。 叶宝宜便带着王妈妈,头也不回的很快出去了。 白兰这才看向叶定宜,小声迟疑道:“怎么看夫人的样子,好像不是很高兴?” “现在宝姨娘有了身孕,那一位肯定第一个受不了,第一个得气疯。” “岂是宝姨娘想不斗,就能不斗的?她不迎战也得迎战了。” “那夫人该高兴才是啊……” 叶定宜抿唇,“刚开始是挺高兴。看叶宝宜一脸的如丧考妣,也觉得挺痛快。” “但……到底这个孩子,多少有几分是无辜的。” “却连叶宝宜都不期待它,巴不得它不存在,我心里便有些……” 便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了。 一个不被任何人包括自己母亲期待的孩子,压根儿不生下来,只怕才是对它最大的仁慈…… 片刻,叶定宜方继续,“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便是人有底线,能做的事才做,不能做的坚决不做。” “这也是我和他们最大的区别,虽然我心里确实恨,但也不能把自己变成自己最憎恶的人。” “白兰,你去告诉叶宝宜,我会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会把她有孕的消息告诉孟少恒,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所以这个孩子的去留,她自己定!” 第205章 满肚子的蝇营狗苟?休想 白兰见叶定宜明显认真的,而不是说说而已。 本来还想再劝一劝她,这孩子无辜就怪了,有那样的父母,它怎么可能无辜? 既不无辜,就该生下来好好“享受”才是。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夫人如果忽然就改了骨子里的原则和底线,您也不是您了。” “行吧,我待会儿就去告诉她,让她自己决定。” “如今这个情况,的确不生,反而是在行善,是最好的结果。” 叶宝宜摆手,“你也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 “只是不想让一个还算无辜的孩子,将来沦为斗争的工具罢了。” “到底生下来便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了,如今却算连个胎儿都算不上,还来得及。” 她就算一心报仇雪恨,也不至于利用一个胎儿。 不至于明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便吃不尽的苦,可能随时还会夭折,压根儿长不大。 说穿了就是来历劫的。 依然心安理得的逼叶宝宜生下它。 所以,就由得叶宝宜自己决定,不留就不留吧! 白兰还待再说,“那也是它的娘自己选的……算了,希望它下次能擦亮眼睛。” “投生到一个期待它,父母也心善心正的人家吧,哪怕穷些呢!” 就听得外面婆子再次通禀,“夫人,侯爷来了。” 叶定宜忙示意白兰打住,迎到门口。 等孟少恒一走近,便屈膝福了下去,“侯爷。” 孟少恒伸手想扶她,“夫人不必多礼,又不是外人……先进屋坐下说吧。” 叶定宜自然不会让他碰自己一下,侧身避过了。 然后当没看见孟少恒明显一僵的手和脸色一般,随他进屋里落了座。 这才道:“看侯爷这些天憔悴清减了不少啊,可要注意身体才是。” “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可都指着侯爷呢。” 孟少恒何止憔悴清减了。 他整个精气神,整个气质、面相都大不一样了。 那种无形散发的焦躁、颓废还有无计可施,无不在透露着他离穷途末路的困兽,只差一步之遥。 啧,哪还有半分上辈子孟侯爷那在旁人看来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游刃有余? 要不说银子养人呢! 孟少恒抿唇,“内外交困,可不得憔悴清减了。” “幸好夫人这个贤内助终于回来了,我也终于能稍稍松口气了。” “对了,夫人在宝华寺可还适应?净尘师太能一留你便是这么多天,应该也是很喜欢你的吧?” “我看夫人气色倒是挺好,可见师太也很照顾你才是。” 顿了一下,“师太这般喜欢、照顾我夫人。” “于情于理,我这个做夫君的,都该去给师太当面请个安道个谢才是的。” “夫人觉着呢?” 叶定宜怎么可能带他去拜见净尘师太。 当她不知道他满肚子的蝇营狗苟呢? 她可不想脏了师太的地方,不想扰了师太的清静。 人渣本来也不配! 于是眉头一皱,“侯爷有这个心当然是好的。” “但师太岂是那么好见的?侯爷不知道,我去那天,正好福慧长公主也带她女儿长乐县主去了宝华寺,给师太请安。” “长乐县主是借口自己指婚了,往后嫁作人妇便再别想清闲,希望能留在师太那儿小住几日。” “师太不好不留她,才连我一块儿留下了的。若不然,我只怕当天就得回来了。” 孟少恒惊讶,“是吗?” “她们母女也去了?可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有她们!” “竟还指婚给了四皇子,少说将来也是亲王妃了,老天爷可真是不开眼!” 叶定宜小声,“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生来就是皇亲国戚,老天爷可能也欺软怕硬吧?” “但我还没说完,侯爷且听我继续说。” “我和长乐县主住下的次日,没想到二皇子妃也到了宝华寺,说自己有身孕了睡不安稳。” “也想留在寺里和师太身边,沾一沾佛气和师太的福气。” “惹得师太大怒,直接把人赶走了,还给气病了。说连皇上去请安,她都时常不见的,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以后谁敢再去扰她老人家清静,她就让皇上重罚……所以侯爷确定,还要去吗?” 孟少恒到底是在宫里当差的。 再是边角料呢,宫里和朝中一些基本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一听二皇子妃立刻赶去了宝华寺,便知道她这是、或者说贵妃母子这是生怕三皇子母子抢了先去。 毕竟福慧长公主不止在皇上面前得脸,在皇后面前也一向得脸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忙道:“那夫人这些天,岂不是知道了好些旁人压根儿没机会知道的事?” 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趁之机? 叶定宜苦笑,“怎么可能?我一天最多也就只能见到师太一次,而且是请完安师太就端茶送客了。” “往哪儿知道旁人没机会知道的事去,再说就算让我知道,我也不敢呀。” “侯爷不是说过,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么?” 说着一嗔,“就这侯爷还说我气色倒好呢,好在哪里了?” “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好么,生怕神仙打架,我这个小鬼莫名其妙就跟着遭了殃。” “偏还不好先说辞行的话,硬是等到今儿长乐县主先辞了行,我才跟着回来了。” 孟少恒刚才就没仔细看过叶定宜。 这会儿仔细一看,见她脸色是有些苍白,额头和两颊还有几处红点。 应该在寺里也不大好过。 忙笑着安抚,“我知道辛苦夫人了,都怪我位卑言轻,不能让你夫荣妻贵,人人都高看一眼。” “只是这样的机会,的确可遇不可求,便实在、实在舍不得给错过了。” “当然,也不能明知道师太会生气,明知道可能会惹到其他贵人,还要硬上赶着去。” “那,我不方便去拜见师太,夫人还能再去吗?就算不便再留宿,去请安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原也是应该的。” 他再不擢升,或者再不换个肥差。 可就真要撑不下去,从他自己到侯府,都要彻底倒下了! 第206章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 叶定宜为难,“师太她老人家倒是没说让我别再去了,只让长乐县主别再去,安心备嫁即可。” “可有些话,原也用不着明说吧?识趣的人自然懂,自然知道见好就收。” “再装傻充愣的歪缠,只怕就要弄巧成拙了。” 孟少恒急了,“那夫人的意思,是往后便断了跟师太的往来吗?” “哪个成大事的是一蹴而就的,说难听点哪个不得脸皮厚,甚至唾面自干?” “你还好歹是师太的救命恩人,跟长乐县主那样身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一样。” “师太也没让你别去了,只要她没明说,我觉得就可以再去,也必须再去!” 叶定宜的脸越发苦了,“可、可万一真惹恼了师太呢?” “连二皇子妃师太都不假辞色,我算什么?” “当初,也算不得救命之恩吧?我不出手,大佛寺的药僧也会很快赶到的。” “以师太的尊贵,太医们事后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名贵药材更是应有尽有,我可不敢托这个大。” 孟少恒沉声:“可当时大佛寺的药僧也说了,要不是夫人及时施救得当。” “师太就算没有生命危险,可能也再说不了话,再动不了了。” “这还不算救命之恩,什么才算?只是还有一口气的活着,和现在这样还能好好享受的活着,也是天壤之别好吗?” “反正夫人还得去,若夫人不肯去,我就自己去!” 就算净尘师太会生气,他也要去为自己求一个好前程。 就当是最后一锤子的买卖了! 叶定宜忙摆手,“侯爷不能去。若师太真恼了,用不着她老人家发话,甚至都不用皇上发话。” “也自然会有人对侯爷不客气的,那我们侯府岂非彻底完了?” “我去就是了,让师太要恼也只恼我。” “只是我这刚回来,肯定短时间内不好再去。好在我这次带去的佛经师太赞了我有心的,要不,我再抄几本回头送去?” “也算有个正当的理由,不至于只能干巴巴的去,让人一看就知道别有居心。” 孟少恒不等她话音落下,已忙点头,“对对对,既然师太赞了夫人有心,那夫人便再多抄几本佛经送去。” “只要师太高兴了,那不是什么都有了?” “到时候夫人只要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来,师太应该就会问你怎么回事儿。” “后面的一切自然都顺理成章了。” 不等叶定宜说话,又补充,“我也没想怎么着,只是想动一动,挪一挪。” “若能在金吾卫往上升一点,当然最好,都知道做生不如做熟么。” “若不能,调去其他衙门也行的。譬如兵部的武选司,或者武库司都是可以的。” “两个都只得从四品,只比我现在高半阶而已。对师太来说,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么?” 叶定宜闻言,差点儿就没忍住冷笑出了声。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兵部的武选司、武库司? 还‘只得从四品,只比我现在高半阶而已’? 就是叶定宜上辈子一个内宅女流,都知道兵部的武选司和武库司是满朝都出了名的肥差好吗? 因为太肥,以致说是从四品,却连多少三品大员都比不上二者的体面和荣耀。 现在人渣却张口就想要最出名的肥差,他以为他是谁呢? 怎么不上天! 叶定宜想着,为难道:“只是升半级,对师太来说,自然是不难。” “怕就怕师太方外之人,不管这些事呀。” “且先不管师太管不管吧,我把佛经都抄起来,回头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去。” “这总得试了才有希望么,不试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孟少恒忙点头,“就是夫人这话,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本来对师太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老人家又不是要王侯将相,只是要个从四品而已,皇上怎么可能不答应!” “那就辛苦夫人了啊。” “回头我给夫人揉手,将来也夫人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绝不会忘了夫人的好!” 叶定宜一笑,“哪需要侯爷给我揉手,这么多丫头呢。” “将来的事也将来再说,只要侯爷心里始终记得就够了。” “只是一抄起经来,家里的担子我肯定暂时还是替侯爷分担不了了。” “再就是,家里日子是不是……已经过不下去了?听说都已经吃好几天的窝头咸菜了……” 孟少恒脸色又难看起来,“确实已经到了等米下锅的地步,也除了必需品,没有可当的东西了。” “要不我这么着急呢,总不能真让一家子喝风。” “还累得夫人也跟着我吃苦,我这心里……” 叶定宜忙打断他,“可惜我也已经没有可当的东西了。” “庄子上的收益又得到年底才能送来……要不,我卖一个庄子?” “但拢共就两个,还不是旱地就是坡地,怕也卖不了几个银子。还是我娘留给我的……” 她才说了有些话不用明说。 孟少恒又正是求着她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真让她连陪嫁庄子都给卖了,填家里的窟窿。 忙道:“哪能让夫人卖岳母留给你的陪嫁,意义都不一样。” “何况本来已经欠夫人不少陪嫁了。” “我还是另外想办法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想到的!” 叶定宜本来就只是假意说一下而已。 见他还算上道,也就打住了,“行吧,就辛苦侯爷先想一下其他办法了。” “我也会拼命抄经,争取早点儿抄好了,去拜见师太。” “早点儿助侯爷达成心愿。只要侯爷能挪一挪,都说树挪死人挪活,相信我们家的难关一定都能度过的!” 孟少恒点头应了,“那就承夫人吉言了。” “本来夫人辛苦这么多天才回来,我该陪夫人用膳的。” “但我前头还有些事要忙,只能回头空了,再来看夫人了。” 叶定宜求之不得,“当然是侯爷的正事要紧了。” “而且我抄经得焚香斋戒,还得平心静气。” “所以侯爷这些日子都不用来看我也行的,只要我们的心始终在一起,心始终往一处想。” “一时的朝朝暮暮,又算得了什么?” 第207章 又想当那啥,又想立牌坊 少时。 孟少恒一出叶定宜的院子,脸已阴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然知道叶定宜早已经跟他不是全然一条心了。 不然不会一直都滑不丢手的,这也推脱,那也有理由。 不就抄个经吗,哪就连管家都顾不上了? 要卖陪嫁庄子也直接卖呀,再不济几百两银子总能卖吧? 她的首饰头面衣裳也不可能真没有能当的了。 说到底还不是不愿意,还不是舍不得。 关键她还一点不急着跟他圆房,不急着也赶紧怀上嫡子,特意强调她得‘焚香斋戒’,——她到底怎么想的? 难不成,她是有二心了。 还是以为将来侯府真完了,她能有退路? 哼,连那样不堪的娘家她都没了,还哪来的退路! 所以,管她怎么想的,都必须给他尽到妻子和永宁侯夫人的责任。 且等他此番真调到了兵部去,真让肥差踏踏实实落到了自己口袋里。 往后再慢慢跟她算也不迟! 只是,眼下的难关他到底要怎么度过? 连吴大管事都一心求去,账上也是一两银子都没有,连窝头咸菜都真要吃不起了…… 他至少也得弄个百十两的,先撑过眼下这一两个月吧? 孟少恒想到这里,目光不自觉投向了叶宝宜院子所在的方向。 他本来是想的,叶定宜那儿再怎么着,三二百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没想到她不肯主动拿出来,他又不能硬逼她。 净尘师太眼下就是她最大的护身符,不到最后一刻,说什么也不能失去这条线的。 那府里还能拿出银子来的,便只剩、只剩叶宝宜那个贱人了。 所以孟少恒在来叶定宜院子之前,叶宝宜其实便已在他的选择行列里。 只不过,是他退而求其次之下,最万不得已的选择,几乎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要变成全部了! 孟少恒光想着,都觉得自己要屈辱得死过去了。 忍着哄着叶定宜也就算了,好歹也是自己的正妻,人品德行也还算不错,关键对他还有大用。 可叶宝宜那个贱人算什么东西,她那样的下贱龌龊不知廉耻,到底哪里配他哄了? 然转念一想,长信侯那样的英雄人物,当年尚且能忍胯下之辱。 勾践贵为一国之君,也是卧薪尝胆,方能有后来的逆风翻盘。 他如今不过只是去哄一个女人而已,那个女人算来还本来就是、就是他的女人。 两人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可羞耻的? 且侯府真完了,叶宝宜也得跟着完蛋,连现在的日子都没的过。 那她身为侯府的一份子,又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侯府尽一尽心出一出力,难道不是应该的? 她识相的,就最好吃敬酒。 否则,他也不介意请她吃罚酒,反正只是个妾而已! 孟少恒心里有了主意,不再犹豫。 直接大步便往叶宝宜的院子走了去。 冬青在叶定宜院里张望到他的去向后,无声冷笑一记。 方回了屋里去,“夫人还真没料错,侯爷果然去宝姨娘院里了。” “自打文姨娘让侯爷吩咐人把两人院子间的墙砌了起来,那条路便只通宝姨娘的院子了,错不了。” 叶定宜听得扯唇,“他是个什么货色,谁还不知道么?” “在我这儿想不到任何办法,又不可能真让上下都干饿着。” “府里如今又只有宝姨娘还拿得出银子,他可不只能咬牙当机立断,‘委曲求全’了?” “还真没见过这种既想当那啥啥,又想立牌坊的!” 当初他不也是一边把她敲骨吸髓,一边觉得自己和闵心柔母子都受了天大的委屈? 只不过这一次苦主轮到叶宝宜了。 当然,叶宝宜这个苦主的苦,都是她自找的! 叶定宜想着,问冬青,“你白兰姐姐回来了吗?” “不会那么巧,让侯爷刚好撞上她吧?” 冬青道:“应该不至于。白兰姐姐肯定说完就会回来,不会多停留一刻。” “说不定,是让什么事情耽搁……” 话没说完,白兰就进来了,“夫人,我刚远远看见侯爷好像去宝姨娘院里了。” “还当他怎么也要留下陪夫人吃顿饭,装装样子呢,没想到连样子都懒得装了?” 叶定宜嗤笑,“我巴不得他不装,不然我岂不也得陪他吃窝头就咸菜了?” “窝头咸菜也还罢了,主要是看着他的脸就反胃。” “再说他在我这儿一两银子都弄不到,又已经等米下锅,可不只能立刻想其他办法,一刻也不敢耽搁了?” 顿了顿,“你跟叶宝宜说了吗?她什么反应?” 白兰点头,“说了,让她去留都自己决定。如果不留,夫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起来松了一口大气,虽然嘴还是很硬,说她的肚子只有她自己能做主。” “想要怀上可能是不容易,但想要弄掉,方法却多的是,根本防不胜防。” “不过王妈妈看起来有些动摇了,小声劝了她几次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还说万一伤了身子,以后再怀不上,可后悔都迟了。且看她们自己怎么考虑吧!” 叶定宜“嗯”了一声,“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且看侯爷回头是什么反应,又会不会传开。” “只要传开,就说明她们不管是自己舍不得,还是暂时被侯爷哄住了,都是她们告诉了侯爷。” “那……于孩子来说,可能也不全然是坏事吧。至少,能有机会到这世间看一看了。” 她已经给过叶宝宜机会了。 后面便不管是好是歹,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能自己承受了! 彼时王妈妈仍红着眼睛,在小声劝说叶宝宜,“……旁的也就罢了,最重要的,仍是小姐的身体呀。” “您不知道,多少女人就是怀头胎时不懂,给折腾掉了伤了根本,往后便再也怀不上了。” “您这还不是不懂没留住,是打算用虎狼之药硬生生给……您还这么年轻,万一往后真、真再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可是要后悔遗憾一辈子的,求小姐千万三思……” 第208章 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叶宝宜却仍是咬牙,“那也得先有以后,才能有后悔遗憾的机会。” “可我的以后在哪里,我自己都看不到,难道王妈妈你看得到?” “退一万步,就算将来我真会后悔,我也认了。那也总比让它生来就受尽苦楚的强!” 王妈妈眼睛更红了,“可小姐真的会后悔的呀。” “您这也是把您往后的路,都彻底给断了……” 叶宝宜狠声打断她,“断了就断了,什么大不了的。” “趁现在叶定宜还有点良心,不打算逼我生了,赶紧把药弄来,免得夜长梦多。” “等她反悔了,再来后悔,才真是迟了!” 王妈妈还待再劝,“药哪是那么好弄的,要不……” 就听得外面传来了翠翘惊讶得都有些变调了的声音,“姨娘,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叶宝宜忙和王妈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只不过叶宝宜的惊更多是惊怒,“难道叶定宜说话不算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真是个该死的小人!” 王妈妈的却是惊喜,“姨娘且先别说这个了,先去迎接侯爷吧。” 万一侯爷是想要留下孩子,因为孩子,还对姨娘都爱屋及乌了呢? 不然侯爷压根儿不用亲自过来。 直接打发人过来传话,甚至直接送一碗药来,不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叶宝宜无奈,只得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后,和王妈妈一起迎了出去。 果见孟少恒正大步朝她们走来。 虽然人明显比当初叶宝宜在福慧长公主府门前乍见他时,憔悴阴沉了很多。 身形也不再那么笔挺潇洒,眼里还有了明显的血丝和疲惫,再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 但他的相貌无疑仍是出众的,万中无一的。 可惜,他的心比谁都狠,他也厌恶极了她…… 叶宝宜一边咬唇想着,一边福了下去,“见过侯爷。” “不知侯爷贵脚踏贱地,忽然来我这儿,有何吩咐?” “侯爷直说便是,什么结果我都承受得住,也是我自找的!” 孟少恒见她终于有点骨气了。 虽然仍然厌恶她,总算好些了。 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吩咐,就是……刚好经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 “有吃的没?饿了,晚膳就在这儿吃吧。” 说完,便大步往屋里走了去。 王妈妈已是满脸喜色,“奴婢这边让人准备晚膳去,侯爷请稍等。” “姨娘也别站着了,快去陪侯爷说话儿呀。” 侯爷待姨娘可从没这般和善过,指不定,真能有转机呢? 叶宝宜却决定开门见山,“侯爷是因为孩子的事,才破天荒来我这儿的吧?” “放心,不用您说,我也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惹您生厌,也惹您的心肝儿伤心难过。” “所以已经吩咐王妈妈尽快去抓药了,您只管安心……” 孟少恒已是脸色大变,“孩子?什么孩子?” “又为什么要抓药,难道……” 这贱人是打算谋害柔儿腹中的孩子? 可她就算再蠢,也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就这样直接说出来吧…… 孟少恒还没反应过来,王妈妈已经“噗通”一声跪下了,“回侯爷,是我们姨娘,她、她有身孕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就是那一晚在、在大佛寺……” “但姨娘怕您因为不喜欢她,连带孩子也不喜欢,怕孩子生下来会吃苦。” “所以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还求侯爷劝一劝姨娘吧。不管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骨肉不是?” 说完,没忍住又道:“难道……夫人什么都没告诉侯爷?” “那您过来这是……” 孟少恒已经反应过来了,“又关夫人什么事?” 怎么会这么倒霉,就那一晚,就怀上了孩子? 让柔儿知道了,还不知道又得生气难过成什么样。 当然,她犯的错更大,他就是真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她也没资格再说什么。 可别的女人是谁也不能是叶宝宜这个贱人啊! 王妈妈忙道:“奴婢说、说错了,不关夫人的事,夫人什么都不知道。” “可姨娘却是真想打掉这个孩子,哪怕再舍不得,但因为知道侯爷不喜欢,也只能忍痛打掉。” “求侯爷就给这孩子一条生路吧,好歹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呀,虎毒尚且不食子,您……唔……” 叶宝宜终于再忍不住扑上前,捂住了王妈妈的嘴,“侯爷别听王妈妈胡说。” “我没有舍不得,也没想过求您,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所以我还是刚才的话,您只管放心便是。您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想让它生下来吃苦。” “正好皆大欢喜!” 孟少恒不等她话音落下,已换上了一脸的喜色,“为什么要打掉孩子,我又几时不喜欢它,不想要它了?” “这明明就是天大的喜事,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王妈妈,快扶你家姨娘坐下。她现在可劳累不得,激动不得。” 说着,还激动的搓起手来,“嗨呀,没想到我就顺便进来看看,便能有这样的大喜事。” “可太高兴了!这孩子也来得太及时了,说明府里从此以后,便要否极泰来,一顺百顺了!” 叶宝宜见他竟是真的高兴。 却仍不相信,抿唇道:“侯爷用不着这样,您又不是没有孩子。” “您对我的厌恶也人人都知道,我自己更知道,您没必要这样、这样……”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也足够孟少恒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没必要这样装了。 攥了一下拳头。 才失笑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装?我不看你,也得看自己的亲生骨肉吧?” “别以为就你们女人有慈母之心,我们男人也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多少没几分慈父之心?” “况我不是才说了,家里今年以来,一直都不顺,如今正是需要一件喜事冲一冲的时候么?” “我还在犯愁,一时间哪有什么喜事,没想到忽然就来了!” 孟少恒说着,还轻轻握住了叶宝宜的手,“我知道之前确实待你,过了些……” “但也怪不得我,谁喜欢被那样算计的?当然,我也有错,到底一个巴掌拍不响。” “所以,过去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吧,要紧的是现在和将来。” “你也别再多想,先安心养胎,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往后一定会待你们母子好的,怎么样?” 第209章 动摇了 叶宝宜没说话。 说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可从当初大佛寺那一夜到现在,拢共三个月不到而已。 却发生了这么多,改变了这么多。 她的痛苦、屈辱和后悔更是写都写不完。 叫她怎么让它过去,怎么都给忘了? 所谓男人也有慈父之心,就更可笑了。 远的不说,就说她爹早些年对叶定宜怎么样,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她作为受益者时当然觉得她爹理应如此。 可轮到自己的孩子,她就不敢冒险了。 一个不被自己父亲喜欢的孩子,等待它的会是什么,它往后的路又将多么难走。 叶宝宜连想都不敢想。 尤其她这个当母亲的还是做父亲的深深厌恶的。 她也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连想“为母则刚”都没有办法! 再者,侯府如今这个摇摇欲坠的样子,让孩子生下来喝风受罪么? 叶定宜还不会放过她。 文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第一个就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也生下孩子…… 叶宝宜终于一边抽回自己的手,一边哑声开了口,“我与侯爷,本来打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既然都知道是错误,当然不能一错再错,错上加错下去了。” “请侯爷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吧,我也不会给您添麻烦,自己会处理好的。” “反正您还有其他孩子,一样是喜事,将来还会有更多孩子,不是吗?” 孟少恒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了。 他都强忍着哄她了,还想怎么样? 给脸不要脸是吧! 但也只能继续耐下性子来,“是,一开始的确是个错误。” “可错误也不会一直错下去,是可以纠正,可以重新开始的。” “我也不瞒你,我现在对你,仍是厌大于喜,没什么感情。” “但这个孩子我既知道了,便是真心想要它。” 顿了顿,“除了我刚才跟你说的理由,还有一点。” “府里为什么会落得如今这样举步维艰的地步?归根结底,还是人丁太单薄了。” “我但凡能有几个亲兄弟帮衬,又怎么会独木难支,内外交困?” “如果朝中有亲兄弟守望相助,府里也有亲兄弟打理庶务,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府里岂不是想不蒸蒸日上都难?” 王妈妈在一旁听到这里。 不等叶宝宜再说,已插言道:“可不是这个道理,都知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尤其亲兄弟还打断骨头连着筋,是外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比的。” 孟少恒赞许的点头,“到底是经过见过的老妈妈,有你服侍你家姨娘,我也能放心了。” 随即看回叶宝宜,“所以,你只管放心养胎,放下把孩子生下来。” “我自己的亲生骨肉,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了它的!” “至于你,届时怎么着也是我孩子的亲生母亲,我难道会基本的体面都不给你?” “我也不会再纳新人了,余生都只有你姐姐、你还有文氏,我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 “都知道家和才能万事兴么!” 叶宝宜抿唇,“侯爷不必勉强自己,我已经接受现实了。” “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生来即受苦,有些话不用我说,侯爷心里也明白。” “所以,侯爷若真有那么一两分慈父之心,真念及这是您的亲生骨肉。” “就、就当不知道吧,显然如今不生,才是对它最大的仁慈!” 孟少恒烦得都想骂人了。 深吸了一口气,方沉声,“不生怎么可能是对它最大的仁慈,分明就是最大的残忍!” “再怎么着,它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无辜的。” “我们大人犯的错,也不该让孩子来承受!” 说着逼自己放缓语气,“澈儿如今已经算是毁了,文氏腹中这一胎,也说八成……是个女孩儿。” “那如果你腹中这一胎是男孩儿,便是我真正的长子,我怎么可能让他生来即受苦?” “我只会好好疼爱他,好好栽培他,将来让他顶立门户,光宗耀祖。” “当然,府里如今这个情况,也难怪你悲观。可我敢保证只是暂时的,最迟年底,一定都会好起来。” “你便连后顾之忧都没了……我也不逼你,你仔细考虑一下吧,我就先去书房了,明儿再来看你。” 孟少恒一气说完。 又吩咐王妈妈,“照顾好你家姨娘,不许让她再多思多想。” “更不许让她做傻事,不然我唯你是问!” 王妈妈明白孟少恒的意思是让她务必看好了叶宝宜,别让她真把孩子弄没了。 忙应了,“侯爷放心,奴婢理会得的。” “只求侯爷能记住您刚才的话,往后真能待我家姨娘和腹中的孩子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孟少恒沉声,“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当然会记住。” “也说得出,就做得到。” “行了,我先走了,不用送了。” 说完,又看了叶宝宜一眼,“好好保重身体,我明儿忙完了就来看你!” 方起身大步出去,很快走远了。 王妈妈这才收回目光,低头忙劝叶宝宜,“姨娘刚才也看到听到侯爷的态度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不能再说傻话。那不该有的念头,也必须都打消了,连想都不许再想才是!” 叶宝宜抿唇,“他什么态度了,也就口头上随便说说而已,妈妈难道还真敢信不成?” “他可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卖的,我这个他一向都厌恶的妾算得了什么?” “何况……” 王妈妈见她没再说下去。 知道她其实还是动摇了,毕竟哪个当娘的能不爱自己孩子的? 忙趁热打铁,“侯爷也不算卖亲妹妹吧,说句难听的,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想嫁岑老爷,还嫁不到呢。” “那样的金山银山,老些怕什么,不堪些又怕什么?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就是侯爷自己,在外面打拼时难道就不用受委屈,不用忍气吞声了?还不是一样的。” “何况妹妹始终要嫁出去的,算是外人,自己的女人却始终是自己人,也是绝不可能一样的。” 第210章 还想笑到最后 叶宝宜咬牙,“那我也不会蠢到真信他。” “不然谁知道哪一日,就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何况叶定宜多恨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绝不会让我好过的,不管我生不生这个孩子,都不会。” “那与其我们母子一起受苦,还不如我一个人承受!” 王妈妈压低声音,“小姐怎么还钻牛角尖呢?” “侯爷都说了,您这一胎如果是男孩儿,便八成是他真正的长子。” “文氏那贱人的肚子我瞧着是真圆,都知道肚子尖才是男孩儿。侯爷只怕也知道这个,没准儿还请大夫把过脉。” “不然他怎么会那般惊喜,一听说小姐有孕,便立刻和善多了?” “侯爷这个年纪,多少人的儿子都满地跑了,他却至今一个亲生儿子都没有,心里不急就怪了!” 叶宝宜冷哼,“他怎么没有亲生儿子了,大哥儿不就八成是?” “还八成就是文氏那个贱人给他生的,她已经抢得先机了。” “这胎就算是女孩儿,又能怎么着?” 王妈妈忙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万一不是真的呢?” “退一万步,就算大哥儿真是,他脸都毁成那样了,侯爷自己也说他算是毁了。” “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小姐见过哪个文官武将一脸的疤,连面容端正都做不到么?” 叶宝宜缓缓点头,“这倒是。说是人不可貌相,但朝廷选人,怎么可能连基本的标准都没有?” “若我这胎真能成真正的长子……” 越说越小声,“可叶定宜那贱人,她、她绝不会让我好过的……” “她可时刻都盼着我和文氏斗个你死我活,让她坐收渔翁之利。” “我可不想到头来,白为她做嫁衣!” 王妈妈嗔怪,“小姐先别急啊,夫人可至今没跟侯爷圆房的,生孩子怎么也得在您之后了。” “何况万一她不能生呢?” “我瞧着她应该也不会是个对孩子下手的,且再怎么着,也算亲大姨。那咱们哥儿便怎么着,都是能长成的。” “等哥儿长成了,您有了最强有力的靠山,还怕她干什么?” “到时候怎么斗倒文氏的,再怎么斗倒她便是了。笑到最后的,可才是笑得最好的!” 叶宝宜听得若有所思起来。 确实,她娘便说过,起手牌烂怕什么,只要一步一步稳打稳扎。 就不但有和牌的机会,还能和大牌,成为最后的大赢家! 王妈妈觑着她的脸色继续,“就是府里眼下的困难,细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侯爷终归是个有本事的,只是没人帮衬,今年可能确实也差点儿运道。” “才会弄得现在这个样子的。一旦有人拉他一把,一旦有了机会,翻身也就是转眼的事儿。” “夫人不是才去净尘师太那儿住了这么些日子回来?说不定,哪天净尘师太就会提拔侯爷了。” “不管夫人如今多恼侯爷,暗地里怎么怄气,她都只能夫荣了才能妻贵,所以她一定会全力帮助侯爷高升的。” 叶宝宜点头,“嗯……凭她嘴上怎么说,心里都明白她没有退路,也不可能真和离。” “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侯府好好的,让侯爷好好的。不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就是净尘师太那般尊贵,怕不是好求的……” 王妈妈道:“这就是夫人的事儿了。” “但您也不能闲着,眼下除了好好养胎,便是也替侯爷分忧,让他也记您的好了。” 叶宝宜不情愿起来,“妈妈的意思,……难不成是让我拿银子出来,把府里的烂摊子撑起来?” “我才不要,又贴钱又劳力的,我又不是冤大头。” “叶定宜可是夫人,都不当这个冤大头!” 王妈妈忙劝,“这只是暂时的。” “等侯爷翻了身,自然用不着小姐再贴。且为了面子,没准儿还会把您贴的加倍还给您。” “可过了这个时机,您以后就算做再多,只怕也没用了。都知道雪中送炭最可贵,锦上添花谁记得?” “您还怀着孩子,侯爷到时候只会更感激您的付出,岂不是想不得到他的真心都难了?人心可都是肉长的。” 叶宝宜仍皱着脸,“那他要是翻不了身呢?” “尤其我的银子也有限,留着可是关键时刻保命的。” “真有金山银山还罢了,随便拿些出来也无妨,问题这不是没有吗!” “且妈妈之前不还一再劝我,务必把银子藏好了,以防万一吗?” 王妈妈道:“这便叫此一时彼一时。” “之前是小姐什么倚仗希望都没有,眼看船要沉了,当然要早做打算。” “所以我才劝您去向夫人求放妾书,把嫁妆都给她,只余一个小庄子也行。” “但现在您有倚仗了,还大有胜算,因为侯爷正好还恼着文氏那贱人。那补一补船上的破洞又何妨,补好了您也受益不是?”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您不能先开这个口。” “得等到侯爷实在撑不住了,向您说起时,您再开口也不迟,——毕竟都知道现在就您有银子。” “您还得顺便也诉一下您的苦,让他知道您也不容易,几乎是倾尽所有在帮他了。” “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叶宝宜再次不说话了。 认真思考起王妈妈的话来…… 次日起来。 叶定宜象征性的到嘉禧居,隔着门给郭氏请了个安。 便回到自己院里,焚香净手后,抄写起佛经来。 到得下午,她就听说了孟少恒让人往叶宝宜院里送燕窝的消息。 也不知他是往哪里弄来的买燕窝的银子? 可见孟少恒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为了哄叶宝宜拿银子出来填窟窿,也是下大本钱了! 如此一来,阖府便都知道宝姨娘也诊出身孕的消息了。 自然,闵心柔也知道了。 听说气得把茶盅都砸了,气过之后,又大哭了一场。 还弄得动了胎气,把白妈妈都要急死了。 偏还不敢回了孟少恒请大夫,省得再招来孟少恒一顿骂。 叶定宜得知闵心柔只差气疯后。 痛快之余,心情却略微有些复杂。 与白兰道:“还以为她叶宝宜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生来受苦呢,没想到……” “呵,没想到转头就说了,我当时心里还不舒服,简直就是庸人自扰!” 第211章 当人渣也需要天赋的 白兰忙笑道:“夫人千万别这样说自己,不管她怎么选,您守好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就够了。” “再说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心里肯定还是舍不得、还是爱的。” “加上侯爷昨儿在她院子待了那么久,肯定好一通花言巧语巧舌如簧。” “她当然招架不住了,——当初她可是真喜欢侯爷的,现在只怕也还心存幻想呢!” 叶定宜扯唇,“倒也是。” “只要孟少恒安了心哄人,还是基本都能哄好的。” “这不除了花言巧语,立刻还付诸行动,送了燕窝去?虽然到头来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嘲讽一笑后,继续,“又的确是亲生骨肉,心里也像你说的,只怕还有幻想。” “如今还多了肉眼看得见的希望,当然很容易就动摇了。” “行吧,怎么着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既是自己的选择,往后是好是歹,都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白兰笑道:“夫人这样想就对了。” “您可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回报’她而已,所以从头到尾都问心无愧。” “接下来您也什么都不用管,只消等着看戏即可。” “文姨娘冷静下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看她们谁更技高一筹了!” 叶定宜冷哼,“反正都不是省油的灯,骨子里也一样的恶毒。” “一定能斗得有来有回,十分精彩的。” “我们且等着看就是。” 说完便打住这个话题,看向了冬青,“让周大叔备车,明儿我们去庄子上看一看吧。” “石青云不是说地都已经翻好,水渠也已经引好,只等凉快了先把鸭子和鹅养起来。” “等有了足够的肥料,再培育烟苗么?” “他带着人辛苦了这么多天,我也该去看看,犒劳一下他和大家伙儿才是。” 冬青笑着应了,“好的夫人,我待会儿就去让周大叔备车。” “那,要把如梦姐叫上一起吗?” “如梦姐这些日子也够累的,很该让她松散松散了。” 叶定宜笑起来,“石青云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呢,怎么都向着他?” “仔细回头如梦恼你们。” 冬青忙笑道:“石大哥可没给我们好处,纯粹是觉得他人好,如梦姐也好。” “想早点儿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已。” 白兰也笑,“就是,我们可是如梦姐的娘家人,怎么可能真向着外人?” “只能是因为石大哥这个‘外人’足够好,想早点儿把他也变成自家人了。” 叶定宜笑着点头,“这倒是,这样的良人可不能真让如梦错过了。” “那让周大叔待会儿就去跟如梦说一声吧,让她该安排的提前安排一下。” “明儿再早些去买上半头猪一腔羊,带去庄子上,让大家都好好吃一顿。” 主仆仨又说了一会儿话。 便到了晚饭时分。 绿枝忽然进来了,“夫人,侯爷又去宝姨娘院里了。” “听说王妈妈下午就打发翠翘送了银子去厨房,让整治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再备一壶酒。” “看来是早就料到侯爷晚上会去了。” 叶定宜点头,“知道了,咱们也摆饭吧。” 等绿枝应声出去了,她方扯唇,“看来都不用孟少恒开口,已能达到目的。” “让叶定宜主动就拿银子出来填窟窿了。” “也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这么管用,我都想学一学了。” 白兰失笑,“让夫人学,夫人也不会学的。” “您也学不会,只有人渣才学得会。” 叶定宜笑着赞同,“也是,当人渣也需要天赋的,我还是算了吧。” “对了,晚饭大厨房吃什么,仍是窝头咸菜不成?” “真是可怜见的,都多少天没见油星儿了?幸好这样的日子应该马上到头了。” “就是不知道文姨娘屋里到时候吃不吃了?不吃吧,只能饿肚子;吃吧,吃人嘴软,往后便再硬气不起来了。” 说得白兰和冬青都笑,“到时候夫人不就知道了?” “说不定,文姨娘就有那个骨气,硬是不吃呢?” “总归咱们一直有好戏看就够了……” 翌日吃过早饭。 叶定宜便带着白兰和冬青,车轻马快的出了门。 随后,她们先去作坊接上如梦,再直接出了阜成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蓝天绿树,渐渐还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了。 看得叶定宜心情都好了起来。 笑着问如梦,“怎么一直不说话,难得给你放一日假,不高兴呢?” 如梦轻笑,“高兴的,多谢夫人体恤。” “只是……大热的天儿,我宁愿在房间里多睡会儿。” 叶定宜看着她,“宁愿多睡会儿是假,怕见某个人才是真吧?”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妄自菲薄,彻底想通呢……” 忽然想到这话只怕又要招来白兰冬青说她‘丈八烛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 忙打住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今儿既是出来松散的,那就高高兴兴的。” 如梦笑着应了,“自然要高高兴兴的。” “别看我说是在京城待十几年了,其实今儿还真是第一次出城来。” “倒不想,城外的风光比城内更要好得多。” 白兰冬青笑着附和,“我也觉得城外风光更好。” “风光还罢了,关键城外凉快呀。城里这阵子是真热,到底啥时候才能立秋呢?” “以为立秋就凉快了?想得美,没听说立秋后,还有二十四个秋老虎呢……” 主仆几个说说笑笑的。 哪怕车程稍长,偶尔还会有颠簸,也不觉得难熬。 却是又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忽然听见外面周大叔跟人打招呼,“……还真是沐爷和高爷呢?” “我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后再是高凌带笑的声音,“我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想着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没想到嘿,就有这么巧。周大叔你们这是去哪里呢?” “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猪肉羊肉?可是打算要去哪里大快朵颐?” 周大叔笑道:“是夫人打算去庄子上看看,再犒劳一下底下的管事和庄户们。” “……夫人当然在车上,我这就禀告夫人啊。” 第212章 对视而已,又不是天雷勾动地火 白兰冬青在车上把周大叔的话一字不漏都听见了。 哪还需要等他禀告? 双双看了一眼叶定宜后,白兰便撩起了车帘,“沐爷、高爷,好巧。” “我们打算去到庄子上后,猪肉就用来炖,羊肉则用来烤着吃。” “还打算钓一些鱼起来烤着吃。” “不知二位爷得不得闲?若是得闲,不如一起去我们的庄子上,随意吃点儿喝点儿吧?” “就当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高凌骑在马背上,都没看沐沣。 已直接笑起来,“好啊,我们这趟的公务已经忙完了,明儿再回去复命都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蹭夫人的吃喝,也蹭夫人的好地方,小小松散一下了。” 说完了,方装模作样的看向沐沣,“爷,您怎么说?” 沐沣晲他一眼后,重新看回车上的叶定宜,“那就添麻烦了。” 叶定宜微微一笑,“沐爷不必客气。” “那周大叔,继续走吧。就委屈沐爷高爷跟着我们的马车了。” 等自作主张的某人在她的冷晲下,讪笑着放下车帘后。 她方无声吐了一口长气。 然心跳却仍是砰砰的,有种失控得一时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感觉。 不由暗暗唾弃自己。 怎么回事儿,以往也没失控成这样啊? 不就一下对视上了,不就只是个眼神猝不及防的交汇吗? 竟然会油然生出这种感觉来,又不是天雷勾动地火…… 彼此这不是才见面没几天,照理不该这样才是! 好在剩下的路程足够长,又到底隔了一层车壁的。 就算叶定宜老是觉得有双眼睛跟能透视似的,仍一直看着她。 等到终于到了庄子上,下车时,她依然还是调整好了状态。 至少表面上,看不出多少异常了。 石青云很快得到消息‘夫人来了’。 笑眯眯的大步迎了出来,“夫人,大热的天儿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有什么吩咐,只管打发人来给我说一声也就是了。” 等看到一旁的如梦,便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了,“莲花儿,你也来了!” “没热着吧?快屋里去喝点水,凉快一下,我再让人给你切些凉瓜来啊。” 如梦让他众目睽睽之下也毫不掩饰的偏爱,弄得脸都红了,“我还好,倒是夫人热着了。” “夫人,我们先屋里去吧。” 叶定宜笑着“嗯”了一声。 看向一旁的沐沣和高凌,“我们先去梳洗。石大哥,这是沐爷和高爷。” “他们是我的贵客和朋友,也算帮过如梦的,你先带他们也去梳洗。” “有话等都凉快了,再慢慢儿说也不迟。” 石青云只看沐沣和高凌的长相气质,便知道二人非富即贵,绝非凡人。 何况叶定宜还特意吩咐了。 他当然省得厉害了。 依依不舍的看了如梦一眼。 便笑着上前,不卑不亢的招呼起沐沣和高凌来,“沐爷高爷请随我来。” “地方简陋,还请二位爷千万别嫌弃才是。” 一行人于是鱼贯进了院门。 很快,还有庄户家的媳妇子们送了热水、瓜果来。 叶定宜他们带来的猪肉羊肉,也让石青云吩咐庄户抬到外面的大树下。 热火朝天的整治了起来。 只是叶定宜一行来得迟,就算人多力量大。 切肉切菜的、掌勺的、借桌椅碗筷的、清洗的人们都各司其职。 要把肉都炖好烤好,也是需要时间的。 叶定宜身为主人家,总不能把沐沣和高凌一直干晾着。 于是让石青云备了鱼竿鱼饵,请了他们去旁边的小溪边钓鱼。 沐沣等到现在,可算找到机会与叶定宜说话了。 把鱼竿刚扔进水里,就冲高凌使了个眼色。 高凌立刻会意,笑着问起石青云来,“石管事,我们的马拴在这里没问题吧?” “我看前面的树下青草多,要不我牵一匹,你帮我牵一匹,把它们拴到那边去?” 石青云当然说好,“高爷继续钓鱼吧,我可以牵两匹的。” 高凌忙笑,“我们的马有点儿认人,还是我和你一起吧。” 再看一旁白兰和冬青也十分上道,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带着如梦也往一边去了。 他就越发笑开了。 看来这次他家爷的春天是真要来了。 他的谢媒大红包,看来也是真的稳了! 叶定宜不防眨眼间,小溪边便只剩了自己和沐沣。 尤其她还能明显感觉到,沐沣一直在看着她。 她的心跳便又乱了,都不知道怎么才挤出了声音来的,“那个……沐爷渴吗,我去给你拿点儿水来吧?” “真是,一个个说跑就跑了,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沐沣见她手脚都快不知道怎么放了。 耳朵和脖子也红红的。 手和心都一下子痒痒得厉害。 清了清嗓子,方道:“我不渴。” “其实是我让高凌避开的,因为有话单独跟你说。” “上次你提醒后,我着重查了一下四皇子。发现他的确没有什么破绽,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但正如你所说,他们母子都从不出挑也从不出错,一切都刚刚好,反倒问题更大。” 叶定宜这下顾不得不自在了。 忙道:“那你都发现什么问题了?” “你禀告给太子殿下了吗,太子殿下信你的话吗?” “兹事体大,说句残酷的,便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你可一定要劝太子殿下提高警惕,未雨绸缪才是。” 沐沣本来是怜惜她都快熟了,才决定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的。 见她这般上心此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毫不保留的关心他担心他。 也因此果然不害羞了。 他的心却痒痒得更厉害了,只恨不能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片刻,他方再次开了口,“我禀告给殿下了,殿下也信了。” “因为我查到的一些东西基本算是铁证如山,由不得殿下不信。” “何况殿下本来也英明,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 “殿下还让我一定要代他当面向你道谢,等将来有机会了,他再亲自向你道谢。” 叶定宜听得太子信了她的提醒。 松了一口长气,“只要太子殿下肯信,谢不谢的都无所谓。” 只要提前有所防范,相信将来结果一定会大不一样! 第213章 天热,不止马燥,人也燥 沐沣笑道:“怎么可能谢不谢的无所谓,如此大恩,肯定要谢,还要重谢的。” “连……咳,以身相许都不够,还得再重谢其他才是。” 叶定宜脸又热起来,“沐爷真会说笑。” “怎么半天都没有鱼咬饵呢,别待会儿万事俱备,只等鱼了。” “却一条都没有,可就闹笑话儿了。” 沐沣也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鱼竿,“可能这会儿还算凉爽,鱼都藏着。” “等待会儿热起来,不得不浮出水面透气,自然就多了。” “你之后几日在宝华寺,都还顺遂,没受什么委屈吧?” “我也顺便查了福慧长公主和长乐县主,发现福慧长公主一直都在暗中替皇后母子联络官员。” 顿了顿,“当然,现在知道她不只是替皇后母子联络,而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但长乐县主却是个表里不一的,表面上温柔和气进退有度,人人都夸。” “实则私下脾气性子都极差,对身边的人更是非打即骂。” “我就怕她给你委屈受,会迁怒于你。” 叶定宜见他时刻不忘关心自己有没有受委屈。 心里一暖,笑道:“怎么我在沐爷眼里,这么弱小无用,随时都会受气受委屈不成?” “没有的事,单论品秩,我比长乐县主还高呢,她怎么可能动辄给我气受?” “我也不是软柿子,随便谁想捏就能捏。” “何况还是在师太的地盘儿上,她就更得注意收敛了。” 说着一咝,“倒是长乐县主私下性子那么差吗?” “我还想着她能人人称赞,总有过人之处,至少也得胸襟修养过人才是。” “没想到,原来是演起来过人。” 沐沣嘲讽扯唇,“她母亲就是个表里不一,欺软怕硬,自私自利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她怎么可能好到哪里去?” “我也懒得理她们,只要知道你的确没受她的气就够了。” 叶定宜忙道:“懒得理还是要时刻留意着的,不打没准备的仗么。” “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家都知道的‘好’起来,然后光明正大站到人前?” “老是这样韬光养晦,也不是长久之计……不是,我就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沐爷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啊,我知道我不该打探,我其实也什么都不想知道,真的!” 果真面前的人早已让她打心眼儿的放心、信任。 所以才会这般嘴比脑子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么? 沐沣笑起来,“你怎么不该了?” “才帮了我们大忙,问什么做什么,都是该的。” “殿下也没打算一直‘病’下去,早就在计划痊愈于人前了。” “只是需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一个不至惹人怀疑,又能利益最大化的时机。” 叶定宜点头,“兹事体大,确实得加倍谨慎才是。” “……是不是有鱼了?……好吧,还是没有,看来今儿这烤鱼是吃不上了。” 沐沣见她脸都皱成一团了。 忙笑道:“这里是活水,钓鱼可能是有点儿难。” “不行待会儿让高凌削几根尖叉,试试能不能叉起鱼来。” 叶定宜吐一口气,“那还不如弄渔网来网呢。就算网不起鱼来,我还不信连个虾蟹都网不到了!” 沐沣见她噘着嘴,越发显然娇俏可爱。 实在忍不住想上手了。 不远处的大树下,却忽然传来了马儿的嘶鸣声。 徇声一看,却是两匹马儿不知道什么原因,你踢我我啃你的打了起来。 偏高凌也不知去了哪里,半天都不见过去阻止它们。 沐沣只得暂时压下心里的旖念,对叶定宜扔下一句,“我过去看看。” 便急匆匆走了过去。 叶定宜见状,忙也跟了上去,“我也去,万一能帮上忙呢?” 两人很快赶到了大树下。 就见说是厮打,其实是沐沣的马儿一直围着高凌的马儿在打转。 高凌的马儿明显非常生气了,也不能阻止沐沣的马儿继续上前。 随后,它更是一边高声鸣叫着,一边扬起前蹄,冲高凌的马儿展露起它颇为伟岸的……咳,本钱来。 这下沐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叶定宜了。 只能摸着鼻子小声,“那个,烈焰这几天……性子是有些燥。” “但最多也就踢一踢马厩,与别的马儿打架生事什么的,所以我才骑了它出来。” “高凌平时也不骑这匹马的,是他的马这几天病了,才临时换了这匹,没想到……” 叶定宜已不但脸,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片刻方挤出声音,“天儿热么,人都燥,别说马儿了……不是,我意思是,还是先给它们分开吧?” “也省得真给打坏了……这个我真帮不上忙,要不我去叫人吧?” 早知道刚才她说什么也不跟过来了。 谁能想到两匹马不是在打架,而是……这也太尴尬了吧! 沐沣应了,“行,我先把它们分开。我分得开,你不用去叫人。” 说完,便勒住烈焰,再解开它的缰绳,低声喝命它,“去周围转一圈,不叫不许回来!” 幸好烈焰受动物本能控制燥归燥,还是听话的。 讨好的蹭了蹭沐沣,便自顾跑远了。 它一跑开,高凌的马儿是母马,本来就温顺,也跟着安静下来。 沐沣这才看向叶定宜,“那个,畜生不懂事,你别跟它们一般见识。” 叶定宜仍尴尬得不行,还得强撑着,“我自然知道它们不懂事。” “所以沐爷不用替它们道歉,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我们还是回去继续钓鱼吧……” 一边说,一边已转身往回走。 却因太慌乱,没注意脚下,才走出两步,就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然后不受控制的直直便往地上栽了去。 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而是让一只炽热宽大、骨节分明的手往腰上一捞,再往上一带。 整个人便已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叶定宜霎时空白一片的脑子这才恢复了意识。 但仍惊魂未定,“呼……” 真是好险,她都以为自己摔定了。 关键摔痛了还是次要的,得多狼狈多丢脸,简直不敢想。 万幸! 第214章 实在情不自禁 叶定宜庆幸完。 立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和沐沣此刻的姿势是多么的亲密,又是多么的暧昧了。 忙想推开他,“那个……幸亏沐爷眼疾手快,不然我少不得要摔个狗啃泥了。” “真的很感谢,现在,还请沐爷松开吧。” “也省得……” 沐沣的手却仍牢牢扣着她的腰,“省得什么?” “省得让人看见了,误会吗?” “可我本来就对你有所企图,你对我,也并非全无感觉。还有什么好怕误会的?” 叶定宜见他说着,还贴自己更近了。 近得她甚至能隔着衣裳,感受到他肌肉的轮廓和热度。 忙下意识往后仰,“不、不是……我没、没感觉……” “这样也太、太热了,沐爷还是松开吧……” 沐沣的声音越发沙哑了,“天儿本来就热,既然反正都热,松不松开也没差别了。” “再说刚才不是你说天儿热,别说马儿燥,人也燥的吗?” “我这会儿就特别的燥,特别的渴,想尝一尝……想……可以吗?” 虽然嘴上在征求叶定宜的意见。 心里却已经在发狠,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要立刻尝一尝她。 都要立刻至少先吃到点儿甜品、小点什么的。 他可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晚起,就时不时……时不时在做那样的梦了。 刚开始时,梦里的人还看不清脸。 后来,脸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活。 他也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自以为的那般清心寡欲,只是之前没遇上那个人而已…… 总算现在人终于在自己怀里,还贴得这般紧,周围也没人,更不是什么佛门清净之地。 他说什么也不要再忍了! 叶定宜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叫她怎么说,好像说可以也不行,不可以也不行。 早知道,刚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过来,可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啊…… 所以都是烈焰的错! 青天白日的,干嘛非要骚扰人家母马。 弄得它的主人都跟着受刺激,也不知到底是马肖其主,还是主肖其马…… 叶定宜胡思乱想间,沐沣的脸已越凑越近。 显然是不打算等她回答,等她同意了。 可真的不行,她至今仍没打算接受他,将来指不定也不会接受…… 但如果她拒绝了他,以他的自尊自傲,会不会…… 等沐沣灼热的气息喷到叶定宜脸上时,她终于还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的唇便感受到了温热的、清冽的触觉。 她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起来。 原来、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不但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有些…… 叶定宜忽然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了沐沣。 沐沣正是满心投入与激动喜悦的时候,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让她给推开了。 总算清醒过来,“怎么了?是觉得我太冒犯了吗?” “对不起,我实在情不自禁。我也不后悔,再来一次还是会这么做。” 叶定宜又退开了两步。 方低声,“不好意思,我刚鬼迷心窍了。” “沐爷千万别误会,我、我还是之前的话,我不会接受你。” “所以你还是迷途知返,去找那个真正适合你、会陪伴你一生的女子吧!” 真的不能再冲动,不能再放任了。 如果懦弱能让自己再不受到伤害,再不重蹈覆辙。 她情愿懦弱到底! 沐沣见叶定宜竟还要推开自己,再也忍不住沉下脸来,“你确定是鬼迷心窍,而不是情不自禁?” “骗骗别人得了,难不成还打算连自己也一起骗?” “可惜你别说骗不了我,连你身边的人都骗不了,就更别说骗你自己了!” 叶定宜咬牙,“我什么时候骗自己了?” “说得跟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什么都知道。” “可惜不是,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自己最明白自己!” 沐沣冷笑,“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我只要知道你心里也有我,也为我脸红心跳就够了!” “不然你刚才为什么会主动闭上眼睛?为什么没有直接拒绝我?” 叶定宜说不出话了,“我、我……” 但很快,她已重新组织好了语言,“我刚才只是本能罢了。” “就跟你们男人会、会有本能一样,我们女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也跟、跟你的烈焰面对的是一匹并不熟悉的母马,依然会、会……那样一样。” “换句话说,刚才如果不是你,而是别的男人,我又正好不讨厌,气氛也正好到了。” “我也可能、可能……” 后面的话,在沐沣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到底说不下去了。 沐沣这才再次冷笑,“怎么不说下去了?” “承认你对我也情不自禁,就这么难吗?” “我又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让你这般避如蛇蝎,甚至不惜贬低自己?” 叶定宜咬唇,“不是……但也没、没有情不自禁,就只是一时脑热罢了。” “沐爷你这样的人品才貌,真值得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何必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说实话,虽然孟少恒和闵心柔如今已大不如前,目测反目成仇也是迟早的事儿。 让叶定宜心里大是解气、痛快。 但她心里还是不无感慨的。 还以为他俩上辈子十几年都拆不散,十几年都恩爱如初,怎么着都是真心相爱。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改变的。 却不想,他们的所谓真心也是如此瞬息万变。 那沐沣的真心,就能保证一辈子不变不成? 所以她还是那句话,与其将来反目成仇千疮百孔,不如直接不要开始! 沐沣早就知道叶定宜的心结,知道她是惊弓之鸟了。 还是没想到,她的心结会深到这个地步。 那她受到的伤害,她心里的伤痛,自然也远比他能想象的,还要深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接受他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重拾她信心重塑她身心,堪比让她凤凰涅盘、浴火新生的过程。 哪怕再漫长,因为他认定了她,也只能一步一步来…… 沐沣再次决定先不逼叶定宜了。 他直接岔开了话题,“你的那个管事,倒还不错。” “又能干又会来事,你打哪儿弄过来的?是个可造之材!” 第215章 你的心结呢,什么时候能解? 沐沣的话题跨度太大。 让叶定宜不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但能岔开话题,冲淡一下尴尬和微妙的气氛。 她当然是愿意的。 忙答道:“石大哥叫青云,是如梦的表哥,也是她打小儿约定的未婚夫婿。” “只是当年他们的家乡遭了水灾,二人不幸走失了。之后石大哥便一直天南海北的在找如梦。” “幸好辗转多年,总算还是让他找到京城,找到了如梦。所以很感激我,自愿留下替我管事。” 沐沣点头,“难怪你之前会说我和高凌也算帮过如梦的,他随后也那么郑重的谢我们。” “他们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生离那么多年都能重逢。” “不过我看如梦的样子,好像有点躲着他。他们不该更珍惜这别后重逢的时光吗?” “早点成婚,我们也好讨一杯喜酒喝,沾一沾喜气。” 叶定宜苦笑,“如梦有心结呢,总觉得自己……太脏,配不上石大哥。” “再就是,她觉得自己不能生了。就希望石大哥能尽快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尽快生儿育女。” “好歹把石大哥和她母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沐沣听得皱眉,“石青云既能坚持多年天南海北的找她,可见非她不可。” “我刚才瞧着,石青云看她的眼神也满是情意,这可是装不出来的。” “那她何必还要钻牛角尖,当初又不是她想沦落青楼的,她也是为了生存不得已。” 顿了顿,“至于血脉延续,有当然最好,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 “难道延续了将来他们死了,能活过来不成?” “说到底到头来都会变成黄土一捧,那身后何必还管身前事?” “就是他们的亲人泉下有知,只怕也只希望他们余生能过得好。毕竟两人能重逢,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叶定宜没想到沐沣的想法竟然跟自己全部一样。 扪心自问,这种精神上不约而同的共鸣,真的让人心里想不掀起涟漪都难…… 她忙压下心里的触动,笑赞道:“沐爷能这般想,真的很难能可贵!” “我们也是这样劝如梦的,可惜好说歹说,都不管用。” “她的心结太深了,也太妄自菲薄。其实她又漂亮又能干,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要我说,明明该是石青云配不上她才是。” “只盼她能早日解开心结,早日跟石青云结为夫妻,白头到老吧!” 沐沣等叶定宜说完了,方看着她,道:“那你呢?你的心结,什么时候才能解?” “也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妄自菲薄,自我贬低?” “劝别人时这么会劝,怎么轮到自己,就退缩不前了?” 叶定宜笑不出来了。 她怎么忘了白兰冬青能这样说她,其他人自然也有可能会说? 片刻,她方干笑,“说如梦和石大哥就说他们,怎么扯到我头上了。” “我没什么心结啊,我也挺好的,沐爷还是别开玩笑了。” “我好像听见在喊吃饭了?都这个时辰了,沐爷肯定早饿了,那我们快过去吧。” 说完就想走人。 沐沣还待再说,“我可没开玩笑……” 但确实听见冬青的声音越来越近,“夫人——沐爷——你们在哪儿呢?” “可以吃饭了……夫人……沐爷……” 叶定宜还应起她来,“我们在这里,这里……马上过来!” 沐沣只得把后面的话咽回去,跟上了她。 行吧,今日也算有所突破,至少亲上了。 