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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赌档里的打手不多。

    这是因为前一段日子,二马帮折损了不少帮众,现在人手实在有些不够用。

    他们先是在那夜围杀绿眉贼细作时死了二十几个;转天又被赵无咎执盾冲撞、翟青引弓射箭伤了不少;后来在鬼市门口,又被那“袁爷”直接掣刀砍死七、八人……

    不到一个月,二马帮就有近五十人连死带伤,真真可谓是元气大伤。

    现如今,冯家赌档里的打手、帮闲拢共不到十人,甚至连镇场子的“乞头”都只剩下三个。

    所以,为了照顾好赌档内部的几间上房,盯好那些赌局更大买的卖。

    赌档新任的囊家任由那群“穷酸赌鬼”们自行耍弄,只留下了一个乞头在赌档外边这大开间里看场子。

    这乞头名叫来俊,此人长着只令人一望便印象深刻的鹰钩鼻,一对招子也是相当好使。

    相比于那些沉溺于博戏的烂赌鬼,来俊无疑更有眼色。因此,当东山县尉带着一群擎着锁链,拿着铁尺的捕快、捕手走进赌档,他立马从那高脚凳子上跳了下来。

    不过,来俊还是慢了一步。

    随着翟青一声令下,几名差役或蹬、或踹、或推搡、或砸击,把面前碍事的赌徒全都扫到一边,扑上前去就将来俊锁拿了过来。

    被押至翟青近前,来俊吓得连说话都磕磕绊绊:“铁…铁狮子,额,不,不对,是翟大官人。小人可是大大的良民,您派人拿我作甚?”

    翟青没搭理他。

    当这群缁衣差役将来俊这个乞头抓捕的时候,原本嘈杂喧闹的赌档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除了被打翻在地的几个人之外,其它的赌徒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这群不速之客。

    然而,与一般情况下人们对公门中人的敬畏不同,这些烂赌鬼们的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的惊惧或敬畏,反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澈的愚蠢”。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俊被押得身体向前倾斜,屁股撅得老高,双臂还向后高高翘起,活像只待宰的羔羊。而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除了因为挡路而被差役狠狠打倒的几个人——他们正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其他人似乎完全无动于衷,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闹剧。

    有的人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似乎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翟青环视四周,看着这些赌徒们脸上的表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气。

    他厉声呵斥道:“尔等竟敢趁着宵禁的时候擅自外出,聚众赌博,难道是在藐视大周律法不成?”

    赌徒们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往常不也都是如此,怎么没见差役来这冯家赌档,为何今夜偏要过来上纲上线?

    这时,一个赌徒小声嘟囔道:“我们只是找点乐子,又没犯什么大罪……”

    翟青瞪了他一眼,“律法如山,岂容你们随意践踏!今日便是给你们一个教训。来人,将那人也锁了!”

    “喏!”

    差役们又应了一声,随即便有人拉起锁链,狞笑着扑向那个多嘴多舌的倒霉蛋。

    赌徒们见状,纷纷哀求道:“官爷饶命啊,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尔等须省得,明日每人午时前要去衙署缴纳两百钱的罚没,谁若胆敢不去缴纳,我就派人锁了那人去城墙上服徭役。

    尔等放心,城外绿眉贼闹得正凶,县令老爷已经开始命人整备城防。

    城墙那边正好缺人手扛东西,就算你们所有人登城去服徭役都可以,多多益善。万一实在没东西可扛,我也可以把你们挂在城墙外面,多少也能挡住几根城外射来的箭矢。”

    短短两句话,翟青就把这伙赌徒吓得不轻。他旋即冷哼了一声,转而对正要去记名的差役们说道:“给我把这些人挨个笞三下,要不然,这帮人下次还不长记性。

    另外,记录这些人的名字前,让他们三人一组,每组成员互相结保。

    一人胡说八道,三人同罪。

    谁要是举报了有人说谎,举报者的鞭笞之苦就能免了,让说谎的人代替其挨上那三下。”

    差役们再次唱了一声“喏”,然后便如狼似虎似地,扑向了那群瑟瑟发抖的赌徒。

    惹不起“铁狮子”,打不过站在后面督战的那头“人熊”,还治不了眼前这帮小鸡雏?

    因此,刚刚从赌桌上爬起来的赌徒们就算乖乖结保,老老实实记名,也得结结实实挨顿削再说。

    而翟青也说了,要“挨个笞三下”,这帮差役又没带专门打板子用的水火棍,所以只好因地制宜,什么趁手就暂时用什么行刑。

    于是,转眼之间,这冯家赌档里面便铁链铛锒、铁尺纷飞。

    要是有人敢反抗,那就“笞三下”则会变成“笞一通”。铁尺、铁链一顿猛削,反抗者立时就会被打得满脸是血,趴在地上哀嚎不已,涕泪满襟。有些胆小的赌徒甚至还被吓得屎尿齐流。

    当然,赌徒里面也有聪明人。虽然反抗是肯定反抗不过,但是逃跑总能成吧?

    冯家赌档很大,外边的大开间里容纳了至少数十人,而翟青带来的差役满打满算不过八、九个人,根本无法将这赌档团团围住。

    能钻的空子不仅有,事实上,其实还有很多。

    只不过,因为刚刚翟青带人从大门闯进来,一时间把赌徒们给唬住了。同时,也是因为他们没想到公门中人,查“犯夜禁”竟然查到冯家地头。所以他们一开始才没有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策”。

    现在,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趁着差役们还没冲到自己面前,中间还隔着一些“赌友”,这些人立刻用袍袖掩面,脚底抹油。

    甚至还有几个机灵的,跑路时还不忘在路过的赌桌上摸一把,想着带走一些别人放在桌上的赌资。

    而这些机灵人里面,有一名个头不算矮只是身材有些单薄的半大小子,显得最为“机灵”——他顺手牵羊拿了一大堆别人的赌资后,没有将这些东西往自己怀里揣,反而用力向身后天女散花似地一抛。

    “撒花钱喽!谁捡到就归谁。捡了就跑,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