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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八马!鬼坞!

    赵无咎目的达到了。

    现在,赵无咎至少可以确定,冯家的冯奉先认识司马仲达。

    而他既然认识司马仲达,那肯定也认识郑家两个胖公子。

    问题却是,虽然他冯奉先是豪强之子,是常州府城的军官,但是司马仲达、郑家公子同他的身份地位仍不啻于霄壤。

    他们本不该有交集的!

    可现实情况却是他们不仅有了交集,冯奉先还尽力给这些大人物的事情捣乱。

    赵无咎很难不产生一个合理推测:冯奉先背后肯定还有人在操控,很可能就是府城的大人物,否则他没理由这么做的,他本人其实也是个听喝的。

    城门放火是为了乱军心,鬼市杀人看起来是为了削弱林家,可实际上却是在破坏城内的稳定——虽然林家依靠鬼市赚钱,但东山城内的百姓们可是有相当一部分需要靠这个黑市来吃饭。

    “冯文宇、冯奉先父子到底是在做什么,他们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成了绿眉贼的从犯?”

    赵无咎思忖着。

    而就在心里念叨出冯氏父子名字时,他突然想起另外一桩事情。

    之前,他从古阿吉处得知了一句谶语,一开始还觉得有了司马(四马)仲达、冯(二马)文宇,还差两匹马。可再加上冯奉先,那八马可就都凑齐了!至于说“八马同槽”后面那句,关耳为郑,鬼坞……

    赵无咎猛地看向了鬼市入口所在的废弃院落。他来过这里好多次了,对于那个就藏在地坑里的黑市一点也不陌生。

    因为位置选得十分古怪,他之前还腹诽过入口叫“大北屋”干啥,不如叫“大北坞”得了……这么讲的话,鬼坞好像也能对上号了。那么问题来了,“人皆刑”又该是何意?

    ……

    估衣巷,冯家。

    冯文宇正端坐于书房之中,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玉佩。

    突然,书房中的阴影动了动,一个小巧的木傀儡如同活物般从暗处跳到了冯文宇的书桌上。

    此物仅有手掌大小,却雕刻得栩栩如生,它的嘴巴一张一合,竟然口吐人言道:“事有变,人皆刑。”

    这句话,往往都是郭郎戏里的奸臣贼子最后的唱白,而接下来就是风卷落叶,奸佞之辈被满门抄斩的大快人心戏码。

    因此,当冯文宇一听到此话,顿时脸色大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轻轻抚摸着木傀儡的头部,制止了其内置的循环言语,开始思考起这则消息意味着什么。

    这具木傀儡,是冯氏父子利用秘传的偃甲术,做出来的一种通讯装置。内部装有蜡筒和针头之类的机巧,提前录制了几小段不同的话语。

    遇到事情,冯氏父子不用碰面。即便相隔数百丈,他们彼此也可以暗中启动对方掌握的木傀儡,准确播放出提前录制话语中的一则,并借此传递消息。

    “事有变,人皆刑。这是有‘上位者’在主持‘公道’啊,吾儿奉先定是遭遇了郑家的人手。”

    冯文宇自言自语道,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厉。

    “要真按照戏台上演的,我冯家可就要被‘满门抄斩’了,这怎么能行——要是戏台上非得这么演,那这破戏台不要也罢……”

    而几乎就在冯文宇收到消息的同时,东山城北面的城门也突然火光冲天。

    不同于南门的混乱,这里的火焰似乎更加猛烈,火势迅速蔓延,将整个城门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因为,在这北面城门放火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完整的车队。

    而且,这车队还属于东山最大的豪强,这是林家老爷策动起的一次纵火袭击!

    在东山城北面的城门,火光冲天,映照着一群身影,皆身着胡人服饰,脸上涂着油彩,口中呼号着:

    “丘林男,毋人怜。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缝。可汗点兵急,白骨无人收!”

    这是林家老爷率领的奴仆们,用胡语大声唱着丘林部的古老歌谣,用以激发士气和斗志。

    他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如同古老的战鼓在敲响,不断刺激着己方……以及周围的人们。

    常州府地处大周北地,城头守军就是再怎么没见识,可至少听说过胡人、胡乱。

    林家老爷就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一辆大车上,他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眼中闪烁着决绝而愤怒的光芒。

    他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如同挥舞着死神的镰刀,指向城门。

    “冲啊,丘林部的儿郎们!”他的声音如同雷霆,震撼着每一个林家奴仆的心,“丘林男,毋人怜,人家想要要我们死光,我们不能死绝!”

    随着林家老爷的一声令下,那些奴仆们如同野兽般怪嚎着冲向城门,因为战前饱食又饮足了酒水,所以他们此时并无太多的恐惧。

    他们手中的火把投掷出去,点燃了城门,也点燃了他们心中的野性。

    城门的守卫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所震惊,他们试图抵抗,但在林家奴仆的猛烈攻势下,很快就被压制。

    火势迅速蔓延,城门的木头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守卫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扭曲、挣扎,可最终仍是被林家武装起来的林家奴仆们打倒、打死。

    林家老爷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但在这笑容背后,却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他知道,这么一战,无论是胜是败,他林家几代人的基业都将损失殆尽。

    “即便如此,也比任人宰割要好得多,”林老爷紧咬着牙关,不断劝慰着自己。

    正是因为之前的几个时辰,噩耗接二连三地涌来,这才让他产生了孤注一掷的想法。

    先是因为郑楠那个畜生,所以他的女儿和外孙惨死在自己家中。

    紧接着,林家藏在衙署内的“暗子”,那个被他林家女婿选定的县丞就送来了梅利坚的死讯——而且,这肯定也和郑櫎、郑楠有关,因为他们亲自让那县丞具书上报,奏请朝廷东山县令死于绿眉贼军之手。

    最后,也就是在不久之前,虽然已经让家里的奴仆们换上了丘林部的服饰,但林老爷心里其实还有些踌躇之际,林家鬼市遭到袭击的消息也传进了他的耳朵。

    冯奉先强杀了林家鬼市看场子的趟子手,可还没有来得及冲进鬼市破坏,就被伪装成“司马仲达”的赵无咎拦住了。

    因此,在鬼市里面的管事,这才得以将鬼市遇袭、趟子手被强人杀戮殆尽的消息传回了林家。

    这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老爷不知道冯奉先和赵无咎的事情,结合之前的种种遭遇,他也只能认为,这就是郑家那两个贵公子彻底对他家下手的先兆。

    那两人为何要这么做?

    林老爷也脑补出了两个合理的理由:一来是为了林家的钱粮,强抢总归比买的价钱便宜得多;二来就是为了不让郑楠玷污民女的事情败露,以保存陉阳郑氏的面子。

    “再不反他娘的,我丘林一脉就要死绝了!”想到这里,林老爷的两只眼睛都红了。“好一个世家子,好一个以天下为棋盘,我林老汉算是领教了。

    那么,我也有些东西要给你们见识见识,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作……豪强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