那春天都来了,夏天还会远吗? 回到庄院门口的大树下,石青云已指挥大家伙儿把桌椅都摆好,凉菜也已上了桌。 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肉香味儿。 香得高凌直吸气,“要不说这样的大锅大灶做菜就是香呢,我待会儿一定要多吃两碗。” “爷您呢,是也在这里吃,还是去屋里跟夫人一块儿吃?” “夫人,我家爷身体还未痊愈,怕在外面太热会中暑。您应该不介意他到屋里,跟您一块儿吃吧?” 两人才单独相处了那么久,肯定已经有突破了吧? 那更得趁热打铁了! 叶定宜迟疑片刻,方强笑,“沐爷大病初愈,是不能热着了。” “但我们都是女流,沐爷一起用的话,怕是不方便。” “要不,在门厅摆一桌,让石大哥陪沐爷高爷一起用?” 真她和沐沣一桌,白兰冬青如梦和庄头娘子便不好一起了。 那岂不只剩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叶定宜光想一想那画面,都觉得要如坐针毡了。 要是沐沣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幸好不等高凌再说,沐沣已先道:“那就在门厅摆一桌吧。” “我正好有几句话,想跟石管事说。” 叶定宜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石青云则笑着叫人抬起桌椅来。 很快,所有人都落了座。 叶定宜主仆几个加庄头娘子的席面摆在了正房外的回廊里。 沐沣三人的摆在门厅里。 加上门外庄户们共计坐了八桌。 大家都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自家酿的米酒,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看得叶定宜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笑着跟白兰几个道:“果然得人多,吃起饭来才更有意思。”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都想在这儿住上几日再回去了。” 又赞桌上的红烧蹄髈做得好,“看着卖相一般,味道却是绝了。” “都能去春熙楼当大厨了!” 庄头娘子忙笑,“夫人这话可不敢当。” “我们都是粗笨人,哪敢跟春熙楼的大厨比。” “也就夫人偶尔吃个新鲜,不嫌弃罢了。” “夫人也可以住上几日再回去呀,我们这儿早晚还是挺凉快的。” “十里外还有个涵洞,凉快不说,风景也好。可以让我当家的撑了船,带夫人去瞧瞧。” 叶定宜笑着摆手,“我倒是想去,但确实得回去忙其他事,最多也就今晚留宿。” “只能下次有机会时再去了……” 话没说完,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隔着院子正眉眼含笑看着自己的人,果然不是沐沣,又是谁? 第216章 谁让我喜欢,固执也喜欢 见叶定宜看过来,沐沣的眼角眉梢就更柔和了。 还冲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叶定宜只得干笑着,也冲他举了举杯。 然后立刻收回了视线,还有意偏了一下身体,正好让庄户娘子将她的身体给挡住。 这才无声吐了一口气。 吃完饭就送客吧,不然老是这样,真的太、太……不自在了。 关键她是真怕自己万一一个动摇,就扛不住了…… 一时饭毕。 却是没等叶定宜开口送客,沐沣已先辞行了,“还得忙其他事,就先回了。” “等忙完了,再找机会去见你。” 叶定宜忙摆手,“不用了,沐爷只管安心忙你的正事去。” “我、我也没什么好见的。等实在有事了,自会让冬青传信告知的。” 沐沣挑眉,“可我觉得你有很多好见的,巴不得能天天见到你,时时见到你。” “本来今晚我也打算去见你的,没想到正好遇上了。” “还相处了这么几个时辰,心里已经很满足。” 顿了顿,“我今儿也不逼你了,省得你各种不自在。” “但你空了还是好生想一想,人生苦短,把时间浪费在钻牛角尖上到底值不值得吧。” “当然,我以后也会争取做得更好,给你有再冒险尝试一次的勇气!” 叶定宜便知道他其实没有其他事,只是为了让她自在些。 才决定先行离开了。 她抿唇低声,“那我也劝沐爷一句,人生苦短,别把时间浪费在注定没有结果、也不值得的人身上吧!” 还当沐沣又要气得连珠带炮的问她。 不想他却只是宠溺一笑,“你呀,可真是有够固执的。” “不过谁让我喜欢呢?固执就固执吧,固执我也喜欢。” “好了,我先走了,回头再去见你。” 说完便果真不再逗留,转身很快大步走远了。 叶定宜这才抚着胸口,吁了一口气。 真是,走人之前都不忘再来一句‘谁让我喜欢,固执也喜欢’。 这是生怕她……动摇得不够厉害是吧? 本来他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那么多小细节,能随时在意她的感受,就已经够让人窝心了…… 石青云指挥众人把剩下的肉菜都分完,残局也都收拾完。 叶定宜也已小憩完,恢复了精神。 二人便坐到堂屋里,说起此行的正事来。 石青云先道:“暂时是养了一百只鸡,鸭和鹅各三百只。” “因为如今天气热,怕养得太多出问题。” “打算等九月十月后,再多养几百只,正好如今养的也长成了。” “便可以蛋也好,肥料也好,都源源不断了。” 叶定宜点头,“石大哥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把鸭和鹅养在后面那片树林也正好,旁边就是小溪,又正好是下游。” “不过还是得注意卫生,到底百十口子人呢,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石青云笑道:“夫人放心,我每天都安排了专人打扫。” “既是为了卫生,也是为了收集肥料。” “等回头烟苗开始移植后,可需要大量的肥料,必须得打现在就开始准备起来。” “那条小溪也只夏日才有点细流,其他时候根本没有,影响不了大家的饮用水。” “不然我之前也用不着为了水源,去跟周围的几家打交道了。” 叶定宜笑赞,“要不说石大哥周全呢,我想得到的你通通都能想到,我想不到的你也能想到。” “等待会儿凉快了,我去看一看鸡舍鸭舍吧。” “对了,我看好多地里都已经挖成了一垄一垄的,就是为了后面种烟吗?” 石青云一笑,“夫人聪明,不点都通。” “当然要趁如今还不是太忙,该准备的都先准备起来了。” “只是鸭绒鹅绒的收集还早,如今准备也没用,只能慢慢来。” 叶定宜忙道:“本来也没打算一口就吃成金娃娃,慢慢来便是。” “我们又不赶时间,又不等米下锅,本来图的就是一个细水长流。” 石青云笑着点头,“有夫人这话,我就安心了。” “要不说跟对人很重要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石青云便坐不住了,“那个,夫人,如果没事儿了,我就先出去了?” 他还没找到机会单独跟莲花儿相处说话呢! 叶定宜失笑,“看你急的,如梦又跑不了。” “而且本来我是打算今儿就赶回去的,想着你和如梦难得一见,这才决定留一晚,明儿再回去。” “都这样帮你了,你就不能争气一点,早日让我们喝上喜酒?” 石青云苦笑摊手,“我也想啊,这不是还差火候,只能继续努力么?” “好在人现在就在我眼皮底下了,只要我不放弃,总有心想事成那一天的!” 说着一顿,“倒是夫人您,如此支持鼓励我,劝莲花儿时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差比我还上心了。” “怎么轮到您自己,却也钻起牛角尖来?您这便是劝别人时一套一套,轮到自己时脖子一套不成?” 叶定宜一怔,“啊?” 随即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石青云看出什么,或者干脆就是沐沣对他说了什么了。 咳了一下,“那个,之前吃饭时,你和沐爷高爷都说什么了?” “我看你们好像相谈甚欢的样子。” 石青云笑道:“能说什么,两位爷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我可不敢在他们面前胡说八道的献丑。” “就是沐爷问了我往后的打算,夸我是条汉子,将来办喜事时,可不能忘了请他也来喝一杯喜酒。” 这话叶定宜赞同,“石大哥的确是条有情有义的好汉!” “那你找如梦去吧,她应该就在葡萄架下。” 石青云却没就走,而是正色道:“夫人,沐爷还鼓励我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始终不放弃,总有打动莲花儿那一天。” “等我成功了,他应该也就不远了。” “我看得出来,沐爷对您也是真上心。您就不能,也勇敢一点吗?” “侯府都烂成那样,那男人也烂成那样了,您干嘛还要待在烂泥坑里?” “早该抽身远离,重新开始了!” 第217章 早就怦然心动了 叶定宜都想得到沐沣在石青云面前,也是怎样毫不掩饰他心意和势在必得的。 就像石青云对如梦毫不掩饰的偏爱一样。 她不由又是一阵心情复杂。 他在对上她时,真的时刻都足够好,而且是坦坦荡荡、表里如一的好…… 叶定宜勉强一笑,“有些事石大哥不知道,我现在不离开,自然有我的道理。” “至于我和沐爷……之间,石大哥也很多不知道的。” “我们跟你和如梦的情况,也不一样,所以不能一概论之。” “总之,多谢石大哥关心了,我心里都有数,你且找如梦去吧。” 石青云点头,“夫人心里有数就好,本来不该我说这样的话。” “我也不是因为沐爷,才劝夫人的。” “就算没有沐爷,我之前也早想劝您了。” “您这么好,值得最好的一切,那个男人他根本不配!” 叶定宜这次笑开了,“多谢石大哥关心,等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的。” “我身边有你们这群又能干又贴心的人,也很高兴、庆幸。” “总归,我们一定都会越来越好的!” 石青云这才不再多说,往外面找如梦去了。 晚间。 主仆一行自然便是歇在庄子里的。 亏得早上出门时,白兰未雨绸缪,把叶定宜和大家的换洗衣物随身用品都带上了,以防万一。 不然还真不方便留宿。 那叶定宜没准儿回程也得跟沐沣一起了,虽然仍是隔着车壁的,但总觉得…… 她猛地一甩头。 怎么又想到某个人了,不是已经严厉的告诫过自己,不许再想了吗? 以往只要她严厉的告诫自己,总能起到作用。 今儿却怎么不行了…… 如梦看起来也心事重重,在榻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叶定宜欲言又止几次后,到底还是小声开了口,“如梦,你要不要跟我说说话儿?” “就算我帮不上忙,你倾诉过后,没准儿也能好受些。” 如梦忙致歉,“对不住夫人,吵到您了。” “我……心里确实有事,所以难以入眠。” 顿了顿,“下午,表哥他又说要娶我。让我不要想那么多,不要顾虑那么多,只管随心所欲就好。” “可我怎么可能不想不顾虑?” “但表哥还是说他绝不会放弃,除非他死。” “所以我刚才一直在想,是不是、是不是因为表哥他从来没……得到过我,执念才会如此深?” “那会不会,我让表哥……得到过了,他就能放下执念,能正常娶妻生子……” 叶定宜不等如梦说完。 已再忍不住打断了她,“如梦你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糊涂的念头。” “这不但是对石大哥多年坚持不懈的亵渎,也是对你自己的亵渎,对你们这么多年情分的亵渎。” “你必须立刻打消这念头,往后也绝不能再有才是!” 如梦轻声苦笑,“我知道这念头糊涂。” “我别说说出来了,就是光有这样的念头,都是对表哥的侮辱。” “早年也就算了,等他长成、有了一身的本事后,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他始终没接收过任何一个……所以他想要的,怎么可能只是我的身子?” 叶定宜忙道:“对啊,他怎么可能只贪图那点最浅薄的快乐和满足?” “他也是真的不在乎那些过去,不在乎将来能不能有孩子。” “你怎么就硬是不肯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如梦声音都哽咽了,“可能,正是因为太在乎、太爱了吧?” “不是有句话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吗?” “正是因为太在乎,才舍不得委屈他;才患得患失,怕将来什么都留不下,只余痛苦和后悔……” 说着一叹,“别人且不说,夫人应该很明白我这份心情才是。” “您不也正是因为太在乎沐爷,太爱他,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敢迈出第一步吗?” 叶定宜没想到如梦会忽然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而且她、她哪有太在乎、太爱什么的? 她忙道:“我可没、没像你说的什么在乎啊、爱的。” “我跟沐爷就只是、只是朋友,也可以说都对彼此有过恩有过帮助,算是互惠互助而已。” “如梦你可别乱说,根本就跟你们不是一样的情况,不能相提并论。” 如梦再次轻叹,“夫人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自己不成?” “难怪表哥说您劝别人时一套一套,轮到自己时脖子一套呢。” “算了,我们都不说了,都静静的好好想一想吧。” 叶定宜还想再说,“可我真……”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只得跟如梦一起,都安静了下来。 只是,屋里的确安静了,她的脑子却压根儿安静不下来,反而越发烦乱,烦乱中其实又越发的清明了。 连如梦都看得出来她是太在乎、太……爱沐沣了。 她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所以承认吧,早在那一次他忽然出现,如从天而降的英雄般救下她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怦然心动了。 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动也是与日俱增。 直至彻底沦陷。 且是每每她越强逼自己压制,便越加深一分。 不然她早就要么断然拒绝,绝不可能拖泥带水;要么,便是想方设法的利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正是因为爱了,很多事便怎么也做不出来了…… 以致叶定宜此刻都害怕,她再这样强硬的压制,终究会有物极必反的那一天了。 要不,她真再勇敢一次,就像她劝如梦的一样? 也许到时候如梦见她先勇敢了,自己也有了勇气呢…… 可惜第二日起来,如梦还是没能生出勇气。 她待石青云看着比昨日还淡了。 也尽量避免与石青云打照面。 偏石青云又忙得很,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找他问这问那,还有叫他去现场亲自掌眼的。 如梦也惦记着作坊的大情小事,想早点儿回去。 叶定宜只得让白兰冬青收拾一番,再让庄头娘子告知石青云一声,她们已先回去了。 一行人踏上了返程的路。 第218章 吃得咸鱼抵得渴 活该! 把如梦送到作坊后。 叶定宜又低声叮嘱了她一番,“我们都再好好想一想吧。” “如今我们便是彼此的镜子,通过对方能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犹豫和挣扎。” “但也能看到彼此的苦衷和顾虑。也许,哪天我们忽然一个想通了,就都想通了呢?” “当然,一直想不通也没关系。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继续努力活着,还要活好了才是!” 待如梦郑重应了,“夫人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 “您也别太逼自己,如果真是属于我们的幸福,它怎么都跑不了的。” “区别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而已!” 叶定宜方带着白兰冬青,回了侯府去。 却是一进门,就见路过的下人都喜气洋洋的。 府里的气氛也比平日无形好了不少。 于已经阴霾了好长时间的侯府来说,这样的气氛毫不夸张的说,是真的久违了。 等回到自家院里,叶定宜便立刻问了青书绿枝,“怎么回事儿,是侯爷升官发财了。” “还是府里挖到金山银山了?难不成,许妈妈母子追到了?” 青书忙笑,“怎么可能追到许妈妈母子,都这么久,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府里也怎么可能挖到金山银山,之前可差点儿连老鼠都给饿死了。” “侯爷升官发财更是他自己都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儿吧?” 绿枝接道:“是宝姨娘接手管家了。” “一早对牌便都送去她院里了,管事妈妈们也都去了她院里听差。” “听说大家都很配合,全部惟宝姨娘马首是瞻,又齐齐恭贺了宝姨娘有孕。” “宝姨娘一个高兴之下,便下令赏了所有人半个月月钱,还发话今儿午膳和晚膳都加菜。” “可不大家都要跟过年似的高兴了?毕竟窝头咸菜早吃腻了!” 叶定宜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惊讶。 点头笑道:“原来真是这个原因,我心里还是猜对了的,只没说出来。” “看来孟少恒这几日是真把她哄高兴了,才心甘情愿上赶着当冤大头。” “白兰,待会儿你去库里找两匹三梭布,一匹送去宝姨娘那儿,一匹送去文姨娘那儿。” “亲眼看看她们屋里都什么情形吧。” “尤其文姨娘,可别给她气得又动了胎气才是。” 白兰笑着应了,“好的夫人,我梳洗一下就去。” 青书笑道:“哪需要又动胎气,就没好过。尤其昨夜侯爷还歇在宝姨娘屋里的,没再去书房。” “听说文姨娘哭着闹着要走呢,一直让白妈妈收拾东西。” “说宁愿死外头,也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侯爷!” “后来是白妈妈跪下把头都磕破了,她才没再闹的。期间就一墙之隔,侯爷竟也没问过一句。” 叶定宜挑眉,“是吗?” “侯爷竟这么做得出呢,不是他的心肝宝贝了?” “看来银子果然是好东西,为了哄叶宝宜拿银子出来填窟窿,这么能隐忍。” “岂不是,侯爷将来想不成大事,都难了?” 冬青嗤笑,“这样不入流的内宅招数,还成大事,笑掉人的大牙算了。” “难怪宝姨娘今儿就拿银子出来了,侯爷昨晚的价钱,卖得也算可以了。” 叶定宜深以为然,“何止可以,明显卖贵了。” “也不想想,他都人老珠黄了,哪值得起这个价?也就骗骗叶宝宜那样的了。” “就是他事先难道竟没跟文姨娘说好,他都是为了大局牺牲,没先哄好文姨娘呢?” 白兰咝声,“应该事先哄了的吧?” “只是文姨娘没受过这样的气,当时以为自己能接受,结果真发生时,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接受不了。” “所以反应才那般过激?毕竟希望都是一分一分破灭的,接受残酷的现实也总要一步一步来么。” 叶定宜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 “受宠了那么久,早就理所当然,恃宠而骄了,一时间哪受得了?” “尤其还以为自己已经够委屈够退让了,结果半点不心疼怜惜她不说,还变本加厉。” “既不顾她,也不顾她腹中的孩子,啧,是我也得发疯。” 白兰冷嗤,“吃得咸鱼抵得渴,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选的。” “也不止是她受了委屈,她给别人委屈,让别人痛苦时怎么不说?” “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风水也是轮流转的,总会转到她面前。” “如今当然再痛苦,都是活该了!” 她家夫人当初知道她闵心柔的存在,知道孟元澈是她生的。 知道他们所谓的“一家人”一直都在算计利用她时。 是怎样难过痛苦、怎么熬了过来的,她都不敢想。 虽然她知道时,夫人已经很平静,已直接换了一个人似的,之后到现在也是越来越有成算,日子越过越好。 可就能抹杀掉夫人的痛苦和受到的伤害不成? 如今闵心柔不过只是尝一尝同样的滋味儿,不过只是把她对她家夫人的伤害,亲身经历一遍。 甚至那伤害还远不如她家夫人受到的大,就要死要活了? 且还早着呢! 白兰说完,便对叶定宜道:“夫人梳洗更衣后,小憩一会儿吧,您肯定也累了。” “我梳洗后,找好布匹,就先去文姨娘那儿了。” 叶定宜点头,“那你去吧。” 等白兰应声而去后,她又问了青书孟少恒知不知道她昨儿又出了门,且晚间没回来之事。 得了肯定的答复,“侯爷不知道。” “一早就出了门,晚间回来便直接去了宝姨娘那儿,没机会知道。” “也没人敢到侯爷面前乱说,所以夫人只管放心吧。” 叶定宜方去了净房。 虽然她并不在乎孟少恒知不知道,也自信他知道了也不敢说什么,不敢拿她怎么样。 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边。 白兰简单梳洗后,便带上一匹三梭布,先去了闵心柔的院子。 就见不过才几日,闵心柔便已瘦了一圈。 脸上的颧骨都露了出来,眼窝也陷了进去,眼睑下全是青影。 不但瘦,她的脸色还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 肚子却高高隆起,不知道的,都要以为她不是怀孕,而是患了什么可怕的大病了。 瞧着真是好不可怜。 第219章 不会忘了她是妾,你也是吧? 不但闵心柔又瘦又憔悴。 白妈妈也是一样,衣裳空荡,脸色蜡黄,额头上还有明显的红肿。 却还得强撑着,赔笑与白兰客气,“多谢夫人想着我们姨娘,也辛苦白兰姑娘跑这一趟。” “您不拘打发哪个小丫头子来就是了,哪还需要亲自来?” “对了,夫人这两日抄经一定很累了吧?可惜我们姨娘身体不适,不然该去给夫人请安,也该帮着夫人抄经,多少分担一下的。” “还请白兰姑娘回去,千万替我们姨娘向夫人赔个不是才是。” 白兰淡笑,“不用。经书都是抄了要送去净尘师太那儿,再由她老人家亲自供奉到菩萨面前的。” “可不是随便谁都配抄的。” “文姨娘还是好好养胎,争取早日替府里平安添丁吧。” 顿了一下,“就是看文姨娘的气色状态,实在不怎么好啊。” “难不成,是在为侯爷宠爱宝姨娘,还让宝姨娘管家的事生气难过?” “我说句不好听的,宝姨娘年轻漂亮,如今也怀了身孕,侯爷宠爱也是人之常情。” “文姨娘不会连这都容不下吧?可夫人都容得下,要容不下,只怕也轮不到您吧?” “难不成,您竟忘了宝姨娘是妾,您也是了?” 闵心柔脸色霎时越发难看了。 贱婢知道什么,她跟叶宝宜那贱人能一样吗? 她可是恒哥的青梅竹马,是恒哥打小儿就真正心爱之人。 他们也早就是夫妻,只不过迫于形式,只得暂时让她受委屈而已。 否则,连叶定宜都给她提鞋也不配。 就更别提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敢这样当面奚落她了! 可闵心柔还得逼自己忍着,“没有的事儿,白兰姑娘说笑了。” “我就是苦夏,又害喜,吃不下睡不好,所以才会气色状态都欠佳的。” “等过了这阵子,自然也就会好起来了。” “到时候,我再去给夫人请安,侍奉夫人左右啊。” 白兰这才松了一口气,“文姨娘不是吃醋生气就好。” “都知道气大伤肝,真气坏了受罪的还不是您自个儿啊?” “府里如今人丁单薄,不管是侯爷还是夫人,都盼着您和宝姨娘都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往后也争取能多为府里开枝散叶呢,您不会让侯爷和夫人失望吧?” 闵心柔咬牙强笑,“自然。” “我定不会让侯爷和夫人失望的。” 白兰笑着点头,“那就好。我就不打扰您了,还得去看宝姨娘呢。” “倒不想,不过就那一晚,宝姨娘便怀上了身孕,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往后文姨娘可也得加倍努力,不要让她后来者居上了才是。” “但她又年轻又有银子,也说不准……嗐,看我,胡说八道什么呢,文姨娘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屈膝一礼,转身离开了。 闵心柔这才不再忍耐,“啪”的一声,便把手边的茶盅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急得白妈妈都要哭了,“小姐仔细手疼。” “也不能再摔东西了,再摔可就没用的了……” 闵心柔直喘,“没用的就没用的,都被人骑到头上,往死里欺负践踏。” “都快活不下去了,还管有没有茶盅用呢。还是先操心要是今儿就被欺负践踏死了,有没有棺材用吧!” 白妈妈更急了,“小姐嘴上怎么也没个忌讳的?快呸呸呸!” 见闵心柔黑着脸,不肯“呸”,只得自己接连“呸”了几声。 方小心翼翼的继续,“我知道小姐生气难过,可现在您的身体、您腹中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您平安生下哥儿后,咱们再慢慢的跟那贱人算账,让她付出代价也不迟呀!” 闵心柔冷笑,“现在那负心汉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贱人和她腹中的孩子。” “我们母子还算得了什么?既然他都不在乎自己的亲生骨肉了,我为什么还要在乎?” “也是,又不是只有我才能替他生孩子,别的女人照样能生,还比我年轻漂亮,当然用不着再管我的死活了!” 白妈妈苦着脸,“小姐千万别这么想啊。” “侯爷不是说了,他也是不得已吗?” “府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夫人又不肯拿银子出来,也逼不了她。” “那除了贱人那儿,侯爷还能往哪里弄银子去?总不能日子都不过了吧?” “侯爷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向您解释过的呀,连贱人腹中的孩子,侯爷不也说了,等他翻身后,根本不会要吗?” 闵心柔恨声,“他不得已,那他哪儿弄来的银子买燕窝?我都没有,反让那贱人有了。” “且既然能弄来银子买燕窝,自然也能弄来银子度过眼前的难关!” “说到底,还不是故意气我,恨我之前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一再的往我心口捅刀!” “可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他妹妹给逼急了。再说他就没错吗,他但凡给他妹妹选个好些的,都不至于那样。” “到头来却把错都推我一人头上,凭什么?就算我有错,也只有三分,另外七分都是他的错!” 白妈妈小声,“可能侯爷的确还恼着您,毕竟确实造成的后果太严重。” “但这么多年的情分,也是做不得假的。不然侯爷何必特意向您解释,特意先征得您的同意?” “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他里里外外压力都太大了。” 闵心柔怒不可遏,“你到底是谁的人?再帮着负心汉说话,就离了我这里。” “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喝得白妈妈不敢再说后。 方又继续,“他又怎么没办法了?哄那贱人就算了,白日里哄不了,吃饭时哄不了是吧?” “非得留宿,非得睡一个被窝才能哄。都怀孕了,理由都是现成的,不能扰了她休息,以免对孩子不好。” “不就能名正言顺去书房了?却非要留宿,非要一起睡。” “还我在这边哭着闹着收拾东西要走,都装不知道。不过一墙之隔,他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到底,他就是看那贱人年轻漂亮,他早就喜欢那贱人了。如今可算是让他找到机会了,当然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第220章 趁早都扼杀了 白妈妈这回学乖了,直接没敢接闵心柔的话。 闵心柔却又吼起她来,“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一套一套的说不完吗?” “接着说呀!” 白妈妈只得苦笑着,小声道:“那贱人也不是傻子,之前侯爷多厌恶她阖府谁不知道。” “她自己就更知道了,怎么可能侯爷稍微一和颜悦色,立刻信了侯爷?” “肯定要舍得孩子,才能套着狼的……横竖侯爷也不可能再碰她,且如今也碰不了,至多也就只是睡一张床上而已。” “小姐何必、何必非要钻这个牛角尖呢?” 闵心柔咬牙切齿,“睡一张床也不行!” “当初就已经对不起我了,如今还要继续往我伤口上撒盐,把我当什么了?” “我要是这次再退让,他以后只会变本加厉,更要把我往死里践踏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白妈妈声音更小了,“可有什么办法……我们没有银子,侯爷也没有。” “这人总得先吃饱了,才顾得上别的吧?” “所以如今您更不能闹腾才是,您得更隐忍,表现得更委屈,才会让侯爷对您更心疼更愧疚。” “反之,可就是在把侯爷往那贱人怀里推,没准儿哪天,侯爷就真要喜欢她了……” 闵心柔恨得脸都快扭曲了,“那他就去喜欢啊,看我饶不饶得了他,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不行,贱人肚子里的孩子决不能生下来。真让她生下来,澈儿和我腹中这一个必定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决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决不能!” 说完急声吩咐白妈妈,“尽快想办法弄些药来。” “等那贱人没了孩子,我看她还要怎么狂,看负心汉又还有什么理由去她屋里。” “真当我是软柿子,可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是吧……啊……咝……” 白妈妈见她满眼的疯狂。 因为太过激动,可能还扯痛了肚子,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小姐千万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啊!” “怎么也不能这么做,得等侯爷自己动手。他既说了不会让贱人生下孩子,相信他就一定会做到。” “对孩子的母亲都厌恶至极了,自然也会恨屋及乌,不喜欢孩子的。您不信就等着看!” 闵心柔大口喘气,“等着看什么,看他跟那个贱人琴瑟和鸣,跟贱人生的贱种父子情深吗?” “再怎么着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已经吃够人丁单薄的亏了,如今怎么可能不盼着孩子越多越好?” “何况贱人怎么可能甘心白白被他利用,吃干抹净了就去死?一定会未雨绸缪,不会坐以待毙的。” 白妈妈迟疑,“但药也不好弄,更不可能神不知人不觉,就达到我们的目的啊。” “届时万一侯爷追究起来……就算侯爷不追究,万一夫人要追究呢?” “再怎么着,也是她亲妹妹,孩子也是她亲外甥。” 觑了一下闵心柔的脸色,又补充,“而且夫人至今没跟侯爷圆房,那得什么时候才能生下嫡子?” “在她生下嫡子之前,必然是盼着您和那贱人鹬蚌相争,平分秋色,她还坐收渔翁之利的。” “那如果贱人的孩子出了事,夫人追究的可能性,真的很大……夫人如今有净尘师太做靠山,侯爷都让着她,何况我们……” 闵心柔大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着?” “是打算逼我去死是吧!” “当初大佛寺那一出刚出时,我就该直接离开,让负心汉再也找不着的,我急死他悔死他!” “我也是疯了才会进府,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不也照样防不住他跟贱人卿卿我我,防不住贱人有孕吗?” 越说越悲从中来,“一个有名分有大靠山,一个有银子。” “就欺负我什么都没有,欺负我无依无靠是吧?” “怎么就会到了这一步的?我到底作了什么孽呜呜呜……” 说到最后,终于再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得白妈妈的眼泪也再忍不住,“小姐别难过,再难还能比当初我们逃回京城时难不成?” “当初我们能过来,如今自然也能过来。” “您看这样行吗?我们做两手准备,先看侯爷会不会说到做到,如果能,当然最好。” “如果不能,我们再找机会下手也不迟。总归您会生在那贱人之前,那贱人要生也是明年的事了。” 说着顿了一下,咬牙发狠,“快半年的时间,侯爷如果能翻身,必定已经翻了。” “届时一尸两命也不是什么难事,夫人只怕也不会再说什么。说到底,侯爷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如果侯爷不幸没能翻身,贱人的银子应该也花得差不多了。” “府里这么大的窟窿,她就算有几千两的嫁妆,坐吃山空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闵心柔听得兴奋起来,“对!到时候她没了利用价值,恒哥自然不会再向着她。” “咱们就算让她一尸两命,恒哥也必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届时我看她还要怎么狂,还怎么要我的强怎么跟我斗,也不照照镜子看她一个贱人配是不配!” 但她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就算贱人死了,不还有一个?往后也说不准还会有多少个吗?” “那我的澈儿和腹中这一个,不还是没有保障?将来还是会陷入跟我如今一样,甚至更难的处境?” “不行!我必须想办法,连这个可能性也一早给扼杀了。” “不然我就得一直防下去,一直斗下去,累死气死我算了!” 白妈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的意思,“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连侯爷也一起……?” “怕是不行吧,您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 “哥儿们都还小呢,没有父亲的栽培扶持,怕是连长大成人都难,就更别说其他了。” “您可千万别犯糊涂,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也要为您自己、为哥儿们、为老爷太太考虑啊!” 闵心柔见白妈妈误会了。 忙压低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自断后路?” “我是想的,如果侯爷以后都……再不能生了,岂非就一劳永逸,再不用担心了?” 第221章 他不仁别怪她不义 白妈妈这下明白了。 松气之余,忙压低声音,“小姐没打算连侯爷也一起……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不但现在不能有这样的念头,在哥儿们长成、独当一面之前,可都不能有这样的念头。” “不然您就会发现,届时您和哥儿们的处境都只会比现在更糟糕十倍。甚至,连侯府都可能不复存在了。” “这世上想吃绝户的人,可多了去了。就孟氏族人,只怕都少不了!” 闵心柔见白妈妈越说越严肃。 她也省得厉害,点头应了,“妈妈放心,我都明白的。” “虽然我现在恨死他了,也知道他在怎么都比不在了强得多。” “他在,只有他会气我,让我难过;他若不在,可就人人都会让我们母子难过了!” 白妈妈忙道:“就是这话,家里有男人和没有男人,差别可大了去了。” “不管这男人能不能顶立门户,不管他有多混账。有他在,都能替妻儿撑起头上那片天,让旁人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侯爷是有本事顶立门户的,只是气运差了些。他也算不得混账,他对您迄今可都是真心的。” “就更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闵心柔冷哼,“之前他的确真心,但现在他还剩几分真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所以我才觉着,必须一劳永逸,让他以后都再不能生了呢!” “只要他始终只有澈儿和我腹中这一个,拢共两个孩子。” “往后他就是有再多女人,就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我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白妈妈迟疑,“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与其往后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生气崩溃、严防死守中度过,不如从源头上把问题解决了。” “可,万一……没成事前就让侯爷怀疑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运气好成功了,万一、万一没把握好度,让侯爷往后不但不能生,还、还……不能人道了……” 顿了一下,“小姐还这么年轻,总不能……” “总不能往后那么漫长的几十年,都守活寡吧?” “对您来说,也太、太……本来您就够苦了,再连这点欢愉都没有的话……” 闵心柔咬牙,“那就做隐秘一点,不让他怀疑发现,不就不会后果不堪设想了?” “且最多也就十几年,等澈儿两兄弟长成了,他就算到时候再发现,又能怎么样,我还会怕他不成?” “至于……守活寡,那又怎么样?只要能一劳永逸,剪除我儿子们的所有威胁,我无所谓!” “叶定宜可都过门两年多了,还没圆房呢。在侯爷被贱人算计,曝光他身体没问题之前,她也已经做好守一辈子的准备。” “她能做到的事,我当然也能做到!” 白妈妈还想再劝,“可夫人压根儿没尝过那滋味儿,压根儿没有过。” “当然有没有都无所谓,但您不一样,您……再说……” 再说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就算再恨,也不至于恨到这地步吧? 闵心柔却已断然,“好了,妈妈别说了。我既说得出,自然就做得到。” “不过那么点短暂的欢愉,怎么比得上我们母子下半辈子的安稳和富贵荣华重要?” “何况还有爹娘他们在盼着我呢……两害相较取其轻,就这点可有可无的小牺牲,算得了什么?” “你还是先帮我想一想,有没有神不知人不觉的药,又要怎么弄来,怎么让他吃下去吧!” 哼,她念多年的情分,孟少恒也念吗? 可是他不仁在先的,那就别怪她不义在后了,且她又不是要他的命,她可再恨他时也从没这么想过! 白妈妈见闵心柔满脸的狠绝,显然心意已决。 只得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好的小姐,我先悄悄想办法。” “但希望您也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另一边。 白兰离了闵心柔的院子,又去了叶宝宜的院子。 叶宝宜看起来却也并没有春风得意,没有翻身农奴终于把歌唱了的志满意得。 反而穿着打扮都比之前还低调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沉稳了不少。 王妈妈和翠翘也是,都没有因为叶宝宜终于“得宠”了,腹中还怀上了孩子,还有了所谓管家大权。 现在俨然已是府中最耀眼瞩目的存在。 而扬眉吐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老少二人尤其是王妈妈,看着也反倒越发的谦恭客气了,“多谢夫人想着我们姨娘,特意赏这么好的三梭布。也多谢白兰姑娘亲自跑这一趟。” “等我们姨娘忙完了,晚间就会去给夫人请安。” “往后的晨昏定省,也定不会有所延误。” 随后又笑着补充,“至于管家之事,如今是夫人忙,我们姨娘才暂代几日,替夫人分忧。” “等夫人忙完了,随时都可以交还给夫人的,还请白兰姑娘回去先代为告知夫人。” 弄得白兰心里都差点儿忍不住要高看叶宝宜一眼了。 她还以为,以宝姨娘一贯的性子,这会儿必定已经抖起来。 必定已经又以为侯爷是喜欢她、心里有她的,她的好日子且在后头了。 倒不想,多少还是有点脑子的! 白兰因笑道:“晨昏定省就不必了,夫人如今最需要的便是清静,还是任何人都别去打扰的好。” “至于管家之事,既是侯爷授予宝姨娘的,可见信任宝姨娘的人品和能力。” “那夫人当然也信得过。” “所以宝姨娘还是安心管着吧,连我一个小小奴婢都知道能者多劳,夫人自然更知道了。” 叶宝宜淡淡一笑,“能者多劳不敢当,不过是侯爷坚持,我推辞不过罢了。” “亏得如今我身体还支撑得住,没有害喜的症状。” “但也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等实在支撑不住时,只怕,也只能请夫人亲自劳心劳力了。” 白兰回以淡笑,“就算宝姨娘哪天实在支撑不住了,不还有侯爷吗?” “侯爷一定有成算,一定会安排好的,宝姨娘就不用操心了。” “夫人还等着我回去服侍,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便屈膝一礼,转身出去了。 第222章 谁利用谁还不一定 叶宝宜确定白兰走远了。 方恨声,“贱婢还是对我这般不恭不敬,这家管来到底有何用?” “说到底,还不是叶定宜肆意践踏我,都没拿我当人看。” “她身边的贱婢们才有样学样,压根儿不把我放眼里,——我怎么就会听了王妈妈你的,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这家分明不管也罢!” 王妈妈见她又不高兴了,忙赔笑,“小姐千万别生气。” “不过一个贱婢罢了,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您跟她生气,都是抬举她。” “不是已经说好了,咱们一步一步来,务必要笑到最后么?” “等您笑到了最后,连她们的主子都得对着您摇尾乞怜,何况区区几个贱婢?” “且先由得她们小人得志,鼠目寸光吧!” 叶宝宜咬牙,“说得倒是轻巧,问题得多久才能笑到最后?一年两年还罢了,好歹还有希望。” “要是十年八年,我人说不定都不在了,这口气还能指望什么时候出?” “再忍下去,都要给我忍出病了……呼……” 说着忽然苦笑起来,“说到底,还是我忽然飘了。” “上午让管事妈妈们一奉承,就觉得自己跟之前已经不一样了。” “可她们奉承我,谁不知道是为了银子;是为了让我能心甘情愿的继续拿银子出来,让她们日子都好过一点?” “不然之前还一个个都满脸的不屑,半点尊敬谦卑也没有,怎么会一下就变了态度?” 而叶定宜跟前儿的贱婢都有叶定宜做靠山,有叶定宜养着她们。 怎么都给她们饿不着冻不着。 当然用不着违心的奉承讨好她,敢继续不恭不敬了! 王妈妈低声,“小姐千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您现在可怀着孩子的,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 “而且世事瞬息万变,说不定明天、说不定过段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远的不说,就说您自己。几天之前,能想到您会诊出身孕,侯爷会因此对您态度大变,如今您还管上了家吗?” 叶宝宜冷笑,“难道管家是什么好事不成?” “都知道是烂摊子,根本填不完的无底洞!” 王妈妈忙道:“别管是不是烂摊子,侯爷因此对您态度大变总是事实。” “只要侯爷往后继续对您好,再等您顺利生下哥儿,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叶宝宜嘲讽,“他对我哪里好了,就送点燕窝,就多来了我院里几次。” “昨晚还留宿了一晚,就叫对我好了?” “关键他分明是有目的的,对我根本不是真心的!” 王妈妈赔笑,“就算有目的,也多少总有几分真心吧?不然现纳个商户女,不就有银子了?” “以侯爷的人品才貌,纳个中等商户家的女儿肯定还是不难的。” “可侯爷没有这么做,据我这几日观察来看,他也是真看重您腹中的孩子。” “那便是您的筹码,您的武器——要是连让人图的都没有,不是更糟糕?” “您既让侯爷有所图,又有孩子连接、加深彼此的感情,还有什么可生气担心的?” 说着嘴一努,“该生气担心的,可是隔壁。” “昨晚都气成那样闹成那样了,侯爷也没去看她,没问一句。” “可见侯爷到底有多恼她,但也正是您的机会。所以还生气什么,养好身体管好家,让侯爷每次来您这儿都觉得舒心。” “让他每天回家来,都觉得舒心,然后想到都是您的功劳,才是正经!” 叶宝宜抿唇,“可他明明、明明不是真心喜欢我。” “昨晚他抱我时,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僵硬,跟他多身不由己似的!” “而且万一我倾尽所有的付出了,到头来,结果还是不好……” 王妈妈忙道:“所以我劝小姐付出可以,但不要再付出真心,不要再纠结喜欢不喜欢的,只要贤良温柔就好呢。” “男人说到底,都是贱骨头,你待他越是真心,他越不将你看在眼里。” “就像隔壁那个,又是哭又是闹的,归根结底还不是真心爱着侯爷?而夫人为什么不哭不闹,还不是不爱。” “可男人一般不明白这一点,只喜欢贤良温柔心里没他的。” 叶宝宜沉默片刻,方低声,“我明白妈妈的意思,就是让我以后都跟他演呗。” “行,我跟他演。哪怕还是有喜欢,但就这几分正合适,决不能再多了,再多就要尸骨无存了。” “但也不能都没了,都没了也演不像。” 说着狠狠一咬牙,“等我将来平安生下孩子,等我的孩子长大成人后。” “一切都会不一样,我也一定会扬眉吐气报仇雪恨。” “在那之前,我忍、我演就是了!我出银子填窟窿也没什么大不了,舍得孩子才能套着狼么!” 王妈妈见她这回是真想通了。 又是欣慰,又忍不住有些心疼,“小姐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谁让咱们眼下没有别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呢?” “往后您就养好身体,管好家。上午您见管事妈妈们时就做得很好,刚才见白兰时也做得很好。” “我也会管好自己和翠翘,管好我们院里的人。大家一直都不骄不矜,总会有好结果的!” 叶宝宜咬唇,“希望吧!” “没拿到好牌,也只能拼命把烂牌往好了打了……我是真想我娘了。” “要是她还在京城,要是当初……” 王妈妈忙打断她的哭腔,“只要小姐好生筹谋慢慢来,将来总会有把夫人他们接回来那一天的!” “您就把侯爷这个夫主只当主,不当夫。甚至再说得难听点,只当您……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 “将来若是他越来越好,也就罢了;反之,一脚踢开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也是我劝您留下孩子,还一直在解劝您的原因。固然是怕您伤了身体,将来后悔。” “也是因为现在我们只能借助旁人和外界的力量……” 叶宝宜这回沉默得更久了。 不过沉默过后,眼神更坚定了,“妈妈放心,我都明白。” “我除了忍除了演,还会好好爱自己的。只要我好好爱自己,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第223章 算什么男人 白兰回到自家院子。 叶定宜已经梳洗更衣完,还小憩了一会儿起来了。 她于是大概说了一下闵心柔和叶宝宜各自的状态,“文姨娘又瘦又憔悴,一看就知道连日都过得极煎熬。” “她屋里也冷冷清清的,好些陈设摆件都不见了。应该是都让她砸了,又没有备用的可换。” “我挤兑了她几句,就告辞了。走出没多远后,还隐约听见了砸杯子的声音。” “看样子,是真气坏了,却又是真无可奈何。” 顿了顿,“至于宝姨娘院里,主仆几个看着倒是都挺沉稳谦虚,一点都没有得意忘形。” “看来很清楚自家接的不是什么美差,而是烫手山芋。” “也没有因为腹中的孩子,就自以为从此有靠了。倒比之前瞧着,都顺眼了些。” 叶定宜等白兰说完。 方扯唇,“发现自己原来不但不如自己想的那般重要,甚至什么都不是。” “哪有不慌不怕的,气反倒都是次要的、是遮掩自己惶恐不安的了。” “且看她接下来会怎么着吧,她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又说叶宝宜,“看来确实有点脑子了。” “也可能,是王妈妈劝得好,哄得好?廖氏果然爱女心切,当初就替女儿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 “就看到头来,会鹿死谁手吧。” 可惜两人争的只是个人渣,到头来输的固然恨,赢的只怕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不过现在两人争的也未必是男人了,更多都已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而战。 那“为母则刚”之下,战况岂不得更激烈、更精彩了? 叶定宜和白兰又说了一会儿话。 小丫头子小跑来报:“侯爷来了。” 叶定宜一瞬间白眼儿都快翻上天了。 不是让他忙就不用来看她吗,非得来脏她的地儿是吧? 孟少恒很快进来了。 虽然脸上在笑,眼底却满是阴郁。 叶定宜屈膝一礼后,便淡笑道:“不是让侯爷这些日子不用来我这儿了吗?” “我本来就忙,文姨娘宝姨娘又都怀着身孕的,侯爷该多去陪她们才是。” “尤其听说宝姨娘今儿开始管家了,真是辛苦她了,大着肚子还要劳心劳力。” “侯爷更该多陪她,更该善待她才是。” 孟少恒本来就是强笑。 这下越发笑不出来了,坐下便索性开门见山,“夫人的经书什么时候才能抄好,给净尘师太送去?” “我到时候陪夫人一起去。” “万一师太听说我也去了,就愿意赏脸见我一面呢?” “机会本来就是创造的,坐等天上掉馅儿饼,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虽然他终于达到了目的,让叶宝宜那贱人愿意拿银子出来,愿意管家。 好歹给自己争取到了几个月喘息的时间。 可他还是厌恶她至极,根本不想看到她。 却不得不一回来就去陪她,甚至还得在她屋里留宿。 就算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同睡一张床,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屈辱和折磨好吗? 说到底,这跟、跟卖身有什么区别! 叶定宜笑容更淡了,“侯爷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呢?” “我不说抄得比上次的本数多,至少也得齐平,才能去拜见师太吧?” “也必须抄得跟上次一样好,让师太知道我跟上次的心是一样虔诚的。” “不然便是弄巧成拙,功亏一篑,侯爷确定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说着又一笑,“照理府里马上就要添两个孩子了,这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怎么侯爷瞧着,似是不大高兴呢?我都高兴,您该更高兴才是。” 孟少恒被噎了一下。 方干笑,“我自然是高兴的。就是总觉着对不住夫人,所以迫切的想要飞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才好让夫人真正夫荣妻贵。” “也是想着,只要我好了,府里好了,添丁进口后,才能让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所以难免着急了些,夫人定能理解我的吧?” 叶定宜微笑,“我当然理解侯爷,理解你的压力和不易。” “但女人怀孕也是真不容易,尤其怀孕初期,情绪波动大,身体也各种不舒服。” “所以我就不留侯爷用晚膳了,你去陪宝姨娘吧……或者宝姨娘那儿你不想去,也可以去文姨娘那儿。” “至于我这儿,这阵子可是真不欢迎侯爷再来啰!” 最后的话,虽是用的玩笑语气。 却只有自己才知道,分明就是她的真心话,再不滚蛋,她就要赶人了! 孟少恒为什么来叶定宜这儿,就是既不想去叶宝宜那儿,也不想去闵心柔那儿。 特意来躲清净的。 他明明都跟柔儿事先说好了,他是不得已,让她即使帮不上他的忙,也别再拖他的后腿。 他是真的已经身心俱疲,受不了节外生枝了。 结果还是要哭要闹,害得他……不得不伸手抱了叶宝宜。 虽然因此终于让叶宝宜早上起来,在他一说希望她能暂时把家管起来,替他分点忧解点劳时。 她一口就应了。 他心里还是膈应得慌。 所以现在他去她那儿干嘛,看她继续哭闹继续作吗? 他还嫌自己在外面打拼了一天,不够累是吧? 可叶定宜都一再下逐客令了,他也不好赖着不走,还真是男人一旦落魄了,连自己的老婆都看不起。 且给他等着…… 片刻,孟少恒方站了起来,“行,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了,去看看宝姨娘。” “夫人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啊。” 总不能叶宝宜才接手了烂摊子,才拿了银子出来,他就立刻过河拆桥。 真惹得她也撂手不干了,他可再往哪儿想办法去? 把人往庄子上一扔,甚至直接要她的命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真要实施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还得防着善后万一不当,曝光于人前。 到时候就算净尘师太肯提拔他了,他只怕也没那个命受用了。 所以,在他升迁之前,真的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他也愿意忍的得忍,不愿意忍的也得忍! 叶定宜等孟少恒出去了。 方站起来,无声冷笑起来。 她早说过某些人又当又立的嘴脸着实无耻、恶心。 结果还打算又当又立到底了不成? 别的不说,单论这一点,闵心柔也好,叶宝宜也好,都有够可怜可悲的。 好歹都是他孟少恒的女人,都是他孩子的娘不是? 到头来一个都对不住,算什么男人! 如此一对比,也越发显出沐沣的难能可贵了…… 第224章 突发 叶定宜怔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她不知不觉又想到沐沣了。 明明风马牛不相及,她不应该这样的情形和时候想到他才是。 但她偏偏就是想到了,就跟打昨儿他先离开后,她总是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他的每一次一样。 她不由无声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越是想要忘掉、越是逼自己。 就越是起到反效果,越是在心上刻得更深…… 但不管如何思绪万千,日子还是得过下去,该做的事也不能耽搁了。 次日起来,叶定宜便又抄起了经书,看起了医书。 常大夫这阵子虽忙,该给她布置的作业,仍然没断过。 她当然不能辜负了常大夫的这番苦心才是。 幸好抄经书本来就容易让人静心,学医也是只要看进去了,就能让人暂时忘记一切琐事。 倒也不难度日,转眼便是几日过去。 期间,闵心柔一直都安安静静的。 叶宝宜也除了管家,其他时候都待在自己院里,既不多管分内以外的事,也不找任何人的事。 竟让整个永宁侯府的内宅,都难得有了一个安静祥和的气氛。 不过叶定宜知道,这只是表面的,暴风雨都在平静之后。 她只要等着看即可! 叶定宜又逼自己忙了两天。 周大叔忽然满脸焦急的来报,“夫人,说是石管事带人去山上围猎野猪时,不慎跌落山崖。” “人倒是侥幸找到了,也侥幸还活着。” “却让树枝扎穿了肩膀,情况很是……不妙。您要不要去看看?” “或者我去看了,再回来禀告您?” 叶定宜不等他说完,已是脸色大变,“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人现在在哪里?请大夫了吗?” “我当然要去看看了,他可都是为了给我做事,才弄成这样的。” “何况我好歹算半个大夫,去了没准儿能帮上忙呢?” 说完叫白兰,“去库里取一支老山参,关键时刻好提神。” “再把其他药材补品都收拾些带上,以防万一。” 周大叔等白兰应声去了。 方继续,“这不是近来野猪总下山糟蹋各家的田地么?” “周围几家庄子的管事商量后,便决定主动出击,以免哪天不慎连人都伤了。” “谁知道足足好几头野猪,还都凶悍无比。石管事仗着年轻力壮,一直冲在最前头。” “结果……就这样了。幸好说野猪也是死的死,伤的伤,都给抓住了。” 顿了一下,“庄户们想着庄子上缺医少药的,便立刻把石管事抬进了城里来。” “送到了咱们梳子胡同的院子,说是也已经打发人请大夫去了。” “但石管事流了很多血,人也一直昏迷着,就怕……” 叶定宜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直止不住血,还昏迷不醒的话,的确危险。” “周大叔你快去备车,我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二门与你会合!” 少时。 叶定宜带着白兰冬青,到二门上了车。 周大叔便一甩马鞭,载着主仆仨,往梳子胡同赶了去。 到了一看,石青云果然惨白着脸,昏迷不醒。 肩上的伤倒是没再流血了,却周围都一片的血污,衣裳上也满是血,触目惊心。 叶定宜忙问守在一旁的管伯,“不是说已经打发人去请大夫了,怎么还没来?” “送他来的庄户们呢,让他们在外面候着,以防待会儿有话问他们。” 管伯苦脸道:“最近的汪大夫说是出诊去了,另一家的大夫说是自己也病了。” “只能再往别家去请人,所以才会等到现在。” 叶定宜已伸手在给石青云把脉了。 越把神色就越凝重。 他这除了外伤,内伤也不轻啊…… 她当机立断,吩咐起白兰冬青来,“立刻准备热水、烈酒。” “先把石大哥的伤口给他清理消毒后,上药包扎好。” “我再给他开方子治内伤。” 想了想,又补充,“冬青,你去玉桥胡同问问常大夫可得闲,若是得闲,请他老人家来一趟吧。” “我怕我万一有想不到的地方……另外,再去把如梦接来。” “石大哥知道如梦来了,不想让她担心,说不定就一下醒过来了呢?” 白兰和冬青忙都答应着去了。 叶定宜又趁这个空档,问了送石青云来的庄户们。 得知他竟是从好几丈高的山崖跌落下去的,下面还满是乱石。 心里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那么高…… 等叶定宜给石青云清洗消毒完伤口。 因为伤口太狰狞,又太长,她还给缝合了几针。 正要包扎时。 如梦白着脸,急匆匆赶到了。 见石青云一动不动,肩上的伤口哪怕已经处理过了,依然惨不忍睹。 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再忍不住,落了下来,“夫人,表哥他、他……” “求夫人一定要救救表哥,只要能让表哥好起来,我以命换命都心甘情愿!” 叶定宜知道如梦是真急坏了,忙嗔道:“石大哥知道你在等着他。” “自己就会醒过来、好起来了,还换什么换,可不许胡说八道。” “我也已经派人请常大夫去了,他老人家医术可比我高明十倍都不止。” “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许哭了啊!” 如梦听说常大夫也会来,总算好受了些。 默默蹲到石青云床头,还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再没说话。 叶定宜一看就知道她这会儿正乱着,脑子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纷乱的念头。 也不打扰她,冲一旁白兰和管伯使了个眼色。 便轻手轻脚往外面,给石青云开方子去了。 很快,叶定宜斟酌着开好了方子。 常大夫到了。 叶定宜忙见过礼后,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便把人引到了石青云床前。 常大夫遂凝神诊起脉来。 诊完了皱眉,“外伤还罢了,年轻力壮的,再好药猛药一下,很快就能见好了。” “可这内伤……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亏得还是个有点脑子的,知道及时护住头和腹部。” “不然这会儿人哪还能躺这里,只怕早已经……” 说着见如梦本就惨白一片的脸更白了。 摸了摸鼻子,“那个,小叶,先把你开的方子拿来我看看。” “把方子定了,先去抓药,我再给他扎几针。” 第225章 珍惜眼前人 叶定宜忙递上自己才开好的方子。 常大夫一边看,一边点评,“大蓟小蓟的分量可以再重些,他年轻力壮没问题。” “可以再加一味茅根……先抓三副来,立刻熬制了给他服下。” “另外,再按这方子抓三日的药量,将它们烧灰存性。” “然后以一个碗盖在地面上放一晚,借用土地的阴气祛除药物烧灰时带有的火毒。” 叶定宜这就不大明白了。 忙问道:“常大夫,为什么要这般麻烦,不都是一样的方子吗?” “而且为的便是凉血止血,烧灰存性岂不是要起到反效果了?” 常大夫道:“所以要先借一晚土地的阴气。” “这样的散剂是最方便急救使用的,可现在时间紧急,也只能先让他吃上几副没炮制过的应急了。” “等明日散剂得了,记得使用时要先以白藕或萝卜汁,调以京墨粉服用。” 说话间,已把自己的银针包打开了。 再教叶定宜,“你正好看一看我是怎么扎针,扎哪些穴位的。” “就是力道只能熟能生巧,得你自己多练后,才能掌握好那个度……” 师徒俩一个边动手边教,一个边学。 都没注意到如梦悄悄出去了。 还是叶定宜忙完后,见常大夫已是满头满脖子的汗。 忙让管伯带了他老人家去梳洗更衣。 又让白兰赶紧去帮着管婶安排午膳,可不能让常大夫劳心劳力后,还得挨饿,务必得让他吃饱吃好了才是。 如此屋里一下空了下来。 叶定宜方发现如梦不见了。 忙交代冬青先守着石青云后,“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喊。” 急匆匆出了房门,找如梦去了。 幸好如梦并没走远,也并没……做傻事。 叶定宜不过找了一圈,就在石青云房间的后窗下。 找到了正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嘴里喃喃有词的她,“求菩萨有灾有祸都冲我来。” “只要能让表哥好起来,我以命换命都心甘情愿,立时死了都心甘情愿。” “只求菩萨保佑,只求菩萨保佑……” 叶定宜见如梦一边喃喃,一边眼泪还不停的流。 心里大不是滋味。 上前蹲到了她面前,“如梦你别急,石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等他醒了,知道你说这样的傻话,肯定要生气的。” “所以你赶紧起来,赶紧去守着他,才好让他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你也该相信常大夫才是,他老人家可是号称‘医死人肉白骨’的,石大哥这才哪儿跟哪儿呢。” “于他老人家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儿好吗?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他才是!” 如梦哽声,“我不是信不过夫人,我只是、只是……” “刚才常大夫说表哥能把内里的瘀血吐出来还好,还有两分希望。” “要是不能……虽然当时夫人和他老人家声音很小,虽然他老人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我还是听见了,也明白了……” 越说声音越嘶哑,“我许多年前就不信神佛了。” “要是真有神佛普度众生,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那么苦,却从来没度过我?” “可现在,除了求菩萨,我也没别的法子了……我只后悔、后悔……” 叶定宜心里其实也不乐观。 常大夫都说只有两分希望,那就真是危险了。 何况她也算半个大夫,怎么会不知道石青云的脉象有多糟糕…… 却还得强笑着,继续安慰如梦,“你只听见常大夫说两分希望,那你知道他老人家救活过多少本来连一分希望都没有的病人吗?” “对他来说,两分已经足够了,绰绰有余了。” “何况我还带了好些药材补品来,都是拿了银子也买不来的好东西。” “你就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等着石大哥醒来吧。” 如梦却仍眼睛通红,“夫人不用安慰我,我心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我也恨死自己了,表哥要是不一直找我,要是不来京城,他这会儿不知道得过多好。” “他更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不会……我这条命本来早就不该存在的。” “若能换回表哥的命,我甘之如饴,我就是下十八层地狱,都无怨无悔……” 叶定宜叹气,“那照你的说法,错的是我才对。” “要不是我让石大哥去帮我管庄子,要不是我的庄子那么偏僻,石大哥也不会受伤了。” “真要以命换命,也该是我换……” 如梦忙打断她,“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您待我恩重如山,所以表哥他是自己愿意去庄子上,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再说您不给他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他还得去别处谋生。” “这只是一个意外罢了,无论如何都怪不到您头上。” 叶定宜忙道:“你也知道只是一个意外呢?那便怎么也都怪不到你头上。” “我知道你慌你乱,就怕万一……可事情不出也出了,眼下只能接受,只能想办法变坏为好。” “所以你现在什么都别做了,就去守着石大哥。” “就一遍遍对他说,你在等着他,让他一定要醒过来。不然,你就嫁给别人,还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他眼里心里只有你,做梦都想娶你。这样一刺激,说不定他真立刻就醒了呢?” 说到底,眼下必须激起石青云的求生欲来。 有了强烈的求生欲,外伤也好,内伤也罢,都只能是他的手下败将了! 如梦小声抽泣,“我也知道眼下不该自怨自艾。可我真的太害怕了,我也不能再失去了……” “那我听夫人的,这就去守着表哥,去跟他说话。” “答应他只要他醒过来,我就、就嫁给他,决不食言!” 叶定宜忙点头,“对对对,这话你也得一遍遍告诉他。” “告诉他你想明白了,你决定珍惜眼前人,跟他白头到老了。” “但你只给他……两天时间,两天内他不醒过来,你就过时不候了。” “不信他还舍得不醒过来,他只怕都要高兴疯。头天笑着醒来,第二天就能下地,第三天就能成亲了!” 第226章 真要等失去了再后悔吗 如梦含泪苦笑,“希望真能承夫人吉言吧。” “我刚才说我后悔,除了其他后悔,还……后悔我为什么之前不答应表哥?” “别人的闲言碎语算得了什么?脏的也从来不是我,而是那些害我变脏、把我变脏的人。” “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若当年大水连我一起冲走,连表哥一起冲走了。” “我们自己都死不知道多少年了,还孩子呢,往哪儿来的孩子?我真的后悔了……” 叶定宜见她终于想明白了。 虽然代价有点巨大,现在也说不准,她还没有后悔重来的机会。 依然如释重负,“如梦你能这样想,石大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进去就把这话说给他听,多说几遍,我不信他会仍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呢,待会儿就让白兰去作坊传话,可以替你和石大哥把大红嫁衣、大红喜服准备起来了!” 如梦想了想,轻轻点头,“那就有劳夫人了,最好就这两日,便准备好。” “若表哥真能很快醒过来,当然最好,我就穿给他看。相信他一定会人逢喜事精神爽,好得更快。” “反之,若万一……我也要凤冠霞帔,和表哥拜堂成亲,让他不至于带着遗憾……”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却已足够叶定宜明白,鼻子也发起酸来。 片刻方强笑,“有劳什么,咱们作坊什么都是现成的,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也不会有反之,这是看不起谁呢?” “不怕告诉你,常大夫可是太医,素日都是给宫里皇上、娘娘们看病的。” “只是从来没声张过而已,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 如梦还真不知道常大夫是太医。 眼里总算有点光了。 忙一边擦着泪,一边往石青云屋里去了,“那夫人且歇会儿,我守着表哥去了。” 叶定宜这才吐了一口气,跟着去了厅堂里。 常大夫正在炮制明日给石青云吃的药,见她进来,忙道:“过来仔细看着,这样的机会可不是经常都有的。” “……让你看着你就光看着呢?帮忙呀。” “我这么能举一反三的师父,怎么偏就收了这么个属核桃的徒弟,捶一下才知道动一下!” 叶定宜忙笑着给他帮起忙来,“茜根三钱是吗?马上给您秤好。” “棕榈皮……也是三钱呢?还有……” “您老人家怎么这么容易就真收我为徒了,也不怕今儿答应,明儿就后悔了?可惜后悔也迟了,您亲口说的,便休想抵赖啊。” “不过得下跪磕头,正式行过拜师礼后,我才会改口叫您‘师父’。” “您待我这般宽厚无私,我当然更要十倍报之了。” 常大夫哼笑,“少嘴甜。你学好医术,以后能继承我的衣钵,别丢了我的脸。” “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师徒俩边说边忙。 不一时便药都炮制好了。 叶定宜这才低声问常大夫,“这会儿如梦不在,您老实话告诉我,石大哥到底有几分把握?” “您当着如梦的面都说只有两分,岂不是,实际可能连一分都没有?” 常大夫皱眉,“确实一分都没有,他内伤太重了。” “那么高摔下去,都不知道里面五脏六腑摔破了几个。也就是不能把他的肚子切开,不然肯定满肚子的血。” “他能撑到被抬回来,还撑到我来。都已经是平日底子好,求生意志也够强了。” 叶定宜难过的小声,“岂不是、岂不是……” “那如梦可怎么办?她一定受不了,指不定,还会做傻事的。” “您老再想想办法吧,啊?我都对如梦夸了海口,您能医死人肉白骨了。” “您可不能让我把牛皮吹破了……” 常大夫摊手,“我再想办法,也只是人,不是神仙啊。” “尤其如今天儿还这么热……我晚上再好好想一想吧,以前倒也遇见过类似的病人。” “可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也只能参考,只能摸索着来。” “总归,我会尽全力的!” 叶定宜吐了一口气,“那就辛苦您老了。” “我今晚也不回去了,留下给您打下手……没事儿,我不回去也自有丫头帮着遮掩,出不了岔子的。” “……我到底什么时候彻底离开那个烂泥坑?