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不查便好，如此她便不用再担心账本的事了。
不过，今日一事，也让她明白了沈芊芊急切想要收拾她的决心，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得想个办法才好。
这件事揭过去以后，厅堂里总算是风平浪静。
只是老夫人和柳氏面色勉强，所以沈佑几人说了些场面话，便都退下了。
等他们离开，老夫人才彻底翻脸，目光阴鸷地盯着柳氏。
“说吧，你到底瞒着我这个老婆子做了多少事？”
柳氏见老夫人兴师问罪，迅速跪下。
“儿媳不敢。”
老夫人哼笑一声，见她心虚不已，却还在假装镇定。
她衣袖一挥，手边的茶杯滚落在地，只听“啪”地一声，茶杯四分五裂。
柳氏被这声音惊得“啊”了一声，面色更加苍白了。
见老夫人面色阴沉，如风雨欲来的模样，丫鬟们吓得纷纷跪在地上。
老夫人目光阴鸷地盯着柳氏。
“你看看你这副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还说没有瞒着我？你此时不告诉我老婆子，是等着沈芊芊那个贱／人亲自在沈佑面前揭发你吗？”
见老夫人就算生气，也在为她着想，柳氏心稍宽了一些，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母亲，儿媳有错！”
老夫人见她终于肯认错，她舒了一口气，已经做好听坏消息的准备。
“儿媳糊涂，二郎去了两年后，儿媳还未从失去相公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就听说娘家嫂嫂生了重病。
她的两个孩子一个才到启蒙年纪，一个刚满月。
儿媳不愿看到侄儿和我的玥玥一样，只剩单亲。
所以，便拿了不少银钱为娘家嫂嫂治病。
娘家嫂嫂得的是绝症，请了不少明医，都不见好，每日用昂贵的药材吊着命，就这么熬了几年，最后寻到了神医才救回了一条命。”
她说完，神色坚定地看着老夫人，“儿媳不应该没有与母亲您商量，就借出这么多钱财给娘家嫂嫂，请母亲责罚。”
老夫人深呼吸口气，问道：“大概多少银子？”
柳氏眸光闪烁了一下，“五十万两。”
她说着，还悄悄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生怕她会被气晕过去。
令她诧异的是，老夫人不仅没被吓晕，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夫人见柳氏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她瞪了柳氏一眼道：“你这次应该没有再瞒我什么事了吧？”
她已经降低了自己对柳氏的底线，若是柳氏还在瞒她，那她便真的动怒了。
柳氏见老夫人神色严厉地看着自己，当即下意识摇头，“没……没了。”
其实何止五十万两？只是，她不敢再继续交代了。
老夫人不是傻子，若是知道自己给了百万两，她必然能猜到这银子是用在了其他地方。
若是被她顺藤摸瓜，知道自己和兄长干的那些事，只怕老夫人会对她彻底失望。
那怎么能行呢？她的玥玥还没有嫁人，而她还需要在沈家站稳脚跟，生活下去。
柳氏最终选择了继续隐瞒。
＊
沈佑一出老夫人的院子，就将沈芊芊叫到了自己书房。
沈芊芊跟随在他身后，一改在老夫人面前的嚣张模样，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沈佑推开书房的门，坐下来，对沈芊芊道：“坐吧。”
沈芊芊摇头，垂着头，等着被沈佑训斥。
她知道父亲因为二叔战死的事，对二房很是迁就，对老夫人如同对亲娘一般，几乎从未违背过她的意思。
对柳氏很是敬重，不管府上发生何事，他都不会过问，给她足够的主母权威。
沈玥玥自小没了父亲，他便如同亲生父亲一般，给她关爱。
今日，她却接连顶撞老夫人，让柳氏颜面无存，父亲没有在老夫人面前指责她，已经是对她信任、宠爱了。
现在将她叫来书房，肯定是想要私下教训她。
沈佑见沈芊芊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失笑。
“谁让你受委屈了？”
沈芊芊摇头。
“没有，是今日芊芊太莽撞了，顶撞了祖母和婶娘，父亲应该是要教训女儿的。”
沈佑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还知道你今日犯了错？”
沈芊芊盯着自己的鞋尖没说话，心中却觉得自己没犯错，只是这话她不敢说。
“坐下吧，爹又没有责怪你。”
沈芊芊这才走到旁边的凳子旁，乖巧地坐了下来。
“你心思细腻，必然是发现了府中不平的事，所以才会忽然提起看账本一事，是吗？”
沈芊芊惊讶地抬头，没想到父亲竟然猜到了？
看着沈芊芊诧异的眼神，沈佑没好气道：“你爹我好歹也是在官场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沈芊芊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见沈芊芊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沈佑吹胡子瞪眼。
这小丫头还嫌弃她爹蠢了是吧？
沈芊芊嘿嘿一笑，随即正色起来，“那爹为何从不过问？就不怕二房将整个沈府掏空吗？”
沈佑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掏空又如何？她们肆意挥霍，我心中也好受一些。
芊芊，你不会明白爹看着你二叔帮自己挡刀的刹那，爹心情多复杂。”
沈佑和二弟沈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性子耿直爽快，而沈清性子圆滑还有几分奸诈。
所以，两人一直都互相看不顺眼对方。
在沈顷为他挡下那一刀之前，沈佑一直觉得如果有一天两人一起上战场。
沈顷必然恨不得他死，这样沈家就是他一人的了。
可谁知，沈顷竟然不仅没伤他，还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刀。
这份恩情太沉重了，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还不起。
“芊芊，你以后和玥玥和平相处好不好？玥玥没了父亲，若不是她父亲，你可能就没了双亲。
她纵使有再多不是，也是你二叔的孩子。”
沈芊芊抿唇，一点不想要与沈玥玥和平相处。
因为沈玥玥不仅瞧不起她乡下来的身份，还总是联合其他千金小姐一起欺负她。
但是见父亲神色认真地看着自己，眼里甚至带一丝恳求。
她才艰难地点了下头。
沈佑见状，松了一口气。
“爹知道二房必然有诸多不是，但是只要没有危害沈家，没有危害大房，芊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沈芊芊想起柳氏不仅挖空沈府的银钱，还私下与柳家做的那些事，心想这都是一些随时可能害沈家受连累的事，又如何能不计较？
但是，她明白，只要父亲过不去二叔这个坎，那么她就算拿出那些证据，父亲也不会相信。
就算相信了，柳氏借二叔的事卖个惨，只怕父亲又会心软放过柳氏。
所以，她现在不能说。
见沈芊芊不说话，沈佑以为她不愿。
他正要苦口婆心地劝说，就听沈芊芊道：“好。”
沈佑震惊，没想到沈芊芊会这么爽快答应。
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见沈芊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爹，你给我讲讲你和二叔的事吧。”
沈佑以为她是想要了解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二叔，于是欣慰地笑了笑。
“好。”
原本他是不打算讲的，但是为了让沈芊芊明白他为何会容忍二房，他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出来。
沈芊芊从沈佑书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想到父亲讲的当年他和二叔上战场一事，她心中隐隐觉得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二叔为人圆滑、狡黠，常常看不惯父亲，为何却愿意为了父亲而死呢？
她只要查清这件事，便能让父亲对二房的态度发生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