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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人劝,吃饱饭。

    如果不懂得这个道理,翟青也没法在公门之中从捕快一直干到捕头,然后又被擢拔成了县尉。

    因此,在县丞和押司离开之后,他立刻叫停了差役们根据赌徒们口供上门抓人的行动。

    这不代表他就放弃了破案。

    毕竟,他已立下令状,若无法给冯、林两家一个合理的交代,且不说汹涌的民怨反噬,只怕他会先被那两家愤怒的豪强所撕碎。

    事实上,他昨夜就已经派出了魏三郎、老六、杜伏等心腹,牢牢监督住了东山城四座城门。

    说是监督,其实也就暂时对东山施行单向的封锁:入城可以,可出城却不成。

    既然此刻无法继续抓人,那他也只能在继续封锁城门的同时,赶紧为衙署内差役们安排轮班休息。

    赵无咎是第一批被放回家的。

    一来是因为赵无咎从昨日到今日,已经连轴转了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属于最为疲惫的那一拨人。

    二来是因为翟青觉得赵无咎勇力过人,捕贼时还得需要他出力,所以得让他先去养精蓄锐。

    翟青则依旧亲自坐镇衙署,同时,他也只给自己留了刚刚够看管那些被抓之人数目的差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只能把那些被抓来的赌徒和嫌犯,一股脑全都硬性塞进县狱。

    而那些些捕手、捕快和牢房里的节级狱卒则都集中在一个地方,这样他们至少能轮番休息片刻。

    这样一来,有几间囚室,人们连坐下的地方都不大够。只不过是碍于差役们的弹压,那些人才没爆发严重的肢体冲突。

    翟青自己留在兵房值舍。

    他倒不是给自己放假偷懒,实际上,他一直在忙着审阅那一沓沓打出来口供。

    虽然都被关进县狱,但很多人根本没有作案的嫌疑和时机,翟青准备明天就给这些人交钱走人的机会。

    给了他们出狱的机会,翟青这确实是出于良心。但还是得令其交钱“赎买”,因为这是翟青给三班差役们谋取“加班费”的唯一手段。

    而且,更关键的还是,东山县狱里根本关不了两百多人。县衙的厨舍也根本无力给这么多张嘴供饭。

    饿这些人一天半天还好说,饿上两三天那有可能会死人的。

    况且这些人还都身上带伤,聚集在一起弄不好就会滋生疫病。要真是这样,到时候可真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综合了以上种种,这才有了翟青决定给一部分人赎买己身的机会,此法亦是他此时的最优解。

    灯火如豆,翟青以笔蘸墨,麻利地将一个个“可”字落在一张张口供上面。

    虽然他的这手字写得要间架没间架,要结构没结构,但却决定着许多人和许多家庭的命运。

    写着写着,翟青就听见衙署外边街道上传来一阵金铁之声,这是巡更的差役们在敲响铙钹。

    心里默数着,这位已年过三旬的县尉突然回忆起自己总角之年,爹爹带着他背的一句诗。

    不自觉地,翟青就将其轻轻念了出来:“但得平安已为幸,孤灯残火过三更。”

    只不过,今夜三更想要但得平安,却是有些难了。

    虽然刚才一刹那还在出神,但转眼间翟青就从座位上蹿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一些不对劲的声音。

    站起来之后,他马上扑向墙边,伸出两手分别抓向挂在值舍墙上的弓韬和箭袋。

    因为从昨夜一直忙到今晚,所以翟青还没来得及解下弓弦。

    但也得亏如此,他才能抄起弓箭,身形一闪便如疾风般掠进院子。

    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了一个正在衙署房屋脊上飞掠而过的身影,那是一个黑衣蒙面的持剑之人。

    翟青张弓搭箭,弓弦紧绷,“咻”的一声,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去。

    然而,那黑衣蒙面人却身形敏捷地侧身一闪,轻易地躲过了这一箭。

    未能一箭毕功,翟青接连又射出几箭。只不过,他射出的每一箭都被黑衣蒙面人以惊人的速度和灵活的动作从容避开,那人仿佛早已知晓箭矢的来势。

    箭雨在空中交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翟青的额头也渗出汗珠,他瞪大眼睛,不敢有丝毫松懈。那黑衣蒙面人则在箭雨中穿梭,如鬼魅般难以捉摸。

    翟青顿时心下骇然,这人绝对是个高手,而不是什么普通夜贼!

    突然,黑衣蒙面人一个凌空翻身,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逼翟青的面门。

    翟青连忙旋身闪躲,同时抢到那人侧身位置,手中弓弦也再次拉紧,箭锋直指那人腋下——这是翟青家传的射术,也是军中射声高手抵近开弓的绝活——纵然敌人有再好的兜鍪甲胄护身保命,可其腋下部位必然无甲,七步左右,射中即死。

    当然,若是敌人已经侵入七步之内,那么一般来说,再好的射手也得抛开弓矢,换刀剑来杀敌。

    所以,这一箭,其实也是翟青此战所能射出的最后一箭。

    然而,这一箭他,依旧没能射中那黑衣人。

    虽然直面锋镝,但那人却是艺高人大胆。翟青弯弓引弦之时,他非但不闪躲,反而还用双手以一阴一阳的古怪姿势握住剑柄,将剑刃垂于腰腹侧面。

    然后,他就奋力一拔,剑刃如一道匹练升起,准确无误地迎上了翟青射来的箭矢,羽箭登时被剑刃从中破开,一分为二。

    这一剑,妙至毫厘之巅。

    而当这扬起的长剑再度落下之时,它已经带着那个黑衣人来到了大惊失色的翟青面前。

    这位东山县尉只看见一双明亮的双眼,以及对方那被染成柳叶般翠绿的双眉。

    翟青瞪大眼睛叫道:“绿眉贼!”

    不过,他仅仅来得及叫出这一声,随即就感觉肩膀一痛,那是长剑刺入他的肩胛所致。

    而随着一剑刺入,那个黑衣人另一条胳膊也托臂上举,以“老猿挂印”的姿态,用掌缘狠狠斫中翟青的脖颈侧面。

    这下,翟青不仅被打晕,整个人也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给推飞至数丈开外,正好被“褪”出了串起其身体的那把长剑。

    猿击剑,可不止是猿击剑,还可以是打出的猿击再加上刺出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