您也尽管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迟早会有那一天的!” 常太医这才不再多问。 一直到入夜,石青云都没醒过。 哪怕如梦一直握着他的手,低声跟他说话,说得喉咙都嘶哑了,他依然惨白着脸,无知无觉。 如梦的眼泪便再忍不住,又决了堤。 却没等叶定宜安慰她,她已把眼泪逼了回去。 又含笑低声对石青云说起话来,“表哥,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我可以发誓。”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以发誓。” “所以,你确定还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吗?再不睁开,惹恼了我,我可真嫁别人去了。” “你别以为我嫁不出去,是吓唬你的。夫人说得对,我又漂亮又能干,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想娶我的人,都得从城里排到城外去了好吗……” 看得叶定宜的眼泪也要决堤了。 两人怎么就这么苦? 上辈子是重逢后没多久,如梦便病入膏肓,从生离变成了死别。 这辈子总算如梦没再染病,不再有性命之忧,有了全新的开始。 石青云却又重伤成这样,明明上辈子就没有这一出啊。 老天爷当真就这么看不得他们好不成,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自然这一夜,叶定宜也是睡不着了。 睡不着之余,不觉又想到了沐沣。 她之前曾说过,她和如梦如今就是互为镜子。 所以如果今日伤的是沐沣……呸呸呸,沐沣好好的,伤什么伤。 他也往后都不会再受伤,每一天都会好好的! 但是,她也非要等到像如梦今日这样,眼看就要彻底失去了。 再来后悔,再来痛哭流涕吗? 沐沣遭遇危险的时候,可比石青云多多了,光她经历、知道的,就已经至少两次。 往后只怕也是杜绝不了的。 她难道真要等到他像此刻的石青云一样,命悬一线了,再来后悔自己曾经的懦弱和固执吗? 第227章 有爱敌万难 天快亮时。 叶定宜终于敌不过困意,打起盹儿来。 正迷迷糊糊间,就忽然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喊,“表哥……你先别睡,别睡啊……呜呜呜……” 叶定宜猛地吓醒了。 顾不得手麻腿麻,便忙起身往石青云的房间跑去。 完了,最糟糕的那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老天爷怎么就这么残忍,石大哥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不该落得这样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的下场! 如梦往后又要怎么办…… 叶定宜很快冲进了石青云屋里。 却见如梦竟红着眼睛在笑,床上的石青云则仍一动不动。 她不由放缓了声音,“如梦,你……你还好吧?” “你都快熬一天一夜了,肯定已经累极。要不你去睡会儿,我和白兰替你守着石大哥吧?” “你就安心睡觉去,说不定等你醒来……” 一边说,一边还冲冬青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不行就索性直接给如梦弄晕了,好歹让她先缓一缓。 否则就算她不做傻事,巨大的悲痛和打击之下,身体只怕也要受不了的。 不过话没说完,已让如梦急声给打断了,“夫人,表哥刚才醒了!” “我刚才又一次跟他说,只要他醒来,我立刻嫁给他。” “他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虽然只说了一句‘你自己说的啊,可不许食言’,虽然说得很小声。” “但我很确定他刚才真的醒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所以,刚才那声拔高的‘表哥’,是想把石青云再叫醒。 她的眼泪,也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叶定宜生怕如梦是太急太痛,产生了幻觉,是在自欺欺人。 忙上前二指探上了石青云的脉搏。 就发现石青云的确还活着,脉象虽仍虚浮紊乱,但的确比之前有力了些。 可见他的确已经在好转! 叶定宜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笑起来,“看来石大哥刚才的确醒了。” “如梦你的诚心和坚持不懈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只是他身体仍很虚弱,所以才会只醒了片刻,便又昏睡了过去。” “但只要已经醒过,只要已经在好转,就大有希望了!” 如梦含泪直笑,“是是是,表哥都醒过了,就已经是转危为安,定然不会再有危险。” “夫人刚才,莫不是以为我是脑子不清楚了?”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表哥是真醒了,还是咬了自己一口,痛得钻心,才敢相信的。” “喏,夫人看吧,这就是我刚咬出来的牙印。” 叶定宜见她手上果然一圈深深的牙印。 忙嗔道:“可真是个傻的,咬自己咬这么重。” “你就该咬石大哥呀,说不定他吃痛之下,就彻底醒过来了呢?” “算了,知道你现在舍不得,那就等他大好后,你再咬回来吧……” 正说着,常大夫也赶了过来,“怎么了?是不是……” “我马上给他扎针,重重扎他的要穴,还是有希望的,都先别急!” 叶定宜见他老人家衣襟都扣岔了,鞋也是趿着的。 药箱却是齐齐整整。 忙笑道:“不是,是石大哥刚才醒了,但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如梦急着想把他再叫醒,所以声音大了些……真的,我刚已经给他把过脉了,脉象有力多了。” “您不信就立刻也把一个,正好把完了好决定要不要更改药方和治疗的方法。” 常大夫便忙伸手,给石青云把起脉来。 还没把完,已是又惊又喜,“嘿,知道这小子求生意志强了,还是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 “竟然就一夜功夫,药也才只吃了几次,就转危为安了。” “要不说在强大的求生欲前,阎王都只能靠边儿呢?” 又夸如梦,“可都是你的功劳,声音都说哑了仍一直不停的说。” “说得多了,他怎么可能感知不到,尤其还是他在意的人,说的也是他最想听的。” “可不就皇天不负有心人了!” 如梦听常大夫也说石青云已是转危为安。 再次喜极而泣,“都是您老人家和夫人的功劳,我也就动动嘴皮子而已。” “也没准儿,是我太吵了,表哥被我吵得实在受不了,只能睁开眼睛了?” 叶定宜开玩笑,“也有可能……就怪了。” “当然是因为你是石大哥最大的牵挂,是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 “现在,你可以放心去休息了吧?” 又看向常大夫,“您老人家也去接着睡吧,我和白兰守着即可。” “等我们累了,还可以换冬青和管婶。虽然石大哥已经在好转,但离痊愈还早着呢。” “那便是持久战,我们可不能一下都给熬坏了才是。” 常大夫点头,“正该如此,没必要都守着熬。” “等天大亮,再给他喂一次昨儿我们炮制的药后,都不用两个人守着了,一个人时不时进来看一眼都成。” 如梦却坚持她要继续留下守着,“我不累,还是我继续守着表哥吧。” “我去了房间里也是睡不着的,且也想表哥再醒来时,仍是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夫人和常大夫就当成全了我吧……我也不会一直熬着,饿了会吃东西,困了会打盹儿的!” 反正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换人。 叶定宜无奈,只得应了她,“行吧,那就你继续守着。” “但等石大哥再次醒过后,你必须得去休息啊。不然等他好了,你却倒了,我怎么向他交代?” “你也不想让他大病初愈,就得为你担心不是?” 再帮常大夫拿了药箱,带上白兰冬青,轻手轻脚出去了。 常大夫这才摇头失笑,“我刚才真以为……急得左脚绊右脚,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没想到不是惊吓,是惊喜。” “果然是年轻人,有情饮水饱,有爱敌万难。” “也难怪那小子拼了命也要活过来,有这么个决不放弃他的爱人,我老头子都要羡慕他了!” 叶定宜也满脸的笑,“是啊,我也没想到原来是好消息,当时真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更担心如梦以后要怎么办,她肯定会痛苦后悔得活不下去的。” “万幸她还有后悔的机会,真的万幸!” 常大夫忽然一挑眉,“如梦有后悔的机会是万幸,那小叶你呢?” “打算也等到以后发生类似的事时,再来醍醐灌顶,后悔莫及不成?” 第228章 她要立刻见到他 叶定宜没想到常大夫会忽然这么说。 怔了一下,方干笑,“怎么说着就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都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好吧,我明白,心里也已经有决定。” “您就别管了好吗?忽然就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还真让人不适应,果然是年纪大了不成?” 说得常大夫又气又笑,“你见过哪个当长辈的不婆婆妈妈的,真当长辈那么好当呢?” “还敢嫌我年纪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想挨打手心了是吧?” 叶定宜扁嘴小声,“刚不是您自己说自己‘老头子’的么?” “合着就您自己能说,别人不能说呢……好好好,我不说了便是。” “趁现在还早,您再去睡会儿吧?昨晚不是说想吃乌鱼小米粥么,放心,等您醒来,管保有了。” 常大夫却又正色叮嘱了她几句,“心里明白,也有决定了就好。” “人生苦短,干嘛这样作茧自缚,让自己不开心?” “就得怎么开心怎么来,得快乐时且快乐。难道天要下雨就不出门了?提前带好伞也就是了。” “甚至就算带了伞依然淋湿了,也没关系。难道不能换衣裳,往后也不能过了?” “又年轻又漂亮,还有资有产有人,有什么可怕的?真当你师父比你高不了多少,就替你撑不起头上的一片天呢!” 才往自己房间,继续睡觉去了。 剩下叶定宜看着他老人家堪称瘦小的背影,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温暖。 她命不好,从来没感受过来自父亲的关心,从来没体会过何为父爱。 却不想,上天终究还是待她不薄,赐给了她这样一位严师慈父,给她传道授业不说。 还默默关心着她的心情她的感受,默默在给她做着最坚强的后盾。 那她还有什么可怕? 等无可挽回了,再来追悔莫及,又还有什么用? 稍后白兰和冬青劝叶定宜也赶紧回房去睡一会儿时,“夫人眼睛都沤下去了,再不好好睡一觉,您也要吃不消了。” “就是,这下总睡得着了吧?劝如梦姐时倒是挺会劝。” 她遂只是摇头,“我暂时还不想睡。” “想、想去玉桥胡同一趟。那个,冬青,你陪我一起去吧……” 也不知道沐沣这会儿在不在。 大概率应该是不在的。 但没关系,她等他就是。 他都已经等她这么久了,现在换她只是等他一会儿工夫,也是应该的。 白兰冬青闻言,对视一眼,霎时都明白了叶定宜的意思。 冬青忙笑道:“好,我陪夫人一起去。趁这会儿凉快,走过去正好。” “还可以顺道在路上吃早餐呢!” 等爷知道夫人终于想通了,等他稍后见到夫人时,还不定怎生开心! 白兰也道:“夫人只管放心忙您的去,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饿着常大夫。” “也会把石大哥和如梦姐都照顾好的。” 这下好了,夫人终于可以过上真正开心的生活了! 叶定宜见二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 虽然控制不住的脸热,还是大方的应了,“嗯,家里就交给白兰你了。” “我忙完了就回来,总不好今晚再不回府。” “幸好石大哥已经转危为安,幸好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在,不然还真不能安心回去。” 如此又交代了几句,她才带着冬青,急匆匆出了门。 却是刚走出大门,就见晨曦中,正朝她们走来的人,不是沐沣和高凌,又是谁? 叶定宜的心霎时砰砰直跳。 随即猛地想起,她才熬了夜,还不知道怎生蓬头垢面,怎生憔悴。 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只想着要立刻赶去玉桥胡同。 要立刻见到沐沣,立刻告诉他她所有的心里话。 旁的什么都不重要呢? 她再着急,好歹也该先回房换一身衣裳,简单梳洗装扮一下啊。 白兰和冬青也是,怎么也不说提醒一下她呢…… 但叶定宜下意识抬起想要遮脸的手只抬到了一半,便已放下了。 因为懊悔归懊悔。 她心里却又分明很清楚,沐沣一定不会嫌弃她此刻的样子。 一定会觉得无论她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最……让他喜欢的。 沐沣和高凌也没想到才一走近,就见到了叶定宜和冬青。 这大清早的,不会是石青云已经…… 二人忙加快了脚步。 等再走近一些,高凌便立刻关切的开了口,“夫人,你们怎么会此刻出门?” “周大叔管伯他们都哪里去了,难道都不在?” 怎么也不该大早上的,让夫人亲自跑腿操心才是。 叶定宜能感觉到高凌说话时,沐沣关切和担心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她。 搁以前,她肯定不敢与他对视,只敢装不知道,只敢赶紧不着痕迹的避开。 但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索性直接勇敢的迎上了沐沣的双眼,“周大叔管伯他们都还在休息。” “刚才如梦忽然哭起来,把我们都惊醒了,还以为……” “没想到赶过去一看,她竟是喜极而泣,因为石大哥转危为安了。” “本来昨儿石大哥是真的很凶险,连常大夫都说内伤严重,希望渺茫。” “结果如梦一直守着他,一直跟他说话,他就活了过来,可真是一个奇迹!” 沐沣闻言,眉头一下也舒展开来,“转危为安了就好。” “我们就是担心情况不妙,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毕竟以常大夫的医术,能让他彻夜留下照看的病人可不多,一旦留下,说明就是真严重了。” “幸好结果是好的,照你这么说来,也确实是奇迹。” 顿了一下,“你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是……让石青云死里逃生,如梦还有后悔的机会给触动了吗?” 叶定宜没想到他这般见微知着,还直接这样说了出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他一眼。 没见高凌和冬青还在呢? 幸好二人都是知机的,已笑着说起话来,“没想到这大早上的,风吹着还有点儿凉。” “可不是,还是得去屋里暖和些,走走走,进屋进屋……” 说着,还自顾搓着膀子跺着脚,先进了门,转眼已不见踪影。 第229章 哪怕飞蛾扑火,依然义无反顾 叶定宜就更不好意思了。 高凌和冬青演得这样浮夸,只会让人更尴尬好吗? 但她还是再次勇敢的看向了沐沣,“这门口风是有点儿大,要不我们也先进屋。” “等进了屋,有话再慢慢说吧?” 这回轮到沐沣的心跳失控了。 刚才他就觉得她今天不一样了,有种明显下定了决心,并且于他来说,应该是好事的感觉。 只是他还是不敢抱太大希望,以免待会儿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而现在,她再次不躲不闪的与他对视上了。 所以,不是他的错觉,而是他真的要等到了吗? 沐沣眼神便越发的柔和了,“好,先进屋。” 两人遂也进了门。 但叶定宜想了想,还是没带沐沣去厅堂里。 而是去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待彼此都在石凳上坐下了,沐沣再也忍不住先开了口,“刚才,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叶定宜对他的直来直往,已经很习惯了。 对他直勾勾的眼神,也已经习惯了。 清了清嗓子,“如梦昨天是真急坏了。一开始她是不停的跪地磕头,求菩萨能保佑石大哥。” “只要石大哥能活过来,她以命换命,她下地狱都无怨无悔。” “她还很后悔为什么没答应嫁给石大哥,后悔她为什么要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们能劫后余生的找到彼此,不是该更加珍惜,更加开心快乐的过好每一天吗?” 沐沣点头,“她早该这么想的。” “他们重逢后的每一天,其实都算是白捡来的,不是吗?” 顿了一下,“我就是怕石青云万一真……,如梦一定会悲痛欲绝。” “你也会跟着伤心难过,应该还会自责,所以才会想着也过来看一看的。” “幸好转危为安了,幸好常大夫医术高明,他也一心求生。” 叶定宜听他果然任何时候,都是优先考虑的她。 轻声道:“昨儿那情况,师父医术高明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石大哥的意志力。” “还是如梦一直在拼命唤起他的求生欲。” “如梦声音都说哑了,嘴唇也干得快要开裂了,依然一直不停在说。说只要石大哥醒来,就嫁给他;否则,就嫁别人去。” “石大哥本来就最爱她、最放不下她,哪忍心看她这般难过痛苦?又哪受得了她另嫁他人?” “当然无论再难,也要醒过来了。” 沐沣赞同,“这我能理解石青云的心情。” “除了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更受不了的,还是让她那么痛苦难过。” “是一旦他不在了,她以后便孤零零一人,受尽欺凌委屈也没人护着,只能无依无靠的艰难前行了。” “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鬼门关又如何,照样能闯出来!” 叶定宜叹气,“是啊,从昨儿起如梦的样子,我看了都心疼。”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就像一朵瞬间枯萎的花儿一样。” “我都担心一旦石大哥……她一定会做傻事……” 说着又是一叹,“之前就知道她也是喜爱石大哥的,但想着一定没有石大哥爱她多,比起石大哥,她更清醒理智。” “可现在我知道了,她对石大哥的爱,一点不比石大哥对她的少。” “甚至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不过现在,她肯定已经很清楚了。” 沐沣道:“这便是患难见真情,是关心则乱。” “他们的感情经此考验,往后势必会更加的坚不可摧。” “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分开他们!” 叶定宜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昨儿都让人传话给作坊,给他俩赶着做大红吉服了。” “所以你之前向石大哥讨的喜酒,应该很快就能喝上了。” 沐沣也笑了,“那敢情好,我一定给他们送个大红包。” “毕竟,他们也算是间接帮了我的忙,还是大忙。” “你现在,可以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我就想听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叶定宜不由咳了一下,“你这话的意思,不已经猜到了吗?” “干嘛还非要我说出来……行吧,我说就是了。” “我确实受到了很大的触动,然后,还因此,彻底……想通了。” 不等沐沣双眼瞬间灿若星辰的要说话。 她已继续,“昨天看如梦哭时,我的眼泪也好多次都忍不住。” “一边哭,一边听她说她后悔,不由自由便……想到了你。” “想着如果眼前受伤昏迷,命悬一线的人是你,我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比如梦还要难过痛苦?” “可只是这样在心里假设一下,我发现我已经受不了,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但明明,我之前曾看见过你受伤,看见过你九死一生。却连回想之前,都觉得不敢再假设下去。” 沐沣一直看着她的双眸便更亮,也更专注了,“然后呢?” 叶定宜实在受不住,眼波流转往下躲闪了一下。 方接着说,“然后,我又想到了在、在……彻底失去你。” “和我答应你,和你在一起后,终究还是抵不过日久生厌,甚至反目成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之间。” “我更能接受前者还是后者。” “我认真想了很多遍,都发现我宁愿接受后者,宁愿将来反目成仇,都不愿彻底失去你。” “不愿意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再也不会得到有关你的任何消息。” 说着苦笑了一下,“我明明告诫过自己无数遍,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决不许再在同一个坑里跌倒第二次。” “因为教训真的太惨痛,太不堪回首了。” “但当那个人是你时,我发现我的告诫不管用。我也明知有可能是再次的飞蛾扑火,依然义无反顾了。” “就因为,真的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了再来后悔。” “所以哪怕将来会恨、会后悔,我也认了。也决定至少眼下,不要给自己非要失去了,再来后悔的机会!” 不就是再勇敢一次、再赌一次吗,她无所畏惧了! 第230章 怎么可能让你赌输 沐沣终于等叶定宜说完了。 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把抱过她坐到自己腿上。 然后把脸埋进她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哑声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不知道此刻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 “我都恨不得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恨不得把整个天下都捧到你面前,双手奉上了!” 之前就想过,等她终于答应他那一刻,他一定会比拥有全天下还满足。 却不想,他还是保守了。 他此刻的喜悦和满足,根本穷尽世间所有的言语辞藻,都不足以表达万一! 叶定宜整个都被他罩在怀里,本能的想要逃开,“那个……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 “要不,还是放开我,我们继续对坐着说话儿?” 沐沣却怎么舍得放开,“不要。我好不容易才等来的这一刻,怎么也要抱够本儿了,才会放开。” “也不会有人看见,都是聪明人,谁会这般不识趣?” 说着,反倒将叶定宜抱得更紧,声音也更低了,“放心,我只是想这样多抱会儿你,不会怎么样的。” “你刚才的话,也让我很感动。” “明明那么害怕,那么抗拒,为此一直都在跟自己做斗争。” “却为了我,却因为那个人是我,你愿意勇敢愿意尝试,哪怕结果可能会不好,依然义无反顾。” “我何德何能,能这般幸运?” 叶定宜见他果然只是老老实实抱着自己,总算渐渐放松下来。 低声道:“我也想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你这般钟情?” “这世间比我漂亮比我优秀能干的女子,可多了去了。” 沐沣忙道:“多了去了也不是你。你在我眼里也是最漂亮最优秀能干的,谁都比不上。” “现在这么好的你,终于肯对我敞开心扉肯接纳我了。” “还宁愿承受将来可能会恨、会痛苦的结果,都要给我一个机会。” “我又怎么可能让你赌输,让你后悔今日的决定?你放心,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输的。” “你的那些担心害怕,都绝不可能发生。你的惊弓之鸟,你的心病心结,也打今日起,可以痊愈了!” 叶定宜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不由自主的点头,“至少这一刻,我是发自内心相信你的,便足够了。” “至于将来,且到了那一天再说吧。而现在,我只想珍惜眼前人!” 如梦和石青云重逢后的每一天,都相当于是白捡来的。 她何尝又不是,连这一世,她都是白捡来的。 沐沣到底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方低道:“不止这一刻,以后的每一刻,你都可以发自内心的相信我。” “我会以实际行动来向你证明的。” 顿了一下,“等石青云好了,我可得好好感谢他才是。” “我来的路上已经想过结果不外乎两个了,坏的便是……最糟那一个。” “好的则正是眼下这一个,石青云脱险了,如梦也终于想通,跟他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不管是哪个结果,我都要以此来劝你,看能不能让你答应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都还不行,我少不得也只能下猛药,让自己也伤一回了。” “却不想,现在的结果比我想象的最好结果,还要好,也算石青云因祸得福,我都跟着沾光了!” 叶定宜听得好气又好笑,“什么乱七八糟的,竟然还想苦肉计。” “这么危急的情况,也能想这么多,可真是难为你了呢!” 沐沣低笑,“没办法,这年头娶个媳妇儿不容易。娶个漂亮能干还哪哪儿都合自己心意的,就更难了。” “可不得十八般武艺都使上?”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谁跟我似的,一早就想以身相许,连将来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却还连媳妇儿名字都不知道的,让人知道了,都得笑我了。” 叶定宜听他说得委屈巴巴的,笑道:“之前一直想的是不可能接受你,当然不能告诉你了。” “不过现在可以说了。” “我叫定宜,我娘给我起的名字。还有一个小名叫阿圆,也是我娘给我起的。” “她去时我还很小,说实话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早不记得了。惟独记得的,便是我的名字都是她起的,记得她很疼我。” “可惜……好在只要我一直活着,她便一直活在我心里。如今,她泉下有知的话,应该也能放心了。” 沐沣忙点头,“的确只要你一直活着,她老人家便一直还在。” “我也定不会让她失望的。虽然她所嫁非人,但她的女儿绝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又低喃,“定宜?阿圆?” “安定合宜,团团圆圆,都是好名字,也都包含了岳母她老人家对你最美好的期许。” 叶定宜赞同的感叹,“是啊,我娘她显然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 “奈何天不假年,她也确实所托非人……不对,怎么就、就岳母上了?” “难怪脸上看不见什么胡子呢,敢情是脸皮太厚了,胡子根本长不出来!” 沐沣却是理直气壮,“迟早的事么,那早点改口晚点改口,有什么区别?” “反正我已经认定你叶定宜了,你也必须认定我。” “不然我就一直缠着你,缠到你受不了为止,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烈女怕缠郎。” 叶定宜呵呵,“得,光这脸皮,我已经甘拜下风了。” “当初怎么就会觉得某些人高冷、生人勿进的?” “咳……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天都大亮了,我蓬头垢面的,离得太近了,着实……那个,不好意思。” 虽然他的怀抱扪心自问,让她靠得很舒服。 他抱着她也只有温柔和温情,没有其他,让她有一种被捧在手心里珍视的感觉。 也总不能一直这样抱下去吧? 沐沣当然是仍不肯放了。 轻笑一声,“生人勿进是对着生人的,你又不是生人,打一开始就不是。” “毕竟第一次见面,我们可就同床共枕了。” “也没蓬头垢面啊,分明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怎么看都好看。” “尤其,还是急着去见我,才顾不上梳妆打扮的,就更好看了!” 第231章 我天生就是个惧内的人 叶定宜经沐沣一说,也想到了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哼笑道:“还好意思说呢,第一次见面就差点儿掐死我。” “所以刚才的话作废了,就冲这一点,我也得再考验你。” “一直考验到……到我彻底忘了当初被掐得又痛又喘不上来气的那种感觉为止!” 沐沣干笑,“那不是当时事急从权吗?” “再说我也没真掐你啊,就只是卡住了你的脖子,想吓唬你一下而已。” “你不也扎了我,扎得我手臂又麻又痛的,当时就觉得你与众不同。” “之后也果然证实了你与别的女子都不一样,所以我还真挺感谢那一晚的。” 叶定宜呵呵,“你感谢我可不感谢,我当时都快吓死了。” “之后也好长时间,都处于恐慌不安的状态。” “不过,如果没有那一晚的相遇,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不会有此刻了。” “所以开始虽算不得美好,其实……好吧,其实我也是感谢的。” 沐沣就笑开了,“天定的缘分,当然要感谢了。” “你不感谢,我就连你的一块儿感谢了便是。” “那现在,阿圆你是怎么打算的?明儿就跟姓孟那人渣和离了,好不好?” 之前他就不能忍受她对外始终是永宁侯夫人、是孟少恒那人渣的妻子。 只不过,她一直没接受他,他没有立场和资格说什么,惟有忍受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终于接受他的心意,终于愿意与他共赴未来了。 他当然一刻都不要再忍,哪怕只是虚名! 叶定宜却是摇头,“暂时还不行。” “我之前就说过,我有我的节奏我的打算,我现在仍是这么说。” “你可别干涉我啊,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离开的。” “倒是你,届时我一个和离过的,你确定时间长了,不会因此嫌弃我?” 沐沣忙道:“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你不嫌弃我,肯接受我,我都烧高香了。” “你现在还不是真的了解我,等过些时日,你就会知道我天生就是个惧内的人。” “只要你一个眼神,喏,就像现在这样,已经足够镇住我了。” 叶定宜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还差不多。” “算你会察言观色,否则我都想好怎么收拾你了!” 说完正色,“刚才的话我是认真的。你还是由得我自己,不要干涉我,好吗?” “还是你不放心我,以为我会跟那个人渣之间有什么呢?” “绝不可能的事,连跟他多说一句话,多打个照面,我都无比的恶心。” 沐沣摇头,“我虽然有点小小的吃醋,连永宁侯夫人的虚名都不想让你顶着。” “更重要的,还是不想你多待在那个糟污的地方,不想你不开心。” “但既然你仍有你的打算和节奏,我当然也要尊重、支持了。” “只是,你为什么都恨成这样了,依然要为他耗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到底对你造成了怎样巨大的伤害!” 叶定宜闻言,沉默了片刻。 方斟酌道:“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一直不知道闵氏的存在,不知道孟元澈是她所生。” “也不知道,孟少恒所谓的‘不能人道’是假。” “所以一直任劳任怨、倾尽所有的为侯府付出,终于让侯府昌盛了起来。” “可惜我却没能享成胜利的果实,反而被孟元澈一碗毒药灌下去,明明仍有气时,还被活埋了……” 越说声音越沉痛,“他们全家所有人,都是知情者,都是凶手、至少也是帮凶。” “等我醒来后,虽然知道……只是个梦,那种被所有人欺骗利用、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感觉。” “却太真实、太痛了。等我之后顺藤摸瓜了解到,原来事实全部如我梦里的一样。” “我如果没有做那个梦,没有侥幸提前知道,那个梦里的结果,便是我最终的下场。” “我心里便实在没办法不恨,做不到不以牙还牙了。” “所以必须让他们都付出血的代价,让他们都万劫不复后,我才会离开!” 叶定宜每多说一句,沐沣的脸色便多冷沉一分。 等她终于说完,他的脸已是阴得能滴出水来。 人渣竟敢欺她至此! 虽然她说的都是她梦里发生的事,虽然只是一个梦。 可她沉痛的眼神也好,僵硬的身体也好,都在明白诉说着,她受到的伤害全是实打实的。 那些事也是真实发生过,或者迟早会真实发生的。 ——本来这世间很多事,便说不好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极有可能所有人,原本就是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梦境里,区别只是梦境的大小呢? 也就难怪她的心结会那么深,会惊弓之鸟到那个地步了。 都是她的血和泪,都是她发自内心的伤痛和恐惧啊! 沐沣一边心疼愤怒着,一边再次将叶定宜抱紧了,紧到恨不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一字一顿,“我一定要屠了人渣满门,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么好的她,人渣到底怎么忍心那样伤害的? 之前只知道她不容易,他实在没办法不怜惜。 现在方知道,他那点怜惜根本不值一提。 她能再勇敢一次,给他、也给她自己一次机会,又是多么的珍贵! 叶定宜却反倒笑起来,“你这样抱着我,却说这样血腥的话题,合适吗?” “而且也用不着你大材小用,我自己就能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了。” “我也宁愿自己来,报仇雪恨不就得自己来,才更解气痛快?” 沐沣仍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哪里血腥了,都是他们应得的。” “相比他们的歹毒,也远算不得血腥!” “阿圆,你就把这事儿交给我吧?我一定速战速决,再不给他们任何伤害恶心你的机会。” “你往后只需要每天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就够了!” 他一定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让她打今天起的每一天,都再无烦忧。 他一定要把她曾经受过的委屈和伤害,都给她十倍百倍的补回来! 第232章 到底爱不爱,心最清楚 叶定宜却是仍在笑,“你叫我阿圆叫的还挺顺口,我刚才竟没发觉。” “就跟你的手一样,抱上就真不打算松手了是吧?” “好歹松一点吧,我都快喘不上气儿来了……呼……” 沐沣闻言,总算抱她没那么紧了。 声音却仍闷闷的,“我不叫你阿圆叫什么,难道叫定宜?” “也太生分了,哪有叫小名亲昵,尤其还是专属我叫的小名。” “现在这世间除了我,别说还有人这样叫你了,压根儿就没人知道你的这个小名吧?” 叶定宜失笑,“把你机灵的。” “的确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我也没告诉过任何人。” 连上辈子自以为跟孟少恒夫妻情深时,她都没告诉过孟少恒。 倒不想,刚才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告诉他。 连她最大的秘密,她也只犹豫了片刻,便告诉了他,——虽然还是没有全部告诉他,毕竟重生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 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喜爱一个人,果然心最清楚,本能最清楚。 但叶定宜还是严肃起来,“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知道你手眼通天,很多事对我来说很难,对你却易如反掌。” “可我不希望自己变成一株柔弱无用的菟丝花。” “我希望自己始终是一株风雨面前也挺直脊梁的白杨。”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沐沣点头,“记得。我说你是独立的个体,该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 “我希望自己并不只是什么都替你想在前头,做在前头,做你密密实实的保护伞。” “我希望我的存在和感情,更多给你的是心灵上的慰藉和底气。” “我也希望你仍是你,能继续放光,让自己变得更好。” “只是……” 顿了顿,“只是我当时不知道你这么不容易,当时对你的心疼,也不如如今的多。” “如今我只恨不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奉给你,只想尽我所能,让你再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叶定宜让这样一番话说的不受感动,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她还是很认真,“我当时还不知道如何报仇,或者说我的报仇才刚有点头绪。” “现在却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展,我该铺的都已经铺好,只等坐收胜利的果实了。” “所以最不容易的时候已经过去。” “我现在有银子有人,还……有你了,哪还需要心疼?不是,也可以心疼,但适度就好。” “不用替我悲惨,替我不容易。哪有那么矫情,我好着呢!” 沐沣对她那句‘还有你了’,大是受用。 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不是矫情,是控制不住的心疼你、怜惜你。” “那你确定,真不需要我动手吗?我本来忍人渣就已经忍很久了!” “我都不敢想,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叶定宜见他深邃幽黑的双眸里,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心疼。 眉间也蹙成了一个“川”字。 忍不住伸手替他抚平了,方笑道:“真不需要,我自己足够了。” “报仇这种事,本来也要自己来,而且得一步一步来。” “然后亲眼看着仇人走进自己的陷阱,所有的后续发展和反应都按自己预想的来。” “都被算计了个彻底,却还不知道是中了谁的算计,只能无能狂怒,狗咬狗咬个你死我活。” 越说越快意,“直到最后,他们都半死不活了。再给他们致命一击,告诉他们都是我在操控一切。” “他们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的所谓秘密,我也早就全部知道。” “其实一直在看他们的笑话,一直在拿他们当小丑。” “好歹让他们当了个明白鬼,知道了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怨不得任何人。”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才最痛快?” 沐沣早已顺势握住了叶定宜的手。 还顺势给弄成了十指交握。 再耐心等她说完了,方点头,“的确。照你这么说来,手起刀落是太平淡。” “也太便宜他们了,哪能让人渣就短暂的痛苦一下后,便一了百了!” “行吧,那还是你自己来。但有困难和需要了,决不许瞒我。” “我往后便是你最坚强的后盾,绝不只能是说说而已,记住了吗?” 叶定宜见他定定盯着自己,显然非要一个肯定的亲口回答。 到底笑着应了,“记住了,不会瞒你,也不会逞强的。” “这不是如今还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么?” “况你是干大事的,本来每日也忙得脚不沾地,哪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找你。” “让太子殿下知道了,会怎么看你?耽误了太子殿下的正事,又怎么办?” 说着,声音压得越发低了,“以前便想过,你也不容易,我是决不能拖你后腿的。” “现在知道了你是替太子殿下办事的,我就更不能拖你后腿了。” “我们仍各自忙各自的正事,争取想做的都能做到,同时也让自己变得更好,怎么样?” 沐沣是早就知道她的与众不同,自立自强的。 如今自然也不难接受她这番话。 故意沉默片刻,方道:“好是好。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除非……” 说着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日都还来不及尝一尝到底什么滋味儿。” “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下没了。” “除非,让我再仔细尝尝,我心里才能舒服。” 叶定宜哭笑不得,“还挺会为自己讨要好处。” “不行,待会儿真让人看见了……而且石大哥还昏迷着呢,你觉得这样好吗?” 沐沣振振有词,“怎么不好了。” “他这会儿昏迷着都是高兴的,知道我们……咳,这样,也只会说同喜同喜。” “也不会有人看见的,真有不长眼的过来,还没靠近我已经听见了。” “反正不让我再仔细尝尝,我就一直不高兴。” 叶定宜笑不可抑,“我管你高兴不高兴。” “果真是才给了三分颜色,立马开起染坊来了是吧?” “懒得再理你,我得再去看看石大哥和如梦,然后回房睡觉去了。” “才熬了一天一夜,再熬下去,我铁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了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 却让沐沣一把给拉了回来,“三分颜色哪够开染坊,至少也得再给三分才成。” “好阿圆,你就再给我三分吧……” 后面的话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消失在了唇舌之间。 第233章 既认定了,就不会委屈她 一直到冬青有意拔高了声音喊,“吃饭了——” 叶定宜和沐沣才一前一后去了厅堂里。 只不过一个的脸上满是可疑的红晕,一个则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满足。 常大夫上了年纪的人本就觉少,不过回房睡了个回笼觉,已恢复了精神。 事实上,也是他让冬青喊吃饭了的。 他是鼓励小叶不要作茧自缚,怎么开心怎么来。 但也不能让某些人得来的太容易,不然可就不知道珍惜了! 现在见沐沣前所未有的志满意得,常太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似笑非笑看向他,“有些人别以为我家小叶没靠山啊。” “将来要是敢欺负她、敢对不起她,我这个当师父的,第一个饶不了他。” “管他多尊贵,多了不得,我都要拿我的银针扎得他满头包!” 沐沣忙笑道:“不用您老说,我也不会的。” “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无价之宝,怎么舍得?” 说着,还温柔的看了叶定宜一眼。 叶定宜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无价之宝’,嘴巴确实有够甜的,咳…… 常大夫哼笑,“甜言蜜语谁不会说,要紧的是怎么做。” “小叶现在虽然还没和离,但她想要和离,应该是不难的,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 “倒是你,有些事也该正式筹划起来了,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 “你既这般珍视小叶,好容易才求来了她,就该让她光明正大,风风光光才是!” 沐沣再次应了,“您老放心,我已经在筹划了,那一天绝不会很远的。” “我既认定了,便绝不会委屈了她。” 叶定宜早就深知沐沣的不易了,怎么会为难他。 忙笑道:“师父您老就别操这个心了,我们心里都有数的。” “反正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先立业再成家……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觉着,没必要着急。都先忙自己的正事,先提升自己,其他的,就顺其自然慢慢来吧。” 他又不是凡事自己都能做主。 肯定要先考虑太子的大业,征求太子的意见。 反正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常大夫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叶定宜一眼,“没出息的,没见你师父在替你出头撑腰呢?” “结果倒自己拆起自家的台来,懒得理你!” 叶定宜忙讨好的笑,“不是拆您的台,是因为知道有您在,便任何时候都有靠山。” “压根儿不需要担心。” “也是因为心里清楚您都看好的人,怎么也差不了。我信不过自己的眼光,难道还信不过您的不成?” 常大夫佯怒,“少拍马屁,以为拍马屁我就不说了?” “该说的还不是要说……算了,都胳膊肘子往外拐了,我还说什么说?” “还是化生气为食欲,吃饭是正经!” 说完便端了碗举了筷,吃起早饭来。 叶定宜和沐沣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 随即也各自坐下,举筷开动了。 一时饭毕,沐沣还有正事忙,不得不带着高凌先行离开了。 叶定宜送走他后,又去看了石青云和如梦一回。 见石青云状态平稳,如梦虽仍免不得紧张,精神却好了许多。 便在叮嘱过管伯管婶好好照顾着,再把福生留下。 也回了侯府去。 次日起来,叶定宜再次去看了石青云。 见他已经恢复意识了,还能撑着跟她说庄子上的事,“夫人放心,李庄头父子都挺能干。” “还有我最近常用的王甲丁乙二人,都挺会来事儿。” “我的一应安排,他们也都清楚。所以就算我得养一阵子的伤,庄子上的各项事宜也耽误不了的。” 叶定宜忙嗔怪他,“都什么时候了,石大哥还管庄子呢。” “当然是你的身体更重要了,明年再按计划,让我们的庄子兴盛起来也是一样的。” “你现在只管安心养伤,争取早日好起来。不然等你好了,如梦又得倒下了。” 石青云见如梦都熬瘦一圈了,当然心疼不已。 点头应了,“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养伤,争取早点痊愈的。” “等痊愈了,才好请夫人和大家伙儿喝喜酒不是?” “这事儿可得越快越好,不然夜长梦多,万一又生了变,我可往哪儿哭去?” “必须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才能真正安心!” 说得如梦红了脸,“说了不会食言,就绝不会食言。” “现在且安心养你的伤吧,都还不能动,已经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了。”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石青云却仍振振有词,“哪乱七八糟了,人生四大喜之一,还不许我高兴了?” “脸皮不厚又怎么能娶到媳妇儿,这年头想要娶个十全十美的媳妇儿可不容易。” 不过他身体到底仍虚弱着。 很快便撑不住,又昏昏欲睡了。 如梦遂忙安顿他睡下,等他睡踏实了,方跟着叶定宜,轻手轻脚去了外面。 叶定宜这才笑着低声对如梦道:“现在总算吃得下,睡得着了吧?” “可不能再一直熬着了,该换人时必须换人。” “你和石大哥大好的日子且在后头呢,现在不慎熬坏了身子,不是亏大了?” 如梦应了,“夫人放心,我理会得的。” “我现在比之前更懂得珍惜了,更珍惜自己,也更珍惜我在意的人。” “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钻牛角尖了。” 叶定宜笑着点头,“这就对了,人生苦短,自己都不对自己好一点,还能指望谁对你好?” “同样的,你都不对你在意的人好,还指望别人对他好不成?” “这一次,是你和石大哥都坚持不懈,才能有后悔的机会。万一再来一次,可就未必了。”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珍惜眼前人,你也是,我也是!” 如梦心有戚戚焉,“是啊,万一……我真的不敢想。” “万幸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当然不可能再错过!” “倒是听夫人的意思,您跟沐爷,难道也已经……?” “那可真是要恭喜夫人,恭喜您和沐爷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叶定宜在自己人面前,当然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大方认了,“还是受了此番你和石大哥的触动,忽然就醍醐灌顶了。” “所以将来,少不得要好生敬你们一杯才是。” 如梦笑起来,“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都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234章 回旋镖最亲近的人扎才最狠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 石青云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跟如梦的感情也每日都在升温。 叶定宜便不再每日出去看他俩,又抄起自己的经书来。 再不抄好,去净尘师太那儿走一趟,孟少恒的耐心只怕就要告罄了。 叶定宜至少现在还不打算跟他彻底撕破脸,所以该虚与委蛇,还得虚与委蛇。 她也确实有些惦记净尘师太了,怕换季了时冷时热的她身体吃不消,怕她百无聊赖。 得亲眼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却是还没等到叶定宜出发去宝华寺。 绿枝先回了她一个怎么看都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都知道刘妈妈一向跟白妈妈走得近,白妈妈还不像刘妈妈进出那么方便。” “许多事少不得只能请刘妈妈帮忙,可什么都不告诉刘妈妈的话,她又要怎么帮?” “所以这事儿绝对假不了,夫人不信只管等着看便是了。” 叶定宜满脸都是讽笑,“我没有不信。” “我就是觉得可笑,觉得出乎意料。” “但仔细一想,又分明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都不是好东西,都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狗咬狗愈咬愈烈本来就是迟早的事儿! ——原来绿枝忽然辗转得知了白妈妈正通过大库房的刘妈妈,想弄一些男人吃了,往后都不能再生的密药。 且不但得有用,务必一击即中,还得保证人不知神不觉。 白妈妈应该许了刘妈妈不小的好处。 刘妈妈一家能留到现在,自然也是能做事、有两把刷子的。 可惜她偏偏有个毛病——好酒,平时不喝则已,一喝就要喝个尽兴。 等喝得脑子都不清楚了,可不就酒后吐真言,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此让人无意听到后,虽不敢声张,以免引火烧身。 但也没谁说不能以此弄点儿好处,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权衡一番后,便悄悄儿来见了绿枝,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 毕竟夫人再怎么着也是夫人,又有净尘师太这座大靠山。 长远来看,就算如今风头无俩的宝姨娘,只怕也是敌不过她的。 那当然要选靠山,就要给自己选座大的了。 如此绿枝便知道了。 虽然白妈妈和刘妈妈都没说那密药是给谁吃的。 但显而易见的答案还用得着问吗? 忙重重赏了那人,又令其决不许再告诉其他人,不许露一点马脚后,打发了她。 然后再忙忙禀告了叶定宜。 叶定宜觉得可笑,白兰冬青也是一样。 白兰先兴头道:“夫人,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装不知道,等她们成功了,再揭穿她们吗?” “哼,不是一直欺骗夫人‘不能人道’么,现在好了,假的终于要变成真的了。” “也算是替某些人圆了梦,让他终于心想事成了!” 冬青忙道:“当然要装不知道,冷眼看好戏,任他们咬个你死我活了。” “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比天塌了还要严重。” “届时等他发现自己忽然就……咳,还不知道得多崩溃。” “之前因为自己最清楚是假的,当然无所谓。但假的竟忽然变成了真的,看还怎么无所谓!” 叶定宜扯唇,“等再发现是自己一直心爱、一直护着的枕边人坑的自己,捅的自己刀。” “就为了让他们母子以后更有保障,说到底就是自私自利。” “肯定更会发疯,更会恨不得想杀人的。” 说完吩咐绿枝,“回头再封一下那人的嘴,让她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许告诉。” “也别管白妈妈和刘妈妈,一律当不知道,任她们按自己的计划来。” “必要时候,还可以悄悄给她们行个方便。但也要神不知人不觉,别让她们察觉到了才是。” 也不知道闵心柔是不是正是从孟少恒之前一直欺骗她的‘伤了身体,不能人道’得到的启发? 应该就是了。 可见扎回旋镖还得最亲近的人来扎,才扎得最准,也扎得最狠呀! 绿枝笑着应了,“夫人放心,我和青书知道怎么做了。” “您和白兰冬青两位姐姐每日都忙不完的正事,把家里交给了我们两个。” “那我们两个自然就得把家守好了,还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让您绝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叶定宜笑起来,“不错,你们两个也都是好的,家里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等将来,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所以她说报仇得她自己来,还得一步一步来呢。 这要是直接给人渣们一了百了了,可往哪儿找这些乐趣去? 如此一直到得下午,叶定宜的心情都还很好。 不想冬青很快又告诉了她另一个也算是好消息的消息,“……镖局的人说她们已经安顿下来,女户也已经立好了。” “打算往后便自力更生,活出另一番天地来了。” “问夫人心里想不想和离?若是担心和离后,会没有安身之所,可以悄悄去找她们。” “只要有她们在,就绝不会让夫人饿着冻着。所以请夫人不需要再迟疑,想和离就赶紧和离了,重新开始。” “不要再在这糟污的地方,白白浪费自己的青春,白白恶心自己了!” 冬青说完了,又补充,“算她们还有点良心。” “虽然夫人压根儿不需要,但她们不能连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没有。” “不然这会儿鬼才知道她们已经落得怎样不堪的境地。” 叶定宜也挺意外的。 没想到孟少茵孟少菱出逃后都还能想着她。 冒着一个不慎就可能会暴露了她们如今行踪的风险,也要让镖局的人给她带口信。 ——虽然叶定宜知道镖局的人靠得住,可她们不知道呀。 却还是选择了冒这个险。 且还劝她和离,尽早离开侯府这个糟污地方,重新开始。 就像冬青说的,也算她们有良心了! 可见有些人也不是天生就坏的,可能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走错了路。 也可能,是受周围人的影响,不得不随波逐流,同流合污。 却仍良心未泯,一旦有悔悟回头的契机,立刻就会重回正道。 当然,天生坏种就算了吧。 根本不可能悔悟,也不可能对被他们害过的人有任何的歉然愧疚。 所以,必须给她下地狱! 第235章 珍而重之的正式表白 叶定宜早在当初孟少茵孟少菱出逃时,就已经在心里跟她们两清了。 毕竟不过两个帮凶而已。 也以为往后余生,都再不会得到有关她们的消息了。 倒不想,这么快就得到了,两人也终于是真正的醒悟,真正的成长了。 虽然叶定宜还是对她们没有好感,当初所谓的帮她们,也只是为了报复孟少恒和闵心柔。 但仍免不得生出几分感慨和欣慰来,并且为她们高兴,希望她们以后都能平安顺遂! 到得晚上。 叶定宜刚沐浴完,把头发绞得半干。 冬青就进来了,附耳小声道:“夫人,爷来了。就在外面,说要见您。” 叶定宜霎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气。 这家伙,不是说了有事先递话到梳子胡同,她知道后会约时间跟他见面的吗? 怎么忽然就登堂入室了。 这要是不慎让人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叶定宜还是冲冬青点了头,“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才会忽然过来。” “那给请进来吧,记得动静小些,别让不该看到的看见了。” 冬青忙笑着应了,“夫人放心,保证神不知人不觉。” 叶定宜等她出去了,方忙走到镜台前,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 头发显然是来不及梳了,粉黛也来不及施。 幸好她身上的衣裳还算齐整,气色瞧着也算不错,倒也不至于不能见人…… 话虽如此,叶定宜还是忙忙给自己扑了一层宫粉。 又戴了两支玉簪,随后还抹了口脂。 等她忙完,冬青引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沐沣进来了。 进来后无声屈膝一礼,便退了出去。 叶定宜这才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看向了沐沣,“怎么这时候忽然过来了,定是有极要紧的事吧?” “且先坐下,慢慢说吧。” “那个,我、我来不及梳妆换衣了,是不是很难看?你别、别看了,再看我只能找地缝钻进去了。” 不像他,肩宽腰细,英姿飒爽的。 下次再敢给她玩儿“突然袭击”! 沐沣依然定定看着她,笑起来,“怎么可能难看,不知道多好看。” “所以我才会只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睛。真的,特别好看!” 还特别的香,淡淡的、如空谷幽兰一般的香味儿,却又萦绕周围,无处不在。 也不知是她才洗过澡的原因,还是她本来就这么香。 应该是本来就这么香吧,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可就感受过了。 总之,让他整个人都快要醉了…… 叶定宜越发不好意思了,“就知道甜言蜜语……咳,先坐吧。” “有话也直接说,别耽误时间。虽然我这儿也算安全,但万一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不为过。” 沐沣这会儿过来,的确有正事跟叶定宜说。 虽然这几日他很多次都想来见她,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也是好的。 但叶定宜既说了让他不许来,以免万一,他当然要听媳妇儿的话,不能辜负了她对他的关心。 反正又不是不能在其他时间、其他地方见面了。 沐沣于是压下心里的悸动,依言坐到靠窗的榻上。 等叶定宜也坐了,方低笑道:“手给我……不是想占便宜,好吧,应该说不只是想占便宜。” “是我有东西送给你,真的。” 叶定宜这才要笑不笑的,把手递给了他,“要送我什么?” “先说好啊,我觉得至少现在还不能收的,是不会收的啊。” “你可别太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沐沣没说话。 而是自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露出了一只造型古朴,但看起来算不得贵重的镯子。 这才道:“这镯子虽不是什么珍品,却是我母亲临终时,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还是后来长大些后,才拿到了它的。” “我母亲是想让我把这镯子留着,将来送给我认定的妻子。” “算是她当长辈的,留给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的一番念想和心意。” 说着,便把镯子轻轻套到了叶定宜的手腕儿上,“嗯,阿圆你生得白,果然戴着好看。” “那你,喜欢吗?” 叶定宜如今是他送什么都喜欢,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镯子。 虽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镯子的寓意…… 但还是大方点了头,“喜欢的,瞧着应该也很好搭配衣裳和其他首饰。” “所以往后我一定会一直戴着的。” “只是,如今应该不方便到你母亲坟前祭拜吧?就像我暂时也不方便带你去我母亲坟前祭拜一样。” “不过等将来我给我母亲迁了坟,等将来我们……咳,总有机会的。想必二老泉下有知,也会见谅的。” 沐沣眼角眉梢就更柔和了,“嗯,会有那一天的。” “届时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只是眼下,还是委屈你了。” “什么都没给你,就让你答应了跟我在一起。甚至,连个正式的表白都没有。” 顿了一下,忽然郑重捧起了叶定宜的手,“叶定宜、阿圆,我心悦你,希望能与你共度此生,白头到老,至死不渝。” “你愿意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吗?” “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尽我所能,保你此生无忧,也保证此生惟你。决不食言,否则天地不容!” 叶定宜没想到她和沐沣都已经算是在一起了,他还会忽然这般郑重的告白。 其实她真不看重这些虚的,成熟的成年人之间,有时候也真的不需要说太多。 一个眼神,寥寥几句,已经足够心意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但她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里美得咕咕直冒泡的声音。 因为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尊重和珍视。 感受到了让人珍而重之的捧在手心里,珍而重之的在意着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她也听见自己的声音染上了哽咽,“我、我愿意的。” “只要你能做到毫无保留的真心待我,我也一定会毫无保留,绝不让你后悔如今的选择!” 真心从来都只有真心能换。 只冲他这一刻的真心,她便无论如何,哪怕还是赌输了,依然无怨无悔。 但她坚信,他绝不会让她输,他是这么说的,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第236章 既是见色起意,也是一见钟情 沐沣见叶定宜满脸的感动。 那种全无保留的信任和托付,那种义无反顾的勇敢。 再配上她的笑中带泪、泫然欲泣。 真的让他的心想不为她越发的悸动、疼惜都难。 他索性仍握着她的手,起身坐到她的位子上,再将她抱坐到了自己怀里。 方满足的长长吐了一口气。 好了,此时此刻,他的全部都已经在他怀里了! 叶定宜也任由沐沣抱着,没有动,没有说话。 他们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不用说,彼此也已是心意相通。 只消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幸福和温馨即可。 不过,只享受了片刻。 叶定宜便不自在起来,“那个……可以放开我了吗?” “怪热的,还是各自坐了说话儿吧?正好我渴了,还可以让冬青送点瓜来。” 心里更不自在,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还是该害羞。 因为,她很明显感受到了沐沣身体的变化。 明明这般温情这般感动的时刻,他却还能想……那啥啥。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男儿本色”呢! 沐沣也有些尴尬,“咳,我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主要、主要……” 主要温香软玉在怀,他不但是个正常的男人,还肖想怀中之人良久了。 现在正事既已暂时说完,他的注意力开始分散。 自然再难以自控…… 却仍舍不得放开叶定宜,仍将人整个儿抱着,恨不得抱到地老天荒。 叶定宜其实也舍不得他松开,这种全然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安全感,她从来都没感受过。 但随着沐沣的体温越升越高,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她还是果断给他推开了,“确实太热了,还是各自坐着说话吧。” 又斟了茶递给他,“喝杯茶吧。” 两人衣裳都薄,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万一待会儿一个失控,她压根儿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坚决的拒绝他到底…… 他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呢,何必急在这一时。 尤其还是在她厌恶之人的地方。 且也要防着万一暴露了蛛丝马迹,会给他带来危险。 沐沣怀里一下空了,虽然怅然若失。 还是克制住了,依言把茶一口饮尽了,又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 方仍多少有些尴尬的道:“阿圆,我不是故意冒犯的,实在……情不自禁。” “往后,不会了……不是,至少在我们将来光明正大在一起,光明正大成婚之前,不会再冒犯……” “咳,我还是别把话说太死了,以免万一做不到。总之,我会尽全力克制的……” 除非在大婚之前,他都不抱她、不吻她了。 可他怎么做得到,已经尝过甜的滋味儿了,谁还能过回以前寡淡无味的日子。 就算仍没全部拆吃入腹,最多也就只能吃点小甜点,他也再做不到好吗? 叶定宜见沐沣一再的退让,说到底就是宽纵他自己。 脸越发红得能滴出血来,“你这般朝令夕改,这般不坚定。” “也不怕旁人知道了笑你的?” 沐沣讪笑,“这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 “再说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在旁人面前绝不会。” “况也不能怪我,是你太美好太可口了,第一次见面又是那样的情况,让我根本忘不了……咳……” 叶定宜听得好气又好笑,“所以打第一次见面,你就、就已经有那见不得人的念头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不对,该说人面兽心才是!” “亏我还以为,你真是因为对我越来越了解,因为发现了我与众不同的好,才会对我情意渐深的。” “原来,不过只是、只是见色起意……” 沐沣尬笑,“当然不是见色起意了,明明是一见钟情。” “只是……好吧,我也不否认一开始的确是……但如果连最肤浅的欣赏和喜欢都没有。” “又怎么可能会想进一步的了解?反正我自己知道,我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你这个人、喜爱你的全部就够了。” “至于你信不信,我会用时间来证明给你看的!” 越说越理直气壮,“再说我就算见色起意怎么了?” “我一个身心正常的大男人,遇上的又是这么漂亮迷人的姑娘。” “我不色才不正常吧?可连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的。” 叶定宜也不是真恼他。 又不是不谙世事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怎么会不明白生理性的喜欢其实才是一切喜欢的基础。 或者说,生理性的喜欢才是真正的喜欢,是最重要的? 就说她自己,打决定接受他以来,难道就没想过一些不可告人的念头吗? 他的身体是如何线条分明,触感又是怎样绝佳的,哪怕当初情况紧急,她可都还记得…… 叶定宜立刻打住了,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也决定立刻中止这个话题,省得再继续尴尬、暧昧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不说这些了。今晚你来见我,除了送我镯子和说刚才的话。” “应该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吧?” “不然你何必急于这一时,完全可以选个更好的时间、更好的地点才是。” 不是说想给她最好的一切么,自然正式表白也该给她最好、最难忘的才是。 沐沣闻言,顾不得笑,也顾不得尴尬和理直气壮了。 片刻方低声,“确实还有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 “我马上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最快也得正旦才能回来。慢的话,就得到明年三月里万寿节去了。” “太子殿下不打算再韬光养晦了,再‘病’下去,百官里再是坚定支持大道正统的,只怕也要动摇了。” “平心而论,一个长年累月的病秧子,半点储君的心术手段都没有,半点处理军国政事的能力都没有,也实在难以服众。” 叶定宜听得点头,“确实如此。本来论出身、论母族势力、论圣眷,太子殿下便已经处于劣势了。” “再不以过人的自身能力手段来服众,就算因为大道正统,最终得以正位,只怕也是……” 顿了一下,“那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做?又为什么要你离开一段时间?” “你难道要替太子殿下去办什么密差吗?” 第237章 还没分别,已在想念 沐沣越发压低声音,“太子殿下一‘病’便是这么多年,不可能忽然说痊愈就痊愈了。” “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让所有人都怀疑他以前是装的。” “其他人怀疑也还罢了,可若让皇上也怀疑了,再找到证据,便是妥妥的欺君大罪。” “那不用有心人添油加醋,皇上已经会震怒,降下大罪来了。” 叶定宜忙道:“本来皇上就不喜欢太子殿下。” “但凡能有几分喜欢,早年肯多少护他一二分,都到不了今日这般局面。” “的确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怀疑,更不能让人抓到了把柄才是!” 沐沣点头,“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到所有人都接受的理由。” “就算这接受只是表面的,只是口服,依然必须要有。” “否则那么多太医,不可能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听话。” “偌大一个京城,偌大一个天下,也不是除了太医,就没有其他大夫了。怎么可能让他们所有人都长同一条舌头?” 叶定宜蹙眉,“那殿下具体怎么打算的?” “我怎么光听着,都觉得这个难题根本就无解,比登天还难呢?” “还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无论谁都不能例外。” 沐沣笑起来,“倒也不至于比登天还难。” “你听说过玄苦大师吗?” 叶定宜咝声,“玄苦大师?就是那位打先先帝起,就虽无国师之名,却有国师之实的高僧吗?” “我听自然是听说过的。” “只是他老人家算来至少也一百多岁了吧?确定现在还、还在世?” “就算还在世,也不是随便谁,就能见到他的吧?跟太子殿下的难题,又有什么关系?” 沐沣道:“其实金吾卫的副都指挥使严纲严大人,是殿下的义父。” “当年机缘巧合殿下拜了严大人为义父后,严大人便一直严格要求殿下,全力栽培辅佐殿下。” “而严大人又正好是玄苦大师的关门弟子,所以算来殿下便是玄苦大师的徒孙了。” “只不过,殿下从没见过玄苦大师,旁人更是无从知晓他和玄苦大师还有这层关系而已。” 叶定宜已是满脸震惊,“殿下竟然是玄苦大师的徒孙?” “旁人何止无从知晓这层关系,连做梦也不可能往这上面去想啊!” “难怪殿下能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还没能让敌人们都得逞。” “原来是深谋远虑,也是因为身边能人辈出,一个好汉三个帮。” 沐沣“嗯”了一声,“的确都是靠着身边亲近之人的倾尽全力,殿下才能有今日。” “现在殿下和严大人的意思,便是请玄苦大师出面,说他老人家能治好太子殿下。” “只是要带走殿下一段时间,等一段时间后,便可以还皇上一个健康完好的太子了。” “以玄苦大师的德高望重,博学多才,他说能治好殿下,便是真能治好,任何人都不至怀疑。” “等殿下一段时间后,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殿下这些年都是装的了。” 叶定宜忙点头,“这是自然。玄苦大师的大名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倒不想还能这般峰回路转,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只是……大师要什么时候出现,又要以什么样名正言顺的理由忽然出现?” “兹事体大,必须得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确保万无一失才是!” 沐沣道:“大师其实已经在京城了,至于以什么样的理由忽然去宫里,也自有考量。” “阿圆你就不用担心了,就像你说的,兹事体大,必须万无一失。”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殿下这趟必须离开,那我作为贴身保护殿下的人,也必须跟着一起离开。” 说着一叹,“不然有心人又不是不能明里暗里跟踪了,真发现了疑点,不但殿下危矣。” “还会让大师跟着受累,毁了一世清名和修为只怕都是轻的。” “偏九哥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不能离开,殿下跟前儿其他人也一样,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只有我和高凌明面上没领任何职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我……” 叶定宜这下彻底明白了,“那你和高凌的确非跟着殿下去不可。” “都是最亲近之人,既能保护殿下,还能替殿下分忧解劳,让他遇事了不至于连个可以商量、可以用的人都没有。” “只是正旦来得及吗?现在七月都快过完了。” “等再一入秋,冬天便也近在眼前了……就四五个月的时间,能取信于所有人吗?” 沐沣抿唇,“所以我说最快也得正旦,慢的话就得万寿节呢。” “那便得至少八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你了,我是真舍不得,也是真放心不下你。” “都想连你一块儿带走了。” 叶定宜失笑,“你怎么带我一块儿走?将我装衣兜里,还是装箱笼里?” “真是傻话,你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我也不可能说走就走,好歹现在我还是永宁侯夫人,我也有我的事、我的计划。” “好在也就八个月而已,一眨眼也就过了,你就别婆婆妈妈了。” 沐沣就委屈起来,“怎么就我舍不得你,你一点舍不得我的意思都没有?” “还说我婆婆妈妈,可见果然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比我在你心里的分量重多了。” 叶定宜干笑,“哪有,我也舍不得的。” “只是再舍不得,日子总得过下去,该办的事也必须办好了不是?” “今日的身不由己,也是为了将来的随心所欲呀!” 她怎么可能舍得。 上一刻还在甜蜜温情,下一刻就要面临分离了。 还是至少半年多,两百个日日夜夜的分离。 这落差跟天上和地下,也没什么区别了好吗? 她心里甚至已经开始在想念…… 沐沣还是忍不住委屈,“可我真没看出来你有多舍不得,你都不留我。” “还连一句挽留、能不能换别人去、难道真就非去不可之类的话都没有。” “不过算了,谁让打一开始,就是我喜爱你,比你喜爱我更多呢?” “一开始是这样,自然一辈子都得这样,必须有始有终才是!” 第238章 短暂分离是为了长久相聚 叶定宜见沐沣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虽然心里越发不舍了,还是忍不住好笑,“你倒是挺会自我安慰的。” “那行吧,我舍不得你走,还是一走就这么长时间。” “就不能换别人去,就非得你去不可吗?” 沐沣知道她这话虽是顺着他的话开玩笑。 但其实,又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 本来还觉得委屈的,这下也全部化作了愧疚,“对不起阿圆,刚在一起,就要离开你。” “再不能陪伴你不说,还在你有困难、还在你难过时,不能再立时出现在你面前。” “可……确实没办法,为了将来,为了身家性命,眼下只能该让步的让步,该牺牲的牺牲。” “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早些把事情忙完了,早些回来与你团聚,往后再不分开了!” 叶定宜摊手,“所以啊,既然非去不可,自然只能坦然接受。” “还得庆幸最多也就八个月,跟我们往后漫长的几十年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为了以后长久的相聚,眼下短暂的分离,也算不得什么了。” 顿了顿,“也别担心我。” “我之前不是就说了吗,我现在有银子有人,早不是你一开始见到时那样的无援无助,所以只能步步为营了。” “我已经变得更好,完全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也随时都可以抽身了。” “你就只管安心忙你的正事去,再随时记得有人在等着你回来,所以必须任何时候都给我平平安安,就够了!” 他是去办正事的,说不定,又得……九死一生。 她却不能阻拦他,因为他的生命里不止有爱情、不止有她,还有其他情意和责任。 其他情意和责任甚至还在她之前。 他希望她能变成更好的她,她也一样,同样希望他能变成更好的自己。 那她除了支持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拼搏,还能怎么样? 沐沣再也忍不住握住了叶定宜的手,“阿圆,你怎么就这么好?” “我能遇上你,真的是此生最大的惊喜和收获!” “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绝不让你担心难过的。” 说着,还把叶定宜的手放到自己嘴边轻吻了一下。 方继续,“我会交代给九哥,让他多照应你的。你有事就只管传话到玉桥胡同,他自然就知道了。” “还有常大夫,他也会如常继续教授你。你有什么困难,也只管跟他说便是。” “你别看他表面上就只是个医术过人的小老头儿,其实本事大着呢!” 叶定宜笑着应了,“知道。真遇上了困难,我绝不会逞强的。” “师父也是我自家的师父,我当然更不会客气。他老人家如今可是我最大的靠山和底气了。” “就是可惜回头我行拜师礼时,你肯定已经不在京城。如梦和石大哥成亲时,你也喝不到喜酒了。” “只能遥祝一下了,不过好在心意到了,也是一样的。” 沐沣低“嗯”一声,“心意自然是要到的,但贺礼也不能少。” “我会让人提前准备好,届时送去的。真羡慕石青云,到底让他抢了先!” 叶定宜轻笑,“你得这样想,他比你大那么多,都快三十的人了。” “还那么艰难才找到如梦,才抱得美人归,你就让他抢个先怎么了?” 沐沣哼哼,“我也不年轻了,我也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好吗?” “等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大婚。” “还要抱了你我就再也不撒手,走到哪里我就抱到哪里,日日夜夜都抱着,还要……总之,一定要把如今浪费掉的时间都给加倍补回来!” 叶定宜脸又红了,小声嗔怪,“又开始想乱七八糟的了,懒得理你。” “那是不是,期间也不能通信了?……无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只要知道你是平安的,已经足够了。” 沐沣歉然,“是不便通信,以免一个不慎,走漏了风声。” “但我答应了你会平安回来,就一定会做到,决不食言!” “倒是等我回来时,你应该已经和离了吧?虽然你有你的计划打算,我也是真不想你再跟烂人们扯上关系!” 叶定宜默默算了算。 闵心柔还有三四个月就要生了,叶宝宜也是紧随其后,最迟正月底也会生。 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她们彼此和孟少恒都咬出个名堂来,足够一切尘埃落定了。 于是点头,“等你回来时,我应该已是自由身。” “到时候只要你方便也愿意,应该还可以光明正大去城外接你。” 沐沣忙道:“我自然愿意的,只不知届时是什么情形。” “我会尽可能提前给你传信沟通的,只盼到时候能回京的第一眼,就看到阿圆你。” “那我就是再辛苦再疲劳,也肯定一下都尽消了。” 说着犹豫了片刻,“你可答应了我一定不会逞强的。” “那需要帮助时,可一定要找人,别想着不好声张,不好给人添麻烦什么的。” “也别想着报仇雪恨的每一步都得亲自来,只要结果是你想要的,过程有一点半点的偏差,也无所谓了,对不对?” “在我心里,你一根头发丝都比这家子烂人合起来还要珍贵。” “若因他们狗急跳墙,让你受到了伤害或是不好的影响,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定宜见他说得认真,郑重应了,“放心吧,我是细瓷他们是烂泥。” “我才不会为了烂泥,伤到自己一丝一毫。” “你对我承诺了那么多,也该换我承诺你了,这便是我对你的承诺!” 沐沣眉头这才舒展开了些。 片刻后,忍不住又起身将叶定宜抱进了自己怀里。 叶定宜也不再说话,只是自自己脖子里,掏出一枚翡翠的玉牌。 再轻轻塞到了沐沣手里,“往后想我时,就看看这枚玉牌吧。也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已经戴好些年了。” “不就二百多天么,眨眼就过了。等这次重逢后,我们便再不分开了!” 沐沣的回答是重重应了,“嗯,我答应你,再也不分开!” 再将她抱得更紧了…… 第239章 峰回路转 天命所归 次日起来。 叶定宜因为昨儿晚间没睡好,不免有些无精打采。 白兰冬青虽都知道昨晚沐沣来过,却不知道二人具体说了什么。 还当二人吵架闹别扭了。 见叶定宜神色凝重,又不敢多问,只得让满院子的人说话行动都小声些,省得让夫人更心烦。 到中午时,叶定宜终于发现了大家异于往常的安静。 不由无声苦笑。 这才第一天呢,沐沣没准儿都还没离开京城,其实仍离她很近。 她都要情绪低沉得过不下去的话,后面二百多天怎么办? 不已经想好了,日子还得照常过,且还得过好了,迎接他平安归来么? 叶定宜遂吩咐白兰,“让大家仍如常说话做事便是,我挺好的,跟他……沐爷之间也没事。” “就是他马上要离开一段时间,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他忙完就会回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之后,还照常抄起经书来。 白兰和冬青方松了一口气,让满院子的人又恢复了平日的节奏。 到得傍晚。 孟少恒一回家便急匆匆来了叶定宜院里,“太子殿下昨夜病势又加重了,说是今儿一整日,都没再醒过。” “太医们都让……准备后事了。” “夫人也准备起来吧,一旦国丧,府里该换的都要换,该守的规矩也要守。” “届时夫人和母亲应该还要进宫哭灵去,估摸至少也得七日。” “这些事只能夫人来操办,惟有辛苦夫人了,夫人可不能再推辞。” 叶定宜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不至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惊一跳。 面上却仍满是震惊,“怎么会……太子殿下都这么长时间没传过病重了,还当已经好转了、稳定了。” “没想到还是……可还那么年轻呢……” 孟少恒沉声,“这些不是我们能管、能说的,我们只要做好本分即可。” “话说回来,太子殿下能现在……便去了,反倒是好事。都会念他的好,也定都愿意给他极尽哀荣。” “可再拖个几年,便未必了。总之还是那句话,我们只要尽好本分,不出头也不出错就够了。” 叶定宜一听这话就不痛快。 连个最不入流的侯爵都敢这样说太子殿下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也足见,太子殿下的处境一直以来,都是多么的糟糕。 那沐沣作为他的下属、追随者,不舍生忘死的为他去拼去斗,还能怎么样呢? 所以沐沣的确已不止是在尽自己的情义和责任,也是在为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战,她就更得支持他了! 叶定宜抿唇,“我知道了。出头本来也轮不到我们家,只要力争不出错,便够了。” “侯爷只管放心吧。” 孟少恒点头,“有夫人这话,我就安心了。” “今晚夫人睡觉便警醒些吧,一旦听见钟声,立刻起身安排起来。” “咱们家现如今已经出不起任何岔子了,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吧。” 叶定宜应了,“我一定加倍警醒。” “宝姨娘和文姨娘那儿,侯爷也知会她们一声,让宝姨娘继续管好家,各自的人也都约束好吧。” “还有太夫人院里和澈儿屋里的人,也都得约束一下才是。” “幸好澈儿还小,不用进宫去,也不用各处交际应酬,不然……” 孟少恒听她说到孟元澈,越发糟心了。 不过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成日不是喊打喊杀,就是诅咒这个怨恨那个的。 到底哪来那么大的戾气和怨气?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么! 孟少恒到底沉声应了,“知道了,我会知会她们的。” “我先去母亲那儿了,夫人自己吃饭吧,不必等我了。” 叶定宜等他转身大步出去了,方蹙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今晚能不能一切顺利? 只希望他能顺利达成目标,让正义终归战胜邪恶吧,——叶定宜心里当然明白,太子和沐沣未必就是正义的。 至少在他们的对手敌人看来,他们就不是。 可叶定宜既然选择了沐沣,那当然无条件向着自己爱的人了! 一直到临睡前,都没听见皇宫方向有钟声传来。 这本来也是在叶定宜预料中的,甚至今晚一整晚,那让无数人明里暗里期待的钟声都不会响起。 叶定宜躺到床上后,却仍是翻来覆去,直到都快交五更了,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却是醒来的一整个上午,仍没听到有钟声响起。 不过到得下午,满京城便都传开了。 原来昨晚太子殿下都已断气,皇上都要让人敲钟,再传旨内务府和礼部共同治丧了。 当世高僧玄苦大师却忽然出现了,说自己要立刻见到皇上,请皇上就待在原地先不要起驾。 皇上对玄苦大师还是很敬重的,毕竟先帝都只是他老人家的记名弟子。 忙让人好生把人迎进了太子宫里。 玄苦大师见到皇上后,开门见山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贫僧算得太子殿下今日有一劫。” “关乎国本和江山社稷,所以特地赶来相助。” 还在给太子诊过脉,喂太子吃了一粒自带的药丸后。 说太子殿下虽已断气,却仍有一丝心脉尚存。 只要皇上信得过他,将太子交给他带走去医治,他日一定还皇上一个健康的儿子、还朝廷一个健康的储君! 皇上不管心里喜不喜欢太子,当着玄苦大师和其他臣工的面,都不可能回绝玄苦大师的话。 到底于公来说,他是君,于私来说,他是父。 却明知太子仍有一线生机,依然选择放弃,往后他还怎么为人君父,怎么让臣工誓死效忠? 且玄苦大师怎么会刚好来得这么巧。 都知道他老人家一直云游四方,已多少年没人见过他,没有过他最新的行踪了。 却太子一断气,他便出现了。 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是算到了太子今日有此一劫,特地赶来的? 那岂不是,太子还真有些来历,连上天都看好他,不许他就此殒命了? 皇上倒是半点不怀疑玄苦大师有私心,或者是谁请他来的。 这样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连他身为一国之君,都轻易请不动了。 其他人谁还有那个能耐! 第240章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皇上都明显迟疑了。 臣工们自然更是各有想法了。 难道,太子殿下果真是天命所归,才能这样峰回路转? 也是,他当年可是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方好不容易盼来的。 在他之前,宫里都多久没听到过儿啼声了? 也是在他来了之后,皇上跟着才添了那么多皇子皇女的。 那几年也是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一改前些年的天灾人祸不断。 ——如今想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乃天命所归,还能是因为什么? 礼部和内务府、宗人府本来就不乏一直支持大道正统的。 血统也好、嫡庶也罢,太子既已是正式册封过、还昭告过天下的储君,那他便是大道正统。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太子的位子上一日,便谁也休想灭过他的次序去。 只不过太子一直病弱,朝不保夕,让这些人都理直气壮不起来而已。 倒不想,忽然之间,竟有了这样意想不到的转折! 这些人当然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才是。 于是都跪下,纷纷劝说起皇上来,“臣等明白皇上心疼太子殿下,不愿殿下再遭罪。但都……到这地步了,试试其实也无妨的不是?” “是啊皇上,别人也就罢了。既是玄苦大师亲自驾临,亲口承诺能还皇上一个健康的儿子,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事关江山社稷,臣也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请皇上尽快抉择,别误了最佳时机。” 皇上为什么迟疑,当然是因为有私心了。 一个他最不喜欢的儿子,说实话就这样去了,正是最好的结果。 届时他就可以立自己最喜欢、最看好的儿子了,或者再过十年八年再重新考虑这事儿也无妨。 反正他还年轻,春秋正盛,有什么可着急的。 但,玄苦大师还在眼前,他总不能逆天而为,也总不能把臣工们的话都给驳回了。 且再怎么着,总是他的亲生骨肉…… 皇上终于看向了玄苦大师,“大师慈悲为怀,就辛苦您老了。” “那您老可有什么需要,或是要求?人也好、药材也好,都尽管开口便是。” “朕这儿子打小儿便身体不好,朕也盼着他有朝一日能痊愈,能像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 “现在既仍有希望,朕当然喜闻乐见。” 顿了一下,“当然,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谁也不能例外。” “如果大师尽了全力后,还是不能……朕也不怪您。” “本来到了这一步,说句难听的,便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玄苦大师双手合十,“皇上尽管放心,贫僧既敢出现,既敢说还您一个健康儿子的话,自然便是有把握。” “也是太子殿下命不该绝,自有天定。将来,皇上便知道了。” 又道:“贫僧不需要人,也不需要药材。” “至多也就太子殿下一向近身服侍的人跟两个去,日常有个照应也就是了。” 皇上闻言,还想再问玄苦大师什么叫‘自有天定’。 玄苦大师已催着要走了。 还亲自上前打横抱起太子,便往外走去。 他老人家都百余岁的人,眉毛胡须都全白了,人也瘦削成薄薄的一片。 却硬是抱着一个成年男人仍走得稳稳的,反倒越发显出他的仙风道骨。 皇上和众臣工便都没有再说。 心里也越发信了玄苦大师今晚的忽然出现乃天定。 当然,再由此衍生出了其他什么样的心思念头来,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到得天亮以后,宫里和朝中该知道的,便都知道此事。 再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得满京城的人也知道了。 一时间那叫一个众说纷纭。 除了遗憾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玄苦大师一面,若能见到,肯定幸运之至的。 最多的便是感叹太子果然来历不凡了。 若不然,当年怎么会偏偏就是他最先众望所归的出生,还出生就立为了太子? 还明明病了这么多年,却一直都活着,然后终于等来了峰回路转? 可见冥冥中自有天定,旁人无论怎么强求,都是没有用的! 叶定宜自冬青之口,基本得知了她赶着去打听来的昨晚的整个过程,以及满京城如今大致的舆论走向后。 对太子便越发的佩服了。 这般关键的时刻,竟能达到自己最大的目的不算,还连引导舆论都先想到了。 ——反正昨晚人多口杂,势必有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再一传十十传百,可不就飞快的传播开来了? 至于传开后,固然舆论和民心民意在关键时刻,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终究得以实力和拳头说话。 但万一哪日,就多少还是派上了用场呢? 即便派不上用场,能给某些人添点儿堵,恶心一下某些人,也是好的不是? 除了佩服,叶定宜还对太子能笑到最后,又添了几分信心。 这样的一举多得、四两拨千斤,难怪太子能在那般艰难的处境下,依然撑到今日。 还暗中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来,只待时机一到,便大获全胜。 确实是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心计和手段。 相信将来他正位大宝后,也一定会是一位雄才大略、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叶定宜心里添了底气,也顾得上去想沐沣了。 也不知道他是已经出发了。 以便在前面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好让玄苦大师带着太子到了后,什么都是现成的。 一路上也好省时省力? 还是他留下断后,把所有妄图跟踪,以寻找破绽。 乃至等待机会下狠手永绝后患的有心人都趁早扼杀了?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显然都不容易,都有可能遭遇危险。 只盼他能万事小心,时刻保护好自己吧…… 对了,还不知道他们此行是去往哪里,岂不是,往后她连往哪个方向想念都不知道了? 叶定宜想到这里,不由再一次无声苦笑起来。 说是说日子照常过,可那是两百多个日日夜夜,是六百多个秋呀。 到底要怎么照常过,怎么克制必然会一日甚过一日的思念和牵挂? 以往总觉得那些害相思病的人多少有些矫情了。 现在,她终于也明白相思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儿了。 却是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第241章 东窗事发 转眼进入十一月底。 京城已是滴水成冰,日日都黑云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降下大雪来。 闵心柔腹中的孩子也终于要降生了,肚子大得白妈妈时不时看了都暗暗害怕。 但其实也不是她的肚子真的大,而是她人太瘦了,瘦得都快皮包骨了。 所以便显得肚子尤其的大了。 好在白妈妈亲自给她找的稳婆是极为老道的,为此还连她压箱底的首饰都给偷偷当了。 闵心柔这一胎也不是头胎,算来早有经验和心理准备。 白妈妈方能稍稍安心些。 只是,看着闵心柔瘦削锐利的脸和随时都满布怨恨和戾气的双眼。 白妈妈还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小姐这状态,着实令人担忧啊…… 她小心翼翼捧了鸡汤上前,“小姐,趁热喝点鸡汤暖暖胃吧。” “哥儿不定就这哪日,便要出来了。您也得吃饱喝足,储存够足够的力量。” “到时候才能生得更容易,母子都轻松平安呀!” 闵心柔却是没好气,“不喝!反正也没人关心我的死活,我喝了有什么用!” “我就把自己饿死,把孩子也饿死,我让他后悔一辈子!” 白妈妈见她又说气话。 虽然想到孟少恒这几个月以来,对闵心柔是真不好。 几天都不来看一次不说,好容易来了,还没个好脸色,没个好话。 好吃好喝的、补品首饰衣料更是都没有。 跟曾经那个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男人,何止已是判若两人。 曾经的那些恩爱甜蜜,分明已是上辈子的事! 白妈妈心里也忍不住的悲愤难过。 却还得强自忍下,柔声宽慰闵心柔,“小姐嘴上怎么又没个忌讳了?” “怎么没人关心您了,大哥儿不就满心满眼都是您?您也还有我呢。” “再说侯爷也不是不关心您,这不是他太忙,自己烦心事也太多么?” “说句心里话,要撑起这么大个家,还里里外外连个帮手都没有,也确实不容易……” 闵心柔冷笑,“怎么没帮手了,叶宝宜那个贱人不就是他最好的帮手?” “再忙、烦心事再多,也没影响他经常去贱人屋里啊!” “所以男人的真心是最靠不住的,因为瞬息万变,你如果真傻乎乎的相信他,最后只会落得骨肉渣子都不剩的下场!” 说着冷嗤一笑,“幸好我早就明白这一点,早就不指望他了。” “等我这一胎生下来,他如果还不动手,仍让贱人留着肚里的孩子。” “我少不得就要亲自动手了!” “哼,等贱人没了孩子,银子也花完了,彻底没了利用价值,我看他还会不会捧着贱人!” 白妈妈小声,“侯爷只怕也是没办法,又没银子又没人,夫人也至今没求动净尘师太,他能怎么着呢?” “反正我们都知道,他只是利用那贱人……” 闵心柔咬牙,“只是利用就怪了,还不是看那贱人年轻漂亮。” “利用只是他的借口,只是他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行啊,你能利用,我也能利用。等将来我儿子们长大了,等你除了我儿子,再不可能有其他儿子。” “等你必须求着我们母子过日子时,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利用了!可惜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白妈妈赔笑,“小姐这么想就对了,咱们看的又不是眼前,而是将来,是整个后半辈子。” “眼下您呀,最重要的便是平安生下哥儿,再养好身体。” “乖啊,先把鸡汤喝了,可是我在小炉子上炖了几个时辰的,再滋补不过了。” 闵心柔这回总算伸手接过鸡汤了,“可我这心里还是气不过。” “怎么就不能只恨不爱呢?都说有爱才会恨,恨着就说明仍爱着。” “难不成,我还得逼自己不恨他?可我凭什么不恨他,他那么可恨,我都恨死他了,也到死都会恨着……”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便是孟少恒大步走了进来,还满脸的凶神恶煞,恨不得吃人。 白妈妈心里猛地一紧,侯爷这又是怎么了? 余光见闵心柔仍满脸的怨恨和冷漠,根本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先跟孟少恒说话的意思。 白妈妈只得赔笑着,自己先开了口,“侯爷今儿回来得这么早呢。” “就是侯爷的脸色,怎么有些难看……可是谁惹着您,或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啊……” 却是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已让孟少恒一记窝心脚给踹了出去。 痛得趴在地上便再也爬不起来,也再说不出话来。 闵心柔这下总算色变了,“孟少恒你发什么疯!白妈妈哪里惹你了,还是我又哪里惹你了?” “我们都已经夹着尾巴做人,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了,还想我们怎么样?” “是不把我们逼死了,不让我一尸两命,你誓不罢休是吧!” 孟少恒脸色仍凶得能吃人。 一把把她手里的鸡汤打翻了,方咬牙切齿,“你这恶毒的贱人,该我问你还想怎么样才对吧!” “我对你还要怎么样,一直宠着你护着你。连你那群曾经践踏侮辱过我的所谓家人,我都一直替你养着。” “你犯了那么多大错,不但害了我,还害了整个侯府,我也没真把你怎么样。” “我也承诺了你,不该要的孩子我不会要,将来一切都是你儿子的。你为什么还不知足,还要那般恶毒的对我?” “我到底欠你什么了,非得我把心挖出来双手捧你面前,你才满足是吧?我真恨不得立刻掐死你这个毒妇!” 闵心柔见他恨得都快失去理智了。 一边喊,一边还踹起旁边的桌子椅子来。 心里终于有些慌了也怕了,他这是发现什么了,才会气成这样? 可眼下能让他气成这样,又跟她有关的事,想来想去,都只有那一件。 不会那么倒霉,现在就东窗事发让他发现了吧。 不是说怎么也得过年乃至正月时,才能真正发挥药效。 结果那药药效竟这般霸道吗? 闵心柔心里越想越慌,面上还得极力稳住,继续色厉内荏,“我做什么了,要被你这样辱骂恐吓?” “就算要死,好歹也得给个理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第242章 就是以我再不算男人回报的! 白妈妈的想法跟闵心柔差不多。 眼下能让侯爷这般愤怒又跟自家小姐有关的,除了那一件,还有哪一件? 可万万不能承认,就算侯爷真要掐死她们,她们都必须咬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才是。 不然就真全完了。 反之,只要侯爷没有证据,便怎么着都只能是怀疑,便仍有回圜的余地…… 白妈妈想着,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是啊,姨娘若真做错了什么,还请侯爷明示。”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人定了罪,得多伤人心啊?” “就算官府判案,也总得先说明是怎么一回事,先给犯人一个自辩自证的机会不是?” “姨娘还不是犯人,是侯爷心爱之人,是侯爷孩子的母亲,好歹……啊……” 话没说完,再次让孟少恒一脚给踹了出去。 终于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此情此景,看得闵心柔也彻底怕了,“孟少恒你干什么,想杀了白妈妈不成?” “知道如今也就只有白妈妈疼我护我了,便想把她先杀了,再摆布我是吧?” “用不着这么麻烦,你直接冲我来,直接打杀我便是……” 说着就逼近孟少恒,挺起了肚子,“你打呀,直接冲我的肚子来啊……打呀……” “反正我早已无依无靠,随便谁都能践踏羞辱,也早不想活了。” “你打死了我,正好我和腹中的孩子都一了百了了!” 孟少恒气得直喘气,“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我何止敢打你,我还敢杀你呢!” “竟然对我用那样歹毒的药,那样歹毒的害我,让我、让我……” “枉我那般信任你,你给的都吃,你说的都信,从来没真正怀疑过你。”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就是以害我、害我再也做不成真正的男人,来回报我的吗!” 原来孟少恒前阵子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 总是腰酸、出汗,还容易乏困,去净房的时候也明显比以前多。 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累、压力太大了。 毕竟眼看就要过年了,又得各处花银子。 他却至今没捞着擢升的机会,没得着想要的肥差。 好不容易软磨硬泡让叶定宜带他去了一趟宝华寺,还连净尘师太的面儿都没见着。 反被净尘师太跟前儿的圆真师父斥责了一通,“不过一个小小的品德败坏的破落户侯爵,竟还想走我们师太的路子。” “这跟蚂蚁想要上天有什么区别?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是不配!” “今日便罢了,看在夫人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再敢来烦人,让你连现在的爵位和官职都一并出脱,就知道厉害了!” 连带叶定宜也被说了一顿,“师太为什么对夫人另眼相看?” “就是因为觉着夫人跟那些蝇营狗苟的旁人不一样,是个心思单纯、无欲无求的。” “没想到,夫人也不能例外,不但糊涂,还是个立不起来的。这次便罢了,再有下次,夫人也不必再来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净尘师太到底还是赏了叶定宜一串十八子的手串。 意思并没真恼了她,她往后还可以再来。 但也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看她自己怎么选,够不够聪明吧。 孟少恒也不是蠢的,一听‘品德败坏’四个字,便知道净尘师太应该是也听说了他那些破事儿。 所以对他印象十分不好,或者换句话说,其实是在为叶定宜出头撑腰。 那只要他一直是叶定宜的丈夫,往后待她更好些,时间长了。 指不定还是能让净尘师太改变印象,愿意提拔他呢? 待回到侯府,便没恼叶定宜、没找她的茬儿,反而表面上待她更敬重了。 只是,想要长久的隐忍,想要以小博大,总得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才是。 所以这几日孟少恒手下几个总旗替人找门路,上赶着宴请他时。 他便没再推辞,都出席了。 就是想着万一多认识几个人,就多一条路了呢? 没准儿还能有什么偶遇、奇遇之类,——哪怕希望渺茫,也总比只能在家里干发愁的强吧? 却不想,等陪酒的姑娘娇笑着坐到他身旁,又是撒娇又是卖痴。 手还直往他下面滑时。 他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残酷的发现。 他竟然、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就算他再厌恶外面的庸脂俗粉,无论如何都绝不可能碰她们。 那想不想跟能不能,也完全是两码子事好吗! 幸好孟少恒很快冷着脸遮掩过去了,“我只碰自己家里的女人,因为干净。” “立刻离我远一点!” 倒是没引起在场之人的怀疑。 毕竟他再怎么着也是侯爷,长得又好,有点傲气和洁癖,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等稍后孟少恒得了单独的机会,自己试了一下,发现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后。 他硬逼自己也冷静不下去了。 他才二十多岁,就已经、已经不行了,以后可怎么办? 要是让人知道他已经连个真正的男人都不算了,又会怎么看他怎么说他? 老天爷疯了吧,他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这样对他? 敢情这些日子的腰酸腿软、盗汗害乏,都是他的身体在警示他。 他到底怎么会只以为自己是累了、是压力太大了。 这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量变多了终于导致的质变,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发挥了作用啊…… 对,这当然不是意外。 他这些日子又没病又没伤的,怎么可能忽然就意外了? 只可能是人祸,只可能是有人在暗中谋害他,而且只可能是他身边的人,是他亲近的人! 孟少恒有了这样的怀疑,再顺藤摸瓜暗中分析一番,便基本锁定了目标。 叶定宜不可能,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她至今没有嫡子都是事实。 总得留着将来以防万一吧? 她也基本不跟他共处一室,压根儿没那个机会。 叶宝宜同样不可能,她倒未必没这样想过,但一定不敢。 她这胎还不定是男是女,怎么可能急着自断后路。 她也应该明白,他压根儿不在乎她,真露了馅儿,他是真会要她命的。 第243章 我直接杀了你 孟少恒甚至连自己的常随们都分析了一番。 他们其实是最有机会的。 可他们哪来的胆子,又哪来的动机这么做? 他们的身家性命可都系在他这个主子身上的,作为他的常随,也日子再难,都不至于真难到他们身上。 他们除非疯了,才干这样背主作死、损人不利己的事。 那便只剩唯一的一个可能性,——一个哪怕再不可能,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唯一剩下的那个可能性! 所以孟少恒才会一回府,便直接冲到了闵心柔屋里兴师问罪。 才会愤怒到这个地步。 谁被最亲近的人背地里捅了刀,还是这样狠的刀,能不恨到发疯的! 闵心柔听得果然是她暗中给孟少恒下药的事东窗事发了。 反倒没那么慌、没那么怕了。 至少,她的计划终于成功了,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是? 面上却又是惊讶又是委屈,“孟少恒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什么药,什么害你?” “怎么又、又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了?” “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每天养胎,每天想着怎么保全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来不及了。” “哪还顾得上去想旁的那些有的没的,你休想把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不过那药不是、不是只会让他往后都不能生了吗? 怎么听他的意思,往后连男人都不算了,那岂不是、岂不是……连人道都不能了? 药性也太霸道了,刘妈妈到底怎么办事的! 孟少恒见闵心柔还敢跟自己演。 气极反笑,“是啊,你为了保全自己和你的孩子,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可你别忘了,我才是一家之主,我也正值年富力强。他们却一个才只几岁,一个还在肚子里。” “想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想要让他们此生无忧,都还早着呢。” “却现在就等不及,想要永绝后患,想要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为你们卖命了。” “你觉得可能吗?你觉得我又是那任人摆布拿捏的吗,我他妈直接让你们母子都去死!” 闵心柔当然还是不可能承认了,“侯爷到底在说什么?” “难不成,竟怀疑是、是我给你下了药,害你……我疯了不成?” “你再怎么着,也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爹,我害你我有什么好处?” “尤其你现在还不止我一个,还有娇妻美妾在侧。我这时候哄你高兴且来不及了,还要暗算你,巴不得你更恨我。” “这不是生生把你往她们怀里推,也是自掘坟墓呢?我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又放缓了语气,关心孟少恒,“侯爷怎么会忽然、忽然觉得自己……的?” “发生什么事了,可已看过大夫了?” “会不会是侯爷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还是这段时间太累,压力太大了?” “我觉着,侯爷还是先放松心情,再请个大夫上门的好。没准儿,看过大夫后,就又……行了呢?” 孟少恒牙关都快咬碎了,“贱人还敢狡辩!” “真当我查不出证据来是吗?纸包不住火,雁过留声风过留痕,只要安了心查,怎么可能查不出证据。” “我只是不想查,不想家丑外扬。我也用不着查,就知道是你做的!” 闵心柔眼睛都红了,“侯爷的意思,是打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直接就给我定罪了?” “也是,对一个你已经不爱了,还老是拖你后腿的女人,你当然用不着再心慈手软。” “可我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认?” “我也说了,我不可能蠢到这个地步。更不可能,对我爱的人下这样的狠手,哪怕他早已不爱我,早已恨不得把我践踏到尘埃里了!” 孟少恒大怒,“住嘴!你到底哪来的脸倒打一耙的?” “我不爱你,会一再容忍你纵容你,会明知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仍不离不弃?” “我也是真为你们母子打算好了,将来一定会做到。” “你却这样报答我,不但半点没想过替我分忧,让我好过一点。” “反而第一个捅我刀,哪儿最痛就往哪儿捅,哪儿最致命也往哪儿捅。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越说越气,“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不用你承认也太清楚了。” “以前你总说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最心疼我的人。可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真的了解我,反而我是真的了解你。” “我清楚你的虚荣,你的嫌贫爱富、见风使舵、心狠手辣。也清楚你以前从来没真看上过我,你拗不过你爹娘不过只是借口罢了。” “可就这样,你找到我时我还是爱你,你委身于我后,我还是觉得委屈了你,发誓将来一定要尽可能给你最好的一切。” “你却为了一己之私,一再犯错,一再的坑我。现在甚至还这样歹毒的捅我刀,我他妈还给你定罪,我直接杀了你!” 孟少恒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完。 终于再忍不住,又快又狠一把掐上了闵心柔的脖子。 立刻掐得她直翻白眼,本能的挣扎起来,“唔……放、放开我……你疯、疯了……” 他却掐得更用力了,表情也更狰狞了,“对,我就是疯了,被你气疯的。” “我也是让猪油蒙了心,才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你纠缠不休,让自己沦落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我明明不该过这样的日子,明明可以更好,可以好十倍的。我现在就掐死你,现在就送你上西天,亲手把这段孽缘结束了。” “看你往后还怎么捅我的刀,看你的狗屁亲人没了我的接济,又还能活到哪一天!” 闵心柔也因此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眼看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里。 白妈妈在一旁见状,再也忍不住挣扎着爬上前。 哭着抱住了孟少恒的腿,“求侯爷快放手,姨娘肚里还怀着您的亲生骨肉呢。” “再不放可就大人也危险,孩子也危险了……求侯爷快放手……您不看大人,还要看孩子不是?” “求求侯爷了……求求了……” 第244章 假不行变真不行,丢不起这个人 孟少恒却仍死死掐着闵心柔的脖子不肯放。 双目赤红、满脸狰狞得如地狱里来的恶鬼一般,“滚!再不滚连你这贱婢一块儿掐死!” 不,贱婢滚了也要连她一块儿掐死。 通通都给他去死! 白妈妈只得继续哭求,“侯爷别冲动呀……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您真一点不念和姨娘多年的情意了吗?” “当中一定有误会,您肯定是误会了。” “求您快松开吧,不然真、真……您可后悔都迟了。” 一边哭求,一边还想去拉开孟少恒的手,解救闵心柔。 却是哪里拉得动,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巨大,何况孟少恒还处于盛怒中。 正六神无主,忽然又发现闵心柔裙子下一滩的水,还夹杂着鲜红的血。 白妈妈就更急,哭得也更大声了,“侯爷快松开,姨娘破水见红了,肯定是要生了!” “求您不看大人,也看看孩子,好歹等姨娘把哥儿生下来再说呀……” “求求您了,再不松开,再不去请稳婆,可就全完了……” 可惜孟少恒还是置若罔闻,一心只要闵心柔去死,“滚,有多远滚多远!” 万幸下一刻,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竟是叶定宜带着白兰冬青赶到了,“侯爷……天哪,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我听说侯爷一回来就怒气冲冲,随后又听说这边好似吵起来了。” “想着文姨娘就要生了,可别出什么事儿才是,所以忙忙赶了过来。” “没想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侯爷动这么大的气?好歹还是、还想先把文姨娘松开了再说吧?” “再不松开,可就要出人命了!” 白妈妈惊喜庆幸之下,忙哭着附和,“可不是,侯爷就听夫人的,先把姨娘松开吧?” “尤其姨娘还破水见红,要生了,万一……可就是一尸两命啊,求求侯爷了……” 叶定宜更急了,“啊,文姨娘要生了?” “那侯爷还不把人松开等什么呢,她怀的可是您的亲生骨肉。” “咱们家也吃够人丁单薄的亏了,文姨娘这胎也好,宝姨娘腹中的孩子也好,可都不能出岔子!” 说着,还上前拉起孟少恒来。 又叫白兰冬青,“都愣着干嘛,还不帮忙!” 总算在主仆三人的拉扯下,孟少恒恢复了两分理智,恨恨松开了手。 毕竟,叶定宜如今还不能得罪迁怒,多少还是得给她这个夫人几分颜面。 闵心柔便立刻大口喘息咳嗽着,“呼……咳咳咳……呼……呼……” 往地上滑了去。 白妈妈忙爬上前给她半身抱住了,“姨娘您怎么样了……您别吓我啊……” “怎么血越流越多……姨娘您可千万要撑住,千万别怕,一定会没事的……” 随即哀求的看向叶定宜,“求夫人快派人去给我们姨娘请个大夫,另外再去把徐家巷的胡稳婆请来。” “一定都要快……不然我们姨娘这个样子,只怕大人和孩子都危险,求求夫人了!” 知道如今孟少恒是靠不住的,也只能求叶定宜了。 幸好叶定宜立刻就应了,“白兰,快打发人请大夫和稳婆去。” “冬青你也别愣着,去叫人来先把文姨娘抬床上去,像热水剪刀白布什么的,也立刻准备起来。” “可惜我的医术才只学了点皮毛,更是从未给人接过生,不然好歹能先给文姨娘看看。” “现在也只能耐心等待大夫和稳婆了。” 等各自都应声忙活起来,很快将仍喘个不住的闵心柔抬到了床上去后。 叶定宜方小心的看向了孟少恒,“侯爷到底怎么了,动这么大的气?” “要是我刚才没有赶到,岂不是……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干嘛非要动手?” “今日能对文姨娘动手,明日岂不是也能对……传了出去,你也不怕人笑话儿的?” 孟少恒仍满脸的阴沉,“我为什么会动手,当然是因为贱人该死!” “她竟然、竟然……总归这事儿夫人就别管了,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等她生下孩子,我立刻送她上西天!” 叶定宜吓了一跳,“侯爷竟是来、来真的不成?可至于吗,那到底为什么呀?” “总有原因,还得是确实不可饶恕的原因吧?” “不然真闹出人命来再传了出去,就算只是个妾,只怕也难善了吧?” “侯爷不如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我没准儿能替侯爷出个主意呢?” 孟少恒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样的事,让他怎么启齿,尤其还是对着她叶定宜启齿? 以前能启齿,是因为是假的,如今却一语成谶,假的变成真的了,他死也丢不起这个人! 叶定宜见孟少恒果然不肯说,不着痕迹的一扯唇。 又看向了白妈妈,“侯爷既不肯说,那白妈妈你说。” “总得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才好解决问题吧?” “……你倒是说呀!再不说,我可就立刻走人,什么都不管了!” 白妈妈胸口剧痛的趴在地上,虽然很想去里间守着闵心柔,却实在有心无力。 这会儿面对叶定宜的质问,她更是苦上加苦。 还不敢不说,以免叶定宜真一气之下直接走人了。 那连个敢劝敢拉侯爷的人都没有,她家姨娘就算能平安生下孩子,只怕也少不了一个“死”字。 眼下当然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白妈妈只得哭丧着脸,小声开了口,“回夫人,奴婢其实也不是太、太清楚……” “就是侯爷忽然回来就问、问我们姨娘为什么下药害他,让他再、再做不成真正的男人。” “我们姨娘没做过,甚至压根儿不知道的事,当然说什么也不能认了。” “侯爷便、便……” 孟少恒不防在他的冷眼逼视下,白妈妈竟还真的敢说。 再也忍不住怒声喝断了她,“贱婢住嘴!” “再敢多说一个字,再敢狡辩一个字,我都立刻杀了你!” 白妈妈便瑟缩着看了叶定宜一眼,不敢再说了。 却已足够叶定宜该明白的都明白过来。 瞬间色变了,“怎么会这样?那侯爷现在岂不是又、又……看过大夫了吗?” “能确定真是为人所害吗?” “会不会是侯爷这阵子太累、压力太大,所以引发了老毛病,毕竟以前就……” 第245章 有苦说不出 孟少恒咬牙,“夫人信这贱婢胡说八道呢,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夫人还是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管了,我自会处理好的。” 叶定宜可是特意过来看好戏的。 还是她早就知道,等了这么长时间才终于上演的好戏。 怎么可能这样就回去? 她更急了,“侯爷难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瞒我么?” “我又不是傻子,以你和文姨娘的情分,若不是动了真怒,怎么可能对她动手,尤其她都快生了?” “自然是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侯爷就别瞒我了,成吗?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彼此有什么事还要藏着掖着。” “难道真要等到后果不堪设想,无可挽回了,再来后悔今日的隐瞒不成?多个人总能多个主意、多份力吧!” 孟少恒仍是咬牙,“没什么事,就是贱人恃宠而骄,惹恼了我。” “夫人再不走,我可只能亲自请你了!” 叶定宜气急,“侯爷这是压根儿没拿我当夫人,没拿我当一家人吧?” “都说危急时刻见真情,侯爷可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侯爷索性给我一纸和离书吧,我保证立刻就走,再不管你和你家的事。” “但你若不给,我就还是永宁侯夫人,还是你孟少恒的妻子,我就得管到底!” 孟少恒头都快炸了。 片刻方近乎破罐破摔的恨声,“你管到底,问题你管得了吗?” “你是能妙手回春,还是能扭转乾坤?我都反复试过了,根本就、就……” “总之我绝不会放过贱人,她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叶定宜震惊,“意思侯爷的身体真、真……确实没有好转的可能了吗?” “可为什么呀,文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可满心满眼都是侯爷,我不信她会这般狠毒。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可比要他的命都还……” “是不是当中有什么误会?证据呢,侯爷有证据吗?” 孟少恒牙关都快咬碎了,“贱人就是这般狠毒,就是看不得我好。” “对她当然也是有好处,还是大大的好处,她才会这么做。” “她一向都是这样,只要对她有好处,她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 叶定宜结巴,“不、不至于吧,文姨娘看着挺温柔,不像是不择手段的人呀。” “我还是觉得,肯定有误会……白妈妈你说,你家姨娘果真这般大胆吗?” “若她真敢这般胆大包天,别说侯爷,我先饶不了她!” 白妈妈哭丧着脸,“夫人明鉴,我家姨娘真没做过。” “就像您说的,这样做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不但没好处,坏处还大大的。” “眼下不就是么,侯爷都只差掐死她了,弄得现在孩子也、也……说不定就会大人孩子都……” “这般巨大的代价,我们姨娘除非傻了,才会这么做。” 怕叶定宜不信,又忙补充,“关键我家姨娘只是个姨娘,腹中这一胎也不知是男是女。” “说句难听的,若她是夫人,若她能确定这一胎是男孩儿,还有这个可能……” “夫人想是不是这个理?” 叶定宜沉吟,“确实。上有澈儿,宝姨娘腹中也还有一个。” “文姨娘也不能确定腹中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就算、就算真有那个心。” “也不可能选这个时机才是,这不是连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呢?” “侯爷,我觉得还是不该这般武断……要不,请个太医来好生瞧瞧?” 越说声音越低,“之前不是一直都……也是看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药,才渐渐好起来的。” “但谁就敢保证,好了便不会再犯再复发了,神仙只怕也不能保证吧?” “所以,可能真是你误会文姨娘了呢?不过不管是不是误会,当务之急,都不是追究责任。”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文姨娘母子平安。侯爷也……赶紧看太医,没准儿现在还来得及呢?” “等再拖上一段时间,你又气急之下,越发伤到了身体,以致……可就真的悔青肠子也迟了!” 孟少恒让叶定宜这番话说得一阵气苦。 终于明白什么叫有苦说不出了。 他之前明明一直好好的,压根儿就没‘犯’过好吗,又何来的再犯再复发? 可他一个字都不能说,因为拔出萝卜一定会带出泥,让事情更糟糕。 贱人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吃准了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还吃准了他舍不得她,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才敢这般有恃无恐捅他刀的吧! 孟少恒惟有继续恨声,“是不是武断我心里有数。” “也不必请太医,丢不起这个人!该闭嘴的也给我把嘴巴闭死了,一个字都不许泄露。” “否则我一定让他死得很难看,死了还要扔到乱葬岗喂野狗去!” 叶定宜才不怕他的无能狂怒。 小声又道:“那侯爷也不能讳疾忌医吧?” “怕丢人便不请太医的话,没准儿可就真再好不了,只能一辈子都、都……” “本来之前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侯爷这辈子都……谁知道峰回路转,侯爷忽然好了。” “谁知道还没高兴太久,竟又……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希望呢,不给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说着一咬牙,“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侯爷讳疾忌医。” “就算你不肯请太医,那之前悄悄给你治病的大夫,总信得过吧?” “且他已经治好过侯爷一次,有经验了。那熟能生巧,没准儿这次很快又能给侯爷治好了呢?” 孟少恒越发有苦说不出了。 他往哪儿找‘之前治病的大夫’去,压根儿就没这个人好吗? 他不讳疾忌医又怎么办,难道真让外人也知道他不行了,让他把仅剩的最后一点脸面也丢光? 再想到他之前那样自污自贬,都是为了闵心柔。 为了将来能不再委屈他们母子,给他们母子最好的一切。 结果就换来她这样的捅刀,把假的不能人道硬生生给他弄成了真的。 简直就是把他当傻子冤大头、当不共戴天的仇人在对付,真的该死! 第246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孟少恒越想越狂怒,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贱人,我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便往里间冲了去。 打定主意这次一句废话也懒得再跟闵心柔说。 也不会再慢慢掐死她,他直接一把拧断她的脖子! 急得叶定宜忙拉住他,“侯爷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气大伤肝,会让你……身体越发受损吗?” “而且文姨娘都已经这般痛苦,母子都已经命悬一线了,你至于吗?” “还是先等大夫和稳婆来了之后,再说吧?” 又吩咐冬青,“快给侯爷斟杯凉茶来缓一缓。” “是,夫人。” 冬青忙应声斟了茶来。 却仍孟少恒一把给挥到了地上去,“不喝!现在只想贱人去死!” “谁再敢多说一个字,就跟贱人一起去死!” 幸好白兰带着稳婆和大夫到了。 等大夫进去,给闵心柔扎过针后。 她也终于醒过来,有力气嘶哑着声音哭喊了,“好痛……真的好痛……” “白妈妈呢……白妈妈……痛死我了……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我做错了什么……” 孟少恒在外面听得直喘气,“贱人,还有脸问你做错了什么。” “你错得还少了吗?我饶不了你!” 叶定宜借低头喝茶的动作,无声冷笑了一记。 方抬头继续皱眉,“侯爷要不还是进去看一看文姨娘,对她说几句好听的,给她点儿力量吧?” “都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何等的凶险,一个不慎便会没命的。” “但都这样了,她还是说自己没做错什么,可见真的是有误会。” “侯爷还是别寒了她的心才是,到底是你第一个亲生的孩子,可出不得岔子。” 孟少恒气极反笑,“是不是误会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她也只是死鸭子嘴硬而已,只是有恃无恐,以为只要她不承认,我就不会把她怎么样而已。” “夫人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要再说了!” 白妈妈小声插话哀求,“可姨娘她真的没做过,侯爷怎么就是不信呢?” “现在姨娘正承受巨大的痛苦,侯爷不愿进去陪着她也就罢了。” “好歹让奴婢进去陪着,行吗?万一真母子都……,侯爷可后悔也迟了呀!” 叶定宜跟着又劝,“侯爷既不肯进去,那就让白妈妈进去吧?” “我说句公道话,就算不是误会,真是文姨娘做的,她十有八九,只怕也是有苦衷的。” “也可能她没想到这般严重,以为之前侯爷便能治好,如今自然也能治好呢?” “侯爷都有过一次经验了,照理也不该这般愤怒着急才是。” 说着有意顿了一下,“总不能,之前侯爷其实……并不严重。” “甚至,根本就是假的,就是特意骗我的吧?” “但也不可能啊,侯爷有什么好骗我的?我再怎么着,也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进门以来,也自问尽到了妻子和主母的责任,没给侯府和侯爷丢脸。” “侯爷压根儿没有理由骗我才是,我这也真是急糊涂了,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孟少恒让叶定宜那句‘根本就是假的,就是特意骗我的’,说得心都提了起来。 这可不能让她怀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出其他很多念头来。 说不定变一通百通,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呢? 就算一时想不通,不还可以顺藤摸瓜去查,去求证吗? 一旦求证,纸可就包不住火了…… 万幸叶定宜立刻又自己否定了自己,自己就想好了理由和说辞。 孟少恒忙附和,“我自然不可能骗夫人,既没理由,也没必要。” “我可是打迎娶夫人那一刻起,就打定了主意要跟夫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 “退一万步,我就算哪日对夫人有所隐瞒了,也定是善意的隐瞒,是有原因有苦衷的。” “怎么可能拿这样的事来隐瞒,来骗夫人?夫人可千万别多想才是。” 幸好叶定宜看起来信了他的话,“我没多想,就是关心则乱,一时犯糊涂了。” “想想也是,哪个男人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会这样贬低自己?” “贬低也还罢了,就不怕哪日一语成谶,真把自己给咒到了,弄得假的变成真的吗?”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许多事也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 孟少恒却再次气苦到语塞了。 叶定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并不是故意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吗? 他怎么觉得,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呢? 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该那样诅咒自己的,又不是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弄得好的不灵坏的灵,后悔都晚了! 里面闵心柔的叫声更嘶哑更惨了,“真的太痛了……比上次都还痛,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要生了,再也不要生了……白妈妈……白妈妈……娘……” 气得孟少恒又想骂人了。 哪来的‘上次’,贱人这是生怕引不起叶定宜的怀疑,引不起其他人的怀疑是吧? 只得喝命白妈妈,“贱婢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滚进去!” “顺便告诉贱人,看在她正生孩子的份儿上,我现在不跟她计较。” “但等她生完,我绝不会跟她善罢甘休,绝不会放过她。” “你让她还是留着声音,到时候再给自己狡辩,再给自己哭丧吧!” 白妈妈何尝不慌,生怕闵心柔痛极之下,再喊出其他不能让人知道的话来? 忙迭声应了,“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奴婢这就进去服侍姨娘,定会让姨娘少哭少喊,把力气都留待关键时刻用的。” 便艰难的挣扎着,进了里屋去。 孟少恒这才看向叶定宜,“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是生不下来的,夫人要不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这里我守着即可。” 叶定宜却是摇头,“侯爷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如何能放心?” “倒是侯爷累了一天,身体又……,本来生孩子这样的事,也不该是大男人守着。” “要不,还是侯爷去歇着,我在这里守着吧?” “有稳婆大夫在,还有白妈妈在,想来,文姨娘应该能母子平安吧?” 这么精彩的好戏才看到一半,她可舍不得离开。 怎么也得看完了全场,看得心满意足了,才能走人不是? 第247章 大的小的都不保 孟少恒却怎么敢自己去歇着,反而留叶定宜独自守着? 就算他已身心俱疲,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人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也不敢好吗? 只得悻悻的扔出一句,“罢了,那就都守着吧。” 不再说话。 一时白兰端了饭菜来,“侯爷和夫人着急归着急,多少也吃点儿东西吧?” “不然文姨娘还不知道什么才能生,可别把侯爷和夫人的身子饿坏了才是。” 孟少恒压根儿没胃口,直接挥手,“我不饿,不吃了。” “夫人自己吃吧。” 叶定宜当然不会饿着自己了,假意劝了孟少恒几句。 见他实在不想吃。 便示意白兰冬青端了饭菜,主仆仨到外面吃去了。 白兰给叶定宜布了菜,又盛了汤。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方低笑,“夫人刚才说没人会诅咒自己,好的不灵坏的灵时,侯爷那脸色也太精彩了。” “比打翻了染料铺都还精彩,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忍不住笑呢。” “我也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叶定宜也笑起来,“是挺精彩的。明明都快怄死了,还只能忍着。” “也是当初压根儿没想到,明明就是假的,有一天却忽然会变成真的吧?” “还是他最亲近的、他为之撒谎的人给他变成的真的。” “这回旋镖,扎得也太痛太痛了,啧,我都快同情他了。” 冬青压低声音,“夫人不已经同情过他了,不然刚才干嘛跟他废话那么多?” “既然已经同情过了,现在便可以安心笑了。” “要不都羡慕我能跟着夫人呢,跟夫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精彩,可比我前面十几年合起来都要多!” 叶定宜失笑,“你们两个还可以更幸灾乐祸一点。” “还当只会让他再不能生了,没想到直接永绝后患,还这么快。” “果然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哪!” “往后岂不是除了侯爷,还可以叫他孟公公了?” 说得白兰和冬青都吃吃直笑起来,“这个好,这个名字可太配现在的孟侯爷了。” “孟公公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名字的,毕竟可是他自己求来的,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了。” 笑过了,冬青方低道:“那女人也真是有够恶毒的,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赖以生存的人,都敢下这样的手。” “那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夫人刚才就不该拉侯爷,就该任侯爷真把她掐死了的!” 叶定宜扯唇,“你别看孟少恒恨成那样,真亲手掐死那女人,还是做不到的。” “所以刚才就算我不拉他,他还是很快就会松开了。” “再说真让她就这样死了,后面还怎么看戏?真正狗咬狗的大戏且在后头呢!”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还会发生什么,狗男女今日过后,还会怎样互咬。 但想也知道,只会越来越精彩。 她当然期待了。 冬青一想也是,“真让她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还得让她更疯狂,亲手拖着她的人渣男人、畜生儿子都一起下地狱才是!” 叶定宜无声冷笑。 可不是么,还有小畜生呢,他早该加入进来,也跟狗男女一起互咬了。 以他天生的恶毒,说不定,孟少恒这个亲爹都不是对手呢? 闵心柔一直痛到半夜,都没能把孩子生下来。 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奄奄一息了。 稳婆只得满脸紧张的出来,问孟少恒是保大还是保小,“孩子在肚子里好半天都没感觉到动了。” “产妇的身体也偏瘦弱,就怕……要不,还是尽量保大吧?” “保住大人的希望也更大些……” 孟少恒却是断然,“实在保不住,那就大的小的都不保。” “横竖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至于小的,就当是他命不好,没投个好胎吧!” 叶定宜忙嗔怪,“侯爷这是说的什么气话,再怎么着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我们都保,请这位妈妈和大夫务必尽全力。” “只要能母子平安,自然少不了二位的好处。” 稳婆犯难,“可真的不可能都保住,尤其孩子……没准儿都已经、已经……” “贵人们还是快拿主意吧,再拖下去,就怕大人也……” 唬得白妈妈自门口鼻涕一把泪一把自门口跪爬了过来,“求侯爷保大,求求侯爷了。” “孩子往后还能再有……不是,姨娘好歹跟侯爷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这么深的情分。” “求求侯爷了呀……也求求夫人了……” 叶定宜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白妈妈竟还敢说‘孩子往后还能再有’,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戳孟少恒的心窝子呢? 她就说留下有好戏吧! 她忙道:“既然孩子没准儿已经……那就保大。” “就这么定了,毕竟大人才是活生生的人,孩子既还没生下来,那就不算。” “这位妈妈快进去吧,白妈妈你也快进去帮忙,都快点!” 稳婆和白妈妈便忙答应着,又进了里间去忙活。 叶定宜这才看向孟少恒铁青的脸,低道:“侯爷就先别怄气了吧?到底人命关天……” “再说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这样的情况,侯爷也有责任。” “要不是你对文姨娘动手,只怕她也不会忽然生产,孩子自然也就不会……” 孟少恒咬牙切齿,“要不是她恶毒、不择手段,我又怎么可能对她动手?” “她最好一尸两命,死在里面。” “否则,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一定会让她后悔莫及!” 叶定宜便叹息一声,没有再劝。 心里却止不住的冷笑,原来多年的情比金坚。 多年的不计名分无怨无悔,多年的排除万难也要在一起、也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好的一切。 终究不过如此,比她想象的还要不过如此! 天亮时分。 闵心柔经过一整夜艰难的九死一生,终于生下了一个健全的男孩儿。 也是她和孟少恒的次子,连名字她和孟少恒都早在她刚确定有孕时,给起好了。 就叫孟仲清,正好跟孟元澈的名字对应。 可惜,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 第248章 真的活不了 都是咎由自取 闵心柔在筋疲力尽中听得果然是男孩儿。 大喜过望。 这下好了,爵位也好家产也好,都只能是她儿子们的。 孟少恒再恨,为了老有所依、香火传承,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反而只能忍着给她的儿子们卖命了。 哼,还‘大的小的都不保’,等他将来卧病不起时,他们母子定会十倍百倍还给他的。 她刚才无数次觉得撑不下去,终究还是咬牙撑过来了,为的不就是那一天? 不过,还得先把叶宝宜那贱人腹中这一胎给除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可惜下一刻,闵心柔的美梦就被打碎了。 先是稳婆和大夫都苦着脸直摇头,“若是刚没气的,没准儿还能有两分希望。可这是在肚子里就、就……真的活不了。” “是啊,能这样生下来,好歹保住大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再是白妈妈的又哭又求,“求二位好歹再想想办法,我们哥儿身体都还是温的,怎么可能?” “你们用力拍他的脚底,给他扎针,给他、给他……求二位无论如何都救救他。” “我给二位磕头了,求求了……” 奈何稳婆和大夫仍是摇头,“真的没办法了,节哀吧。” “本来母体就孱弱,还忽然胎气大动引发早产,羊水也先流尽了……接受现实,养好身体吧。还年轻着呢,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一边说,一边还已往外走去。 闵心柔不由眼前一黑。 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更没力气坐起来叫稳婆和大夫别走。 便已人事不省了。 急得仍捧着孩子的白妈妈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是该顾孩子,还是该顾大人的好。 犹豫片刻后,索性一咬牙,捧着孩子冲出外间便跪下了,“求侯爷快救救哥儿。” “他这般健全,就算、就算……他肯定只是让秽物堵住了喉咙,一定能救活的。” “他还长得这般像侯爷,眉毛和鼻子都跟侯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信侯爷看啊……” “只求侯爷救救他吧,不管怎么说,他是无辜的啊,呜呜呜……” 孟少恒仍是满脸的憎恶,“我又不是神仙,稳婆和大夫都说没救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再说不是贱人自找的吗?若不是她、她……怎么会胎气大动,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孩子要怨就怨没给自己找个好母亲吧,至于贱人,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白妈妈哭得更凄惨了,“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啊……且再怎么说,也是侯爷的亲生骨肉。” “侯爷既不肯救他,那就、就抱一抱他,好生看一看他吧。” “就当是圆了父子一场,最后的情分!” 说完,便直起身不由分说,将孩子塞进了孟少恒怀里。 孩子还没清洗过,小小的身体满满都是血污。 孟少恒第一反应便是给扔出去,“你这贱婢……” 余光却见孩子的确跟自己长得极为相似,身体也还是温热的。 只可惜,一动也不动。 可他分明就已经是健全的孩子,就算早产,也已经能活了…… 孟少恒终于还是把孩子给捧住了,也终于沉默了。 白妈妈余光见终究还是勾起了孟少恒的愧疚。 又哭起来,“求侯爷再去看一眼姨娘吧,她只怕也、也……” “侯爷若现在不去看她,往后没准儿就再见不着了……人都要死了,难道侯爷还要跟她生气吗?” “且不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就算……不也都是因为爱侯爷吗?” “求求侯爷了……” 孟少恒这回恨声开口了,“她要死就赶紧死!” “都到这地步了,你这贱婢还在替她狡辩,真当我是傻子是吧?” “我还是去看她,我他妈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上了她!” 一旁叶定宜忽然低声开了口,“侯爷,你就进去看一眼文姨娘吧?若她真……说句难听的,便是死者为大。” “那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到底也是恩爱一场,有过真情分的……侯爷就大人大量,最后尽一尽为人夫、为人父的心吧?” 孟少恒还是没动。 但也没再骂人、没再说不去看闵心柔的话。 叶定宜遂也没有再说,而是屈膝一礼后,“那我先去打发稳婆和大夫。” “也会封好所有人的口,让她们不管知不知道,都不许乱说一个字的。” “还请侯爷务必节哀,务必爱惜自己的身体!” 带着白兰冬青出去了。 一时将稳婆和大夫都打发了,天也已经大亮。 叶定宜便带着白兰冬青,回了自家院里去。 至于封口,呵,她才懒得管,下人们爱怎么揣测怎么揣测,爱怎么传怎么传吧! 她很快梳洗一番,又趁热喝了一碗银耳,吃了早饭,总算觉得浑身都舒服多了。 白兰却一脸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夫人是不是心里不舒坦,因为觉着不管说,孩子总是无辜的?” “他可不无辜,有那样的爹娘,他便从投胎成他们孩子的那一刻,便已经不无辜了。” “何况他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娘给他选的,是他爹导致的。” “跟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夫人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别无谓的自责才是。” 冬青附和,“就是,他爹娘都不在乎他的死活了,与夫人一个外人何干?” “又不是夫人让他爹娘狗咬狗的……退一万步,就算夫人暗中推波助澜了,也是因为他爹娘本来就品行低劣,是人渣中的人渣。” “不然别说只是推波助澜了,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所以夫人千万别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和白兰姐姐就算不是您的人,也敢说您一点错都没有!” 叶定宜等二人说完了,方失笑,“你们哪里看出我不舒坦了?” “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我也不可能不舒坦,毕竟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而我,从头到尾都问心无愧!” 虽然,看着孟仲清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确实是个人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他本来就是从闵心柔怀上他那一刻起,便带着原罪,便不该降生到这个世间的。 所以不如趁早归去,重新给自己选一对人品端方父母的好! 第249章 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伴 白兰冬青见叶定宜并不是在自责。 方双双松一口气,“夫人这样想就对了,您可从头到尾都问心无愧。” “何止问心无愧,要我说都算得上以德报怨了。换我才不可能,才没那个闲心坐看他们狗咬狗,我早把他们都打个稀巴烂了!” “那夫人在想什么事情呢?不如说来我和冬青也听听,看能不能替您出个主意什么的?” 叶定宜扯唇,“我就是在想,闵心柔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虽然看着凶险,但祸害遗千年,我怎么觉着,她且死不了呢?” “看孟少恒的样子,也还是对她生出了愧疚。没准儿等她醒转后,就原谅她了?” “到底没了个共同的孩子,又是在他怀里慢慢变冷变硬的,——白妈妈还真是个人物!” 白兰点头,“确实,真称得上是文姨娘的左膀右臂主心骨了。” “那样紧急的情况,都还能立刻做出最佳的选择,最大化勾起侯爷的愧疚。” “看来文姨娘就算真熬不过来了,她也一定会给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叶定宜轻哼,“就是要拉回来才好呢。” “不然怎么让闵心柔更痛苦、更恨?她那么看重这一胎,又是拼了命才生下来的,结果生下来就没气了。” “哪个当母亲的能受不了,她再歹毒可恨,对自己的孩子还是真心的。” “那她痛苦仇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就谁也说不好了!” 最好她能拉着孟少恒、拉着整个永宁侯府一起下地狱。 就真是最猛、最痛的回旋镖了! 叶定宜又跟白兰冬青说了一会儿话,便打起哈欠来。 戏是好看,到底熬了一整夜,也是时候该补觉了。 白兰便忙给她铺了床,安顿她躺下了,“夫人好好睡吧,我和冬青定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您的。” 叶定宜却明明很困,一时间仍睡不着。 因为想到了沐沣。 转眼他们已经分别上百天了,这百天说来一晃而过,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却只有叶定宜自己才知道。 毕竟见不到人就算了,还连任何消息都没有…… 叶定宜想到这里,不由无声一叹。 她其实已经努力在克制自己少想沐沣,尽量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节奏了。 但白天还稍稍好些,一到晚上,她便再怎么克制,也没用了。 除了晚上,像眼下这样思绪万千,便会不由自主想到他的时候,也不少。 每每这个时候,她也会越发意识到他的难得和珍贵。 同样的事情,便无论如何都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他就不是那样的人,他的人品、责任,是某些人渣再投胎八次,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他对她的赤忱、对她的尊重和理解,也是某些人连想都想不到的。 所以,她能在千疮百孔后,还能再遇上他,是何其的幸运! 叶定宜又想了一会儿沐沣,觉得心里越发温暖了。 方一如既往抚着腕间的镯子,慢慢睡着了…… 到得晚间。 听说闵心柔仍是气若游丝。 至于孟仲清的尸体,因为是在孟少恒怀里一点一点冷硬下来的。 孟少恒终于还是受不了,亲自去给他选了小棺材,还打算给葬到孟家的祖坟里去。 也终于松口,再给闵心柔请了大夫。 之后,听说白妈妈还悄悄去了孟元澈屋里,将孟元澈带到了闵心柔床前。 以期能让孟元澈唤起闵心柔的求生意志,让她能尽快醒过来。 好在白妈妈这个法子显然还是奏效的。 次日起来,就听说闵心柔已经醒了,大夫看过后,也说脱离生命危险了。 叶定宜权当不知道,只让绿枝送了趟补品去。 之后,便继续投入到了为石青云和如梦准备婚礼的忙碌中。 石青云虽然身体底子好,又人逢喜事精神爽。 到底伤得不轻,如梦也严令他必须养足一百天,“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你何止伤筋动骨,都伤到五脏六腑了。” “不躺足两个月,不养足一百天,别怪我不理你啊!” 自然,二人的婚期也只能推后了。 照如梦的意思,是打算过完年再说的,石青云却怎么肯? 又是撒娇卖痴,又是讨价还价的,总算让如梦同意,定在了腊月里。 所以叶定宜这些日子便已经在准备起来了。 如梦和石青云是都没有亲人了,他们也说了只想一切从简。 叶定宜却怎么能真委屈了他们。 至少,也得给他们一个风风光光、此生难忘的婚礼不是? 如此进入腊月早已选定的吉日。 如梦和石青云的婚礼如期举行。 地点就在叶定宜她们的作坊里,正好石青云之前买下的小院子也在附近。 不但迎亲送亲方便,往后如梦往返家里和作坊之间也方便。 参加婚礼的,也都是作坊的人和庄子上的人,再加上石青云来京城后,结交下的几个认为值得深交的朋友。 算来人虽不多,不过三五十号人,却都是真心祝福如梦和石青云的。 自然,整场婚礼也是热闹风光,别有一番温情。 就是司仪喊完:“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石青云和如梦都哭了,石青云更是哭得停不下来,“我真的做梦都在想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这辈子真的再无遗憾,就连下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看得叶定宜也忍不住眼眶湿润起来。 石青云不知道他上辈子终究还是没等到这一天,她却是知道的。 总算这一次,上天没再作弄辜负他们这对儿有情人。 当然,也是与石青云的坚持、与如梦的勇敢分不开的! 念头闪过,叶定宜又正好看见屋檐下的房梁上,有一对儿燕子正在窝里探头探脑。 照理天儿都冷成这样,燕子都该南飞了才是。 却恰好留了一对儿,恰好在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叽叽喳喳探头探脑的。 就像是在为如梦和石青云增添喜气,是在祝福他们一般。 可见他们余生必定“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伴”,想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都不可能了。 也……愿她和沐沣同样跟这梁上燕一样,能岁岁常相伴吧! 第250章 小畜生确实坏透了 忙完如梦和石青云的婚礼,京城已是大雪压顶,成了个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叶定宜因为操劳,还因为……相思作祟。 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好在她自己就是大夫,及时给自己抓了药,身体底子也还不错。 所以不过吃了几服药,将养了两三日,也就大好了。 叶宝宜却忽然早产了。 当时叶定宜正在边吃燕窝粥,边跟白兰说话,“管那么多呢,有阖府年夜饭,我们就去吃,没有就不吃呗。” “反正我们自己院里会单独吃的,府里有没有也无所谓了。” “对了,到时候让周妈妈弄丰盛些,大家都辛苦了一整年,可得好好犒劳一下才是……” 王妈妈就面如土色慌慌张张跑了来,“夫人,我们姨娘摔了一跤。” “当场就起不来了,还、还流了好多血,只怕是要早产了。” “求夫人打发人去给我们姨娘请个大夫和稳婆来,再求夫人去看一看吧。” “好歹、好歹也是夫人的亲妹妹亲外甥不是……” 叶定宜的心下意识一紧。 忙问道:“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摔跤了?” “不是听说这些日子天儿冷路也滑,你家姨娘已经轻易不出门了吗?” “那是在哪里摔的,难不成,在你们自己院里还能摔?也太不小心了!” 王妈妈哭道:“不是在我们院里摔的,也不是自己不小心摔了的。” “是大哥儿,是那个、那个歹毒的小畜生,他推了我们姨娘!” “当时太夫人屋里的采蓝姑娘忽然来了,说太夫人有事吩咐,立等我们姨娘过去一趟。” “都知道采蓝姑娘是素日贴身太夫人的,与我们姨娘也算熟识,我们姨娘便没怀疑。” “带着我和翠翘,就赶着过去了。” 越说越气急,“却不想,还没到嘉禧居,就遇上了大哥儿。” “大哥儿还、还不等我们姨娘把话说完,不等姨娘吩咐翠翘送他回去。” “就忽然冲上前,撞向了姨娘的肚子……” 叶宝宜也不是傻子,虽不知孟少恒为什么会忽然就跟文姨娘爆发了那么大的矛盾。 据说还对她下了死手,才导致她早产生下死胎。 ——这一点,王妈妈暗中花了不少银子,都实在没打听到。 但她却很明白文姨娘这胎既死了,肯定也会彻底容不下她的孩子了。 当然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务必要先保得自己至少平安生下孩子了。 所以早就轻易不出门,管事妈妈们也一天只一见,还是隔着帘子,回完事便立刻打发走了。 可郭氏叫她过去有事吩咐,她便不能推脱了。 到底是太夫人,既是她的主子也是她的婆婆,且自她有孕以来,郭氏对她还是不错的。 不但每次见了都和颜悦色,还赏过几次东西。 且不管那些东西值不值钱,至少心意是到了的。 叶宝宜只得赶紧更衣收拾一番,再披上斗篷,便让王妈妈和翠翘扶着,出了门。 不想还在半道上,就遇上了孟元澈。 孟元澈还衣着单薄,双眼呆滞,冻得瑟瑟发抖,身边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叶宝宜便没法当没看见,直接绕过去了。 回头真出个什么事儿,孟少恒岂能饶她,郭氏只怕也饶不了她。 她只得护着肚子,上前强挤出笑来,问孟元澈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外面,“跟你的丫头婆子们呢?” “可是偷懒去了?你放心,等我回头回了侯爷,一定饶不了她们!” 又吩咐翠翘好生送他回去,“你赶紧把大哥儿抱起来,好生送回去,再赶紧弄点姜汤给他喝。” “这么冷的天儿,也不知他已在这儿站多久了,千万别冻坏了才是。” “等把哥儿安顿好了,再查到底是什么原因也不迟……啊……” 却是话没说完,孟元澈便忽然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她撞了过来。 狠狠撞上后不算,又立刻用尽全力,推了她一把。 叶宝宜便再也稳不住,往后重重摔了去。 立刻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痛成了一片。 但背上的痛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的肚子跟着也痛了起来。 剧痛间,还能听见王妈妈和翠翘惊慌失措的喊声,“姨娘您怎么样了……怎么会有血,难道、难道是要生了?” “王妈妈怎么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去叫人来抬姨娘了!大哥儿你疯了……你、你还敢笑?你果然是故意的,你个小畜生果然是故意的……” 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火石电光,别说叶宝宜想不到。 王妈妈和翠翘同样想不到。 等反应过来时,叶宝宜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孟元澈则仍一脸的呆滞,看起来就像是冻傻了,或是中邪了一般。 可他脸上那满是伤痕也遮不住的诡秘得逞的笑,却掩饰不住,一下就让王妈妈看了出来。 当然要愤怒,要骂人了。 只是王妈妈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叶宝宜送回自家院里去。 再赶紧去请大夫和稳婆来,无论如何,都得先保住母子俩的性命再说。 所以等翠翘叫了人来后,她便也顾不得骂孟元澈,顾不得拿了他等孟少恒回来发落了。 急急忙忙便护着叶宝宜,先回了自家院里。 这才发现,叶宝宜不但下面见了红,羊水也破了。 看来是要早产了,关键她才刚八个月,这早产也未免早得太多了…… 王妈妈一步都不敢再离开叶宝宜,叶宝宜还死死抓住她的手,她也确实动不了。 自然,也没法安排人立刻请大夫稳婆去,谁知道匆忙请来的人靠不靠得住? 想来想去,在这个家里唯一能指望、唯一稍稍信得过的。 竟只剩叶定宜这个她们本该最大、也最该防着的人。 王妈妈没办法,只得软声哄了叶宝宜半天,又换了翠翘的手让她死死抓着后。 慌慌张张跑了来求叶定宜。 叶定宜不等王妈妈说完,已是满脸的冷笑。 孟元澈个小畜生还真是胆大包天有恃无恐,光天化日就敢直接这样杀人,还一个不慎,便是一尸两命。 难怪上辈子能忘恩负义畜生不如到那个地步。 确实头顶长疮脚下流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坏透了! 第251章 根本防不胜防 至于孟元澈为什么会这么做。 叶定宜也用膝盖想,都想得到是谁教他的。 不外乎闵心柔眼见次子生来便是死胎,孟少恒却又被她弄得再不能生。 那孟元澈便是她唯一的儿子了。 可孟元澈是她唯一的儿子,却未必是孟少恒唯一的。 叶宝宜那贱人肚子里就还有一个呢,若她这胎是男孩儿,她的澈儿又了伤。 假以时日,还有她澈儿的立足之地,还有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吗? 尤其孟少恒仍深恨着她,只不过她如今算来还在坐月子,又确实才失去了孩子,多少对她还有两分愧疚。 所以才没再跟她算账而已。 但等她稍微好些后,他是一定会再跟她算账,一定不会饶过她的! 那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出手了。 只要叶宝宜这胎也没了,孟元澈便板上钉钉是孟少恒这辈子唯一的儿子。 不论往后是好是坏,孟少恒都只能栽培扶持他,都只能忍着他了。 除非他想老了无依无靠被人吃绝户,想死时连个摔丧驾灵的都没有。 而孟元澈早已经记事了,还是个聪明早慧的。 孟少恒想让他忘记她这个当娘的,想抹去她这个当娘的存在过的痕迹也不可能。 他只会拼尽全力的护着她这个娘,只会拼尽全力的爱她、将来让她过上好日子。 所以闵心柔还有什么可怕的? 压根儿连找机会悄悄的来都用不着,直接就可以来明的,让贱人压根儿连想都想不到,就更别说防备了! 叶定宜转眼已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王妈妈也已哭着跪了下去,“求求夫人快给我们姨娘请个大夫和稳婆来吧。” “她的情况真的很不好,又痛又生气又害怕……就怕迟了,大人和孩子都会……” “求求夫人了,求求夫人了……” 叶定宜应声回过神来,立刻吩咐白兰,“让周大叔赶紧请大夫和稳婆去。” “请来了就直接送去宝姨娘院子里。” 又问王妈妈,“你们有人参吗?……有就好,回去先切一片放你家姨娘嘴里。” “再让她别慌,只要她不慌,孩子现在也还小,应该问题还是不大的。” “好了,你先起来回去吧,你家姨娘眼下可离不得你。” 王妈妈却仍跪着,“求夫人再、再去看一看我们姨娘吧?” “这光天化日的,都敢这样直接杀人,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招等着我们姨娘呢。” “再来一次,可就真……偏侯爷还护着他们,就算侯爷回府了,也定不替我们姨娘主持公道,不会护她周全的。” “也只有求夫人过去坐镇着,我们才能稍稍安心了。” 说着哭起来,“真的求求夫人了……我知道夫人也恨我们姨娘,恨当初……” “可再怎么着,也是亲妹妹亲外甥呀,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求夫人就发发慈悲吧,啊?” “等我们姨娘熬过了这一关,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甚至替夫人直接杀了那对恶毒的畜生母子都在所不辞,还真以为谁不知道他们就是亲母子呢,当谁是傻子不成!” 叶宝宜和王妈妈虽打听不到孟少恒为什么会忽然恨到要掐死闵心柔。 打听到孟元澈之后悄悄去了闵心柔院里,也是孟元澈去过之后,闵心柔才醒了过来的,却是不难。 本来主仆俩心里就不无怀疑,再有了这一出。 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孟元澈就是文姨娘生的,果然侯爷也好,他们母子也好,一直都在瞒天过海! 之后,叶宝宜和王妈妈便都更小心了。 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闵心柔的道儿,中了她的暗算。 暂时就剩一个儿子了,往后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当娘的当然说什么也要为自己的儿子铺路,为自己的儿子计深远了。 却不想,贱人根本没打算暗算,她直接明着来! 还是让自己的儿子来,不但能让人防不胜防,大大增加成功的可能性。 事后还能一推六二五,直接说孩子还小不懂事,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还可以说他是中邪了、撞客着了。 便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毕竟人死已不能复生,家里也只一个男孩儿了,难道真断了香火不成? 真真是防不胜防,恶毒到家了! 叶定宜是真不想去看叶宝宜。 当初孩子是她自己选择要生的,她们之间还本来就是仇人。 当她是圣母,宽和大度慈悲为怀呢? 她是同样憎恶闵心柔和孟元澈,但敌人的敌人,也未必就会是朋友好么。 她才懒得去管这些破事儿,蹚这滩浑水。 更甚至,让他们全部狗咬狗,本来就是她一开始计划的、喜闻乐见的。 她只要等着看戏即可! 但话到嘴边,叶定宜还是改了口,“那还等什么,走吧。” “白兰冬青,你俩跟我去。” 算了,王妈妈也未必不知道才行了凶,闵心柔和孟元澈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短时间内都不敢再来了。 但知道归知道,也不影响她们已成了惊弓之鸟。 也平息不了她们心里的恐慌和不安。 她就当仍是去看戏吧,毕竟知道讨厌的人痛苦和亲眼见证她的痛苦,到底是两码事。 王妈妈大喜过望,“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又忙给叶定宜磕了个头。 这才自地上爬起来,带着主仆仨,忙忙赶回了自家院子里。 就见叶宝宜躺在床上,仍死死握着翠翘的手,嘴里也仍语无伦次的哭着,“我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我饶不了那个小畜生,也饶不了那个贱人……等我生完了,一定要把他们都碎尸万段……啊……真的好痛,真的太痛了……” 瞧得叶定宜让王妈妈引着进来了。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反倒有了一分血色,“你来干什么,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还是来验收你胜利果实的……你不就、不就是想让我和那贱人斗得两败俱伤,你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现在好了,你如愿了,贱人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我的孩子也快、快……甚至连我自己,都可能……你满意了?” 第252章 一步错 步步错 叶定宜轻嗤,“我用得着特意来看你笑话?” “你不一直都是个笑话,哪哪儿都是个笑话,随时都可以看吗,还用得着特意?” “有这个力气,还不如留着待会儿生孩子用!” 王妈妈则忙低声,“姨娘别说气话,夫人已经打发人给您请大夫和稳婆去了。” “也是我特意求夫人过来坐镇的,有夫人在,贱人和小畜生必定都不敢再来。” “您就能安心生产,一定能母子平安了。” 叶宝宜气痛交集,又哭起来,“对,我一直都是个笑话,从头到尾都是。” “因为都是我自找的,都是我活该,都是我自己非要猪油蒙心非要作死……” “贱人太恶毒了,竟然这样明着杀人……小畜生更是天生的坏种,天生该下地狱的。” “我饶不了他们,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啊,太痛了,王妈妈太痛了,我害怕……” 王妈妈听得眼泪也要来了,“姨娘别怕,您和哥儿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等侯爷回来知道了,也定会为您做主的。” “您这些日子管家又出银子又出力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您怀的还是他的亲生骨肉。” “我不信侯爷会坐视不理,他若真坐视不理,就太、太没有良心了,一定会有报应的!” 说着忽然一拍额头,“看我都急糊涂了。” “翠翘,快去找支人参来,切了片给姨娘含着,能给姨娘提神的。” 等翠翘忙应声而去后。 王妈妈方赔笑看向叶定宜,“夫人别跟姨娘一般见识,她是气糊涂,也是痛糊涂了。” “其实心里很明白夫人这会儿过来都是好心……要不夫人先坐一会儿,吃杯茶吧?” 叶定宜扯唇,“你想多了,我可不是好心,我就是过来看她痛苦的。” “亏得还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都是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说完,便到外间落座去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大夫和稳婆到了。 给叶宝宜检查后,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 大夫是担心待会儿血会止不住,“这会儿便一直在流,待会儿只有流得更厉害的,只怕……” 稳婆则是担心孩子生不下来,就算能生下来,也活不了,“这入盆还早着呢,连盆都没入,可要怎么生?” “而且都说七活八不活,这还正好八个月了……” 把王妈妈急得又想哭了,“求二位一定要救我家姨娘和哥儿,只要能让他们母子平安,一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真的,一人二十两……不,一人五十两都不是问题!” 幸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大夫和稳婆听得整整五十两,来了精神,又忙进去忙活去了。 王妈妈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却见孟少恒还是没回来,只得再催翠翘,“侯爷怎么还没动静儿,到底现在话传到了没?” “再打发人去催啊,快——” 可惜一直到晚上,孟少恒都没回来。 据说是本来要回的,临时让上峰派了差事,又进宫去了。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叶宝宜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上峰不近人情到这个地步,明知下属家里妻妾都早产了,还要派他差事的? 分明就是借口,是薄情寡义的臭男人不想回来解决问题,其实也是变着法儿偏袒贱人小畜生母子的借口! 叶宝宜一时间气得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当初到底怎么会猪油蒙了心,以为孟少恒喜欢她,所以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嫁给他的?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大错特错啊! 幸好熬到半夜,叶宝宜终究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且果真是个男孩儿,她也没大出血,很快大夫就把血给她止住了。 但坏消息是,孩子太小了,生下来就连呼吸都很微弱,更别提哭声了。 还没等到王妈妈小心翼翼给他洗干净,包起来。 就已经落了气…… 叶宝宜本来已经累极,但一直强撑着不肯让自己昏睡过去。 就是非要等到确定孩子已经不会有生命危险,确定自己醒来后,孩子还在。 却不想,竟然转眼间,母子就已经天人永搁,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叶宝宜当场疯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再挣扎着跑到王妈妈面前。 便一把抢过了孩子,“不可能,我的孩子不可能就这么、就这么……” “他身体明明还是温热的……我就说嘛,他明明还好好的,你们根本就是在骗我。” “我才不要相信你们的鬼话,任何人的都不信!” 又含泪笑着,看向了怀里的孩子,“娘的乖孩子,我是你娘,你快睁眼看看我啊。” “嗐,看我,都高兴糊涂了。你还这么小,还不会睁眼呢。” “不过没关系,娘会慢慢把你养大,把你养得比娘还高,把你养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往后有你的保护,娘便什么都不怕,娘便可以等着享福了……” 王妈妈被叶宝宜说得只差泣不成声,“姨娘,小姐……你别吓我呀……” “哥儿他已经、已经……要不你还是把哥儿给我吧?” “您还年轻,往后还会有孩子的。而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往后还必定会儿女双全。” “但前提您得养好身体……乖啊,把哥儿给我,总得先给他包好了不是?” 叶宝宜却将孩子抱得更紧了,声音也越发凄厉,“我往后不会再有孩子了,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 “我也不会把他给任何人。我要亲自抱着他,一直到他醒来。” “我要让他第一眼就看到我……我的孩子啊……” “都是我当初猪油蒙心,走错了路,才会害了你……可为什么明明孽都是我做的,报应却是我孩子遭的。” “老天爷你要报应就报应我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孩子,他还这么小,他是无辜的啊……你到底长没长眼睛,知不知道你报应错了人……” 说到后面,已是再撑不住,哭倒在了地上。 整个人也抖得秋风里的落叶一般。 显然自己心里已太明白,明白到自欺欺人,都欺不下去的地步了。 第253章 必须现在给交代! 叶宝宜越哭喊就越痛苦,也越恨自己,“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当初就不该走上歧路,也不该选择生下你的。” “明明知道没人期待你的到来,你所谓的父亲不期待,甚至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期待。” “就是因为深知没人期待你的到来,所以你才会、才会连睁眼看我一眼都不肯,便直接又回去了吗?” “娘知道错了,娘没有不期待你,真的,后面我就越来越期待你,为了你,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求求你再回来好不好,娘求求你了啊……” 就算当初终于在王妈妈的苦口婆心下,决定不打孩子了。 叶宝宜对这孩子仍是没多少期待的。 毕竟有那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父亲,她这个当娘的又几无自保之力。 生下他来干嘛,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累吗? 所以她心理上,其实一直都是得过且过的状态。 还是忽然有一天,叶宝宜忽然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动了。 而且是打那天起后,他时不时就会动一下,她难得开心时他会动,她生气难过时他也会动。 就像在告诉她,她还有他一般。 叶宝宜心理上才开始真正期待起了这个孩子,真正有了自己即将为人母、或者说已经为人母了的感触的。 于是她开始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就是希望能让孩子长得更好。 她也越发小心,生怕一个不慎,就会给孩子带来任何不利。 却不想,她已经这样小心谨慎,已经这样千防万防了,还是没能防住! 果然都是她咎由自取,都是她的报应,是她当初做错了事,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 叶宝宜还在哀求着怀里的孩子,“娘求求你了,你回来好不好,娘真的知道错了。” “求求你了……” 当真是声声含泪,字字泣血。 王妈妈泪如雨下间,实在再看不下去。 终于自她怀里,一把把孩子抢了过去,“小姐已经累了,先回床上去睡一觉好不好?” “等您睡醒,便一切都好了,又是新的一天了……翠翘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扶了小姐回床上去?” 又哀求一旁的叶定宜,“翠翘一个人只怕不够,能不能请白兰冬青两位姑娘帮忙搭把手?” “姨娘她确实受打击过度了,求夫人就再发发慈悲吧……” 叶定宜和白兰冬青在一旁看到这里。 要说一点恻隐之心都没动,肯定不可能。 叶宝宜的确可恨,落得如今的结果也是她当初自己选的,既是自己选的,当然好坏都只能自己承担。 可孩子确实可怜,就算不是全然无辜也确实可怜。 何况,主仆仨也是女人,这样的场景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叶宝宜,她们都会感同身受。 毕竟叶宝宜首先也是女人不是? 叶定宜于是冲白兰冬青点了一下头。 二人便上前帮翠翘扶起叶宝宜来。 叶宝宜却是挣扎个不停,“放开我……我不要去躺着,我要跟我的孩子在一起……” “王妈妈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啊……他明明还好好的,你要带他去哪里?” “你把他还给我,我们母子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王妈妈见她都快疯了,心知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 只得哀求的又看向叶定宜,“夫人不是会医术吗,能不能给我家姨娘一针。” “或者用其他什么法子,让她先睡一觉?” “再这样下去,我怕她身体真要吃不消了……求求夫人了……” 叶定宜沉吟片刻,正要示意冬青给叶宝宜一下。 孟少恒终于裹着一身清晨的风霜,回来了,“孩子怎么样了?大人呢,也还好吧?” “咦,怎么夫人也在……这是怎么了,王妈妈,怎么让你家姨娘躺地下,你怎么伺候的!” 王妈妈大是悲愤,索性一把把孩子塞进了孟少恒怀里。 才冷笑道:“孩子怎么样了侯爷自己看呗。” “至于我家姨娘怎么样了,侯爷也不是看不见。” “就算看不见,也该猜得到才是。毕竟光天化日让人那样冲撞,傻子都看得出凶手打的主意便是让我家姨娘一尸两命。” “侯爷不该不知道,也不该猜不到才是!” 孟少恒短时间内已是第二次让人硬塞死孩子在自己怀里。 而且……都是自己的孩子。 倒是不至于害怕,但心里确实一瞬间已是难受至极。 尤其这次的孩子还这么小,尤其他还再不可能有其他孩子了,而这个孩子,明明原本是能活的。 就连之前那一个,本来也是能活的…… 孟少恒到底没忍住,环顾四周后,去榻上拿了襁褓给孩子包起来。 又小心翼翼给他放到了榻上。 方看向王妈妈,“先把你家姨娘扶床上去吧,地上凉,伤身。” “她看起来,也是真的……很不好。” “等她好些了,我会、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叶宝宜猛地抬起了头来,双眼赤红,“侯爷打算给我一个什么交代?” “又为什么非要等到我好些了再给,完全可以现在给,也必须现在给!” “我的孩子他、他明明可以好好出生,好好长大的。” “现在却只能躺在那里,只能……他还那么小,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侯爷若不现在给他一个交代,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孟少恒被问得沉默了片刻,方低声,“这事儿谁也不想的。” “也可能只是一场误会,澈儿他才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没准儿只是觉得推一下好玩儿。” “也没准儿,是、是撞客着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呢?” “我会把他狠狠打一顿,再把跟前儿服侍的人全部打一顿,再卖得远远的。往后也会严加管教他,让他改错自新的……” 叶宝宜不等他说完,已是气极反笑,“看来侯爷果然什么都知道,昨儿也果然是故意不回来的。” “你又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事儿谁也不想的’?” “贱人和小畜生不就很想,并且还付诸了行动。你不也很想,不然也不会这样纵容包庇他们了!” 第254章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孟少恒抿唇,“我几时不也很想了,我可早就说了,我很期待这个孩子。” “也希望孟家能人丁兴旺,再不要像我一样,只能势单力薄孤军作战的。” “尤其……才失了一个孩子,我就更期待更看重了。” 顿了一下,“你说的‘贱人’,是文姨娘?” “这事儿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咬人……不是,我意思是,我知道你伤心难过。” “但再伤心难过,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污蔑人才是。” 叶宝宜气得双眼更红,都快滴出血来了,“孟少恒,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个话的?” “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蠢货。” “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蒙蔽,都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做你的春秋大梦!” “既然你非要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我索性就跟你把话说明了。” “我早知道小畜生就是文氏那贱人生的,早知道你们已经勾搭成奸好几年了!” 不等孟少恒说话,又恨声继续,“她把自己的孩子作死了,就见不得别人的孩子还好好的。” “何况还要为自己的大儿子铺路,省得烂了脸人品还低劣的小畜生将来活不下去。” “也正是仗着你的纵容袒护,小畜生光天化日都敢杀人。难怪当初长公主要弄花他的脸打断他的腿,长公主就该直接要他的命!” 孟少恒脸色更难看了,“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澈儿是我过继来的,个中原因和过程夫人最清楚。文氏也是我年初才认识的,之前根本没见过。” “你现在伤心难过我理解,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但你不能想当然的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我也已经说了,会打澈儿,会严加管教他,你还想怎么样?” 叶宝宜咬牙切齿,“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让贱人母子以命偿命,血债血偿而已!” “本来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王妈妈在一旁帮腔,“我们姨娘出银子又出力的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侯爷不会忘了当初是怎么说服我们姨娘的,又是怎么承诺会一辈子感谢她的吧?” “这还是侯爷的亲生骨肉,身上流着侯爷的血,明明就能活的!” “所以必须杀人偿命,也只有杀人偿命,才是给我们姨娘和哥儿最好的交代!” 孟少恒气得脸都快扭曲了,“几时轮到你一个贱婢说话了?闭上你的嘴!” 随即再次看向叶宝宜,“我真的理解你的伤心难过,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心比你的还痛,此刻都快痛麻木了。” “都恨不得立刻去死,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管了。” “可我不能死,一家子老小都指着我,我死了这个家可就全完了……” 说着吐了一口气,“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不管澈儿是不是有心的,都不可能真的让他偿命。” “他就是个孩子,年少无知,哪能就因为一次犯错,便直接要了他的命?孔夫子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何况如今侯府就只他一个孩子了……我也才失去了两个孩子,不能再失去第三个,也是仅剩的一个了。” “至多我答应你,一定严惩他,绝不会心慈手软。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也会、也会再有孩子,且是儿女都会有。” “你总满意了吧?” 叶宝宜已近乎歇斯底里,“不满意,我不满意,只要不是以命偿命,都不满意!” “孟少恒,我知道你厌恶我,打一开始就厌恶。所以无论我遭遇什么样屈辱的事,都是我自找的,我不怨任何人。” “可孩子总是你亲生的,我以为你就算再虚情假意,再是看在我好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份儿上,所以自以为委曲求全。” “对这孩子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两分期待,有那么一两分父爱的。” “可惜现在我明白了,你打一开始,就对他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你比老虎还要毒,比最狠的豺狼还要狠!” 哭着喊完这番话,叶宝宜压根儿不给孟少恒开口的机会。 已又咬牙,“行啊,你既舍不得小畜生偿命,舍不得再失去一个儿子。” “那就让贱人偿命,让她替她儿子去死吧!” “反正她儿子也是为了她才这般畜生不如的,她既享受了成果,当然也该付出代价。” “就让她为我的孩子偿命吧,只要她死了,就一笔勾销了,我也不会再拿她儿子怎么样。” “否则,我还是刚才的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孟少恒没想到他嘴巴都要说干了。 叶宝宜还是这般不依不饶。 可见她惨白着脸摇摇欲坠,余光再看到榻上一动不动的襁褓。 到底还是说不出狠话来。 只得继续强迫自己耐心,“说了不关文姨娘的事,你这不是借机报仇借刀杀人,乱来吗?” “再说她也才失去了孩子,感同身受,怎么可能……总之,这件事跟文姨娘一点关系没有。” “澈儿也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如何也不该扯到她身上才是。” 那个贱人就是吃准了一旦事成,他便只剩澈儿一个儿子。 无论如何都得保住澈儿。 而澈儿又跟她感情极深,最听她的,一定会拼死护着她。 才敢这般胆大包天有恃无恐的吧? 就跟上次的有恃无恐一样。 偏他还的确只能如她的愿,无论如何都先保住澈儿的命。 不然,就真得、真得……让自己断子绝孙,也会彻底断了孟家的香火和传承。 真是一环扣一环,太阴险太恶毒了。 等过了这阵子,他想好往后怎么教育培养澈儿后,便送她上西天。 还真以为能拿捏他了,害他连男人都做不成了,那便直接一把掐死她,都不会太愧疚了。 何况只是她没了孩子的愧疚,还是她自己给作没的,算得了什么! 叶宝宜尖叫,“怎么可能跟贱人没有关系,贱人又怎么可能跟小畜生没有关系!” “孟少恒你到底还要袒护包庇他们到什么时候?” “真的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第255章 仇恨的力量 孟少恒根本没法向叶宝宜解释他的苦衷。 真要说苦、说恨,他比所有人都苦、都恨。 他都活得比狗还要累、还要屈辱了好吗? 还躲不掉,逃不了,无论如何都只能去面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可明明,他不该过这样的日子,他早该意气风发、飞黄腾达的! 孟少恒的耐心于是终于告罄了,“我几时袒护包庇他们了,你说他们是母子他们就是了?你以为你是谁?” “你要咬人也尽管咬,我倒要看看你不过一个小妾,能翻出什么浪来。” “当初可是你不知廉耻进了我的房间,算计了我,才怀上这个孩子的。” “打一开始你便动机不纯居心不良,那如今当然落得任何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又道:“我会让人好生把孩子安葬了,也会让他进孟家祖坟,往后四时八节,都少不了他一碗饭吃的。” “至于你,且先养好身体,凡事都等养好了身体,再说吧!” 说完,便抱起榻上的襁褓,不由分说大步往外走了去。 急得叶宝宜忙要扑上前,“你干什么……你要抱我的孩子去干什么?” “你把他还给我,孟少恒你给我回来!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死也要跟我的孩子死在一起,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可惜哪里唤得回孟少恒,转眼便已不见了踪影。 叶宝宜又气又急,加之身体本就已透支,不过凭着一口气在硬撑。 这下终于撑不下去了。 后面的话还没喊完,已是戛然而止。 人也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急得王妈妈直哭,“小姐……小姐……您别吓我呀……” “夫人,求您快给我家小姐瞧瞧吧?她呼吸好弱,不会、不会就这样……” “求求夫人了……” 叶定宜闻言,迟疑片刻。 到底还是上前探上了叶宝宜的脉搏,随后又翻看了她的眼皮。 方皱眉,“她情况是很不好,本就元气大伤,又悲伤愤怒过度。” “先把她弄床上去躺着,再立刻下猛药吧。” “虽说药下猛了少不得有后遗症,也得人先能活着,才有后遗症的机会。” 王妈妈忙含泪点头,“夫人说得对,再怎么着,也得人先能活着。” “那、那是夫人亲自给我们姨娘开方子吧?要不要再给她扎个针什么的?” “只要夫人肯救我家姨娘,就是立时让奴婢死,奴婢也绝无半句怨言!” 当初若不是她死活非要劝姨娘生下这孩子,事情根本到不了今日这一步。 姨娘和哥儿也不会落得此刻这般悲惨的下场。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真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叶定宜抿唇,“我跟大夫商量着开方子吧,你先把人弄床上。” “白兰冬青,给帮个忙,再帮着收拾一下屋子。” 说完便往外,跟大夫商量方子去了。 算了,还是那句话,叶宝宜再可恨再自找,也先是女人。 她就顺便搭把手又何妨? 等叶定宜终于忙完,带着白兰冬青往自家院子回时。 已快交午时,天上也难得有了一缕阳光。 主仆仨却都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反而心里越发沉甸甸的。 片刻,白兰方先低道,“旁的且不说,孩子是真可怜。” “当初明明可以不生的,也给了她机会,却非要生,非要赌。” “现在好了吧,已经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悔青肠子都迟了!” 冬青跟着叹气,“是啊,本来之前一直觉着孩子也不可怜,不无辜。” “可刚才看着……心里还是难受了,虽然小了点,但明明已经能活了……” “只盼他下次投胎能擦亮眼睛,给自己选一对人品端方的父母吧。” 叶定宜等二人说完了,方沉声,“冬青,你明儿去一趟大佛寺,给这孩子……点一盏长明灯吧。” “孟少恒不会给他点,叶宝宜暂时也顾不上。” “我们既是顺手的事儿,就给点上吧。” 到底这孩子的到来她多少有两分责任。 他也跟孟仲清不一样。 她就当是给他祈祷下一世,也给自己点个心安吧。 冬青点头应了,“夫人放心,我明儿一早就去。” “不过夫人也别多想,您一点错都没有,错的都是他们,是人品低劣的做父母的。” “更是恶毒的杀人凶手母子俩,怎么着都轮不到您自责愧疚。” 叶定宜摇头,“我没自责愧疚。” “每一步都是他们自己选的,都是由他们的自私自利、心术不正、心狠手辣导致的。” “谁自责愧疚,都轮不到我这个原本的受害者。” “不过心术不正的人就算再伤天害理畜生不如,显然也是不会愧疚的。” “也只能等待天降报应,等待他们迟早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血债血偿了!” 就叶宝宜的性子,岂是逆来顺受有仇不报的? 只不过面对叶定宜她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虚理亏,也确实知道自己斗不过。 只不过,之前她多少有所顾忌,只能忍气吞声而已。 但现在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一个痛失孩子的母亲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尤其是对害她孩子的凶手做出什么事,可谁都不敢保证。 闵心柔和小畜生还真以为他们有恃无恐算无遗策,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且等着叶宝宜好些后,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的疯狂报复吧! 果然很快叶宝宜便展现出了仇恨的强大力量。 她明明身心都受损成那样了,也就几服猛药下去后,便硬是缓了过来。 并且又只过了两日,便听说她已经可以下地了。 叶定宜作为大夫,对她的恢复速度除了信念的支撑仇恨的力量,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当然,她这样的情况等那口气终于泄了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是毫不乐观的。 但这一点叶定宜就管不了了,她的恻隐之心也是因人而异的。 叶宝宜就只值当那么一丁点儿而已。 叶定宜也因此更加期待叶宝宜的报复了。 想来,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也一定会让闵心柔和小畜生终生难忘追悔莫及吧? 第256章 得意忘形 乐极生悲 常言道“紧腊月,慢正月,不紧不慢十一月”。 转眼便已是小年夜。 闵心柔的身体经过一个多月的悉心将养,已恢复了十之八九。 当然,主要还是她人逢喜事精神爽。 从此他们母子在侯府便再没了威胁,事实也证明了孟少恒投鼠忌器,的确不敢把她怎么样。 否则,他就等着将来老了,看她儿子的脸色过日子。 等着将来十倍百倍偿还欠他们母子的一切吧! 除此之外,孟元澈不但没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他要来看她,也没人再阻拦了。 郭氏个老不死的不阻拦,孟少恒不阻拦,叶定宜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竟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当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是叶定宜也已经多少猜到了些什么,知道往后就算她是正室夫人,照样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了吧? 算她识相,还没蠢到家! 至于叶宝宜那个贱人,就更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每日除了躲在自己屋里养身体,连房门都不曾踏出过一步,便再无其他动静了。 不过管事妈妈们去找她支银子时,她还是乖乖在支。 可见也是深知自己如今除了逆来顺受,再无其他活路,毕竟孟少恒可从来不喜欢她。 她也再怀不上孩子,再没有任何指望,——同样算她识相! 闵心柔越想越得意,仅剩的几分丧子之痛,也终于快要消散殆尽了。 正好孟元澈又来看她了,“娘,我又来看您了,您今天觉着怎么样?” “我晚饭还想留在娘这儿,跟娘一起吃,可以吗?” 闵心柔立刻笑开了花儿,“当然可以了,那娘让白妈妈亲自给你做你爱吃的蜜汁火方,好不好?” “娘今儿也感觉又好多了,等开了春,必定已经全然恢复。” “到时候娘带你出城去踏青,好好散淡几日怎么样?” “这一年来,真是苦了我儿了。幸好如今都苦尽甘来了!” 孟元澈笑着直点头,“娘自己说的啊,到时候可别不带我去。” “我天天都只能关在府里,早闷得慌了。” “果然还是娘最疼我,其他人才不管我的死活,还好意思说是亲爹亲祖母呢!” 闵心柔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不管他们,娘疼澈儿就够了。” “他们后悔痛苦的日子也且在后头,咱们娘儿俩只管耐心等着就是了。” 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 白妈妈端着个托盘笑眯眯进来了,“小姐、哥儿,我做了杏仁露,小姐哥儿都趁热喝上一碗,暖暖胃吧?” “这样的日子之前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却不想,竟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到底还是小姐有智计有决断!” 闵心柔接过她奉上的碗,先递给了孟元澈,才自己捧了剩下的一碗。 冷哼道:“所以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呢。” “之前就是我太好性儿了,才会让他们都以为我真的好欺负,只能由得他们捏扁搓圆。” “现在知道我狠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终于知道怕了吧?” “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都给我乖乖的。否则,我也说不准自己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说完,恶狠狠接连喝了几口杏仁露。 方缓和了脸色,“还得是白妈妈你的手艺最合我胃口,澈儿你喝着怎么样……好喝就好。” “往后让白妈妈多给你做啊,谁也休想再委屈我儿!” “白妈妈,你也去端一碗来喝吧。你肯定做得不少,我和澈儿本来也吃不完。” 白妈妈不愿扫闵心柔的兴,笑着应了,“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端。” 等她稍后又端了一碗杏仁露回来。 闵心柔已在笑眯眯继续跟孟元澈说话了,“学不了骑射咱们就不学,什么大不了的。” “我儿将来可是侯爷,骑射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咱们好好念书,好好学习怎么当侯爷怎么做官,也是一样的。” 孟元澈扁嘴,“可书我也不想念,一看就头疼。” “娘,我能书也不念,只学怎么当侯爷,怎么做官吗?” “那我得学多久呢,不会得学几十年吧?爹可还年轻着呢,肯定还要再活几十年的。” “可我现在就想当侯爷了,那么威风,那么神气。我就不能现在就当吗?” “看当初那个坏女人还敢不敢打我,敢不敢划我的脸!” 闵心柔见儿子现在提起当初的事,都还满脸的害怕和委屈。 忍不住咬牙,“那个仗势欺人的老女人,迟早总会遭报应的!” “咱们现在还小,也当不了侯爷,得等长大以后。” “你就听娘的先好好念书,好好学习,让你爹替你打拼去。” “等他打拼好了,哼,他能过什么样的日子,甚至什么时候……只能去死,可就全看我们娘儿俩的心情了!” “真以为我老虎不发威,是病猫呢!” 孟元澈这才高兴起来,“有娘这话,我就安心了。” “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娘也最厉害了。有娘在,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将来我也一定会孝顺娘,只孝顺娘的!” 闵心柔也笑起来,“娘当然要对我儿好了。” “那我儿也要记住今日的话,将来只孝顺娘啊……” 说着还抱了孟元澈,母子俩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一旁白妈妈见母子俩都掩饰不住的自得,甚至,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本来是想劝几句,让他们好歹低调些,就算确定只有自己人在,也要防着隔墙有耳。 以免乐极生悲横生枝节的。 毕竟,侯爷被这样算计都只能忍着,心里岂能不恨;其他人心里又岂能不恨的? 话到嘴边,想到母子俩这一年来的种种不容易。 白妈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低头喝起杏仁露来。 罢了,在自家屋子里还不能随意说话了不成,那还有什么意思。 且由得他们娘儿俩吧…… 白妈妈正想着,就听得闵心柔呼吸忽然重了,“怎么回事儿,忽然觉得好晕……” “澈儿你怎么了,醒醒,你别吓娘啊……” 却是话没说完,她也已经头一歪,人事不醒了。 白妈妈看得大急,“小姐、哥儿,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快醒醒……” “我马上去叫人啊,马上去!” 可惜她也才一起身,便一头栽到了地上去…… 第257章 落我手里还想生还?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刺骨的冷水忽然劈头盖脸的泼下。 总算让闵心柔惊醒了过来,立刻就想骂人,“怎么回事儿,哪个奴才不想活了?” “白妈妈你人呢,白妈妈——” 骂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极陌生的屋子,整个身体也好似被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五花大绑着。 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了。 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到底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实世界里。 一旁白妈妈被冷水浇醒后,同样反应不过来今夕是何夕。 还是看到靠窗榻上坐着、满脸森冷与仇恨的叶宝宜。 主仆俩才猛地反应过来,她们这分明是落到了叶宝宜手里,分明是被叶宝宜给算计了。 那锅他们都喝了的杏仁露分明就有问题! 闵心柔立刻怒了,“贱人,你想干什么?” “等侯爷知道你竟敢这样算计我后,绝不会饶你,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识相的就赶紧放了我,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一个全尸!” 叶宝宜一脸的森然,“我死无葬身之地不重要。” “只要在我死之前,让你和你的畜生儿子受尽折磨,让你们生不如死,就够了!” 闵心柔咬牙,“你想干什么?” “澈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可告诉你,他如今是侯爷唯一的儿子了。” “且不但如今是,这辈子都会是侯爷唯一的儿子。” “所以你最好不要乱来,否则侯爷一定会让你追悔莫及的。就现在,说不定侯爷已经快要找到我们了。” “你识相的就赶紧放了我们!” 白妈妈忙也帮腔,“宝姨娘你最好不要乱来。” “若你现在就放了我家姨娘和哥儿,等侯爷来了,我家姨娘一定劝侯爷对你从轻发落。” “你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你便只有死路一条了,那就算你折磨了我们姨娘解了气,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岂不是太不划算了?你还是仔细想一想吧!” 叶宝宜仍是满脸的森冷与怨毒,“怎么你们以为都落到我手里了,你们还会有得救生还的机会?” “那岂不是太枉费我这些日子的精心布置,忍辱负重了?” “何止你们,孟少恒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样得死,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闵心柔听她的意思,竟是这些日子都在为此刻布置、忍辱负重。 而非她以为的‘识相’,不忍也得忍。 再想到她手里是有银子的,而且对许多人来说,都不算一笔小数目…… 那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终于从愤怒慌乱中清醒了几分。 忙四下打量起来。 就见整间屋子除了叶宝宜坐的长榻,竟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门窗也全都被厚厚的棉絮遮得严严实实的。 不但让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是哪里,也让外面的人压根儿看不到,甚至听不到屋里的任何动静…… 闵心柔的心跳一瞬间都快要停止了。 贱人布置得这般周密,孟少恒就算知道他们母子不见后,安了心找他们、救他们。 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间,就能找到他们的。 何况谁敢保证他会安心找,他可都恨死她了,实在没有亲生儿子了,过继也不是不可以。 再者,他好像昨晚就进宫当值去了,至少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到时候他们母子的尸体,只怕都已凉透了。 所以,贱人竟是真不打算给他们母子任何生还的机会了吗! 闵心柔能想到这些,白妈妈当然也能想到。 但除了本能的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她更担忧的,还是闵心柔和孟元澈的安危。 忙抢先道:“我们知道宝姨娘因先前的事怀恨在心,也理解您的心情。” “但大哥儿他年少无知,您难道还真跟个几岁大的孩子一般见识不成?” “且大哥儿跟我家姨娘的关系,并不是您想的那样。若真是您想的那样,我家姨娘早该进侯府的门了。” “又怎么可能进门反倒还在您之后?” 顿了顿,立刻补充,“大哥儿他只是、只是看我家姨娘长得像自己的生母,觉得亲切罢了。” “所以我家姨娘说什么,他都肯听。可他充其量,也只是被指使,本质上其实是无辜的。” “要不,宝姨娘您放了他吧?放了他侯爷知道后,您还能有活路,反之,您可就将自己的命也赔定了。” “岂非太不划算?您还这么年轻,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呢……” 只要能说动贱人先将哥儿放回去,她们便都有救了。 退一万步,能让哥儿保住性命也是好的,将来,他总会为她们报仇的! 闵心柔见白妈妈先开了口,还说得有理有据的。 再不济了,她们也能通过说话好歹拖延一点时间,为自家多争得一分生机。 因忙顺着白妈妈的话道:“对,澈哥儿只是年少无知,受了我的指使罢了。” “所以你放了他,有什么都冲我来便是。” “孟少恒他已经恨毒了我,因为我对他干了一件……是个男人都绝不可能原谅的事。” “只是碍于大局,他暂时不能弄死我罢了。你此番把我弄死了,他只有高兴的,绝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不会把你怎么着。” “但你若连他唯一的儿子也弄死了,可就只能死定了。你这么年轻、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怎么选才是……” 她绝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死在今日。 她还没亲眼看到她儿子当上侯爷,没彻底扬眉吐气,没把自己的父母亲人从流放之地接回来呢。 当然说什么都不能死了! 叶宝宜却已是满脸的不耐烦,“真是吵死了……王妈妈!” 站在门口同样一脸森冷,只不过因为是站在阴影里,所以一时没让闵心柔和白妈妈看见的王妈妈便应声上前。 “啪啪”接连几声,给了闵心柔和白妈妈各两记响亮的耳光。 立刻打得闵心柔两颊都火辣辣的痛,耳朵也是嗡嗡作响。 实在又忍不住了,“贱人你疯了,竟敢真这样对我?” “等侯爷找到我们,你就等着碎尸万段,再被扔去乱葬岗喂野狗吧!” 第258章 不在乎后果,纯报仇 叶宝宜越发不耐烦了。 冷声再次吩咐王妈妈,“让人把小畜生带进来!” 王妈妈便对着闵心柔冷冷一笑,往外去了。 很快,她便带着个大汉进来了,后者手里还拎着昏迷不醒的孟元澈。 闵心柔霎时慌了,“贱人,你把我儿……澈儿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要是有个好歹,我活着时不会放过你,死了化成厉鬼,也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又忙叫孟元澈,“澈儿醒醒,快醒醒……你别吓我啊,求你快醒来……” 叶定宜就当没听见她的话。 直接吩咐大汉,“立刻把小畜生的小指头给我砍一根下来。” “省得这贱人仍以为我是在吓唬她,她还有生还的机会,狗吠个不停。” 听得本来还挣扎着,想要滚上前离孟元澈近一些的闵心柔霎时顾不得挣扎了。 又惊又怒道:“贱人你敢!” “我饶不了你,侯爷也饶不了你……你这助纣为虐的帮凶爪牙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可是堂堂侯府的公子……不对,这是侯府的世子,将来也要做侯爷的人。” “你有命挣银子,也是有命花才是!” 可惜那大汉闻言,眉头都没皱一下。 直接把孟元澈往榻上一扔,再抓住他的左手手掌,一个手起刀落。 孟元澈的左手小手指便被砍了下来,立刻血流如注。 孟元澈也在十指连心,霎时传遍全身的剧痛中。 猛地醒过来,杀猪般的惨叫起来,“啊……啊……好痛……好痛……娘……” 看得闵心柔心都要碎了,“贱人,你好狠毒的心,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澈儿别怕,娘在、娘在呢……你这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叶宝宜冷嗤,“你再不闭嘴,我一点都不介意将小畜生的十个手指头一个一个,挨次全部都砍下来。” “砍完手指头,还有脚指头。砍完脚指头,还有舌头、耳朵、鼻子。” “到底是让你儿子活生生痛死在你面前,还是闭嘴,你自己选吧!” 闵心柔恨得眼睛都快滴血了,“你、你……好狠毒的心。” “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却下这样的狠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说了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冲我来……对孩子下手你算什么本事!” 可惜因为被捆得死死的,别说上前救孟元澈了。 连想上前抱了他安慰一下,再想法子给他止血,都做不到。 本就红肿起了一片的脸便越发扭曲了。 叶宝宜居高临下欣赏了片刻闵心柔的狼狈和痛苦。 方轻笑一声,“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更小,连眼睛都还睁不开,更别说会笑、会说话了。” “你这贱人却是怎么对他的?指使你的小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意图要我们母子俩的性命。” “你干了这么歹毒的事,都不怕天打雷劈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闵心柔喘着气咬唇,“那、那只是意外……只是他年少无知,受了我的指使。” “与他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许再、再伤害他,再伤害他我就跟你拼了!” 叶宝宜就拍起手掌来,“啧,真是好一片慈母之心,看得我都要感动了。” “真是奇怪,你对别人的孩子狠毒到畜生不如的地步,歹毒得令人发指,下毒手时根本想不到那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却要求别人对你的孩子仁慈、手下留情,因为他‘年少无知,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不然就是没本事,就该天打雷劈。” “你以为你是谁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人至贱则无敌吗?” 闵心柔语塞了。 别人的孩子她当然用不着仁慈,只对自己的孩子仁慈,本来也是人之常情…… 片刻,她方恨声,“可这本来、本来就只是我们大人之间的战争,与孩子没有关系。” “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说明我技高一筹。你不能护着自己的孩子,说明你技不如人。” “既然技不如人,就该认输。要报仇也该冤有头债有主,冲大人来……” 叶宝宜直接喝断了她,“住嘴,我懒得再听你贱人狡辩!与孩子没有关系,那为什么对我的孩子下手!” “我也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外乎想尽可能拖延一点时间,以为孟少恒就能来救你们了?做梦!” “别说他要明日才能出宫,就算他眼下便出了宫,他也根本找不到这里来。” “你们今日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闵心柔直喘气,“可你、可你既然这样大费周章,却没直接要我们的命。” “说明你还是有顾忌,还是想活的。不然你直接在那锅杏仁露里下剧毒,现在不已经一了百了,彻底报仇了?” “既然你还是想活的,那你开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你就算再想报仇,也得先计算一下后果,先想一想到底怎么才能最划算、最值得不是?” 白妈妈忙附和,“对,宝姨娘你开条件。” “你只是为了报仇解气而已,真的犯不着连你自个儿也一起赔上的。” “要不这样,您、您砍我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慢慢砍,手指头砍完了不够,再砍脚指头也可以的。” “只要砍了我之后,您能放过我家姨娘和大哥儿,我就是千刀万剐,也绝无半句怨言的……” “哈……哈哈哈……”叶宝宜怪笑着,打断了白妈妈,“你这贱婢倒是挺忠心。”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毕竟没有你这个狗腿子助纣为虐,贱人和小畜生说不定也不敢这般胆大包天,这般恶毒。” “你在他们猪狗不如的路上,可是功不可没。别急,马上就成全你!” 顿了一下,“我也没有条件,不在乎任何后果,纯粹只为报仇解气。” “何况,你们以为你们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都得给我死,连孟少恒也一样。放心,等送了你们上路后,我会很快送他也上路来,追上你们的!” “好歹也要让你们一家子人渣畜生黄泉路上有个照应不是?” 第259章 非人折磨 叶宝宜说完,不再给闵心柔和白妈妈说话的机会。 直接吩咐旁边的大汉,“刚才的话都听见了?” “既听见了,那就如这贱婢所愿,把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剁下来吧。” “……懒得一根一根剁?也行,你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来吧,我都无所谓。” 大汉便笑得一脸恶意的上前,扯了白妈妈的一只手踩在地上。 再比划起怎么一刀下去,最干净利索来。 白妈妈又痛又害怕,瞬间涕泪齐飞,“我……不要……求……别剁我的手……” 她刚才说剁她、说她就算千刀万剐也绝无半句怨言时,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可谁知道这一刻真这么快就来了? 而且还不是剁她一根手指头,不是一根一根剁。 是一刀下去,她便极可能整个手掌都没了…… 白妈妈想着,越发害怕了,“不要……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求求……求求你们……” 却是话没说完,眼前已一花。 紧接着,便是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先自手上传来,再以火石电光的速度,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让她本能打滚的同时,也近乎疯狂的惨叫起来,“啊……啊……” 闵心柔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几乎也要吓疯了。 尤其当她看到白妈妈痛得额头汗珠大颗小颗的直往下滚,断掌处的伤口却一直不停的直往外喷血。 白妈妈被砍掉的手掌还落在一旁,瞧着还分明在动时…… 闵心柔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呕……哕……叶宝宜你这贱人,你好狠毒的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本事就、就直接杀了我们……这样折辱我们,算怎么一回事?” “白妈妈,你还、还好吧?你千万撑住,侯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你可一定要撑住……” 白妈妈仍痛彻心扉。 却连给自己堵一下伤口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继续不停的往外流。 气痛攻心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却因实在太痛,又没法索性直接晕过去,除了惨叫痛哭,也只能惨叫痛哭了,“啊……呼……” “你这贱人……好狠毒的心……呼、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叶宝宜面不改色欣赏了一会儿白妈妈的惨状。 方扯唇,“怎么成全了你这狗腿子,你反倒不高兴了?” “难道你刚才的话都是假的,你素日对你贱人主子的忠心也是假的?” “还是因为没把你另一只手掌一并砍下来,你觉得还不满足?” “没事儿,这就砍,这就满足你。除不了你这个你主子最忠实的左膀右臂,那就先除了你的左膀右臂,也是一样的!” 白妈妈闻言,吓得惨叫声都小了,“你、你……你都砍了我一只手了,还、还想怎么样?”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我一个做奴婢的,忠心自己的主子本来也是应当应分的。” “就像你身边的王妈妈一样,大家都是各为其主……真的不要太欺负人了!” 叶宝宜冷嗤,“是不能太欺负人。” “但你不过一条狗罢了,一条只会替你主子出毒计、乱咬人,一条只会助纣为虐的狗。” “尤其你现在还沦为了落水狗,当然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 说完看向大汉,“怎么还站着?人家还不满足呢!” 大汉便在白妈妈不停的挣扎和祈求中,再次手起刀落。 把她的另一只手掌,也一刀砍掉了。 “啊……” 这回白妈妈的惨叫声就更大、更凄厉了。 怎么会有这样非人的折磨,她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幸好这回剧痛之下,白妈妈终于撑不住,在又一次眼前发黑后,如愿晕死了过去。 惨叫声也终于戛然而止了。 闵心柔这才颤抖着,看向了叶宝宜,“贱人,你、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们。” “本来就是成王败寇的事,我既落到了你手里,我认输便是。” “但你是不是也该有胜利者的风度,该直接给阶下囚一个痛快?” “否则……啊……” 话没说完,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挨了叶宝宜一掌。 叶宝宜的冷笑也随即到了,“我刚才就说了,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自然也没资格说我该怎样,不该怎样。” “我就偏不直接杀了你们,非要把你们折磨够了,再送你们上西天呢?” “你放心,我不会砍你手的,我还有更好的等着你!” 闵心柔捂着脸,牙关抖得更厉害了。 不敢想叶宝宜所谓‘更好的等着她’,会是怎样的折辱。 方才大汉砍白妈妈的手时,她十四岁时便家中大变,之后又经历艰辛的逃难,才终于回到京城。 就这样,在她重新搭上孟少恒之前,她都在市井又混了大半年。 自然,真正暴力血腥的场面她也是见过的,甚至为了自保,她都差点儿杀过人。 可叶宝宜全程竟也是面不改色,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恶心,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可是伯府千金,就算伯府也完蛋了,她也从没过过真正的苦日子。 却这般的不动如山。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自己也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吧? 那连死都不怕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状态下的一个人,显然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理智、底线…… 闵心柔艰难的接连吞咽了几口,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所以我说你是个蠢的呢。” “就算要报仇,也该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不然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还有什么……”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 原本趴在榻上越哭越小声,直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的孟元澈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从榻上滑到地上,就跑到了她面前。 一边试图解开帮着她手的绳子,“娘,我好痛,呜呜呜……我也好怕……” “你立刻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去找爹,让爹狠狠收拾这个坏女人,让爹杀了她……” 一边还骂起叶宝宜来,“你这个坏女人,你竟然砍我的手指头,让我这么痛,还打我娘。” “我一定要让我爹杀了你,一定要让你死得很难看……” 第260章 屈辱至极 叶宝宜没想到小畜生还敢骂自己,还敢这样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也就难怪他胆大包天,小小年纪就敢杀人了。 显然打根子上就是个恶毒至极的贱种,打根子上就坏透了,该下十八层地狱! 叶宝宜气极反笑,“小畜生你原来还知道痛,知道怕呢?” “知道就好,马上满足你。这样等你爹能杀我时,你也已经受尽折磨,算来我也不亏了。” “所以别急啊,这就来。” 随即看向大汉,“小畜生的手指就别图省事儿了,还是一根一根来吧?” “他手指嫩,应该很容易就能剁掉,多费不了你多少力的。” 大汉怪笑,“也行吧,反正顺手的事儿。” “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又身娇体弱的,不会剁不了几个手指头,就直接死了吧?” “说来,还真没折磨过这么小的孩子,没这样收拾过妇孺呢,今儿可算是破例了。” 叶宝宜勾唇,“所以我对几位许以重金啊,就是为了弥补几位好汉的难得破例。” “但你们其实也犯不着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这贱人恶毒至极,这小畜生也是天生的毒种、恶魔,现在才几岁大,就敢光天化日杀人了。” “等再大上几岁,不更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呀?所以几位好汉其实也是在替天行道。” ——不得不说叶宝宜无意间真相了。 再过几年孟元澈大些了,可不的确狼心狗肺,畜生不如,死有余辜么! 大汉嘿嘿一笑,“可不是,我们兄弟可是在替天行道。” “当然能在替天行道的同时,再顺便赚几个银子花,一举两得,就更好了!” 闵心柔已吓得几乎语无伦次了,“澈儿别说了,快住嘴,别说了!” “也别怕,娘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快躲娘身后……” 随即看向叶宝宜,“你有什么都冲我来!” “你刚才也已经砍过澈儿一根手指头了,现在都还在流血。” “你不能再、再……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当、就当我求你了,求你不要……” 叶宝宜轻笑,“就当你求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求我又多了不得呢,你求我就得答应?” “也别再说你这句恶心的‘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了。” “那天他推我时,分明一脸得逞的恶意和得意,根本就没打算掩饰,当谁是傻子不成?” “这世上也没有这么恶毒的孩子,除了他这个天生的畜生!” “好汉还站着干嘛呢,动手吧!” 大汉便上前老鹰抓小鸡一般,直接拎起了孟元澈。 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又剁掉了他一个手指头。 孟元澈便再次疯狂的哭嚎起来,“好痛……啊啊啊……娘……救我……娘……” 本就伤痕满布的脸,也因此越发扭曲丑陋了。 闵心柔彻底疯了,“叶宝宜你这个贱人,你要杀就杀,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人?” “你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一定会的……” “好汉,求求你,这贱人给你们的条件我都可以给双倍,还可以、可以让我家侯爷给你们官做。” “这不比你们现在强出百倍吗?求求你考虑一下,我保证说到做到!” 可惜大汉充耳不闻。 他们虽是贼、是匪,也自有道义和诚信好吗? 既先收了买家的银子,便只会替买家办事,尤其买家给的银子还着实不菲,都赶得上他们一整年赚的了。 何况,当谁不知道永宁侯府都落魄得快赶上叫花子了? 还在他们面前充大瓣蒜呢! 闵心柔见求不动大汉,只得屈辱的又看回叶宝宜,“你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肯高抬贵手?” “澈儿和白妈妈都不能再流血下去了,不然、不然……” “求求你了,之前都是我猪油蒙心,都是我黑心烂肝,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只求你能放我们一马,我什么都肯做,后半辈子给你为奴为婢,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叶宝宜凉凉一笑,“你确定,你真的什么都肯做?” “那行吧……” 说着看了一眼王妈妈。 王妈妈便再次去了外面,很快又带了三个大汉进来。 叶宝宜方继续,“只要你能把四位好汉都伺候高兴了,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放你们一马。” “……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什么都肯做,这是打算刚说出口的话,就要出尔反尔不成?” 随即看向四个大汉,“怎么样好汉们,我说了会让你们人财兼得,没骗你们吧?” “这女人你们也看见了,又漂亮又妩媚,好像还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千金。” “可远不是你们素日能接触到的那些女人能比的,甚至就连八大胡同的花魁们,只怕都比不上她。” “好汉们应该还满意吧?” 众大汉早已放肆淫邪的在打量闵心柔了。 嘴里还说着,“这女人真给我们了?夫人果然说到做到,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啧,果然是大家千金,瞧这脸白得、嫩得……草,比最滑的丝绸还滑!” “脸上都这么滑,身上不得更滑了?哥儿几个今儿真是有口福,竟能玩一回大家千金、侯爷女人……” “可不是,真是赚大发了……”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上下其手。 闵心柔在叶宝宜说出让她干什么时,已经屈辱至极。 这下便更屈辱得恨不能死过去了,“叶宝宜,你、你欺人太甚……” “你也是女人,却对自己的同类干这样的事,就不怕、就不怕有朝一日,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你身上吗?” “你不要太……走开,不要碰我……走开!” 叶宝宜满脸冷酷,“对其他同类我当然不会这样做,但你这样恶毒的贱人,对你做再过分的事,都是你应得的!” “呵,才骂了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立刻又来了。” “你指使小畜生害我的孩子时,怎么没想过你也是母亲,无论如何不该对另一个母亲干这样的事?” “怎么没想过你欺人太甚,没想过这世上是有报应的?再说,不是你自己说你什么都肯做的么?” 第261章 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最安全 闵心柔还在拼命躲避大汉们的手。 一边咬牙切齿,“我是说了我什么都肯做,但不包括这样的恶心事。” “再说我也是被逼的,有些事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有多苦,不知道他孟少恒到底欠了我多少。” “就连你这贱人,你也欠了我。你压根儿不该跟他睡到一起,压根儿不该进府,更不该怀上身孕!” “若不然,我根本不会下这个手,都是你们逼我的……滚开,不要碰我,滚……” 叶宝宜冷笑,“对,都是逼你的。” “逼你这般恶毒,这般下贱,逼你把儿子养得畜生不如,草菅人命!” “既然你出尔反尔,那我只有继续砍你儿子的手指了。反正小畜生尖叫痛苦的戏码,我还挺爱看的。” “也是小畜生应得的,告到阎罗殿去,都得说他活该!” 闵心柔又恨又怕,“你不许、不许再伤害澈儿了,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又凭什么相信只要我、只要我……听了你的话,你就会放过他,放过我们?” “万一我听了你的话,你还是不肯放我们一马,我岂不是、岂不是白受屈辱了!” 尤其几个歹徒都又脏又恶心,连多看他们一眼,她都要吐了。 多让他们看一眼,她也要吐了。 还要让她、让她被他们轮流……真的不如杀了她! 叶宝宜恶意的嗤笑,“我管你相不相信我,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反正痛苦的不是我儿子,将死的也不是我儿子。” “你若肯听话呢,他没准儿还能有一线生机。反之,他可就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死定了。” “你自己看着办呗!” 闵心柔牙关都快咬碎了,“你、你……” 她本来也才坐完月子没多久,身体还没痊愈。 真如了贱人的愿,别说救澈儿了,只怕她压根儿活不到……结束。 那就真是连死了、连最后关头,都得带着满身的污秽和洗不清的污名了! 众大汉却已然等不及了,“夫人还跟她废什么话呢,她愿意最好,不愿意也没什么。难道我们几个大男人,还制不住她一个娘们儿了?” “就是,我们又没打算跟她谈情说爱,还得温温柔柔你情我愿的来,本就只是图个痛快。” “夫人还是先出去吧,等我们忙完了,您再进来也不迟!” 说话间,还动手更过分的撕扯起闵心柔的衣裙来。 也有忙着给她解绳索,却趁机捏她身前的,“我草,真的不一样……老子待会儿可得好好啃几口!” “啃什么啃,都给老子手轻一点啊。这么细皮嫩肉的,别给弄坏了!” “身上果然更滑,这手感真特么绝了……不行,老子要最先来,等不及了……” 闵心柔又屈辱又痛,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只得闭上眼睛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滚开,都给我滚开……贱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不,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啊……” 可惜肩膀却忽然被人咬了一口,立刻痛得再顾不得咒骂求饶。 随后嘴里还被塞了东西,就更是惨叫都叫不出来了…… 叶宝宜这才满脸冷酷,但眉宇间的确满是解气和痛快的带着王妈妈,去了外面。 就见外面却并不是闵心柔以为的什么不知名陌生地方。 而就是叶宝宜的院子。 她这些日子既要养身体,又要策划这么大的事,哪有那个时间、那个精力? 她又实在等不及报仇了,每一天每一晚,她的整个身心都在叫嚣着要报仇、立刻报仇。 王妈妈一开始怎么劝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歹也等到过完年她身体好些了,再动手也不迟的。 她也听不进去。 王妈妈又心疼又无奈,只得给她出主意,要不索性就在府中实施她的计划?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恰是最安全的”。 且就在府中的话,很多事就方便省力多了。 只要舍得大把撒银子,就府里下人们的穷酸样儿,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何况也不是只收买哪一两个人,而是这件事让一个人做,那件事就让另一个人做;前半段指使甲,后半段便该乙上。 便既不担心一个不慎会走漏风声,也不担心出个什么意外,就功亏一篑了。 正好叶宝宜管家这些时日以来,对侯府剩下的下人们,也算有个大致的了解。 基本都知道哪些人靠谱,哪些人嘴紧,哪些人家里又有怎样的困难。 那便只剩下最难的一环——找亡命之徒,届时把贱人母子折辱够后,再要他们的命了! 好在还是拜叶宝宜管了这几个月的家所赐。 门房都知道宝姨娘有银子,也算个大方的。 王妈妈几度偷偷出府去,自然既没人阻拦,也没人声张。 于是等王妈妈外面谈定了,叶宝宜院里的空屋子也布置好了。 主仆俩便立刻付诸了行动,有了刚才那一出出…… 叶宝宜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吐了一口气,“这天儿看着又像要下雪的样子。” “倒是正好了,白茫茫一片都能遮个干干净净了……” “所以王妈妈,你还是走吧。去找个清净的地方,收养个孙子也好,孙女也好,对外就称是逃难来的。” “加上我给的银子,应该就能重新开始,有望余生无忧了,你……” 话没说完,已让王妈妈哽声打断,“小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既说了不会离开您,便会说到做到。小姐生,我就生,小姐死,我也死,无怨无悔!” 重新开始哪能那么容易,尤其她还已经这把年纪了。 她也实在舍不得小姐,放心不下小姐。 那何不就留下,与小姐同生共死? 反正她丈夫儿女都早已不在,她也没什么可牵挂了…… 叶宝宜声音更低沉了,“可你真的没必要。我是的确太累、太痛苦了,想要一了百了,求个解脱。” “我想要按我的方式迅速、解气的报仇,也只有以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 “你却完全可以重新开始的,你年纪也还不大……就听我的,走吧……” 第262章 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叶宝宜说完,不等王妈妈说话。 又继续道:“尤其你现在是走得了的。” “就算事发后,应该也没人会去追拿你。没人想得到顾得上最好,有人想到了,相信叶定宜也定会行方便的。” “就像眼下,虽然她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却早不去宝华寺给净尘师太请安,晚不去。” “偏昨儿去了,还放话最早也要明日才回来……不正是,在给我们制造机会么?” “所以妈妈真的走吧,今晚不走,可就真走不了了……” 叶定宜昨儿便带着白兰冬青往城外去了。 她的院子也仍跟往常一样,轻易不许人进出。 她院里的丫头婆子也照样是她一不在,便门户紧闭,只过自家的小日子。 可叶宝宜还是直觉叶定宜这个当口出城,就是在为她制造机会。 那她当然更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王妈妈心里更难受了,“我知道小姐心里难受,生不如死,所以,我早不劝小姐了。” “反而帮着您送他们上路,也是……送您自己上路。” “因为我自己也失去过孩子,真的理解小姐的感受,理解小姐不想活了的决心。” “既然我不劝小姐,您也别劝我才是。好歹我们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叶宝宜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你也一起走了,可就连个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往后四时八节,也连个给我上柱香的人都没有了。” “爹娘他们若能收到我托镖局捎去的银子,总能撑个一两年的。一两年后,他们应该已经能活下去了。” “毕竟那么几个人呢,还都是青壮,我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惟独王妈妈你,我是真希望你能活下去,不要无谓牺牲……” 王妈妈含泪苦笑,“能跟小姐一起,便不是无谓牺牲。” “我也跟翠翘不一样,她还有娘老子,小姐给她放了籍,她还有指望。” “我却本来就什么指望都没有……” 顿了一下,“至于收尸,您既认定夫人此番是在给我们制造机会,我如果走了,她会行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拿。” “那她应该,也不会看着我们暴尸荒野,连口棺材都不肯给我们吧?” “总感觉她应该做不出来,虽然她确实对我们从来没客气过……再就是往后四时八节的供奉,人都没了,还在乎那些呢?”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吧,什么大不了的!” 叶宝宜一时间再想不到理由来说服王妈妈了。 的确,叶定宜虽然打一开始,就毫不遮掩她打算利用她斗文氏那贱人,让她们两败俱伤,她再坐收渔翁之利的恶意。 她也的确成功了,她们可不斗了个你死我活,很快都要去见阎王了么? 但她心里还是直觉,事后真会像王妈妈说的这样,叶定宜至少也会替她们收个尸。 就像这些日子,她其实都在暗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般。 这府里的事,叶宝宜就不信,还能有瞒过叶定宜耳目的。 那叶定宜到底图什么,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看来,她压根儿一点不在乎孟少恒那渣滓,也压根儿不在乎侯府的死活存亡。 反倒越瞧越觉着,她其实一直都在唯恐天下不乱,很多事都多少瞧得出几分她的痕迹…… 不过现在也没必要再想这些了。 至少关于她的一切,很快都将结束。 她既走错了路,做错了事,当然该受到惩罚,付出代价,她认。 可她也绝不会以德报怨,她只会以牙还牙,让害她的人血债血偿,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那不堪的动静终于停止了。 闵心柔也已是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一旁孟元澈和白妈妈则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 也不知是真的只是昏迷了,还是因为流血过多,人已经不在。 倒是好歹替闵心柔保住了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王妈妈终于再次进屋,将几个满脸餍足的大汉请了出去。 随即还把窗户上的厚棉絮都掀开,门也大开,让屋子通了好一会儿的风。 总算让屋里那股难以言表的气味儿,散去了大半。 叶宝宜这才施施然再次进了屋。 看向榻上衣不蔽体气若游丝的闵心柔,冷冷一笑,“是不是已经恨死了,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恨就对了,因为自打我孩子走了那一刻起,我每时每刻,都是这样恨过来的。” “我尝过的滋味,当然也要让你都尝一尝了!” 闵心柔屈辱怨毒至极,也恶心至极,觉得自己从里至外整个儿都污浊恶臭透了。 却因才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半天,身下甚至能感觉到在淌血。 而乏力虚弱到连先找点儿好歹能蔽体的东西,给自己遮一遮都做不到。 更别说再咒骂叶宝宜,别说奋起反抗了。 再想到她儿子还躺在地上生死未知,而孟少恒果真一直都没找来,果真不能对他抱希望。 闵心柔还是硬逼自己咽下满口的血。 强撑着被折辱得也破了的嘴巴、嘶哑的声音,艰难开了口,“我不、不恨。” “你如果落到我手里,我也、也不会让你比我现在好过……” “但你既然先说好了,我只要听你的话,你就会、就会放澈儿一条生路的。” “现在,可以放他了吗?不但要放了他,还、还要保证他必须活着被找到。” “否则,我就是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呼……” 叶宝宜等她说完了,才嗤笑一声,问一旁的王妈妈,“我跟这贱人先说好什么了吗?” “我自己怎么不记得?王妈妈你记得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过,啧,还威胁我,这会儿做人都斗不过我,难道变成鬼,还能斗得过我了?”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王妈妈凉凉答道:“我也不记得小姐跟这贱人先说好了什么,有这回事儿吗?” “不过小姐还是后退几步,离远一些吧。” “省得贱人眼下这副糟污不堪的恶心样子,脏了您的眼睛。” “就是这天都快亮了,侯爷怎么还不回来呢,不让他亲眼看一看贱人此刻的样子,岂非太遗憾了?” 第263章 死到临头 闵心柔听得又惊又怒。 贱人主仆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其实一直都在侯府里,并没被偷偷弄去什么找不到的陌生地方。 她其实本来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是了,都知道最危险的地方许多时候恰是最安全的。 贱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谋害他们母子主仆,也远比大费周章的把人弄出去,还要找地方便利多了…… 闵心柔再次恨不得生吞了叶宝宜。 恨不得把她整个儿都嚼碎了,再一口一口吞下去。 她明明可以不用忍受刚才那非人的折磨和屈辱,明明可以干干净净的! 可她还是死死忍住了,眼下无论如何都先保住自己母子的命才是正经。 既然就是在侯府里,只要孟少恒一回来,他们母子得救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所以必须先保命,必须先尽可能拖延时间…… 闵心柔想到这里,咬唇道:“刚才可是你亲口说的,只要我听你的话,就放过澈儿。” “现在是想出尔反尔,不认账不成?” “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果以这样的方式折磨凌辱人,就真的过分了!” 叶宝宜哼笑,“我说的是,你若肯听话呢,小畜生没准儿还有一线生机。” “反之,他可就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死定了。” “你听不懂‘没准儿’是什么意思,‘一线生机’又是什么意思么?” “意思就是,你听了话我可能一个高兴,就饶了他的贱命。可惜我现在还是不高兴,所以,他还是只能去死了。” 闵心柔让她轻飘飘的语气给气得怒不可遏。 终于再忍不住了,“你这个贱人、毒妇原来根本就是在戏弄我,我杀了你,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边喊着,一边已朝叶宝宜扑去。 可惜她才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那么久,浑身根本没有力气。 还没挨上叶宝宜一片衣角,已让王妈妈一把给推回去,头还磕到了墙上。 立刻眼冒金星,动弹不得了。 叶宝宜这才冷嗤,“我哪里戏弄你了?” “讲道理,我除了说‘没准儿’,是不是还说了你能把四位好汉都伺候高兴了,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放你一马?” “那你把他们伺候高兴了吗,不都是他们在服侍你,你从头到尾都跟着死人似的,只是躺着受用?” “所以你到底哪里听我的话了?” 顿了一下,不等闵心柔再说。 又凉凉补充,“退一万步,我就是戏弄你的,怎么了?” “难道你不该受呢?既敢那般恶毒的谋害我的孩子,自然什么惩罚都是你应得的,怨不得任何人!” 闵心柔气得整个儿都快炸了,“你、你这贱人……士可杀不可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绝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 叶宝宜咬牙冷笑,“那就看你还有没有那个机会,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王妈妈,给她还是捆了吧,省得横生枝节。” “对这样的贱人,一丝一毫的机会和希望都不能给她!” 王妈妈便应声上前,捡起一旁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又给闵心柔捆了起来。 闵心柔的拼命挣扎,还有她因为衣不蔽体的屈辱和眼泪。 主仆俩都是视而不见。 如此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王妈妈出去一趟后,有些掩饰不住兴奋和期待的进来了,“小姐,侯爷回来了。” “我已经吩咐直接把侯爷请到我们院子里来了。” 叶宝宜唇一扯,“可算回来了,走吧!” 说完,主仆俩便都往外去了。 剩下闵心柔心砰砰直跳,孟少恒会一下就发现异常,然后救下他们母子吗? 他可别也着了贱人的道儿才是……不会的,孟少恒虽然没良心人品低劣,到底上过战场的。 除了多年习武的本能,还有常人都没有的警觉。 他一定能识破贱人,再拿下贱人,救下他们母子的! 叶宝宜在自己屋里等了片刻,孟少恒便掀帘进来了,“丫头说你有急事等着见我,什么事?” “这么冷的天儿,又还这么早,你该多睡一会儿的。” “等养好了身体,也好高高兴兴的过年、辞旧迎新不是?” 虽然对叶宝宜仍没有感情,但愧疚多少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所以孟少恒听说她等着见他,连官服都没先去换,这会儿从笑容到语气,也都十分温和。 叶宝宜请孟少恒坐了,随后自己也坐了。 方低道:“我就是想告诉侯爷,这家我不打算管了。” “我身体实在吃不消,心里也着实……难受,想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所以请侯爷把对牌都收回去,也请管事妈妈们都不要再来我这儿回事了吧。” 孟少恒见她一脸的惨白,人也瘦得快皮包骨了。 片刻方点头,“你是该静养一段时间才是。” “那我回头让吴大管事来取对牌吧,太夫人虽年老体弱,管一阵子家还是没问题的。” “等过了年开了春,又再说吧。” 这马上过年了,俸禄年赏什么的都该发下来了。 好歹总能撑一段时间。 倒也不至于火烧眉毛,水淹喉咙…… 孟少恒正想着,王妈妈奉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奴婢四更天就起来炖的。” “侯爷累到现在才回来,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孟少恒自然不会多想,只觉得王妈妈是个聪明识时务的。 点头赞许道:“有你这样的老妈妈照顾你家姨娘,我也能放心了。” “唔……鸡汤炖得不错,香而不腻,滋补爽口。” 王妈妈笑道:“侯爷觉着好,那就多喝一点,砂锅里还多着呢。” 孟少恒很快把一碗鸡汤都喝尽了。 随后,便揉起太阳穴来,“怎么忽然感觉好晕……身上也忽然好软,跟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怎么回事儿……” 叶宝宜和王妈妈见状,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妈妈便上前扶起了孟少恒,“看来侯爷是累了。” “奴婢扶您先去后边儿的厢房歇一歇吧,到了厢房里,您自然就能好了。” 叶宝宜则已直接往外走去,“是啊,到了厢房里就好了。” 一进去就发现自己竟已是死到临头,管保人渣的头再晕,也能立时清醒了! 第264章 渣滓怎么还认不清形式 孟少恒让王妈妈扶着——更确切的说是架着,很快到了后面的厢房里。 还在路上,他其实已经意识到不对。 要让他歇息完全可以就在叶宝宜屋子里的榻上,非要扶他到后面的厢房。 而且他之前明明好好的,鸡汤一喝完,就开始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但他浑身实在太软,王妈妈力气又着实不小,他竟是丝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只得身不由己,被扶着进了厢房里,再被狠狠摔到了地上,立刻浑身都痛。 这才发现,整间屋子的门窗都被遮得严严实实,除了靠窗的长榻,屋里也什么都没有…… 不对,还是有的,地上不分明躺了两个人,榻上好像也躺了一个么? 孟少恒心里就更恼怒,感觉也更不好了。 叶宝宜和王妈妈到底想干什么? 念头闪过,榻上的闵心柔先看见他,哭了起来,“侯爷……恒哥……你终于来救我和澈儿了吗?” “这贱人把我们害得好苦,她好狠毒的心。” “你快看一看澈儿呢,他被活生生砍掉了几根手指,血一直流一直流,之后就、就再没动过一下。” “他不会是已经、已经……” 孟少恒大惊大怒之余,这才看清楚,地上躺的可不正是孟元澈和白妈妈吗? 他忙挣扎着想站起来,去看一看孟元澈怎么样了。 就剩这唯一一个儿子了,不管好坏,不到万不得已,都得保住他的命才是! 可惜他浑身实在太软,才挣扎着站起来,便已控制不住的又往下瘫。 根本做不到走到孟元澈身边去。 不过,也因此让他看清楚了榻上闵心柔的狼狈不堪样儿。 衣不蔽体不说,还浑身的青紫暧昧痕迹,浑身的污浊,尤其腿间…… 孟少恒也是男人——虽然现在不算了,好歹也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显然闵心柔才遭受了……不堪的事,而且显然,不止一个人…… 看见他看过去,闵心柔本能的委屈和求生欲过后,在后知后觉的羞耻屈辱之下,还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孟少恒再也忍不住愤怒的看向了叶宝宜,“贱人,你为什么这样对文姨娘,这样对澈儿?” “他们不好我自会惩罚,几时轮到你滥用私刑了?” “还是这样歹毒、这样龌龊……的招数,我饶不了你!” 叶宝宜见他这是该明白的,都已明白过来了。 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这样对他们,你不知道么?” “当然是为了给我的孩子报仇,给我自己报仇了。” “这就歹毒龌龊了吗,我不觉得呀。比起贱人和小畜生的歹毒龌龊,我可差远了。” “比起你的恶心毒辣,我也差远了!” 孟少恒直喘气,“我早就说了,事情跟文姨娘无关。我也已经惩罚过澈儿,他身边的人不都已经发卖了。” “我也打过他,并且打算开了春,就亲自教他,让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了吗?” “你还想怎么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越说越气,“非要以这样恨毒恶心的方式,还是就在侯府、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你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不成?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愧疚打此刻起,已彻底没有了。” “我也绝不会饶了你,一定会让你把他们的痛苦都感受一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宝宜的回答是直接上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方嗤笑,“我还想怎么样?贱人和小畜生害了我的孩子,你却不痛不痒就饶过了他们。” “还有脸问我想怎么样,你但凡对我的孩子有丝毫的心疼和愧疚,都说不出这般猪狗不如的话来!” “既然你这个渣滓指望不上,那我当然只能以我自己的方式,来为我们母子报仇雪恨了。” 孟少恒被打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但比起痛,他堂堂一个侯爷竟被自己小妾扇耳光的巨大屈辱。 才是他更难以忍受的,“贱人你疯了,竟还敢打我!” “我绝不会饶了你,绝不会!你就等着被我碎尸万段,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啊……” 可惜还没骂完,脸上已又挨了叶宝宜一掌,“呵,看来你这渣滓是还没认清楚形式呢?” “还绝不会饶了我,要将我碎尸万段,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既然都敢这样了,说明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还有什么可怕的?” “能杀贱人和小畜生已经够本儿,再加上你这个渣滓,更是赚了。” “你还是先祈祷我会不会忽然发了善心,留你一个全尸吧!” 孟少恒耳朵响得更厉害了。 又听见闵心柔哭道:“恒哥,这贱人已经疯了,你别再激怒她,跟她废话了。” “还是快想想怎么脱险吧……你的常随呢,不都一直跟着你的吗?” “你还一身的武艺,怎么就会、就会……你得赶紧振作起来,赶紧发威呀!” “不然这贱人真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澈儿的断指可还摆着,我也、我也……” 孟少恒终于醒过了神来。 可不是么,贱人敢在侯府干这样的事,甚至连他都敢算计。 说明的确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或者应该说,是抱了与他们同归于尽的决心。 一个死都不怕了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孟少恒只得逼自己放缓了语气,“叶宝宜,我知道你难过,知道你恨。” “但事情并不是不可以商量……要不这样,你趁现在我动弹不了,带了细软直接离开?” “我保证事后绝不追拿你,以永宁侯府和我如今的落魄,说实话也确实没那个能力追拿你。” “你便可以自此高枕无忧,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去重新开始了。” 说着顿了一下,“至于你的仇怨,澈儿都成这样,还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文氏更是……被你彻底毁了,我也让你打了骂了,你该出气了才是。” “就得饶人处且饶人,放我们一马,成吗?” “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我们还有过一个共同的孩子,我也是真的心疼他、愧对他。” “想必他泉下有知,也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父母两败俱伤,都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啊……” 第265章 大火(上) 叶宝宜不等孟少恒说完,忽然拔下发间的簪子,便狠狠扎进了他的肩膀里。 痛得孟少恒立刻杀猪一般的惨叫起来,“啊……啊……” 她方狠狠又把簪子拔了出来。 再无视孟少恒瞬间飙血的伤口,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该死的人渣,还有脸拿我的孩子说事。” “还有脸说你真的心疼他愧对他,说他泉下有知会怎样。” “他若真泉下有知,只会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不幸,托生成了你这个人渣的孩子。” “他只会后悔莫及只会恨之入骨!” 说着再忍不住哭起来,“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他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人世间。” “他明明上一刻,还在我肚子里活蹦乱跳的。却下一刻,便已被贱人和小畜生所害……” “你这个人渣还不肯给他一个交代,不肯给我们母子一个公道。这可是最基本的,你都不肯给!” “你到底哪来的资格拿他说事,你再敢拿他说一个字,我都立刻杀了你!” 孟少恒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却知道眼下除了拿孩子哀求叶宝宜,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她既计划得这般周密,自然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有人会意识到不对,来救他们。 尤其整个屋子都被围得密不透风,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丝毫动静,就更没希望了…… 孟少恒只得忍痛又道:“可我的确、的确心疼他,愧对他啊……” “你不要以为这世上就只有母亲爱孩子,父亲真的也是一样的。” “但我真的有苦衷,我、我……我再不能生了,澈儿便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我不保下他,便只能断子绝孙,孟家的香火传承也要彻底断了。” “我能怎么着呢,再心疼再愧疚,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啊……” 说着见叶宝宜和王妈妈都听住了。 忙继续,“所以就算你今日没对文氏下手,我过段时间也饶不了她的。” “真的,我都想好怎么收拾她,怎么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谁知道……” “你不信你可以当着我的面杀了她,看我会不会动一下眉头。” “我刚才是太震惊了,也是……男人的脸面作祟,并不是真的心疼她,想为她出头想救她……” 叶宝宜嗤之以鼻,“你这些口是心非的鬼话,以为还能骗到我吗?” “还真有脸继续拿我的孩子说事,你真心疼愧疚,怎么没见你以泪洗面,没见你食不能咽夜不能寐。” “怎么没见你日渐消瘦憔悴,弱不胜衣?” 越说越难过,“自打我的孩子……没了以来,我再没睡过一个整觉。” “也吃不下任何东西,逼自己吃下去了也会吐!我都是靠着喝参汤吊命,都是靠着一定要为他报仇的那口气吊命。” “这些日子的每一个夜晚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都不敢回头去想。” “你这人渣没达到我这个地步,就不要说你心疼愧疚,你没资格!” 孟少恒一时间无言了。 叶宝宜的痛苦的确肉眼可见,相比之下,他的话……的确没什么可信度。 可他每天都快忙死了,所以不是他不心疼愧疚,是他根本没时间好吗? 他正要再说。 叶宝宜已“哈哈”怪笑起来,“不过你说文氏这贱人害你再不能生了,这话我倒是信的。” “都是畜生不如的贱人,时间长了,利益有冲突了,岂有不狗咬狗的?” “那我可更不能让你们分开,必须得送你们一起上路了。” “才好让你们到了那边,也继续狗咬狗,继续婊子配狗,天长地久才是!” 孟少恒没想到自己自爆痛楚,还是换不来叶宝宜的松动。 还被骂得这般难听。 牙关都快咬碎了,“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解气?” “我怎么着也是侯爷,我要是真有个好歹,朝廷岂有不追究的?” “届时就算你也同归于尽了,你的父母亲人呢,你也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你也不担心你的孩子往后四时八节的,连碗饭连炷香都没有吗?” “你自己也还这么年轻,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尤其当初也是你自己非要算计我,非要进侯府的……” 叶宝宜气极反笑,“哈哈哈……的确是我自找的,的确是我活该。” “觊觎姐夫活该,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杀人活该,受尽欺辱活该,明知自己的孩子不受期待还非要生下他更活该。” “可明明……明明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明知连亲爹都不待见他,还非要生下他,该报应也该报应我啊……” 她忽然一抹泪,整个人都变得冷酷、肃杀起来,“所以我现在就把一切结束了,彻底一了百了!” “也是时候了,我还在这儿跟你孟少恒一个人渣废什么话。” “有再多的话,你都到了黄泉路上,再去跟你的贱人和小畜生慢慢说吧!” 叶宝宜说完,大步走到门后,再一弯腰。 等回来时,她手里便多了一壶什么东西,她举着就直往孟少恒身上倒,“人渣受死吧!” 给孟少恒劈头盖脸浇了一通后。 她又冲到孟元澈和白妈妈身前浇起来,之后再是闵心柔,“都给我儿偿命,都去死吧!” 孟少恒已闻出叶宝宜浇到他身上的是火油。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贱人这是打算活活烧死他,也活活烧死澈儿和柔儿啊! 孟少恒又恨又怕,挣扎着就往外爬,他绝不能死,更不能以这样窝囊的方式死。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没飞黄腾达呢,他一定要逃出去! 闵心柔同样很快闻出了火油的味道。 也吓得魂都要飞了,“贱人,你、你疯了……一个不慎,你自己可也活不成,也得被烧个非死即残!” “你可别发疯……不是,你可别冲动……” 终于彻底明白了叶宝宜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决心。 可她还没活够,不想就这样死了。 更不想让她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样死了啊…… 闵心柔也拼命往榻下挪动起来。 嘴里还嘶声叫着,“澈儿醒醒,你快醒醒……白妈妈!白妈妈——” 第266章 大火(下) 可惜叶宝宜怎么可能给孟少恒和闵心柔逃出去的机会? 她等这一刻,等得够久了。 是既没耐心再等哪怕多一瞬,也绝不打算给人渣畜生们任何以幸免的可能! 叶宝宜于是无视孟少恒和闵心柔的挣扎,直接大步冲到墙角,把上面的戳灯用力一拂。 离得最近的孟少恒便立刻被火苗所吞噬,立刻惨叫起来,“啊……啊……” 随即,火势再飞快蔓延,把孟元澈和白妈妈也点着了。 二人终于在剧烈的灼痛中,艰难清醒了过来。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又被火苗无情吞没,“啊……啊……” “娘……救命……娘,澈儿好怕……” 再之后,火苗任凭闵心柔怎么害怕怎么后退闪避,还是蔓延到了榻上,把她也给吞没。 让她同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救命……救命啊……” 叶宝宜让王妈妈眼疾手快拉到门外,听了一会儿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却并没有意料中大仇终于得报的痛快。 反而满心的钝痛和空虚。 片刻,她方流下泪来,“孩子,娘终于给你报仇了。” “你别怪娘了,原谅娘好不好?你要是还不肯原谅娘也没关系,娘待会儿就来陪你。” “待会儿就来当面向你赎罪……往后我们母子也再不分开了……” 王妈妈听得眼泪也来了,“小姐千万别这么说。哥儿他绝不会怪您的,他知道您也不容易。” “何况,您现在不是已经给他报仇了?他只有高兴的……” 顿了一下,小心翼翼,“所以,小姐要不别、别走了?” “趁现在火势还没蔓延,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赶紧离开,还是有机会的。” “您还这么年轻,我不是害怕,我是真的不忍心。” “相信哥儿他也不忍心,只会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 叶宝宜却仍是摇头,“可真的太累,也真的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了……” “不但不想再活,下辈子也不想再当人了。” “不当人,就不会犯错,不会失去,就不会再付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代价了……” 说完望了一下天,“这天儿比昨晚还阴沉,说是天亮了,其实跟黑夜差不了多少。” “看来这场雪绝不会小了,管保能白茫茫一片遮个真干净了。” 王妈妈含泪,“小姐既已下定了决心,那我也不再多劝。” “这便……进去吧,我瞧着火势已经蔓延到窗棂上,应该很快就会烧到房顶了。” “再不进去,待会儿救火的来了,可未必就是小姐想要的结果了。” 叶宝宜低“嗯”一声,“那进去吧。” “我可不想烧个半死不活的,必须一了百了。” “正好也可以再欣赏一下人渣畜生们的垂死挣扎……就是委屈王妈妈你了,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跟了我。” 王妈妈忙嗔道:“小姐怎么又来了?” “小姐对我是真不薄,跟了您我只有庆幸的。” “我们路上也能有个照应,既不会孤单,也不会害怕了。” 主仆俩于是一前一后,重新进了屋里…… 不多一会儿。 不知道谁最先发现叶宝宜的院子走了水,大声喊叫起来,“不好了,走水了——” “快来人,宝姨娘院里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随即阖府的人都从四面八方跑了来。 再之后,左邻右舍也赶了不少人来帮着救火。 总算赶在火势彻底蔓延开来之前,将火给灭了,将损失只控制在了叶宝宜的院子以及她隔壁的闵心柔的院子。 只可惜,被抬出来的三大一小四个人里。 白妈妈和孟元澈都已活活被烧死加憋死。 死相还极为可怖,大睁着眼睛,浑身都被烧得惨不忍睹不说,连手都被烧没了。 孟少恒和闵心柔虽然还没死,甚至还有残存的意识。 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也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瞧着好不可怜…… 一早从城外赶回了侯府来,听得走水了,便忙赶了过来坐镇的叶定宜忙谢了左邻右舍来帮忙的人。 令人好生将他们都送走,“只能等忙完了这阵子,再备了谢礼登门道谢了啊。” “还请大家千万多包涵……” 方看向一旁人都要疯了的郭氏,“太夫人还愣着干嘛,叫人把侯爷和文姨娘先抬您屋里去啊。” “总不能让人就这样躺着等死吧?” 郭氏仍抖个不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抬我屋里去又、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我也照顾不好。” “我自己都三灾八难,活不下去了……还是抬你屋里去吧,方便你就近照顾……这可怎么办……”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叶定宜淡淡一笑,“我总得善后,总得给您的宝贝孙子收尸吧?” “本来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太夫人难道不该替我分担?” “再说了,一个是您的亲儿子,一个是您的亲外甥女,您难道不该守着照顾呢?” “怎么论,我跟他们可都没您亲!” “……什么?” 郭氏一愣过后,才反应过来叶定宜的话是什么意思。 立时更慌了。 她、她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难道,她已经知道小贱人跟她的关系。 甚至已经知道小贱人是罪臣之女,身份根本见不得光了? 郭氏只得小声,“那、那行吧,我先把他们带我屋里去。” “但定宜你得尽快给他们请个大夫啊,不然我怕……这要是恒儿再、再……” “我们这个家可就全完了,我这一辈子的心血也全完了啊呜呜呜……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叶定宜理都懒得理她,看了旁边的白兰一眼。 白兰便忙招呼了几个婆子,抬起还在抽搐的孟少恒和闵心柔,小跑着送去了嘉禧居。 郭氏见状,只得哭哭啼啼的带人追了上去。 叶定宜这才看向一旁的吴大管事,沉声吩咐,“先给大哥儿装裹了吧。” “定棺椁办后事那些,且等我回头去与太夫人商量后,再做决定。” “至于白妈妈,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下人,赏床草席,随便拉出去葬了,也就是了!” 小畜生终于得到报应,死于非命了。 还整个儿被烧得焦炭一样,真是大快人心! 至于白妈妈这个助纣为虐的狗腿子。 同样也是死得好死得妙,死得放鞭炮! 第267章 没死 没打算要你感谢 吴大管事见叶定宜半点紧张难过心疼愤怒……之类的情绪都没有。 照理怎么着她也是当妻子、当母亲的,不该这般冷静淡漠,装也该装一下才是。 明明走水的是宝姨娘的院子,宝姨娘及她贴身伺候的王妈妈也是一直不见人影。 活的死的都不见。 且这样湿冷的天儿,照理不该忽然走水才是。 先走水的还是不常用的厢房,侯爷和文姨娘、大哥儿无缘无故的,又怎么去那里? 吴大管事心里一瞬间,已是无数个猜测、疑虑。 但如今府里能做主的就只剩夫人,夫人手里还有银子,还有净尘师太这座大靠山。 就算永宁侯府的天真塌了,只怕她也能给顶起来,只要她愿意。 那他们当下人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管按吩咐办事也就是了,反正,自家后路是早就留了的…… 吴大管事遂恭声应了:“是,夫人。” 便招呼人给孟元澈装裹去了,随即又指挥人收拾起残局来。 叶定宜见他乖觉。 便也不再在现场逗留,带着白兰冬青,先回了自己院里去。 路上还没忘记吩咐白兰给孟少恒和闵心柔请个大夫,“记得请个靠谱些,最好擅治烫烧伤之类外伤的。” “再把咱们的人参送一支过去,给他们吊着气。” “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死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他们呢!” 白兰自是笑着应了,“夫人放心,我明白的。” “做了这么多,总得让贱人们知道都是谁的手笔,总得把最后的致命一击也送上不是?” 等回了屋里,青书和绿枝先迎了叶定宜去梳洗更衣。 她便赶着吩咐周大叔去了。 一时叶定宜梳洗完,换了家常衣裳,又喝了杯热茶。 方问冬青,“人醒了吗?……没醒也没事儿。” “过去给弄醒便是,几下说完了,好了一桩事。” 冬青遂引着她,去了后面的空厢房。 就见屋里靠窗榻上躺着的满身狼狈的人,赫然竟是叶宝宜和王妈妈! 叶定宜直接冲二人脸上各泼了一杯水。 二人刺激之下,便都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这是……哪里……咳咳咳……” “瞧着不像阴曹地府啊……小姐你怎么样了……夫人?难道我们还没死……” 叶定宜开门见山,“对,你们还没死。因为关键时刻,我让冬青把你们弄了出来。” “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但从今往后,都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许再烦我。否则,我绝不会再客气!” 叶宝宜听得果然是叶定宜救了她和王妈妈。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痛苦,还是该庆幸。 片刻方低声,“我不会感谢你的。” “因为你就算救了我,在我眼里也是鳄鱼的眼泪。” “我就算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至少,我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还是有的。” “你却非要连死都让我身不由己……你既这般恨我,索性直接杀了我吧!” 叶定宜扯唇,“我没打算要你感谢。” “我也不会杀你,不想为不值得的人弄脏自己的手。” “我再说一遍,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至于离开之后,你们要死要活,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了!” 叶宝宜咬牙,“你既这般恨我,不是该亲自手刃我,才最解气最痛快吗?” “还是觉着,就得让我生不如死的继续活着,才更痛快?” “那我不会如你所愿的,我活不容易,死还不容易了?怎么着都能死的。” “死了便可以一了百了,便可以见到我的孩子了……我刚才明明都见到他了,明明都可以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叶定宜见她说到后面,已是泪如雨下。 没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妈妈。 王妈妈便低声劝起她来,“小姐,既已经死过一次了,便把之前的都忘了,重新开始吧?” “也得您一直活着,哥儿才能一直活在您心里不是?” “您都不在了的话,还有谁会记得他,他就真是在这人世间任何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不等叶宝宜说话,又道:“我们去找个清净的小庵堂,从此青灯古佛,替哥儿祈福好不好?” “还可以替、替老爷夫人他们祈福……哥儿他泉下有知,也一定不愿意看到您再寻死的。” “也就是他小,不会说而已,但您当娘的,该懂他才是呀。” “您难道真就不愿意,让他一直活在您心里不成!” 叶宝宜这下也不说话了,但仍低声抽泣着。 是啊,她的孩子那么小,什么都不会说,甚至还不会认人。 她若也不在了,还有谁会记得他曾经来过这人世间,这世间又哪还会有他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王妈妈见她发怔。 忙挣扎着下地,冲叶定宜跪下了,“真的很感谢夫人。” “感谢您其实一直都留了余地,也感谢您的嘴硬心软,自有底线。” “您放心,这辈子我家小姐都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了。不出意外,别的……您厌恶的人的消息,您这辈子也不会再听到。” 叶定宜淡声,“我可没留什么余地,都只是凭我自己的心情来。” “高兴我就做,不高兴就不做,没你想的那么多。” 王妈妈低声,“我家小姐和奴婢心里明白就够了。” “她也是真的早就知道错了,可惜……” “还请夫人安排个人,把我们送出去吧?出了侯府的门,大家从此便山高水长,再也不见!” 叶定宜还是淡淡的,“可以,我这就让冬青送你们出去。” “但我还得重申一遍,我没对你们留过余地,也没嘴硬心软过。” “你们别自作多情了。冬青——” 冬青便几步上前,“跟我走吧,不会有人看见的!” 王妈妈还想再说,毕竟劫后余生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感慨还是很多的。 但见叶定宜已明显不想再听。 她只得扶起了叶宝宜,便要随冬青出去。 叶宝宜却又哑声开了口,“我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报仇,才决定跟贱人们同归于尽的。” “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只能跟文氏那贱人斗个你死我活,好让你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你的如意算盘并没能打响。这世上的事,也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第268章 痛击落水狗(上) 叶定宜一脸的无所谓,“打响了又怎样,没打响又怎样?” “反正结果是我想要的就够了,过程如何,旁的如何,与我何干?” “冬青——” 冬青便不由分说,推起叶宝宜和王妈妈往外走来,很快便三人一起,不见了踪影。 叶定宜这才吐了一口气,回了自己的正房去。 不一时,白兰安排完大夫送完人参,先回来了。 随后冬青也送完人回来了,“夫人,已经送走了。” “我最后听了一耳朵,王妈妈的意思,应该是要先去当铺当她们身上的首饰。” “多的不说,百八十两应该还是能当的,怎么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叶定宜“嗯”一声,“王妈妈倒是个有成算有脑子的,难怪当初廖氏把她给叶宝宜。” “可算是她最大的幸事了。” 白兰道:“她最大的幸事,该是夫人嘴硬心软,关键时刻都留了余地,还肯救她的命才是。” “若不然,她早不知把自己作死多少次,早不知落得什么下场了。” “亏得王妈妈心里还有数,知道感恩,可惜某人看样子心里还是没数。” 叶定宜扯唇,“我可没嘴硬心软。只是始终觉着,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便是人有底线畜生没有。” “我最憎恶的,便是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难道也要将自己变成最憎恶的人不成?” “再说她替我把人渣们弄得死的死,残都残,都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顺手救她们一命,就当是感谢吧。反正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到底那个孩子的到来,她也有几分责任。 叶宝宜也确实算是帮她除了害、出了气。 从此便两清了! 冬青笑道:“某人心里也未必没数,只是跟夫人一样嘴硬而已。” “尤其我告诉她,夫人早在大佛寺替她的孩子点了长明灯后,她半天都没说话。” “最后才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转告夫人‘对不起’和‘保重’!” 虽然叶宝宜只有短短五个字。 但包含了怎样复杂的情绪,叶定宜又怎么会不明白? 片刻方扯唇,谁要她的对不起和保重了,大家只是陌生人而已。 不止现在是,下辈子也一定会是! 叶定宜“忙”了一天,等侯府的残局都收拾得差不多。 灵堂也好歹搭了起来,还打发人去金吾卫替孟少恒告了长假。 到第二日,方去了嘉禧居看孟少恒和闵心柔。 就见二人经过大夫的治疗和人参的滋补,人倒是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也清醒了不少。 身上的烧伤却因为全部变成了一片片的水泡,脸上和手上也都是,还有破了的。 瞧着更可怖,更瘆人了。 尤其闵心柔,因为当时身上几乎没有遮掩的东西,更是被烧得惨不忍睹。 自然,二人痛苦的呻吟和咒骂,也是听得人瘆得慌。 叶定宜站着居高临下欣赏了片刻二人的惨状。 方看向一旁有意坐得远远的,但仍满脸恐惧、憔悴不堪的郭氏,“太夫人从昨儿守到现在,肯定累了。” “且先回屋休息一会儿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郭氏巴不得这话。 虽然她是真的心疼孟少恒,真的恐慌他此番万一熬不过,可就全完了。 她如今女儿都跑了,孙子也都没了,可就只剩这唯一一个儿子了,还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她也是真的怕,真的恶心啊。 连多看一眼孟少恒和闵心柔的样子,都恨不得晕过去。 却又碍于叶定宜说了,让她必须得亲自守着,她不敢只留下人,只得自己也一直在。 现在既然叶定宜来接手了,当然最好了。 郭氏于是讨好的小声扔下几句,“那就辛苦定宜你了啊。” “往后这家里,也得靠着你了。你放心,只要恒儿能熬过这一关,贱人你想怎么处置都行的。” “退一万步,便是恒儿他此番万一、万一……,以后只能过继,我也都听你的,往后都你说了算。” 便拿帕子擦着眼角,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生怕迟了,就会被叶定宜又给留下。 叶定宜这才好以整暇坐到孟少恒和闵心柔榻前。 凉凉开了口,“侯爷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浑身都火烧火燎的痛,痛得都恨不能去死了?” “真是可怜见的,怎么给烧成这样,还不如直接烧死算了呢!” 孟少恒的确浑身都灼痛难当。 甚至能一直意识清醒,都是因为太痛了,压根儿睡不着,压根儿连想晕过去都做不到。 见叶定宜终于来了。 本来还想好好跟她说,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个当口撑起永宁侯府的。 听得这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哪还能好好说,“你、你什么意思?” “我都烧成这样了,你不但不紧张不关心,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别忘了我到底也是你的丈夫,你的夫主,没有我这个永宁侯,你什么都不是!” 叶定宜轻笑,“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呗。” “至于你说我不紧张不关心,你还真说对了。我的确不关心,甚至喜闻乐见,幸灾乐祸。” “毕竟,你又不是我真正的丈夫。” “还打一开始就在欺骗我、利用我,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把我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当然用不着紧张关心了,我又不是疯了傻了,明知自己面对的是最恶心的人渣败类,还上赶着去送死!” 孟少恒一听这话不对,顾不得生气了。 忍痛忙道:“夫人这、这话是从何说来,我不大明白,真的……” “可是夫人听到了什么,从而产生了误会?夫人只管说出来,我可以解释的。” “总归不管夫人误会了什么,都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定宜凉凉反问,“是吗?” “可事实就是我想的那样啊。” “难道孟元澈不是你和你心爱的文姨娘——不对,不该叫文姨娘,该叫闵姨娘才是。” “难道孟元澈不是她为你生的,难道当初你所谓的孟元澈是从老家族中过继来的,不是骗我的。” “还有当初你所谓的在战场上伤了身子,不能人道,也不是骗我的?” 第269章 痛击落水狗(下) 孟少恒没想到叶定宜竟是什么都知道。 甚至连闵心柔姓‘闵’都知道了,京中姓闵的人家可自来就不多…… 他忙解释,“这些夫人都是打哪里听来的?全是谗言,全是假的。” “夫人可别被蒙蔽利用了,弄得亲者痛仇者快才是。” “我欺骗利用夫人又有什么好处,你可是我的结发妻子,活着要一起过一辈子,死了也要葬到一起的人。” “夫人真的千万别中了有心人的计才是……” 他如今被烧成这样,还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好起来。 自然金吾卫的差事也八成保不住了。 府里还没银子,生计都成问题,医药费更是不知从哪里来。 除了无论如何都把叶定宜哄好,他眼下哪还有别的路? 闵心柔在一旁更痛苦,更生不如死。 当时起火时,孟少恒好歹手脚是自由的,还能靠不停滚动来多少挽救一下自己。 她却双手被绑着,身上也衣不蔽体,连自救都难。 其结果当然是被烧得更惨,浑身也更烧灼剧痛了。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她心里的痛苦更是难以言表,白妈妈和她的澈儿都、都……她一下就失去了两个最亲最近的人,他们还都死得那么惨…… 可都这样了,她发现自己还是想要活下去,还是再难都宁愿活着,不愿死了一了百了的。 一了百了就怪了,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好歹还能有希望不是? 当然好死不如赖活着了! 所以闵心柔听得叶定宜竟知道她的真实姓氏后,虽然也很慌。 除了慌,喉咙还痛得根本不想说话。 还是忙强撑着,给孟少恒帮起腔来,“是啊夫人,您可、可千万别中了有心人的毒计才是。” “是不是、是不是叶宝宜那个贱人,对您说了什么?” “她都疯到这个地步,狠到这个地步了……您真的别被她利用了才是……” “她真的该、该千刀万剐,该下十八层地狱……” 说着喘了一口气,“对了,敢、敢问夫人,那贱人死了吗?” “当时我好像看见火把她也给吞没了……可见老天还是有眼睛的……” 叶定宜等闵心柔说完了。 方挑眉,“她没死,王妈妈也没死。不但没死,还好好的已经离开侯府了。” “往后应该不说多少的日子,至少衣食无忧应该问题还是不大的。” “毕竟,叶宝宜手里多少还有点银子,又已经大仇得报,往后便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闵心柔已快气炸了,“什、什么?” “贱人竟没死,还、还离开了?凭什么、凭什么……” “那夫人为什么不让人把她们抓回来,她们明明都该死,都该被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孟少恒忍着喉咙同样的剧痛,喝断了她,“闭、闭嘴!”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脑子烧没了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夫人,若真是那个贱人告诉你的,就更不可信了。” “她都恨我、恨侯府到这般疯魔的地步了,当然巴不得我们越发乱作一团,最好全部死绝了。” “夫人真的别中了她的毒计才是……” 怕叶定宜不信,又忙补充,“澈儿怎么可能是文氏所生,那我岂不是早就接她入府了?” “可我今年年初才认识的她……不信夫人也可以打发人回老家族中去证实的,总不能都骗夫人吧?” “我当初在战场上,也确实、确实伤了身体。若不是真的,哪个男人会拿这样的事情来说谎的?” “攸关男人的颜面尊严,宁愿死,也不可能说这样的话的……夫人可千万要相信我!” 叶定宜静静的看二人表演。 等他们终于演得告一段落了,方似笑非笑,“我又不是在向你们求证。” “我是早就确定这些都是真的,才会说的,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可根本用不着你们回答。” “我心里早就有答案,所以,你们现在无论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不如省省力气,听我说。” 有意顿了一下,“我也不是无缘无故问你们这些,后面的话,才是我今日要说的重点。” “闵心柔,这些年你觉得很委屈吧?明明就是好好的官家千金,一家有女百家求,只剩个空架子的永宁侯府压根儿就入不得你眼的。” “谁知道一朝家族获罪,就连你瞧不上的永宁侯府你都进不了,只能委屈自己做个外室了。” “这些年光想着,你都已经快要怄死、快要疯了吧?” 闵心柔就算刚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还是被叶定宜这番话吓了一跳。 她、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连她是罪臣之女都知道了! 那她会去向官府告发她,告发她的父母亲人们吗? 闵心柔只能结巴着,徒劳的否认,“我、我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 “夫人说的话,我一个、一个字也听不懂……” 叶定宜轻笑,“本来你已经够委屈了,还连儿子都得被迫跟你分开,都得被迫认占了你位子的人为母。” “你说换了谁能不委屈,能不恨的?啧,我都替你委屈得慌、恨得慌了。” “幸好还是有希望的,只等将来你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了,侯府也兴盛起来,能替你父亲平反了。” “我这个鸠占鹊巢的就可以让位,你也可以把本该属于你的一切,都夺回来了。” 不等闵心柔说话,又是一记轻笑,“至于我怎么让位……” “当然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紧的,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一消你心头之恨,也才能弥补你多年的委屈,对吧?” 闵心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怎么能连她心里怎么想的,连他们原本的打算,都全部知道? 那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只怕比她能想象得到的最早的时间,还要早吧? 孟少恒也越发慌了。 这下他还要怎么解释、怎么圆? 可他还得逼自己开口,“夫人这些话都是从何说起?” “压根儿就、就没有的事,夫人千万别胡思乱想……” “什么闵、闵什么来着,我也压根儿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夫人是打哪里听来的?” “我觉着你肯定是误会了……夫人从昨儿忙到现在,必定也累了。” “要不先回去歇着去?这儿有下人伺候,足够了……” 第270章 早就醒悟了,所以都是我的手笔 叶定宜冷冷的看向孟少恒,“至于你,打小儿就心爱的女人虽然之前轻慢过你,那也是你心爱之人。” “当然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她。名分上已经委屈了,身心便都不能再委屈。” “反正你的确上过战场,那刀剑无眼,不慎伤了某些地方,也是没办法的事。” “便既不用对不起你心爱的人,还可以让我同情怜悯之下,越发死心塌地的替你管好家,越发出银子出力的,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了。” 孟少恒声音更干哑破败了,“没、没有的事……” “夫人为什么会这、这样想?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定宜轻嗤着继续,“毕竟这种事我既不可能声张,也不好意思亲自求证。” “甚至连请大夫求证,都得顾及你的颜面心情。” “再者,已经待我不错了。又是让我管家,又是‘过继’儿子到我名下,面子里子都给我了,我还想怎么样?” “不越发尽心尽力的管家,想尽一切办法弄银子,让侯府慢慢中兴昌盛起来,自己都得先羞愧难当了,是吧?” 孟少恒的否定越发无力了,“真、真不是这样……” “夫人要不先回吧……我太难受了,浑、浑身都难受,想睡会儿了……” 叶定宜充耳不闻,“你求娶之前,就先打探过我了。从小亲娘就没了,在后娘手下讨生活。” “父亲也对我视而不见,进门后当然能忍的得忍,不能忍的也只得忍了。” “谁知道我竟还算能干,人品也不错,嫁妆也还勉强。” “进门后管家虽然累、虽然得倒贴银子,还经常费力不讨好,竟然还能无怨无悔。” 说着嘲讽一笑,“你就更有信心,能长年累月的欺骗利用我。” “一直到不需要我那一天了,再除掉我,把本来该属于你心爱女人的一切都还给她,然后一家真正团聚了吧?” “可真是个痴情种子、有担当的好男人好父亲,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只可惜……” 叶定宜这次说完,见孟少恒终于不说话了。 她心里就更痛快了。 微笑着继续,“只可惜啊,早在去福慧长公主府赴宴之前,我就知道一切了,醒悟了。” “所以,当初在长公主府眼睁睁看着你的小畜生儿子闯祸,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长公主会因为你自私自利的蠢货娘那句‘愿意结亲,负责一辈子’怒上加怒,也是我有意引导的。” “不然你以为她那脑子,当时想得到这上头去吗?” 孟少恒没想到当初的事,叶定宜竟然真是故意的。 枉费郭氏骂她时,他还替她分辨,还护着她…… 又听得叶定宜道:“我要是不知道,肯定拼死也要护着小畜生,哪怕弄得自己非残即伤。” “但不好意思,我既然都知道他的爹娘不是好东西,他也势必歹竹出不了好笋。” “他被打断腿还划花脸,我当然就喜闻乐见,只剩痛快和解气了。” 孟少恒再也忍不住咬牙,“你、你这毒妇,竟这样害一个孩子。” “他还那么小,他又没怎么你,你真的好狠毒的心肠!” 闵心柔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被彻底毁掉,原来竟是叶定宜坑害的。 她一直恨错、咒错了福慧长公主,还因此连报仇都从来不敢想。 也是气得直喘气,“你这贱人,这样阴毒的算计一个无辜的孩子。” “你绝不会、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要不是澈儿忽然出事,她也不至于那么焦灼,不至于急着进府。 是不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宝宜见二人都气得发疯,却什么都做不了。 恶意一笑,“这你们就不能忍受了?” “那要是再知道许妈妈卷款私逃之事,在大佛寺算计叶宝宜跟你这人渣春风一度之事。” “还有之后让你闵心柔主动找上我,要求着我进门之事。” “还有孟少茵孟少菱出逃之事,都有我的手笔、都有我在推波助澜,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你们不得更气疯过去了?” 孟少恒的确又惊又怒,快要疯了,“什、什么?你说什么……都是你……都是你……” 他就说许妈妈一个半老妇人,还带着一个半残疾的儿子。 是怎么敢那般胆大包天,又是怎么做到不但逃出了侯府、逃出了京城。 还自此杳无音讯,至今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的。 敢情都是叶定宜这个贱人在暗中帮助他们,在暗中给他们行各种方便。 甚至,连卷款私逃的主意,都极有可能是贱人给许妈妈出的吧?! 叶定宜已好以整暇的点头,“对啊,都是我。” “不然许妈妈还下不了决心呢,我也是看她可怜,看她儿子可怜。” “毕竟辛辛苦苦伺候了一辈子的主子,却压根儿不管他们母子的死活。别说额外的了,竟连分内的月钱都不发。” “换了谁,心里都得怨都得恨,都得另找活路吧?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么。” 说着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娘竟然会有那么多体己。” “我当时都有些惊讶了,早知道,我就该跟许妈妈一人一半了。” “平白多出那么大一笔意外之财,我打落水狗都能更有力气了不是?” “好在许妈妈也算帮了我大忙,要不是侯府之后便弹尽粮绝,算是迎来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你们又怎么会穷凶极恶之下出那么多昏招。” “那我虽然迟早还是能报仇,却不能像现在这么解气这么痛快,——罢了,这一半的银子,就当我感谢许妈妈的吧!” 孟少恒牙关已快咬碎了。 扯得脸也痛,浑身也痛,都顾不得了。 贱人真的太阴险,太该死了。 要不是没了银子,要不是她也、也撂了挑子,不再出钱出力,害他日日都得为生计发愁。 他又怎么会去大佛寺,他不去大佛寺,自然也就不会被算计。 不会因此只能纳叶宝宜那贱人为妾。 便不会弄得柔儿乱了心智和方寸,也非要吵着进府,——就不会连锁反应发生后面这些多的事了。 许妈妈那贱婢卷款私逃,可不正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吗! 第271章 一环扣一环 一刀接一刀 孟少恒越想越气。 再也忍不住,挣扎着立起来,想要去掐死叶定宜,“贱人……毒妇……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可惜浑身都实在太痛也太虚弱,都不用叶定宜出手。 他已徒劳的自己先脱力,又瘫了回去,大口大口喘起气来,“贱人……贱人……” 叶定宜仍是笑容不变,“至于我当时为什么要算计叶宝宜进府。” “除了我一样厌恶她、厌恶他们整个寿山伯府。他们竟还算计害我惊马,想要我的命,好让她取而代之。” “那我当然要如她所愿了,正好有了她,便既可以膈应你闵心柔,让你们之间所谓的深情最终成为一个笑话。” “还能让你和她狗咬狗,咬个你死我活。我不用脏手,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一举多得,我何乐不为呢?” 顿了一下,“对了,我还少说了一得。” “在大佛寺那样的佛门清净之地,都能行那般恶心龌龊之事。” “永宁侯府当然是想不臭名昭着都难了,自然,孟少茵孟少菱也再别想有好亲事。” “若不然,后面又怎么会只能谋算把她们嫁商户?” “所以打一开始就是一环扣一环,有了上一环的因,才会导致下一环的果。” 孟少恒一想,可不从闵心柔那边到侯府这边,两条同时推进的线的每一环都是前后相扣。 也正是每一环都越来越坏,才会终于导致了最终这个糟糕至极的结果吗? 气得又想掐死叶定宜了,“你这贱人好、好深的心机,好狠毒的心肠!” “我绝不会放过你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闵心柔也气得直喘,“你这贱人……当时还装无辜,装受伤……” “原来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你早就挖好了陷阱等我跳……” “你怎么能阴险恶毒到这个地步!” 枉她一直自作聪明,自以为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就算中间有偏离,有不如意,也只是暂时的,迟早总会再回到正轨上。 迟早她总会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拿回来。 却原来,她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的跳梁小丑! 叶定宜摊手,“若不是你太贪心太恶毒,打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利用我,等着我为你做嫁衣。” “还想最后要我的命,让我含冤惨死。” “我就是挖再多陷阱,也没有用啊。你不往下跳,我还能把你推下去不成?” “我可都没做多少,连当时你身边的人都只收买了一个王婆子。其他事我也只是抛了个砖,后面可都是你自己引出来的。” 随即看向孟少恒,“看你都气成这样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你两个妹妹已经在江南落了女户了,因为带了足够的银子,改名换姓买房买地后,还剩了不少。” “余生不敢说大富大贵,只要好好自力更生,不一味坐吃山空,衣食无忧肯定是没问题的。” “你当大哥的,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身上的伤应该都没那么痛了吧?” 孟少恒气得都想吃人了,“果然是你这贱人帮的她们。” “连出逃的主意都是你给她们出的,也是你替她们找的人接应,一路护送,对不对?” “又不是让你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损人不利己,为什么——” 又骂孟少茵孟少菱,“两个没有半分感恩之心、没有家族荣辱的贱丫头。” “我绝不会放过她们,一定要亲手杀了她们,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叶定宜轻笑,“我哪有损人不利己了,这不是让你和侯府更穷,更穷凶极恶无能狂怒了么?” “只要能让你和侯府痛苦难受,就已经利我了啊。” “退一万步,就算不利我,只要能让你们痛苦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她俩还给我带了信儿,让我尽快跟你和离了,去江南找她们呢。说只要有她们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我。” “可见她们原本还是不错的,只是因为身边长时间都是渣滓,近墨者黑了。这不一离开,便立刻都变好了?” 孟少恒气得都麻木了,“我饶不了她们……也饶不了你……” “一定会把你们都杀了,把你们都碎尸万段……” 叶定宜却还有的是刀补,“你心爱的柔儿给你下的药那么毒、那么霸道,你至今都还恼着她吧?” “其实你恼错人了,到底这么几年的夫妻,她对你也不至于这么狠。” “她找的药,本来只是让你再不能生育了,用还是没问题的。” “也得防着一下就让你发现问题,跟她反目成仇不是?” 闵心柔气得嘴唇直抖,“是你……原来都是你!” “你这个阴险毒辣的贱人,只会躲在阴沟里害人的老鼠、毒蛇。” “你有本事就直接冲我们来,却非要用这样阴险的招数,你、你……你绝不会好下场的!” “我的清儿,我的澈儿啊……” 说到最后,眼泪也再忍不住。 若按她的计划,恒哥当日根本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也绝不会气恨成那样。 她的清儿便不会、不会生下来就断了气。 她也不至于那么着急的去害叶宝宜那贱人的孩子。 是不是,一切也不会发生了? 孟少恒也气得浑身乱颤。 恨不得吃叶定宜的肉,喝叶定宜的血,“你这贱人……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娶了你这个毒妇、搅家精。” “就算我欺骗利用了你,也给你了荣耀,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当上侯夫人的,你自己说满京城有几个?” “还给了你尊重,让你当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也没有任何房里人姬妾给你添堵。” “你但凡不是嫁给我,嫁给别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荣耀尊重,你还要怎么样?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叶定宜听得嗤笑起来,“你选我当你的侯夫人,不是为了给你心爱的柔儿占位子吗?” “怎么有脸这样颠倒黑白的粉饰,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让我当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不是为了让我出钱又出力,心甘情愿做你和你们全家的冤大头么?” 第272章 和离圣旨 叶定宜越说越好笑,“至于你说没有任何房里人、姬妾给我添堵。” “这不废话么,你都‘不能人道’了,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谁能想到,你的‘不能人道’竟然是假的呢?也足见你对你心爱的柔儿是多么的情深意重了。” “既然这般情深意重,我当然要成全你,让你由假变真。这辈子都只能跟你的柔儿锁死,再不能祸害其他人了才是!” 孟少恒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你……我、我……” 他怎么就会蠢到这个地步,身边有这么一条毒蛇,竟然一直都没发现的? 他但凡早点发现,但凡…… 他忍不住再次咬牙,“所以,净尘师太也并不是不愿提拔我,而都是你从中作梗了?” “我就说她那样尊贵的人物,只要她愿意,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甚至都不用她发话,只消一个眼神,身边的人自然都明白了。” “敢情都是你这贱人不愿意我飞黄腾达,都是你在坏我的好事!” 他明明可以扭转局势,明明可以回天。 怎么着都不至于到这一步的! 叶定宜闻言,看孟少恒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般,“我都恨不得你们这对狗男女万劫不复了。” “我也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费了那么多心力,才终于一切都朝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助你飞黄腾达,给自己报仇雪恨的过程增添难度呢?” 顿了一下,“尤其得入净尘师太青眼,还是我凭借自己本事得来的。” “与你这渣滓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自己去讨得师太她老人家的喜欢啊。” “竟还理直气壮的指责起我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果然人至贱则无敌是吧!” 孟少恒咬牙切齿,“可我再怎么着也是你丈夫,是你的夫主。” “我也终究没把你怎么样,只是一时、一时欺骗了你而已。你至于这么狠毒的报复我,让整个永宁侯府都万劫不复吗?” “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如你所愿休了你的,——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激我一怒之下,休了你。” “从此便可以独自逍遥快活了?” 说着他冷笑起来,“做你的春秋大梦!” “我拖也要拖死你,让你这辈子死都只能死在我永宁侯府,做鬼都只能做我孟家的鬼。” “还要让你当牛做马的伺候我们来赎罪,让你把你所谓的嫁妆全部拿出来,一文都别想自己剩下。” “不是说我欺骗利用你吗,好啊,我现在就如你所愿,非要利用你到底,把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叶定宜看他的眼神越发像看一个大傻子了,“你?就凭你?” “之前你都又蠢又无能的不能拿我怎么样了,现在还以为能把我怎么着?” “我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激怒你。只是为了痛打落水狗,只是为了解气痛快而已。” “还想我当牛做马伺候你们,把嫁妆全部拿出来……你是以为就你们如今这副鬼样子,能有力气伤害我。” “还是以为府里的下人会听你的吩咐,给你当狗腿子呢?他们都跟你的亲娘一样,巴不得你快死,往后我当家做主好吗!” 一旁冬青倒是没说话。 只是嘴角浸着一抹冷嘲的笑,干净利索的把旁边一把实木雕花的圈椅,一脚给踏碎了而已。 孟少恒见状,心里更恨了。 他早觉着贱人的这个丫头有问题了,怎么看都跟寻常丫头不一样。 现在证实了果然不一样,贱人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到底还暗中瞒了多少事,做了多少事? 他怎么就没一早弄死她! 可惜孟少恒只敢在心里恨,嘴上却是不敢再说了。 他是可以不给休书,贱人却完全可以……丧夫。 反正都知道他才被烧了个遍体鳞伤,那伤重不治,说没就没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他别说报仇了,连他的冤屈他的恨,都不会再有人知晓…… 叶定宜见孟少恒终于又闭嘴了。 嗤笑一声,“此刻冬青仅只两根手指,都能拧断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脖子了。” “我也可以一针就结果了你们,那你们还能追上你们的小畜生呢。” “可惜我不想冬青脏手,更不想弄脏我的银针,我的银针可都是用来救人的。” “至于你说不会给我休书,当然不可能了。因为我只会跟你和离,还想休我,你配吗?” 孟少恒咬牙,“做梦!我连休书都不会给你,还想和离。” “你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们,看纸能不能终究包住火,又看我们做了鬼,会不会放过你。” “反之,你就必须一直留在这个家里,跟我们一起发烂发臭也必须留。” “既然我们再没有好日子过,你也休想有好日子过。大家要是一起死!” 叶定宜再次笑出了声,“不是,到底谁给你的自信,现在还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也不是非要你同意和离,肯写和离书,我才能跟你和离啊。” “譬如,有圣旨降下,不就可以了?” 孟少恒霎时呆住了。 圣、圣旨?什么意思? 难道,他家这些事,竟然已经直达天听了吗? 是了,求一份圣旨于其他人来说,的确难如登天,可于净尘师太来说,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吗…… 孟少恒还回不过神来。 就听得外面传来了吴大管事又急又快的声音,“回夫人,有圣旨到!” “夫人快准备接旨的一应事宜吧……” 叶定宜冷笑着欣赏了一回孟少恒和闵心柔的惊惧交加。 这才走到门口,“吴大管事直接把传旨的公公迎到这边来吧。” “就说侯爷伤得太重,实在不能搬动,还请千万海涵。” 吴大管事迟疑,“可这……行吗……就怕宫使会怪罪……” 但见叶定宜一脸的笃定,“没事,宫使就算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的。” 再想到刚才宫使的确挺和气的,一点没有传说中的倨傲、目中无人。 且这圣旨实在来得突然,于侯府可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 要说与夫人无关,只怕不可能…… 吴大管事到底应了,“奴才明白了,这便请宫使去。” 第273章 再加夺爵抄家 很快,吴大管事便迎了个被四个小太监簇拥着的大太监过来。 叶定宜忙迎上前屈膝一礼,“见过公公,敢问公公贵姓?” 大太监欠身一笑,“免贵姓崔,夫人太客气了。” 又笑道:“咱家以往便是师太宫里服侍的,只后来师太去了宝华寺,咱家不便跟随而已。” “幸好蒙皇上开恩,调了咱家去勤政殿。” “但在咱家心里,师太跟皇上一样,始终是咱家的主子。” “所以夫人不必跟咱家客气,都是自己人。” 叶定宜却仍十分客气,“崔公公如此和善,真是令我如沐春风,心也定了。” “就是这么大冷的天儿,还要劳您亲自走一趟,我心里是真过意不去。” “要不,您先喝杯热茶,再传旨吧?” 崔公公笑着摆手,“还是先办正事吧,办完了咱家也好回宫复命。” “至于吃茶,往后有的是机会,夫人还跟咱家客气不成?” “不过,永宁侯既伤得这么重,还能接旨吗?” 叶定宜一笑,“旁的再不能,接旨也必须能呀。” “吴大管事,找几个人来,把侯爷和文姨娘都架出来,准备接旨吧。” “对了,再赶紧把太夫人请来。接旨这么大的事,她老人家既是这家里辈分最高的,又是有诰命在身的,怎能不在?” “还得设香案……吴大管事动作快些吧!” 吴大管事便忙按吩咐,一一安排去了。 总算一刻钟后,所有人都跪到了院子里。 崔公公便一甩浮尘,站到台阶上。 再双手展开圣旨,肃色扬声念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永宁侯夫人叶氏,秀外慧中,毓质名门……” “着与永宁侯孟少恒即日和离,再无瓜葛,不至继续明珠蒙尘。” “另,永宁侯孟少恒窝藏罪臣之女,欺君罔上,罪无可赦。即日褫夺爵位,贬为庶人,家产一律抄没充公,钦此——” 叶定宜一等崔公公念完圣旨。 便微笑着拜了下去,“小女子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少恒却是抖得筛糠一般,就算被下人架着,依然控制不住的往下滑。 圣旨和离,夺爵抄家……完了,全完了…… 都别说等他伤好后东山再起了,马上他就得流落街头,也别想再有银子请医问药。 只能在饥寒交迫和蚀骨剧痛中等死了……叶定宜这毒妇好狠毒的心,好狠绝的手段! 郭氏和闵心柔比孟少恒抖得还更厉害。 郭氏更是当场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往后可要怎么活……” “你这不争气、猪油蒙心的东西,为了一个当初瞧不上你的贱人,把自己和全家都害成了这样。” “我看你以后怎么有脸见你爹、见孟家的列祖列宗去!” “可如何是好呀,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闵心柔则是万念俱灰,半瘫在地上只恨不能立时死过去。 终究她罪臣之女的身份还是曝了光,终究她还是没能逆天改命。 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连累她本就已十分艰难的父母亲人们? 但就算会连累,她也顾不得了。 她眼下自己都是泥菩萨,自己都死到临头了。 也好,死了就可以见到她的澈儿和清儿,死了也不会浑身明明都火烧火燎的痛,还得被各种折腾。 就可以一了百了,彻底解脱了…… 但她就算死了,也一定要变成厉鬼,日日夜夜缠着叶定宜和叶宝宜两个贱人。 让她们有生之年,再别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崔公公见孟少恒一直抖着不谢恩。 虽然知道他是受打击过度,也有伤势太重的原因。 还是故意拔高了声音,“永宁侯……不对,现在只能直呼其名了。” “孟少恒,你为什么还不谢恩?” “雷霆雨露,可都是君恩。难不成,你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所不满,才故意不谢恩的?” 这罪名孟少恒可担不起,真给坐实了,他肯定得立刻没命…… 孟少恒一个激灵,猛地醒过神来。 忙强撑着,终于拜了下去,“臣……草民岂敢不满,借一百个胆子,都不敢的。” “草民只是一时间太羞愧,羞愧自己猪油蒙了心,辜负了圣恩,也、也葬送了自己……” “草民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公公这才满意了,“咱家也想着你又没吃熊心豹子胆,的确不敢才是。” “不然咱家也只能回去如实禀告皇上了。” 随即再看向叶定宜,却已换了小模样,“这于夫人……叶小姐来说,可是喜事,往后可就彻底摆脱烂人,重新开始了。” “那这圣旨,就由叶小姐接了吧。” 叶定宜忙双手举过头顶,“多谢崔公公,小女子一定将圣旨供奉起来。” 待接过圣旨,再小心翼翼递给了一旁的白兰先拿着后。 她方自袖里掏出了个荷包来,塞给崔公公,“眼下乱糟糟的,也不便留崔公公吃茶少坐了。” “还请崔公公千万海涵,等后边儿有机会了,再请您务必赏脸。” 崔公公见叶定宜年纪轻轻,却这般会说话来事儿。 虽然荷包掂着轻飘飘的,但银票的话,本来也不可能多重不是? 何况这可是师太极看重关心的人,就为了她和个离,都不惜亲自为她求圣旨,为她撑腰。 当然更得客气对待了。 崔公公反手把荷包藏在自己袖里,便笑道:“叶小姐也忒客气了,说了都是自己人了。” “那您忙您的,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 “待会儿还会有锦衣卫的人来抄家,您不必担心他们会冲撞了您,他们不敢的。” “若有其他不长眼睛的人敢惹您生气、找您麻烦的,您也不必客气,只管吩咐锦衣卫的人替您出气便是了。” 叶定宜忙笑道:“多谢崔公公关心,我也有几个陪房的男仆和丫头。” “何况我还有圣旨在手,谅谁也不敢找我的麻烦才是。” “您只管放心回去复命吧,我就不耽误您了。崔公公请——” 亲自将崔公公一行给送出了嘉禧居。 又让吴大管事和周大叔代她继续相送后。 方折回了方才的院子里。 第274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就见从孟少恒到郭氏再到闵心柔,都仍瘫在地上。 显然都还没从巨大的打击和痛苦中缓过神来。 下人们却是都已乱了,个个跟无头苍蝇的到处乱窜,脸上也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架势。 毕竟抄家后被官卖跟平日被主子发卖出去,区别可大了去了。 他们会被卖到什么地方、会不会跟亲人此生再也见不到,可全只能听天由命了。 早知道,还不如一早就被卖了呢…… 瞧得叶定宜回来,郭氏终于醒过了神来,“贱人,你为什么狠毒到这个地步?” “和离也就罢了,还非要害得我们家被夺爵抄家。” “我平日待你可不薄,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跟你拼了……” 一边骂,一边还想扑上前打叶定宜。 冬青自然不可能让她得逞,随手一抓再一推。 郭氏便重重摔到地上,爬不起来了,“你这贱人,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却是刚起了个头,就见冬青好似还要上前对她动手。 立刻欺软怕硬的不敢再骂叶定宜。 转而骂起闵心柔来,“你这个该死的扫把星,坑死人不偿命的贱人!” “当初我们一再诚心求娶,你是怎么拿乔的忘了?有点骨气血性,都该拿乔到底才是。” “却一朝失势,立刻换了嘴脸,又来巴着舔着恒儿,终于把我们家害成了这样。” “你怎么不去死,怎么当初不死在京外,怎么不全家都一起死绝了?”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你个该挨千刀的扫把星……” 好在这回她动手没人阻止她了。 不但没人阻止,闵心柔还因为浑身的伤,因为虚弱,连丝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但她也没觉得有多痛,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身上却越来越轻。 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便是她终于可以一了百了了…… 孟少恒却当没看见闵心柔晕了过去,也没看见郭氏的崩溃一般。 一直恨恨的盯着叶定宜,“贱人,你现在满意了?” “你真的够狠,黄蜂尾后针跟你比起来都差远了……真的算你狠!” “你绝不会好下场的!” 叶定宜摊手一笑,“还行吧。” “毕竟对付的都是人渣畜生,肯定得比他们都更狠才是。” “至于我会不会有好下场,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这么大冷的天儿,还一身的伤,却马上就要流落街头了。” 说着“啧”了一声,“尤其还马上就要过年了。” “届时所有人家都在阖家团聚,欢度佳节,辞旧迎新。” “只有你们一家饥寒交迫,身心俱损,活活不下去,死又舍不得。” “于是只能苦熬着,直到彻底熬不下去那一刻,再悲惨的死去。死后还连口棺材,连个葬身之地都落不着。” “真是我想着,都要替你们可怜了。可惜多行不义必自毙,落得这样的下场本来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呀!” 孟少恒牙关都快要咬碎了。 却知道叶定宜说的都是事实,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片刻,他方硬挤出声音,“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至于恨到了这个地步。” “不惜把这般珍贵的机会,就用来报复我们。净尘师太再看重你,也不可能一次次为你通融撑腰。” “这次过后,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求她,她又还会不会帮你。” “你一个无依无靠还和离了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活。” “别我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那才真是现了我的眼!” 叶定宜扯唇,“用不着你明白。” “你只要知道,都是你们咎由自取,都是你们应得的,就够了!” “至于我以后怎么活,就算师太不给我通融撑腰了,我一样能活,还会越活越好。” “因为我从来不会想着投机取巧、算计利用别人,从来不会做没有底线的畜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她此番是知道已经到了彻底收网的时候。 才会特意先去求见净尘师太,希望能得她老人家帮助,好顺利和离的。 所以圣旨也是她厚着脸皮,先向师太提的。 为的便是能与孟少恒、与孟家断个干净彻底,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每一丝每一毫都要断尽了! 师太本就一直想帮她,每每都叮嘱她千万别客气。 自是一口就应了她的请求,“这个简单,不过我一句话的事儿。皇帝之前就说过要赏你,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但你可想好了,这样通天的机会,就用来惩治几个渣滓,会不会太不值当了?” “你完全可以以其他方式和离,再把这机会留着将来关键时刻用。” “要知道和离后,你既没娘家也没有夫家可靠,就是个平民了,还是个女子。” “往后的路,你想过会有多难走么?总得替自己后面的整整几十年长远打算才是!” 叶定宜知道师太都是为她好。 她总不能往后一遇事,就去求师太吧? 就算师太肯帮,她还没那个脸呢; 何况就算是师太,也不能一次次的给皇上添麻烦吧? 次数多了,不管是她和师太的情分,还是师太和皇上的,只怕也要受影响了…… 那说到底最多就一两次的直达天听的宝贵机会,当然要好钢留在刀刃上。 非得等到最最关键的时刻,再用不可了! 可叶定宜确实不想再拖下去了,也确实太想了断个干净彻底。 一来,她已经让人渣和小畜生们都受到了刻骨的惩罚和教训,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全部死绝也不过是眼前的事。 她心里那些仇恨,已终于都平息了。 二来,她总不能让仇恨伴随自己一辈子,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仇恨上。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遇上了真正心心相印的人。 她是真的想重新开始,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为自己好好活一回了。 尤其她还答应了沐沣,等他回京时,她便已经是自由身。 当然也不能食言了。 所以,再宝贵的机会又如何,只要她自己觉得值得,就够了! 第275章 彻底从新开始 孟少恒见叶定宜根本不担心以后。 以她如今的性子,自然不是毫无成算、得过且过。 反倒更像是胸有成竹,早已为自己及身边的人都安排好了退路。 且净尘师太就算不可能再大张旗鼓的为她撑腰,封赏她。 要继续照拂她也不过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的事儿罢了,毕竟那可是无名却有实的太后。 那她往后的日子‘一样能活,还会越活越好’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竟让蛇蝎心肠的贱人这般顺风顺水! 孟少恒气得直咬牙,“你不会投机取巧、算计利用别人,叶宝宜那贱人是怎么来的?” “你对她、对我们的算计还少了吗?” “对无辜的孩子下手,让三个孩子都死于非命,他们可都是无辜的。” “你又还要怎样没有底线,怎样伤天害理?我绝不会放过你的,变成鬼都要让你血债血偿!” 叶定宜却已懒得再看他无能狂怒。 直接吩咐白兰冬青,“走吧,落水狗既打完了,我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二人忙都笑着应了,“好的夫人,这糟污的鬼地方,我们早就想离开了。” “可不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亏得咱们箱笼都早收拾好了的,直接就可以走个干干净净。” “必须干干净净,只要是夫人带来的,连个凳子都不能给他们留下……” 却是不等主仆仨走出院子,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吆喝声,还有下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随即,一群着锦衣卫服饰的人如狼似虎般闯了进来。 打头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千户,鹰隼般狠戾的目光飞快四下晲了一圈后。 便是一挥手,“抄!” 众锦衣卫便四下散开,踹门踹窗,掘地三尺起来。 地上郭氏哪见过这等阵仗,是听说过锦衣卫凶恶,谁知道竟会凶恶到这个地步啊? 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 孟少恒也是心惊胆战,比哪一刻都更深切的意识到,自己和自家是真的彻底完了,绝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一众锦衣卫对叶定宜主仆倒是很客气。 不但打头的千户进来时,冲叶定宜远远的抱了一记拳。 其他人也是目不斜视,没对三人有任何的言语甚至眼神冒犯。 这对锦衣卫尤其是抄家时的锦衣卫来说,基本算是绝不可能的事了。 显然正像崔公公说的,已提前打过招呼了。 郭氏强忍哭泣见状,又见叶定宜主仆已在继续往外走。 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壮着胆子喊起来,“定宜你别走……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求你了,好歹也是一家人……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家人,你真就一点情分也不念吗?” “求求你好歹拉我们一把……你就算不拉我们,好歹也留点儿银子给我们,让我们不至于饿死冻死呀……” 可惜喊了半天,叶定宜都是头也不回。 郭氏终于恼羞成怒了,“叶定宜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回来,回来——” “你这个该死的搅家精,当初就不该娶你……我真是瞎了眼,真是猪油蒙了心……” “我就是给我儿子娶个寒门小户的,都比娶你个贱人强十倍……”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做鬼都要夜夜晚晚缠着你……呜呜呜,往后可怎么活啊……” 叶定宜仍是充耳不闻,只是加快了脚步。 以为做鬼不放过她,她就会怕了? 她又没做亏心事,从来不怕半夜鬼敲门! 主仆仨回到自家院子,一番收拾安排后。 周大叔和福生便带着早就请好的力工们,搬起所有的箱笼家具来。 叶定宜和白兰冬青则带着细软,留下周妈妈和青书绿枝善后,先到二门上了马车,要去往梳子胡同。 马车驶出永宁侯府大门那一刻,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已堪堪要落下。 叶定宜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开阔、舒朗。 终于都翻篇了。 从此刻起,她便是全新的叶定宜,从身到心,都彻底全新了。 往后,她只为自己而活,只会让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都平安顺遂。 所有的算计、欺骗和丑恶,都给她滚到九霄云外去吧! 晚上。 叶定宜因为心情大好,吃得好,睡得也好。 次日起来,自是精神焕发。 等吃过早饭,如梦和石青云来了。 夫妻俩都是满脸的笑,“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从今往后,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彻底自由自在了!” 叶定宜笑道:“那便承你们吉言了。” “对了,作坊的人都已经放了,庄子上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吧?” 如梦先笑着点头,“都发了工钱和年赏,吃食和尺头也都发下去了。” “让大家只管安心过年,等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完了,再回来上工也不迟。” “大家都很感激小姐,也遗憾没能跟小姐一起吃成团年饭,没能给小姐敬成酒。” “我告诉她们,以后机会多的是,才又兴头起来。” 石青云跟着道:“庄子上也差不多,每家都发了肉和尺头。” “怕大雪封山届时不方便,还每家都发了炭以防万一。” “都发自内心的感激小姐呢,说今年的好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托我告诉小姐,他们往后一定更加忠心,绝不让小姐失望。” 顿了一下,“种的烟我也都交代了,每日必须分三次去看,绝不许懈怠,也绝不许敞了气。” “等二月里开了春,应该就可以烤第一批烟叶,随后再种夏烟了。” “至于养的鸡鸭,仍照常捡蛋照常剪毛。也是等到开春后,再卖了变现一批。” “到元宵节前,我也会争取抽空快马去庄子上看两三次的。所以小姐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叶定宜笑起来,“有你们夫妇在,我哪有不放心的。” “就是问一下,好让你们安心过年。这可是你们成婚后的第一个年,必须得过好了才是。” “所以庄子上石大哥也别去了,庄头和庄户们都挺踏实可靠,相信他们一定不会误事。” “我们就每天都吃了睡,睡了吃,把这一年的疲惫和劳累,都给一扫而光即可!” 第276章 只要是对的人,等待也甜蜜 三人说说笑笑的,不觉就到了中午。 叶定宜自然要留如梦和石青云吃饭了。 夫妻俩也不推辞。 管婶遂叫上周妈妈,白兰青书和绿枝也去帮忙。 一群人一番煎炒烹炸的忙活后,硬是整出了满满两大桌的菜。 于是直接男一桌女一桌,开了两桌,又温了酒。 大家索性提前过年了。 整个小院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把管伯管婶都快笑开花儿了,觉得家里就该这样人丁兴旺,才能一旺百旺。 傍晚。 冬青等叶定宜小憩一觉起来,酒意散了大半。 方笑着告诉她孟少恒母子和闵心柔的最新消息,“听说昨儿锦衣卫抄完家后,因为什么都没抄到,很是生气。” “直接就给他们扔到了大门口去,又把下人都串了,全部带走了,再给大门和各处角门小门都贴上了封条。” “不过吴大管事一家竟早都脱了籍,所以得以幸免。” “吴大管事还念及多年的主仆之情,给人渣他们租了间屋子,好像还留了几两碎银子。” “虽然那屋子低矮潮湿,几两碎银子也抵不了什么事儿。但好歹没让他们立刻流落街头,也不至于立刻饿死冻死,真是便宜他们了!” 叶定宜听得嗤笑,“锦衣卫难道不知道永宁侯府都穷得快要饭了,能抄出东西就怪了。” “可能他们以为,再穷他们也能榨出最后的油来吧?” “倒是吴大管事一家脱籍我早料到了,给人渣他们租屋子留银子,我也料到了。” “到底几代的世仆,也是靠着侯府才有了私产,靠着管事,才能悄悄脱籍的。” “既占了大便宜,当然不可能真一毛不拔了,面子活儿总也得做一做才是。” 冬青冷哼,“话虽如此,还是觉得便宜他们了。” “都到那个地步了,还敢咒骂小姐,半点没有悔改之心。” “要不是怕脏了自己的手,我当时都想折回去撕他们的嘴了!” 叶定宜失笑,“你也知道会脏自己的手呢?” “咒骂就咒骂呗,又不能让我少一块肉少一根头发,只会显得他们越发可笑。” “况几两碎银子而已,又要吃喝又要请医问药,也撑不了多久的。” “还正好可以让他们多受几日折磨,多痛苦几日再死,何乐不为呢?烧伤可是最痛的。” “以郭氏那自私凉薄的性子,你觉得又会好好照顾人渣和贱人吗?说不定,转头就卷了银子跑路都未可知。” 冬青这才笑了,“小姐说的也是,狗吠而已,理他们呢。” “那我继续打听着,回头再告诉小姐乐子啊。” 叶定宜说实话,已经不想知道孟少恒和闵心柔后续会如何悲惨。 又什么时候会彻底结束他们罪恶肮脏的两生了。 没的脏了她的耳朵。 但既然冬青兴头,她自然不会扫兴,“行,回头你打听到了新的进展再告诉我。” “应该也要不了几日了,说话间就过年了,到时候再一触景伤情,不痛死也得给他们气死了。” 顿了一下,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竟然真要过年了。” “这时间可真是过得……说它快吧,明明一天一天的那么慢;说它慢吧,竟又真要过年了!” 也不知道……某人能不能赶回来? 虽然他早就说了,快则都要过年,慢则得到万寿节去。 而显然‘慢则’的可能性更大。 但万一呢? 冬青见叶定宜情绪低落下来,知道她是想沐沣了。 可她也不知道自家爷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连自家爷这会儿在哪里都不知道。 又知道叶定宜的习惯,这种思念低沉的时候,其实更愿意独处。 只得默默的退了出去。 叶定宜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算了,继续等待吧。 只要是那个对的人,就算等待,其实也是甜蜜的不是吗? 又过了两日,腊月二十九到了。 净尘师太竟忽然打发人来接叶定宜去宝华寺。 还让她多带些漂亮的衣裳首饰去。 至于原因,“师太没说,小的们也不敢多问,总归叶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叶定宜还当师太是怕她一个人过年太孤单了,才特意接她去的,正好也给她自己做个伴儿。 至于漂亮衣裳首饰,大过年的,师太当然更愿意看到她漂漂亮亮的了。 只是寺里没有现成的,所以少不得让她自带了。 叶定宜当然不能辜负了师太的这番好意,笑着应了,“那请几位稍等我片刻。” “我收拾一下,再交代一下家里的人,就随几位出发啊。” 随后便吩咐白兰冬青收拾起箱笼来。 又叫了周大叔到跟前儿吩咐,“这几日务必把家看好了,大家也要开开心心的把年过好。” “再告诉如梦和石大哥,也要开开心心的。都别担心我,我是去师太那儿,怎么着都不会是坏事。” 等都忙完了,才随来人一道,出发去了宝华寺。 净尘师太见了叶定宜,却没先说话,而是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方点头,“不错,看起来精神气色都挺好,我也能安心了。” 叶定宜笑着又给她行了个礼,“有您老人家这般关心我护着我,我是想不好都难。” “但还是让您老担心了,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净尘师太笑着摆手,“你哪里不好了,不好的都是那群恶心东西。” “幸好往后都恶心不着你,往后便是全新的开始了。” “我都替你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能有跳出桎梏的心,已经不容易了。” “结果还真跳了出来,真的挺好的!” 叶定宜闻言,发自内心道:“我也不是无依无靠,我身边的人都是由衷的关心在乎我、忠于我。” “我还有幸得到了您老人家的关心和庇护。” “相较之下,他们再恶心再卑劣,其实都无所谓了。我得到的,已经远超我失去了的。” 说完,还对着净尘师太跪了下去,“非亲非故的,您老人家却给了我这般难得的温暖。” “真的特别特别的感激!” 净尘师太忙嗔道,“这孩子,怎么说着就跪下了,地上可凉着呢。” “圆真,快给搀起来,快……” 第277章 进宫赴宴 圆真师父便忙笑着搀了叶定宜起来,“怎么叶小姐还跟师太客气上了?” “她老人家可早就拿您当自家晚辈了,怎么可能还非亲非故?” 净尘师太笑嗔,“就是。合着你当初救我是白救的,这些日子相处出来的情分也是假的呢?” “再说‘非亲非故’,再说跪就跪,只会见外,我可恼了啊!” 叶定宜忙笑,“不是故意惹您老人家生气的,是真发自内心的感激。” “若不然,我这一路过来,也不能这般顺利。可又确实没有别的方式,能聊表感激的。” “您既这般爱惜我,那我往后轻易不跪了便是,把感激都铭记在心上。” 净尘师太笑道:“这还差不多。” “不止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女子也是一样的。” 顿了一下,“你这不跪也跪了,弄得我心里是想不对你更好些,都觉得过不去了。” “所以明儿早些起来,打扮得漂亮一点,随我进宫去赴宴吧。” “皇帝每到过年,都忙得不可开交。又是要宴请群臣,又是要阖宫开宴,又是要正旦祭天的。” “每常都因不能出宫陪我一起过年过节,心里过意不去。” “今年我索性就回宫去,陪他过年吧,也好让他高兴些,趁过年真正松快一下。” 叶定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太的话。 忙道:“可、可我随您老人家进宫去赴宴,怕是不方便吧?” “我知道您老人家都是为我好,想替我镀一层金。” “但确实……太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您本来最想要的,就是清净,忽然破例的话……” 净尘师太失笑,“用得着我替你镀金呢,你这不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放心,本来我也打算今年过年回宫去陪皇帝吃顿团圆宴,带你只是顺便的。” 说着看向圆真师父,“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事,她倒好,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你们可别学她才是,不知道就得装得莽,才能吃得胖呢!” 圆真师父直笑,“叶小姐心思恪正可是天生的,我们可学不会。” “再说您不就喜欢她这一点呢?” 净尘师太一笑,“这倒是,这可正是她的可贵之处。”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明儿只管随我进宫去便是。” “至于进宫后,能不能让皇帝一个高兴之下,就封你个县主乡君什么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叶定宜没想到师太竟不只是打算替她镀一层金。 还想替她弄个封诰,这辈子都至少有个保障,不至于往后任人宰割。 眼睛一下红了,“我……您老人家真的不必如此的,您待我的好已经够多了。” “我也有信心能走好自己往后的路,真的不好意思再给您添麻烦了。” 净尘师太摆手,“给我添什么麻烦了,不是说了得看你自己造化?” “才说你傻,果然傻。能把往后的路走得更顺当,不是更好?” “我也不是要皇帝怎么着,就是个虚名,再加一年几百两的年例年赏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这是看我不过一个年老体衰的老尼姑看久了,就以为我只是个老尼姑,忘了我也是个人物了?” 叶定宜忙笑道:“没有的事。” “您在我心里,始终都是最可亲最可敬的尊长。” 净尘师太呵呵,“这不就是了?好了,去整理一下,再歇会儿吧。” “还住你以往来时住的屋子,你圆真师父已经提前让人替你烧好地龙了,冻不着的。” 叶定宜便再次由衷谢了师太。 方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白兰这才低声,却掩饰不住雀跃的道:“这下好了,小姐若真能当上县主或是乡君,以后几十年可都不用愁了。” 冬青也难掩激动,“县主是二品,能当上当然最好。” “便不能,能封乡君也是好的。也已经是从三品,多少女眷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了。” “师太待小姐,可真是没的说,说句僭越的话,便是亲祖母,只怕也不过如此了。” 叶定宜皱眉,“所以我才觉得受之有愧,没那个脸呢。” “师太待我已经够好,直接间接帮我也够多了,哪还能再得陇望蜀。” 白兰道:“可师太也是怜惜小姐,真心替小姐打算。”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小姐也不该一味辜负师太的好意才是。” “就像您一味替我和冬青打算,我们却一再的婉拒,说自己受之有愧。您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 冬青忙附和,“是啊小姐,只要是出自真心的善意,我觉得您偶尔还是该接受的。” “这人情往来不就是这样,您难道待师太就不真心了?” “而且师太的性子您还没看明白吗,越是不争不抢的,她越是喜欢。” “所以您越是不要,她反倒越是要给。您就大大方方受了,往后待她老人家越发真心也就是了。” 叶定宜心里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到底应了,“我知道了。明儿进宫后一定好好表现,总归绝不给师太丢脸。” “至于旁的,若真有,我就大大方方的领受;若没有,也坦然面对就是了。” 能遇上净尘师太这样慈爱真心的长辈,也算是她这辈子的大幸之一了。 的确不能辜负了才是! 次日一早。 叶定宜便按净尘师太的吩咐,悉心妆扮了一般。 然后随她老人家一道,回了京城,再进了宫去。 净尘师太的车辇自有规制,加之护卫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一路上自是畅通无阻,连进了宫门都无人阻拦。 如此进了内宫。 早有崔公公带着一群人,在西华门门内候着了。 瞧得净尘师太的车辇越来越近,崔公公忙满脸堆笑迎了上前,“奴才恭迎师太。” “皇上得知师太愿意回宫出席除夕大宴,龙心大悦。” “本来要亲自来迎接师太的,但又怕师太怪责皇上不听您的话,劳师动众。” “所以才派了奴才来,还请您老人家千万见谅……” 说话间,还忙殷勤的上前,搀扶起圆真师父来。 随即再是叶定宜,“哟,这不是叶小姐吗?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您了,奴才可真是好福气。” 待叶定宜的态度也比那日去永宁侯府宣旨时,越发殷勤了。 倒不想,这叶小姐竟如此得师太欢心! 第278章 宫内众生 叶定宜待崔公公当然只有更客气的,“崔公公言重了,平日里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您。” “我却短时间内就见了两次,该是我的福气才是。” 两人寒暄了两句,便点到为止忙都打住。 一起小心翼翼搀扶起净尘师太下车来。 待少时换了软轿,净尘师太方笑道:“我又不是找不到路,以往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熟得不能再熟了。” “哪还需要皇帝亲自来接,他听话不来就对了,否则我可没好脸色给他。” 又问崔公公大宴什么时候开场。 得知申正时分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就得入席了。 遂吩咐,“直接去勤政殿吧,在偏殿歇会儿也就是了。” “寿宁殿我就不回了,省得弄个劳师动众,人仰马翻的。” 崔公公不敢抗命,忙赔笑应了,“奴才领旨,这便让人禀告皇上去。” 一行人继续前行,走了一刻多钟。 总算抵达了勤政殿。 净尘师太便吩咐崔公公安排人先带叶定宜去偏殿歇息,自己径自去了正殿见皇上。 娘儿俩也有日子没见了,待会儿开宴后也顾不上说体己话儿。 自然要趁现下这个空档,先说说话了。 叶定宜和冬青很快随崔公公到了偏殿。 崔公公又吩咐宫女上了茶点来,才忙自己的去了。 冬青这才小小吁了一口气,“之前就听说过皇宫特别的大,也处处都透着威压,让人气都不敢大口喘了。” “还是没想到,会让人紧张到这个地步。这里面的人一天天可都是怎么过的,一定随时都提着心的吧?” “倒是小姐果然是小姐,竟然一点都不紧张。” 叶定宜也压低声音,“我也紧张的,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 “不过今儿也算是开眼界了,宫里确实跟外面大不一样。” “就算因为过年处处都张灯结彩的,还是让人打心眼儿里的敬畏。” 她上辈子后来其实也进过几次宫赴宴,所以不至于太紧张。 但待会儿就算有师太她老人家擎天护着,她也得加倍小心谨慎,随机应变才是。 叶定宜和冬青默默等了一会儿。 净尘师太让圆真师父等人簇拥着过来了。 见叶定宜茶好歹还抿了两口,点心却是动都没动过。 不由失笑,“怎么着,紧张得手脚都快不知道怎么放了?” “没事儿,有我在呢,只管自在些。” 又道:“待会儿你就跟着我,坐我身后的次席,也好有个照应。” “我也跟皇帝说了,皇帝说只要我高兴就好,所以待会儿你的惊喜应该稳了……” “咝,这都说出来了,还叫惊喜吗?” 圆真师太笑道:“当然叫了。只是早了一点点知道而已,惊喜却仍是实打实的,是吧叶小姐?” “您这是……高兴得傻了不成?师太既愿意给您,您就只管受着,不然按她老人家的性子,可只能给您更多了。” 叶定宜已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您老人家待我的好,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了。” 明明说的是看她自己造化,却直接先替她办好了。 她到底何德何能? 净尘师太摆手,“不知道怎么报答,那就记着往后再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今儿起得早,路上也没睡个什么名堂,我这会儿还真有些累了。” “你给我揉揉太阳穴,我眯一会儿吧。” “皇帝我也让他赶紧眯一会儿,晚上至少也得亥时才能散,难免精神不济。” 叶定宜便忙轻柔的给她老人家揉起太阳穴来。 到得申时。 三品以上有资格列席的文武百官和各家诰命也都陆陆续续进了宫,开始入席了。 之后,王公贵胄和公主郡主们,再是宫里的低阶妃嫔们开始入席。 崔公公是个乖觉的,时不时就会打发人来禀告。 整个勤政殿正殿却是鸦雀无声,那么多人在,竟都没发出多少声音来。 可见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场合该如何加倍的谨慎。 终于崔公公满脸堆笑亲自过来相请了,“皇上即刻就要驾到升座了。” “师太既不肯跟皇上一起入席,那便先过去落座吧?” 净尘师太一笑,“也行,走吧。” 便带上叶定宜,被簇拥着,移步去了正殿。 就见富丽庄严的大殿内,已是人头攒动,整个京城所有最尊贵的人,都基本已经在了。 听得崔公公的唱喝声,“净尘师太驾到——” 所有人不管是消息灵通、早已知道净尘师太回了宫的人,还是不知道的人。 忙都拜了下去,“参见师太,师太万福金安,仙寿永享——” 净尘师太径自到丹陛下自己的位子上坐了,方一笑,“免礼,都坐吧!” 崔公公便忙又是一声唱喝,“免礼,赐座!” 所有人忙都谢了恩,这才起身各自落了座。 便有妃嫔满脸堆笑上前,单独再给净尘师太请安了,“不知道师太您老人家今日竟会回宫。” “要是知道,臣妾早过来请安伺候了。” 打头满身华贵、满头珠翠、美艳不可方物的,正是贵妃。 二皇子妃也跟在贵妃身侧的。 随后,福慧长公主也带着长乐县主请安来了,“师太您老人家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好带了长乐,去接您呀。这么长时间没见,早惦记您得慌了。” “还打算明儿朝拜过皇后娘娘后,下午就去给您拜年呢。” 再是惠妃、淑妃及三皇子妃等人,——皇后还没入席,得跟皇上一块儿。 皇子们也是一起入席,三皇子妃当然不能让其他人专美于前了。 以至一时间,净尘师太四周那叫一个热闹。 叶定宜见师太都忍不住要皱眉了,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再这样“热闹”下去,她少不得要头疼了,难怪只能躲去城外,常伴青灯古佛以图清净了。 自然,众妃嫔和公主、皇子妃们也都看到了净尘师太身后的叶定宜。 不管认不认识她的,心里都很是纳罕。 师太这是玩儿的哪一出呢? 这谁呀,师太怎么这么看重她? 看来绝不能小觑了…… 叶定宜当然能感受到众人投到自己身上的审视目光,甚至能猜到几分她们的想法。 好在她也算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倒是不至于失态,仍不卑不亢站得稳稳的。 终于,外面传来了高唱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第279章 喜封县主 所有人除了净尘师太,便忙都站起来,就地跪了下去。 待余光瞥见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和着大红色朝服的皇后一前一后被簇拥着进殿后。 立时齐声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之后在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后。 丹陛之上响起了一个十分温和雍容的声音,“众爱卿平身!” 所有人又是一阵山呼,“多谢皇上!” 方各自起身,仍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坐回了各自的位子上。 便有礼部的官员上前,三跪九叩后,大声诵读起文武百官给皇上上奏的拜年贺表来。 洋洋洒洒的,一看便知一时间诵读不完。 宝座上的皇上便笑着看向了丹陛左下方的净尘师太。 关切的问她老人家冷不冷,“要不再给姨母添一个脚炉?” “难得您老人家肯回宫一起吃团圆宴,朕心里着实高兴!” 净尘师太笑道:“不用添,我暖和着呢。” “大过年的本就该热热闹闹,瞧得这么多人欢聚一堂,我心里也高兴。” 一旁皇后忙笑着凑趣,“师太难得回来,此番定要多住几日才是。” “也好让皇上和臣妾,还有皇子公主们,都略尽一尽孝心。” 净尘师太笑着摆手,“不了,明儿我就打算回去了。” “我爱清净皇后也知道,等万寿节时,我再回来陪皇帝过寿诞也是一样的。” 皇上点头,“也行。大过年的宫里确实吵,别扰了姨母的清净才是。” “朕回头闲了,也可以去看望姨母。” 皇后便不好再劝,只笑着低声吩咐了自己身后的宫女几句话。 稍后,那宫女便双手捧了脚炉,送到了净尘师太脚下。 皇上见状,看向皇后的眼里就带上了赞许之色,“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不像朕,也就嘴上说说,姨母说了不用,便想不到下一步了。” 皇后忙笑道,“皇上过奖了,都是臣妾应该的。” 一言一笑都十分的雍容大气。 比起贵妃来,虽然确实相貌差了些,浑身那一国之母的气度,却绝不是贵妃能比的。 叶定宜不由暗忖,难怪贵妃母子又有宠,又在他们自己看来是所谓的‘长子’。 依然多年下来都没自皇后母子手里占到便宜去了。 少时,礼部的官员终于诵读完贺表,三跪九叩后,却行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皇上便笑着举起了酒樽,“大过年的,众爱卿都别拘束了。” “共饮此杯后,便开席吧。” 所有人忙都起身举起了酒杯,“恭祝吾皇新春大吉,圣体安康,万寿无疆!” 如此共饮完第一杯酒,总算正式开了席。 宫娥们和太监们也开始鱼贯上齐酒菜来。 皇上便对着净尘师太,举起了第二杯酒,“朕敬姨母一杯,祝姨母在新的一年身体康健,事事遂心。” 皇后见状,待二人饮毕后,也笑着举起酒杯,“臣妾也祝师太万福金安。” “臣妾先干为敬,师太随意即可。” 等净尘师太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后。 她方看向师太身后次席的叶定宜,“这便是浴佛节时在大佛寺,及时为您老人家施救的叶氏女么?” “抬起头来,本宫仔细瞧瞧……嗯,一看便是个沉稳的,也难怪师太喜欢。” “皇上,师太既喜欢此女,她救驾伴驾也确实有功,不如皇上就赏她点儿什么吧?” “臣妾觉着,封个县主就不错,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缓缓点头,“瞧着的确沉稳,倒不想是个胆大心细的。” “当时那情形,朕事后听着都觉得混乱,难为你还敢挺身而出。” “这些日子听说也常去给师太请安、陪伴师太,给师太添了不少乐趣。” “既如此,就封为康宁县主吧!” 净尘师太听得笑起来,“这封号不错,我喜欢。” 又嗔怪叶定宜,“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恩呢,高兴傻了不成?” 叶定宜便忙跪下了,“臣女谢皇上隆恩,谢皇后娘娘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还是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容易。 果然种了善因,迟早总会结出善果来! 皇上见净尘师太高兴,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笑着一挥手,“起来吧。往后可要越发尽心的陪伴服侍师太才是。” 叶定宜忙恭声应了,“臣女谨遵皇上吩咐,往后定会竭诚陪伴服侍师太。” “方能聊表对师太的感激和孝敬之情。” 又叩了个头,方起了身。 殿内其他人表面虽都在吃喝,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丹陛之上及四周。 自然也看到、听到了叶定宜是怎么眨眼之间,便飞上了枝头麻雀变凤凰的。 县主呢,依制得郡王和公主的嫡长女才能封的,可真是太幸运、太好命了! 本来日前永宁侯府先是大火、再是夺爵抄家,便传得沸沸扬扬的。 孟少恒那些丑事,也成了连日京城绝大多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嘲笑鄙夷的。 竟然为个罪臣之女,弄得家破人亡,听说还被那罪臣之女害得……不能人道了。 关键一开始他还拿假的‘不能人道’,欺骗自己的原配发妻。 可见在有些事上,人还是要有基本敬畏之心的。 不能诅咒自己,不然谁敢保证有朝一日,假的就不会变成真的呢? 对叶定宜,人们也是同情居多。 谁知道只是好好嫁个人,竟会被欺骗利用成这样,男人是别人的,连儿子也是别人的。 嫁人都几年了,竟还是个完璧身呢? 弄得就算到头来,终究还是和离了,算是全身而退了。 到底也已是嫁过人的,只怕往后想要再嫁好人家,可就难了。 有同情可惜叶定宜的。 自然,也有不少扁嘴唾弃的,且是男的女的都有。 因为这些人觉得她太狠了些,既是圣旨判的她和离,同时还判了永宁侯府夺爵抄家。 可见定是她想方设法弄来的圣旨。 再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她至于这么狠、这样赶尽杀绝吗? 所以固然罪臣之女不是好东西,孟少恒也是猪油蒙了心。 但她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人,且看会落得什么下场吧! 第280章 太子归来 却不想,净尘师太竟这般看重叶定宜。 前脚永宁侯府才出了事,后脚竟已带着她进宫赴宴。 还眨眼之间,就给她弄了县主的封诰,虽然品秩比之前侯夫人的低,却是实打实属于她自己的封诰。 不用靠着夫荣才能妻贵。 可谓面子里子都齐活儿了。 果然背靠大树就是好乘凉,天生好命也确实羡慕妒忌不来啊! 人们再看向叶定宜的目光,便又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说来,她虽已嫁过人,却都知道她仍是完璧。 那如果自家的子侄能娶到她,便既不用担心面子受损。 还能得到实打实的好处了,——净尘师太这般看重她,岂有不提携她夫君的? 以师太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可就真是找到了通天捷径。 当然,肯定得对康宁县主好,让她心甘情愿替夫君和夫家筹谋才是。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真心本来就要真心换,想要得到也总得先付出…… 当下便已有几家的主母在心里筹谋起来。 尤其看到康宁县主梳的是姑娘家的发式,而非妇人的。 穿戴打扮得也很是鲜亮、喜庆。 心里就自觉更添几分把握了。 可见不论是她自己,还是净尘师太,都是希望她能再嫁个好人家的…… 叶定宜自然不知道众人在想什么,好多人她压根儿不认识。 她今日的穿衣打扮也只是想让师太看了更高兴而已。 毕竟圆真师父可说过,其实师太以往最爱的,便是漂亮衣裳和首饰,便是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也确实顾不上了。 因为很快众妃嫔和皇子公主都相继上前,给皇上皇后和净尘师太敬起酒来。 给师太敬酒后,自然也不看僧面看佛面,少不得冲叶定宜举杯,“往后便是一家人了,可要多走动才是。” “难得有康宁妹妹替我们尽孝于师太膝下,我干了这杯,你随意啊。” “之前在寺里我就与康宁妹妹投缘,倒不想,今儿真成一家人了……” 叶定宜可不敢真拿一群天潢贵胄当‘一家人’。 只得含笑一一应酬,“皇子公主们言重了,我委实当不起。” “我先干为敬了……” “不敢说尽孝于师太膝下,只是师太不嫌我呱噪罢了……” 等终于应酬完一轮。 净尘师太说自己累了,让其他人都别再给自己敬酒了,“我看热闹就是了,再喝可真要醉了。” 总算让叶定宜也跟着有了暂时缓一口气的机会。 圆真师父便忙递了一盏热汤过来,“县主快喝点儿热汤缓一缓吧。” “我看您刚才都没吃什么东西,不赶紧吃点喝点垫一垫,怕待会儿酒劲就要上来了。” 叶定宜胃里的确翻江倒海的。 可宫宴都知道,只是看起来好看,实则吃不到什么东西。 尤其大冬天的,就是热菜送上来,也已经凉了。 幸好净尘师太桌上的都是最好、最软乎暖和的菜色。 叶定宜忙小声谢了圆真师父,便喝起汤来。 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先是有歌舞伎进殿,唱起歌跳起舞来。 随后,再是伶人进殿,表演起各种杂耍来。 殿内众人总算都真正放松了几分,不再随时正襟危坐,提心吊胆。 就有小太监小跑着到得丹陛之下,跪下禀报:“启禀皇上,外面玄苦大师带着太子殿下到了。” “说要当面向皇上和师太拜年!” 这话一出,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 炸得所有人都呆住了。 就连皇上,也是瞬间石化了一般。 整个正殿一时间可谓是鸦雀无声。 片刻,还是净尘师太最先回过神来,“既是玄苦大师亲自驾到,还等什么?” “还不快好生把大师迎进来……太子怎么样了,瞧着可是已经大好了?” “又是过年,又是玄苦大师亲自驾临,又是太子大好了,当真是三喜临门,可喜可贺呀!” 皇上才跟着回过了神来,“对对对,快把大师好生迎进来。” “诚亲王、简亲王,你们两个代朕去迎,快!” 诚亲王和简亲王便忙恭声应“喏”,迎接玄苦大师去了。 其他人也是笑容满面,“倒不想今日竟有幸得见玄苦大师真容,当真是有福了。” “可不是,这样的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太子殿下果真大好了?玄苦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有这样的得道高僧,真是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包括皇后贵妃和一众皇子公主,也都是满脸的喜色。 皇后甚至还能跟皇上道喜,“早起臣妾宫里飞去了一对儿喜鹊,臣妾还在想,当真是过年了,喜鹊都要来沾一沾过年的喜气不成?” “倒不想,竟是来报喜的,还是三喜临门。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 但只要稍一细看,还是能看出一群人眼里掩不住的阴霾和隐忍。 无声诉说着他们此刻的心情,可跟表现出来的大不相同。 叶定宜当然也是满心的惊喜。 太子殿下既平安归来了,岂不是意味着,沐沣也回来了,她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倒不想,这个‘快则’还真让他们做到了,她本来都不敢抱这样的希望。 已经做好万寿节才能相见,而且如今都不敢抱太大希望,以免届时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准备了。 结果忽然天降了这么大个惊喜! 不过叶定宜也知道,眼下殿内所有人都是心思眨眼间已转了八百个弯。 真正高兴太子平安归来了的人,只怕也是少得可怜。 所以心里再惊喜,也硬是给压下了,半点都没表现出来。 很快,随着殿外太监的高唱,“玄苦大师到——,太子殿下到——” 诚亲王和简亲王一左一右,簇拥着玄苦大师和太子,一起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大殿中。 人们立刻都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既想亲眼一睹当世高僧仙风道骨的风采。 也是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太子殿下到底长什么样,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已经大好了。 说来,太子殿下打小儿便病弱,见过他的人还真没几个。 也不知道太子长什么样儿,像不像皇上。 除了相貌,气度和文治武功比之其他皇子,又如何? 总归今儿入宫赴宴这一趟,真是来得千值万值! 第281章 当得起一国储君 骗子! 玄苦大师和太子很快走到了丹陛之下。 随后,玄苦大师便双手合十,“贫僧见过皇上,给皇上拜年了!” 太子则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新春大吉,圣体安康,万寿无疆。” “儿臣不孝,多年来让父皇担心,也让父皇操心了!” 方才太子随玄苦大师从殿外一路走来,已足够人们都看清楚他的长相了。 见他昂藏挺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五官虽与皇上看不出明显的共同出,脸部轮廓却与皇上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体型虽略显瘦削,却又不会给人以病弱之感。 神色看上去也十分的温和谦逊,还一身的布衣,浑身掩盖不住的风尘仆仆。 可他整个人的气度风采,竟奇异般的一点没输给皇子席上锦衣华服的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等人。 以致所有人心里对他的第一印象,都很是不错。 也基本都愿意承认,眼前的人旁的不说,单从外表气度上看,是当得起一国储君的! 皇上当然也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长子到底长什么样。 平心而论,若非这样的场合,若非玄苦大师也在一旁佐证。 皇上还真没法儿将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青年。 与自己那个常年病弱,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其实都不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的儿子联系到一起。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一看就跟自己长得极像。 让皇上难免想到了他刚出生时,自己是何等的高兴。 当初又是何等的疼爱他,连批阅奏章,都要抱在自己腿上…… 所以皇上到底还是由衷的笑了,“我儿平身。” “倒不想,玄苦大师这般妙手回春,真让你好了起来,朕着实高兴。” “也着实感谢大师,有您这样的高僧保驾护航,朕和江山社稷还有何愁?” “快给大师赐座,上素席来。太子的席位也设在大师旁边,离朕近一些。” 玄苦大师仍然瘦削,却不减仙风道骨,“贫僧可当不起‘妙手回春’四个字。” “贫僧不过是顺天意而为之罢了。” “太子殿下既已送回,之前答应皇上的还您‘一个健康的儿子,还天下一个健康的储君’既已做到。” “贫僧也要继续云游四海了,就不扰皇上和大家的雅兴,先告辞了。” 说完又是一记双手合十,再是转身就走。 很快便出了大殿,再在人们的目送下,直接飘起来,很快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妥妥的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衣去。 自皇上以下,众人便越发敬佩玄苦大师的高风亮节,深觉就得这样的高僧才能真正得道。 也把对太子不过短短几个月,便已恢复了健康,那怎么会一病就十几年,难不成另有蹊跷的多少都有几分的怀疑。 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玄苦大师亲自出手,当然什么不可能都能变成可能了。 何况大师不是说了吗,他都是‘顺应天意’。 可见有些人有些事,没准儿真是冥冥中就已安排好的,只不过他老人家提前窥知到了天意而已。 当然,还是有人不信的。 譬如皇后母子贵妃母子之流,什么天意不天意的,他们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个病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月就痊愈了?再把来回路上的时间一扣除,真正治病养病的时间就更短了。 却硬是做到了。 当宫里那么多太医,那么多最好的药材补品,都是摆设不成?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所谓的病人根本就是装的,他根本就没病。 或者病得没那么重,但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糊弄所有人。 他便可以韬光养晦,暗地里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至于玄苦大师,再是得道高僧,也先是人而非神。 是人便会有弱点,便有会软肋,没准儿,玄苦大师也被收买了,或者被威逼了呢? 总之这事儿绝不会就此完了,也休想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后,不付出代价! 皇上目送玄苦大师走远后,便重新看向了太子,“你一路奔波辛苦了。” “索性先去偏殿梳洗更衣后,再过来用膳吧!” 太子却是一笑,“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不敢当这‘辛苦’二字。” “儿臣为父皇准备了新春贺礼,还请父皇先过目。” 说完,向外一扬声,“把孤为父皇准备的贺礼敬献上来!” 便有两名同样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抬了个被黑布笼罩着的笼子走进来。 待小心翼翼放下笼子,给皇上行过三跪九叩大礼后。 二人方揭开了笼子外面的黑布。 人们也终于得以看清楚笼子里装了什么——竟是两只鹰隼。 更难得的是,两只鹰隼还一黑一白,虽被关在笼子里,却依然高昂着头,双眼犀利无比,好不威风凛凛。 有懂行的臣工便先叫起来,“是苍鸟,也叫海东青!” “这可是真正的神鸟,一万只鹰隼里也未必出得了一只,这还是两只!” “应该还是一雄一雌吧?可真是天降祥瑞,大吉之兆啊!” 这话一出,皇上越发高兴了,“太子打哪里得来的这对儿苍鸟?” “朕很喜欢,你有心了!” 太子笑道:“儿臣这些年让父皇操碎了心,好不容易得玄苦大师救治,终于大好了。” “便想着,一定要为父皇准备一份贺礼,聊表寸心才是。” “正好儿臣返京途中,机缘巧合遇上了这对苍鸟,想着乃祥瑞之兆。所以设法诱捕了,打算敬献给父皇。” “父皇虽富有四海,到底也是儿臣一番心意。幸好父皇喜欢,儿臣总算能安心了。” 皇上笑着点头,“赶路途中还能想到朕,确实有心了。” “坐吧,等用完了膳再去梳洗更衣,也是一样。” 太子便恭声应“是”,坐到了宫女太监们赶紧设好、就在皇上旁边的席位上。 众臣工见状,则纷纷恭贺起皇上,“皇上不愧得道明君,方能得此祥瑞,实乃江山社稷之福。” 夸赞起太子来,“太子殿下果然孝心可嘉……” 场面一时间十分的热闹。 等随后太子给皇上和净尘师太敬了酒,二皇子三皇子等人也上前拜见起皇兄、给太子敬起酒来。 丹陛四周就更热闹了。 净尘师太喝过太子敬的酒后,虽没再说话。 却一直都笑眯眯的看着太子,对这个孙子的失而复得、平安归来显然是由衷的高兴。 也难怪她老人家高兴,说来皇上那么多儿女,还真只有太子小时候,才是她经常见、经常抱的。 虽然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很多年。 但那些美好的回忆,却始终是客观存在的,如今再想起来,当然心情也是不一样。 再者,太子既大好了,便是大道正统。 若他再是个可造之材,朝堂明里暗里是不是都能安稳许多,皇帝也能少好多烦恼了? 所以净尘师太这会儿看太子,是真怎么看怎么顺眼。 连带圆真师父也是笑容满面,觉得这趟回宫虽然还是吵到了自家师太,让自家师太受累了。 但总算也值了…… 余光忽见叶定宜满脸通红,紧紧抿着嘴唇,胸膛还一起一伏的,明显不对劲儿。 圆真师父忙凑上前低声关切道:“县主怎么了,脸红成这样,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还是累着了……您别急,我这就带您出去先透口气啊……” 一边说,一边还伸手探上了叶定宜的额头。 总算让叶定宜在忽如其来的冰凉触感中,大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 忙强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儿,就是酒意有点上头了……倒不想这酒后劲这么足,明明喝着跟果酒差不多。” “多谢圆真师父关心,我缓一缓就好了,您还是继续照顾师太吧。” 圆真师父见她精神确实还好。 这才眉头稍展,“那县主先缓一缓,若实在撑不住了,可一定要告诉我。” 叶定宜笑着应了,“我真没事儿,您放心吧。” “好歹我也算个大夫不是,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待圆真师父转身继续侍立在净尘师太身侧后。 她方不着痕迹的吐了一口长气。 却仍无法浇灭自己心里此刻的熊熊大火半分。 怎么会有这样的骗子? 说什么他叫沐沣,只是替太子殿下办事的人。 说什么他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是陪太子殿下一起离京。 还说了那么多别的话,尤其还重点说了对她不会有‘任何的隐瞒’,让她可以完全放心的相信他。 结果,就是这样让她相信的。 结果他就是太子慕容天佑,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不对,何止他骗她。 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帮他一起骗她,慕容翀、高凌、赵良……冬青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还有常大夫,他也一定知道,所以他也一直在帮大骗子骗她! 他们都骗了她! 枉她刚才还惊喜激动成那样,甚至都已经在心里盘算好,明儿见他时,她要怎么穿戴怎么打扮。 又要怎么给他补身体,怎么让他好好受用几日了,毕竟这般辛苦,他肯定瘦了。 没准儿还又添了新伤,看她怎么跟他算账…… 却不想,她从头到尾都是个大傻子! 后边儿的时间里,叶定宜便一直都是魂不守舍。 还得克制着,不能露出任何的异样来。 万幸没有不散的宴席,到得亥时,随着皇上先奉着净尘师太回了勤政殿的后殿。 整场大宴总算宣告了结束。 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也都鱼贯退起场来。 叶定宜方得以在崔公公的安排下,出了宫,坐上了回梳子胡同的马车。 冬青等马车一启动,便忙低声又急又快的解释起来,“小姐……县主……我真的不知道……” “您相信我,我也是刚才才知道,原来爷就是、就是……我知道的一点不比您早。” “我当时也大吃一惊,吓得都差点儿尖叫了,因为真的做梦都想不到……” “您千万别生气,千万别、别不要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也压根儿没往那上头想过……” 叶定宜见冬青说到最后,都急得快哭了。 轻嗤一声,“是啊,压根儿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又怎么能怪得你?” “诚心隐瞒的话,我们这些局外人也确实绝不可能知道,除非他们自己想曝光了。” “不然我们便只能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都当傻子,被耍得团团转!” 冬青苦着脸,“小姐,我知道您生气,但、但……” “我也不敢再多说,但您能不能、能不能怪了爷,就别怪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高爷赵爷那才是爷心腹中的心腹,我就是个小小的武婢,还没资格知道那么多……” 她刚才乍见太子殿下的脸竟是那般的熟悉。 声音也是那般的熟悉,整个人都哪哪儿熟悉完了时。 都还不敢相信已经摆在眼前的事实。 都还以为是弄错了,只是两个人长得相似而已。 还是随后又见到了抬苍鸟进来的高凌和赵良,冬青方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一个长得像也就算了,哪有三个都长得像的? 再巧合也巧合不到这个地步去,连傻子都不会信好吗! 之后冬青就更不敢去看叶定宜的脸了。 当然,她也不敢多看沐沣——慕容天佑,以免露出破绽。 就像慕容天佑就算再想念叶定宜,也必须死死克制自己,不朝她所在的方向在,仍得含笑若无其事的与众人应酬一般。 叶定宜差点儿就让冬青的话给气笑了。 什么叫‘能不能怪了爷,就别怪我了’,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呢? 不过也可见冬青心里还是省得现在她跟谁才是真正一伙儿的,她也确实事先不知道…… 叶定宜就吐了一口气,“你别急,我没怪你。” “虽然我很生气,但也不至于气昏了头,分不清主次好歹了。” “我就是、就是……算了,不说了,先回家。只怕都已经睡了,忽然听到我们叫门,没准儿还会吓一跳。” 冬青干笑,“应该不至于,今儿可是三十,都得守岁呢……” “等听到您封了县主,也一定都会很高兴的。” “那您回头……会见爷,会原谅爷吗?爷刚回来,明儿又是正旦。” “还不知道得多忙,明里暗里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您真的,忍心吗?” “要不,还是过了这一阵,再与爷算总账?他这会儿心里必定不安着呢……” 第282章 大结局(上) 叶定宜火气又来了,“怎么着,你打算传消息给他,我没生气,会原谅他。” “他可以安心先攘外,然后再来慢慢安内?” “我刚才还想着,好歹你心里还省得如今你到底跟谁才是一伙儿的,还多少有点欣慰。” “敢情我欣慰早了!” 冬青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小姐,我、我……” “我就是怕您会气坏了身子,也怕……影响大局,毕竟走到今天都不容易……” “你既不爱听,那我再不说了便是。” 叶定宜沉声,“再不说了最好,我累了,想眯一会儿。” “最后再说一遍,反正不许传信给他和他身边任何人,也不许跟他们有任何消息往来。” “我也不会见他们任何人,打今儿起都不会再见,不管谁来,你都给我拦好了!”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冬青透过车窗外时不时透进来的焰火的微光,见她明显已不想再说,只想要安静。 忙小声应了“是”,再小心翼翼,让她靠到了自己肩膀上。 主仆俩很快被送到了梳子胡同的家中。 周大叔一家和管伯管婶并青书绿枝的确正守岁。 还在院子里放了好些焰火。 忽见叶定宜和冬青回来,都是先喜后惊,生怕是出什么事儿了。 等听到冬青说她们才陪净尘师太进宫赴了宴,叶定宜还封了康宁县主。 大家伙儿才重新欢天喜地起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可不是,往后咱们便不能叫小姐,得叫县主了,也再不怕会有人欺负了。” “恭喜县主,贺喜县主……” 叶定宜见大家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大过年的,也不忍扫大家的兴。 遂强笑道:“的确是难得的喜事,该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就每人发一月的月钱吧,等明儿把白兰接回来后,让她给你们兑现啊。”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们继续乐呵吧。我先回房歇着了。” 说完便径自去了后面自己的正房。 余下众人看她好像不是很高兴,忙都看向了冬青。 冬青只得干笑,“宫里规矩大,气儿都不敢大口出,县主的确是累了。” “青书绿枝,你们准备些热水,再看有没有什么热的喝的。” “让县主梳洗了,喝得浑身暖暖的,好好睡一觉吧。” 青书绿枝便忙准备去了,冬青则忙也去了正房。 一刻钟后。 叶定宜浑身松快多了的躺到了床上。 只是身上虽松快了,心里却仍火烧火燎一般。 怎么都没法平息那种被最爱、最信任之人欺骗蒙蔽了的恼怒与痛苦。 尤其那个人可不止欺骗了她一日两日,而是打一开始就在欺骗她。 哪怕一开始他不敢把什么都告诉她,以免引来大祸,后来彼此心心相印了,仍有无数的机会告诉她。 却仍把她瞒得死死的,实在太可恶了,她绝不会原谅他的! 念头闪过,叶定宜又想到了当时在勤政殿忽然瞧得某人顶着那张她分明熟的不能再熟的脸。 用她同样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 以另一个她从来不知道、甚至压根儿想不到的身份。 说着她一点不熟悉的话时。 她那一刻的如遭雷击……还好意思看她,是想看到她是多么的惊喜吗? 可惜没有惊喜,只有愤怒! 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叶定宜仍睡不着。 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冬青压低的声音,“县主,爷来了……” 叶定宜立刻没好气,“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说了不会再见他们任何人,便绝不会再见,让他立刻走。” “我这小破庙可不敢污了尊贵大菩萨的贵脚!” 冬青还待再说,“可是……” 外面已又响起另一记熟悉的低沉声音,“阿圆,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所以特意来向你赔不是的。” “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你,是有原因的。你让我进去,我当面向你解释好不好?” “等解释完了,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我都绝无半句怨言!” 叶定宜仍是没好气,“冬青,我既使不动你,你便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你一身的本事,我这小破地方也的确委屈你了!” 冬青在外面闻言,都快哭了。 不是她不听县主的话,是爷一眼瞪过来,她就被压得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好吗? 以往就感受过爷的威压多迫人了,现在还知道了爷竟是当朝太子,心里就更敬畏了…… 慕容天佑见冬青不敢再说,以眼神示意她退下后。 方柔声继续,“阿圆,我真不是有意欺瞒你的。我都知道你最恨的便是欺骗了,怎么可能还故意欺骗你?” “我之前确实是有顾虑……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我真的想你都快想疯了。” “晚上在大殿时,要不是众目睽睽,我都恨不得立刻拥你入怀,再也不放开了。” 说完见屋里什么反应都没了。 知道叶定宜还在生气,小声又补充,“我是赶着过来的,五更便得陪皇上一起去太庙祭天。” “这会儿明里暗里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盯着我宫里的居所。” “所以我真的不能逗留太久,好阿圆,你就让我进去,好好看你一眼好吗?” “真的,我只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走……等回头你气稍微消了,我再来向你负荆请罪,好不好?” 叶定宜在屋里仍是充耳不闻。 以为他这么说,她就会见他了? 哼,把她这里当什么地方,把她当什么人了? 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去。 她则过她的独木桥,过完元宵节便离开京城,从此天高任鸟飞,游遍天下所有的名山大川去。 届时不知道多逍遥自在,才不要再为一个骗子而伤神!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终于没动静了。 叶定宜不由暗忖,这是见怎么说她都油盐不进,终于走了? 哼,就这点耐心,还想求得她的原谅,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不过,他刚回来,又是以那样突然高调的方式,可不得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盯着他吗? 尤其皇后母子和贵妃母子,当时可再怎么遮掩,都只差恨不得吃人了。 真要是抓到了他的破绽,必定是不死不休的。 而且他还要跟皇上一起去太庙祭天,这可是他第一次以储君的身份,公然亮相这样的大场合。 自然是不能有任何闪失和疏漏的。 这还是明面上的,私下里的话,只怕连皇上也在盯着他吧? 毕竟玄苦大师再德高望重,有些细节其实也是经不起推敲的,帝王又本来都多疑…… 就像冬青说的,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尤其,还关系到那么多人的生死。 但她还是绝不会原谅的,绝不会…… 叶定宜蒙着被子想到这里,终于喘不过气来了。 于是负气一般,猛地把被子被推开了,“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给我出去,立刻马上,我不想见到你!” 却是慕容天佑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站到了她的床边。 问题她早想过他今晚就算时间紧,多半还是会来一趟。 所以提前就把门窗都已锁死了,除非她主动开门,否则谁也进不来。 结果好么,原来只防得住君子! 慕容天佑见她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忙赔笑小声,“我那个、我在外面偷偷拔下了你的门闩……” “好阿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真的想你快想疯了。” “我也不敢奢望你一下就能原谅你,那你打我吧、骂我吧。” “只要能让你出气,被给自己的身体气坏了,我怎么着都可以的……” 叶定宜冷笑,“真的我怎么着都可以?那我就想你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你倒是走啊,我实在不想再看见骗子,更不想再跟骗子说哪怕一个字!” 慕容天佑尴尬,“那个,除了这个……好阿圆,我真不是有心欺骗你的。” “我真的好多次,都想对你和盘托出,一五一十什么都告诉你了……” 叶定宜恨声打断他,“可你不是没说吗?不是有心欺骗,也已经欺骗我了,还想怎么着?” “难道还想我夸你欺骗得好,欺骗得妙?都是我自己有眼无珠,都是我自己太蠢。” “所以才会被你骗得团团转?真的不要欺人太甚了,太子殿下!” 说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落泪哽咽了。 忙抬手狠狠给擦了去。 她才不要在骗子面前哭呢,她这些日子的朝思暮想,也都当喂狗了! 慕容天佑见叶定宜哭了,越发心疼愧疚了,“对不起阿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并不是防你,才不告诉你的。若真防你,也不会九成都告诉了你,只剩最后那一成了。” “我是怕我这一去,可能再也、再也……一路上太多人追杀了,就算之后都给甩掉了,还是不敢说就彻底安全了。” “那我要是再也回不来,你往后可怎么办?” 顿了一下,“如果我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也许你很快,就能……都忘了,重新开始呢?” “我也怕告诉了你,你会日夜提心吊胆,还会把你能给的一切都给我带走。” “那你就得越发艰难,越发危险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当时离开确实紧急,我也没时间跟你细说,先求得你的原谅……但我的确错了,还错大发了。” “你只要不赶我走,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好吗?” 叶定宜见慕容天佑说着,还想伸手给自己擦泪。 赌气一偏头,就给躲开了。 不过,她还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一路上都有人追杀你们,是皇后母子和贵妃母子的人吗?” “看来他们果然一直都在怀疑,从没放松过警惕。” “那你岂不是,又受了很多伤……不是,我是问玄苦大师岂不是也受了连累?” 慕容天佑见叶定宜还是关心自己的,心里一喜。 忙点头,“的确又添了不少伤,不过都是皮外伤,早没事儿了。” “玄苦大师也确实跟着受了连累,好在都给结果了,所以他们仍只能怀疑,没有实据。” “但就算没有怀疑,他们照样不会放过我。尤其我还‘痊愈’归来了,他们就更得置我于死地了。” “后面要打的,便真正都是硬仗,一时一刻的松懈,都不敢再有了!” 叶定宜抿唇,“确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是他们多年来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不管怀不怀疑,都必定要除之而后快的。” “那你这会儿还来干什么,生怕他们抓不到你的把柄,生怕他们找不到机会呢!” 慕容天佑摸了摸鼻子,“我媳妇儿都快要飞了,我哪还顾得上其他?” “再多眼睛盯着我,形势再紧张,我也得先哄好了我媳妇儿,这才是我当前一等一的大事。” “天王老子来了,都得靠后。” 说着,小心翼翼坐到叶定宜身边,“那个……现在我可以抱一抱阿圆你了吗?” “我真的想你快想疯了……当时你还不肯看我,还躲着我……现在让我好好抱一抱你,再好好看一看你,好吗?” 叶定宜却仍是没好气,“你别得寸进尺,以为你说得这么可怜,我就会原谅你了。” “不可能的事,我不吃你这一套!” 慕容天佑继续赔笑,“我不是说得可怜,是真可怜呀……” “你不知道我打小儿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都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当面叫我‘婢生子’都已经是最轻的了。” “私下里,我连吃饭睡觉,都得随时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就这样小心的防备,还是三天两头不是中毒,就是让人给推进水里,推进枯井里……” 叶定宜听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可其中的每一次凶险与无助绝望,却傻子都想得到。 终于狠心不下去了,“皇上竟也不管吗?再怎么着,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怎么能狠心到这个地步,以为你就愿意做他的儿子不成?” “你也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不过是造化弄人好吗!” 第283章 大结局(中) 慕容天佑轻嗤,“亲生骨肉又如何,他亲生骨肉多了去了。” “一个血统最卑微、看见他就会让他想起自己屈辱过往的儿子,当然什么都不是了。” “我母亲是个奴婢,因为看起来好生养,得了他的宠幸后,果真有了我……可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个奴婢的事实。” 说着又是一记嗤笑,“所以都叫我‘婢生子’呢。” “那后面既然有了血统高贵的儿子,当然恨不得污点赶紧消失,巴不得所有人都忘记这个污点了!” “何况还想怎么着,是哪次没给我请太医了,还是没打杀奴才给我公道呢?” “就更不必说,一直都让我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了。” 慕容天佑说到后面,语气仍是轻描淡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叶定宜心里就更难受了。 等后来长大些了还好,一开始年纪小身体弱,还无依无靠时,他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就算早就知道他不容易了,还是没想到,仍然超过了自己以为的。 相较之下,她打小儿受的那些委屈,那些在后娘手下讨生活的不容易,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等慕容天佑觑着她的脸色,可怜巴巴的说,“好阿圆,现在可以抱一抱了吗?” “我真的特别的累,身心俱疲那种……也只有靠抱一抱你,才能恢复力量和精神了。” 叶定宜便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算了,就当可怜他了…… 慕容天佑如蒙大赦,立刻将她抱了个满怀,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那种。 又在她发间深深呼吸了一口,方满足的低叹,“好阿圆,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叶定宜嘴上仍傲娇着,“谁跟你以后了?我反正不会跟一个骗子以后的。” “我也知道你有故意卖惨的成分,还把我当傻子耍是吧!” 慕容天佑忙摇头,“没有的事,真没有。我就是想把有关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我好不容易撑到五六岁上,便知道想要活下去,只能韬光养晦。只能让所有人都忘记我的存在,都不再拿我当一回事儿。” “所以我就开始装病,开始自己伤害自己。” “次数多了,没想到他们果真不再轻举妄动。应该是想着,既然我如此体弱多病,那不用他们再动手,没准儿我就先死了?” 不等叶定宜说话,他又继续,“之后,我机缘巧合,遇上了义父。” “正好那时候,他亲生的儿子因病没了,看我可怜,他便开始扶持我,教导我。” “他很严格,让我每天五更必须起床,先练两个时辰的武,再念两个时辰的书,然后再接着练武。稍有不妥,便会饿肚子挨骂挨打。” “晚上还要泡各种药浴,与各种蛇鼠虫蚁为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长久的活下去。” “谁让我不是普通的庶长子,而偏做了太子呢?那除了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叶定宜眼泪已再次要忍不住。 怎么就能有人苦到这个地步,他那浑身的伤,除了来自敌人的。 只怕,也有不少是来自自己人的不得已为之吧? 她终于轻轻回抱住了慕容天佑,“都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他们也一定会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所有人!” 慕容天佑反倒笑起来,“那时候的确苦,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之后去了锦衣卫,从最底层做起,也是九死一生,好多次都觉得实在熬不下去了,要完了。” “但现在想来,若不是先吃了这些苦,若不是一路熬了过来,也就没有今日了。” 说着摇头又点头,“没有如今体魄强健的我,没有读书明理的我。” “也没有,终于遇上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心爱之人的我了。” “所以,我其实还挺感谢那些苦难的。因为都是我遇上你的铺垫,都是我走向你的必经之路。” “那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叶定宜这下彻底恼不下去了,低哼道:“这么会甜言蜜语,难怪敢肆无忌惮的欺骗我。” “因为知道你有把握把我哄好,因为知道你的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是个女人都抵挡不了是吧?” “真是有够阴险狡诈的!” 慕容天佑忙道:“不是的阿圆,我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我由衷的心声。” “也没有‘是个女人’,我这辈子都只会有你。” “这不但是我对你的承诺,是我叩开你心扉的敲门砖。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对自己的奖赏。” “我苦了这么多年,难道不该有一个最好的人、也是我爱的人爱我吗?” “但真心还需真心换,我想要得到,肯定就要先付出。所以,我先选择此生惟你,自然,你便也会此生惟我了。” “怎么算来,我都是赚的,那我何乐不为……咝……” 话没说完,胸口忽然一痛。 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叶定宜在咬他。 慕容天佑立刻笑了。 看来这是终于气消,终于原谅他了! 果然叶定宜又发狠咬了他片刻,终于松开后。 眉眼间便已彻底柔和了下来,“行吧,你的甜言蜜语我收下了。” “谁让我嘴上说不吃这一套,实则心里恰恰很吃这一套呢?”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一定让你后悔,说到做到!” “哼,自己都说知道我最恨的便是欺骗,结果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不能做偏做什么是吧?” 慕容天佑讪笑,“真不是故意的……好几次都想说,只是犹豫了……” “而且我本来是打算,万寿节再回来的。到时候我提前几日回来,先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的怒气,想来多少总能稍减了,毕竟主动告知和被动知晓,还是不一样的。” “但我实在太想你了,所以就求了玄苦大师,提前赶了回来。” 顿了顿,“也是怪九哥,事先竟没告诉我你也会进宫去赴宴。” “我当时比你还惊讶,还不能表现出来……回头我再跟他算账,办的什么事儿!” 叶定宜听得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提前告诉,就不是欺骗了?性质仍是一样的好吗?” “再说关人九爷什么事儿,他事先也不知道我会进宫去赴宴啊,我都是临时才知道净尘师太要带我进宫的。” “你别明明是自己的原因,非要拉无辜的人下水啊!” 慕容天佑再次讪笑,“我知道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但我当初其实暗示过的。” “我不是说过,我父亲妻妾儿女众多,我是庶长子,人人都容不下去我么?” “这你猜不到就算了,之后我跟你说了我是替太子做事的,谁知道你竟还是没猜到。” “所以,也不能全算我的原因吧……不是,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越说越小声,直至彻底没有了。 叶定宜这才似笑非笑哼了一声,“算某人识相。” “再说是我的原因么,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乱猜?” “都知道太子殿下打小儿体弱,随时都可能……的,谁无缘无故又能把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联系到一起?” “结果还倒打一耙上了!” 不过确实是她迟钝了。 不说猜到,怎么能连往那个方向想一想,都没有过呢? 最多也就想过他也是宗室子弟,跟慕容翀一样。 可能让慕容翀都礼让的人,能是什么等闲之辈不成…… 慕容天佑忙笑,“我哪敢,早就说了我天生是个惧内的。” “尤其现在我媳妇儿还封了县主,炙手可热,我就更不敢了。” “所以,现在能……亲一口了么?我都想好久,忍好久了,真的要忍不住了……” 叶定宜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话题会跳跃到这个地步。 明明上一刻还在说正事,下一瞬已……不正经起来。 立刻红了脸要推开他,“呸,你还真是随时随地不忘占便宜是吧?” “还不走呢,我要睡了,你也得回去休息准备了。” “连冬青都知道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的,可不能功亏一篑!” 慕容天佑自然不肯松开她了,“我可不是占便宜,我是情不自禁。” “我也有分寸,不会误了正事的……好阿圆、乖乖,就让我亲一口吧?” “真的做梦都在想……” 尤其他略一低头,就能看到她交领中衣领口露出的细白精致的脖子和锁骨。 还能感受到她……咳,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胸脯。 就这样他还能死死压下心里的邪念,以免吓到她,而只是先亲一口。 他都佩服自己果然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好吗! 叶定宜脸红得越发要烧起来了,“情不自禁你个头啊,明明就是色迷心窍,明明就是……唔……” 可惜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口了,直接被堵了回去…… 半晌之后。 慕容天佑终于松开叶定宜,有些狼狈的退到了床尾去。 却在见到叶定宜还泛着水光的红唇,迷离的眼神后。 忍不住又凑上前啜了一口,才忙去了桌前倒水喝。 叶定宜见他大口大口的喝水,也终于醒过了神来,“咳……现在可以走了吧?” “只怕已经快交四更了,你再不回去,可真来不及了。” “你也替你跟前儿的人考虑一下,替大局考虑一下才是!” “反正我又不会跑……” 慕容天佑接连喝了两杯水,又深呼吸了几口。 方觉得平复了些,“我的确得走了。那阿圆,我明晚再来看你啊,你好好休息。” 说完,深深看了叶定宜一眼,才转身大步往外走了去。 反正她自己说的她不会跑。 她也很快就会全然是他的了,到时候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余下叶定宜捧着自己发烫的两颊,半晌方无声笑起来。 她爱的人终于平安回来了,他们之间也再无秘密,越发心心相印了,真好! 次日是大年初一。 不过一夜之间,太子殿下昨儿痊愈归来。 还献了一对儿苍鸟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悦的消息,便已传遍了整个京城。 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见了面第一句都先不是拜年。 而变成了,“您听说了吗,太子殿下……” 就连周大叔管伯管婶几个也听说了。 周妈妈和管婶给叶定宜拜年时,还兴头的问她昨晚可看见太子了,“太子殿下一定长得跟天人下凡似的吧?” “县主岂不是还见到玄苦大师了?当真是好福气。” “不好福气怎么能一下就封县主了呢……” 叶定宜现在还不好告诉他们沐沣就是太子,他们其实早就见过太子了。 便只笑道:“当时我一直挺紧张,怕出岔子,头都不怎么敢抬。” “何况还是离了一段距离的,哪能看得多清楚?也就只看到了一个大概的轮廓,远远听见了声音。” “好了,都乐呵你们的去吧,不是说今儿有庙会,晚上还有灯会?” “我跟前儿有冬青服侍就行了,你们都热闹你们的去。” 又吩咐周大叔,“不过还是得跑一趟城外,把白兰接回来。” “省得她一个人在宝华寺里冷冷清清的,我昨晚听圆真师父的口气,皇上怎么着也要留师太在宫里多待几日的。” “且等师太忙完了,我再去当面叩谢她老人家大恩吧!” 众人便都笑着应了,各自忙活取乐去了。 下午。 如梦和石青云得知叶定宜回来了,也过来拜年。 听得叶定宜昨晚竟进宫去赴宴了,还封了康宁县主。 先是由衷的替她高兴,“倒不想还能有这样天大的好事,县主这下当真是苦尽甘来了。” “可见上天还是有眼的,好人终究都会有好报。” “这下好了,县主余生都不愁了……” 然后,如梦也问起有关太子的事来,“那县主见到太子殿下长什么样了吗?” “跟其他皇子比起来怎么样?玄苦大师果然不愧得道高僧,这都能妙手回春。” “什么时候,我有幸见玄苦大师一面,可就太好了!” 叶定宜轻笑,“看来果然到处都传遍了。” “可惜我没看太清楚,其他皇子也不敢多看。” “但一切都有可能,说不准哪天你们就能见到太子殿下,也能见到玄苦大师了呢?” “总归时刻抱着美好的愿望吧。” 叶定宜笑道:“石大哥倒是知道得多。” “这不是我昨晚才忽然进封么,内务府宗人府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所以这次便免了,等下次年节时,应该就要进宫去,往后年节应该也都少不了。” “说实话,我还真有些不想去,怕麻烦,但……” 但慕容天佑都已高调站到了人前,往后还不知道得面对怎样的明刀暗箭,腥风血雨。 她既早就认定了他,当然无论如何,都会坚定的与他站在一起,替他分担了! 第284章 大结局(下) 如梦和石青云吃了晚饭,才告辞回去了。 白兰也接回来了。 一回来便兴冲冲的想问叶定宜昨晚在宫中的见识。 又满口感激净尘师太,“下次见了她老人家,我一定要给她好生磕几个响头才是。” “这下我看谁还敢说县主您半句不好!” 叶定宜却惦记着慕容天佑说了今晚还要来看她的。 哪来的闲心与白兰多说? 索性让冬青带她下去慢慢儿说,“你有什么都问冬青吧,她昨晚全程都在。” “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儿。” 待二人出去了,又走到镜台前,仔细看过自己的衣着妆容都没问题后。 方耐心等待起慕容天佑来。 幸好慕容天佑也没让她多等,不多一会儿就来了。 却站在门口,定定看着她,半晌都没进屋。 双眸则是灿若星辰,明亮得能将人灼化,偏嘴角的笑又温柔得春水一般,能将人溺毙其中…… 叶定宜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水深火热。 以至脸也更红,心跳也越发失控了。 嗔道:“傻站着干什么,到底还进不进来?” “不进来我可关门了啊,屋里热气都快被吹完了。” 慕容天佑这才傻笑着进了屋,“我这不是太高兴了么?” “忙了一天,回家就见有明亮的灯、心爱的人等着自己,真的什么疲惫都尽消了。” “难怪男人都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呢,我算是体会到了!” 说着,还伸手抓过叶定宜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神色间就越发的满足了,“这日子,当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想换了!” 叶定宜让他说得心里也软软的。 娇嗔道:“你回哪门子的家了,这可不是你家,你家在宫里呢。” “我也还不是……咳,不是你老婆,孩子就更是没影儿了。” “一天天想得还挺美!” 慕容天佑嘿嘿笑,“有阿圆你在的地方,那不就是我的家?” “老婆孩子也是迟早的事儿,好不容易才哄到手的媳妇儿,我还能让你跑了?” 叶定宜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也再忍不住笑起来,“真是够傻的,傻得我都不忍心跟你算骗我的账了。” “……当然还要算了,你以为就这样完了?想得美。” “可不是你一个人骗我,是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帮着你一起骗我,包括师父。” “哼,看我回头不拔他的胡子!” 慕容天佑笑容就尴尬起来,“那好阿圆你要怎样才肯不计前嫌?” “我以身相许,拿整个后半辈子来赎罪,还不行吗?” “那我可就只能……咳,只能亲到你原谅我为止了……” 叶定宜忙避开,“你这是既要吃还要拿是吧……唔……” 两人腻歪了一回。 直到慕容天佑气喘吁吁,叶定宜也是面红耳赤了。 才终于分开。 由叶定宜先说起正事来,“那个……你今儿跟随皇上祭天,一切都还顺利吧?” “我下午让冬青出去闲逛了一圈,发现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你昨儿忽然回来之事。” “听起来绝大多数人,都是支持你这个正统的。” “可见你昨晚的筹谋,还是起到了作用的。” 慕容天佑也不敢再放纵自己,忙喝了一杯茶,道:“一切都还顺利。” “到底我是正式昭告天地祖宗和万民后册封的储君,又没犯任何错误。” “便是皇上,也不可能不顾大局,连基本的面子活儿都不做了。” “所以我一直都跟在皇上身侧,该太子有的一切,也都有。百官朝拜过父皇上,也朝拜了我。” 就是当时明里暗里还是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盼着他出错。 甚至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他都猜得到。 不外他“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就算他的确穿了全套的太子衮冕,依然当他是那个出身低微的“婢生子”。 可惜他不用像太子,因为他本来就是太子。 既已经先是他的东西,也只有他不要了,别人才能染指。 否则,便谁也休想给他抢走了! 叶定宜听得眉头稍展,“一切顺利就好。我虽然知道你一定能做好,还是免不得担心。” “毕竟太多不怀好意的,也太多躲在暗处的毒蛇了。” “尤其还不只是今日,而是以后的每一日,你都得活在这样的凶险中,直到……” “我光想着,心里已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他之前就够不容易了,谁知道现在终于站到了人前,还更不容易了。 到底要怎样的结果,才能对得起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慕容天佑却是一笑,“没事儿阿圆,我既然敢这般高调的站到人前,自然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除了义父和九哥,我宫中朝中军中都有人,也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他们宰割。” “除了人,财力也足够。我的人之前在福建发现了一座银矿,九哥上次去福建,就是安排秘密开采事宜的。” “所以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得斗了才知道。尤其他们在明我在暗,他们不知道我的实力,我却是大概知道他们的。” 说着顿了一下,“我就是,怕连累你会担惊受怕。” “甚至,可能会遭遇危险……虽然我一定会拼命保护好你。” “但本来,你可以不必过这样的日子,可以自在逍遥的,都是遇上了我……” 叶定宜见他前半段还满脸运筹帷幄的自信和自傲。 后半段立刻都化作了对她的愧疚和心疼。 不由又想到了那句“爱是常觉亏欠”。 她挑眉一笑,“既然觉得我可以不必过这样的日子,不如趁早,放了我?” “反正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 话没说完,慕容天佑已急道:“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了你的。” 叶定宜越发笑开了,“那还说这些干什么?” “再说就算你肯放我,我也不会走的。当我谁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没那么容易,你既先招惹了我,那便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辈子都得跟我锁死了!” 慕容天佑就再忍不住,又抓过她的手放唇边吻了一下。 方低笑,“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的啊。” “那我打明儿起,就可以计划求皇上为我们赐婚的事了。” “争取最多五六月里,就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叶定宜忙道:“你打算怎么求皇上,就直剌剌的去求不成?” “怕是不但成不了,还会徒生事端吧?我到底身份……尴尬了些,皇上真赐婚的话,文武百官肯定要反对。” “加上净尘师太明显对我另眼相看,只怕皇后贵妃他们也不会答应。” “而且你一回来就求我,只怕也会惹人怀疑,有损你的声誉……” 她可以不在乎名声不名声的,他却是太子、国之储贰,名声顶顶重要。 如今可不得越发爱惜羽毛,方方面面都尽可能考虑到么? 慕容天佑摆手,“自然不会直剌剌的去。我一直‘病着’,怎么可能知道你,张口就求娶你?” “别人知道了,少不得以为我们私相授受,岂不有损你的声誉?” “我已经想好了,过几日就安排宗人府和礼部的人出面上奏皇上,说我年纪这么大了,选妃之事已是刻不容缓。” “再草拟一份名单,一并递上。” 说着顿了一下,“我可是太子,以前一直病着,给我选妃的人选都是些二三流的人家也就算了。” “如今我都大好了,还不给我真正的高门贵女,将来才好母仪天下,成何体统?” “像成国公府的小姐、信国公府的小姐、阁老们家里的小姐……都该在备选之列才对。” “届时,急的便不是我,该另有其人了。” 叶定宜明白了,“你这是,打算借力打力呢?” “可万一,弄巧成拙了呢?你都说了,皇上基本的面子活儿还是要做的。” “而且攸关你的终生,万一他再忽然父爱复苏了……” 慕容天佑嗤笑,“他就算有父爱,也不可能给我。” “我还打算把你的名字一并呈上。你才封了县主,又都知道你跟姓孟的人渣一直有名无实,所以身份其实也勉强够格儿了。” “虽然你得净尘师太看重,但师太摆明了不会管宫中和朝中的事。” “那对我的助力,其实也有限了……如此两害相较取其轻,皇后贵妃他们自然会拼命促成的。” “我们便只消等着就是了。” 叶定宜仔细一想,成事的可能性还真挺大,“是了,真正的高门豪门若能选上。” “少不得要陪你奋力一搏,毕竟能出一个皇后和太子,便是鸡犬升天,谁舍得放过这样的机会?” “那你明里暗里添的助力,可就太大了,他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然要选我这个徒有其名的了……那么多人共同使力,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慕容天佑勾唇,“他们虽然是水火不容的敌人,从来都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但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是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要利益一致,他们即刻便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否则,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迎娶才貌双全,娘家显赫的顶级助力了!” 叶定宜缓缓点头,“嗯,越说越觉得胜算挺大了。” “只是一点,你怎么知道这些人家的小姐都才貌双全呢?你见过?” “还是,一早就打着人家的主意呢?” 慕容天佑听她说得酸溜溜的,一下笑开了,“啧,什么味儿,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不成?” “看来明儿吃饺子吃蟹都不用上醋了,这不现成就有……咝……” 让叶定宜两指掐在了腰上,还是忍不住满脸的笑,“我怎么可能见过她们,又怎么可能打她们的主意?” “我都有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了,旁的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好吗?” “好了阿圆,咱们不醋了啊,一点都不好吃。我还是更喜欢吃糖、吃蜜。” 叶定宜本来就是佯装的,也忍不住笑了,“更喜欢吃糖吃蜜就等着胖吧。” “那你真不可惜呢,那么巨大的助力,一得到就可以事半功倍。” “却这样白白错过了,不是因小失大,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呢?” “我想着都觉得你亏大发了,你确定你将来,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慕容天佑忽然捧起了她的脸,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我要是因此错过了你,我才真会后悔。” “我以前压根儿没打算要成婚,是遇上了你,才终于有了这个念头的。” “但我不管成不成婚,我的路都必须走下去,而且必须赢。” “因为我没有别的路,只能这条路走到底。幸好经过多年的积累,我已经有了筹码,有了胜利的希望。” “那有没有助力,又还有什么区别?我自己已经是自己最大的助力!” 越说越动情,“反倒因为有了你,我更有打拼的动力。” “我的心也终于有了归宿,觉得自己有了家,有了美好的希望和未来。” “我庆幸都来不及了,傻了才后悔呢!” 叶定宜让他说得也忍不住触动了。 吸了吸鼻子,“你自己说的啊,将来要是真后悔了,可不许怪我。” 慕容天佑失笑,“那你往后必须得跟我一起面对各种明枪暗箭,可能还会受委屈、受各种气。” “你会后悔,会怪我吗?” “这些不好可都是我带给你的……这不就行了,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觉得委屈了谁。” “只要始终一条心的把路走好,把日子过好就够了!” 叶定宜便也笑了,“好,我们始终一条心。” “那便什么艰难险阻都不怕,也谁都别想打倒我们!” 纵然往后的路再难,只要身边有彼此,又有何惧? 半个月后。 满京城再次震动了一次。 却是皇上竟为太子殿下赐婚了,赐婚的对象还是新封没多久的康宁县主。 听说是因为康宁县主之前曾救过净尘师太,之后又常伴师太,十分孝顺。 皇上因此龙颜大悦。 正好见太子与康宁县主年貌相当,于是为二人赐了婚。 可谁不知道康宁县主是前永宁侯夫人,就算已经和离了,就算都知道她一直没与前永宁侯圆房。 到底也已是嫁过的妇人,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是不是有些太不拿太子这个儿子和储君当一回事儿了? 还是,皇上是听信了某些人的谗言不成? 当然,有觉得这门亲事不好的,自然就有觉得好的,譬如…… 一时间整个京城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怨。 但最怨的,还当数孟少恒和闵心柔。 二人在吴大管事为他们租的房子里好不容易熬过了正月十五。 便听说了叶定宜先是封了县主,又被赐婚给了太子,即将成为太子妃。 将来还极有可能会母仪天下的消息。 二人当即都要气疯了。 老天爷瞎了眼不成,竟不但没有降下报应给贱人,还让她越飞越高,终于飞到了他们下辈子都企及不到的高度! 本来他们才搬到“新家”的第三日上,郭氏便把吴大管事留下的仅有的银子卷了跑路了。 她哪养得起两个废人? 还是两个注定很快要死的废人,那她就没必要白费时间白费银子了。 不如先为自己挣一条生路去。 于是扔下一袋窝头,就趁夜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剩下孟少恒和闵心柔又痛又饿又冷,都不知道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却不想已经奄奄一息了,还在屋里都听外面路过的人说了这个于他们来说,最糟糕的消息。 可见所有人都知道了,也可见绝不可能是假的。 二人终于气痛攻心之下,先后断了气。 结束了他们可恶可憎、咎由自取的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