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御书房,这是景兮第二次来这里。
真是神奇,她上一次来还是谢云洲那个渣男的少夫人。
景兮心中有些紧张,但是强压了下去,毕竟现在自己用的是晏子暮的身体,以皇上对他的宠爱,不应该局促才是。
皇上坐在一堆奏折后面,见晏子暮来,自然的放下了手中看了一半的折子。
笑得极为亲切,不像什么九五至尊,更像个普通长辈看小辈的慈爱。
“子暮,朕听闻你今日不慎跌入湖中,如今身子可有不适?宣太医来给你瞧瞧?”
景兮保持镇定,微微一礼,“谢皇上挂怀,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你如今也成婚了,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事情,尽管说。”
景兮看到了晏子暮投来的警告的目光,便笑着回答,
“刚才皇后已经赏过我银子了,我就想要皇上你身体康健,长命百命就好。”
景兮这马屁算是拍到点上了,皇上脸上的笑意更浓,似乎直达眼底。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张俊逸清隽的脸,他的眼睛清澈深邃,薄唇削瘦,这孩子生得像因絮。
从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他都亲眼目睹他长大。
这是极为复杂的心情,他希望见到他,因为他身上有着因絮的影子,
但是又害怕见到他,因为他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看着他长大,却又害怕他长大,怕他有一天知道二十年前的一切,怕他有一天,生得羽翼丰满。
所以这些年,他纵容着他,将他宠得无法无天。
一方面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想补偿他。
另一方面却又害怕他太有志气、生得能力卓越。
想到这里,皇上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内疚,语气也格外慈祥,
“过几日朕去西山春猎,到时候你带着你的侧王妃一道去吧。
开春了,你们年轻人也应趁着这春日,出去好好玩玩。”
皇上的话语轻松而温和,景兮偷偷瞥了一眼晏子暮,发现他面色如常,便点头应是。
这时皇上才扭头看向晏子暮的这位侧王妃,倒是生得倾城之貌,难怪能惹得晏子暮如此胡闹,非要抢了她。
一想到这里,皇上心中顿痛,不管是他那个大哥,还是晏子暮,为何总有这样的福气?
能娶到如此国色天香的女子?想到这里,皇上的眸色暗了下来。
看向晏子暮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凌厉,晏子暮只觉得皇叔看自己的眼神明显不喜。
想来也是觉得景兮这女人配不上自己。
半晌之后,皇上叫来王公公,“去把朕那把祈月弓拿来。”
王公公听了心中诧异,那可是件宝贝,皇上又要赏给晏小王爷?
不过也对,皇上对晏小王爷一向疼爱,若是亲生儿子怕是连皇位都要给他。
不多时,王公公拿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弓箭走了上来,跪在地上双手奉上前来,
皇上拿过那把弓,细细抚摸了一遍,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末时又递到晏子暮跟前,
“这把祈月弓是你皇爷爷当年送给我的,用万年寒铁制成,威力无比。
今日朕将它送给你,到时候西山春狩,朕就等着你大显身手了。”
景兮上前接过那把祈月弓,弓厉不厉害她不知道,只觉得这些明晃晃的宝石亮瞎了她的狗眼。
“多谢皇上,子暮一定会好好爱惜它的。”
听到这句话皇上身子微微一颤,愣了半晌。
往事一幕暮从脑海中闪过,晏子暮的父王是他的大哥,那时候他们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父皇给大哥取名:晏长冕。
给自己取名:晏长辅。
父皇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冕,帝王的礼帽,父皇心中更钟意的储君本就是大哥,从来都是。
而他,父皇在他出生之日就代他决定,不过是希望他一生长长久久的辅佐自己这个大哥。
当年他和大哥九死一生,大败笙国的敌军,回到上京城。
父皇也是拿出这把祈月弓,当日父皇本是想将这弓赐给大哥的。
但是,大哥却抢先说,“父皇,将把祈月弓给四弟吧,他此番立下战功,还在与大笙一战中负伤,险些丢了一只手臂。”
就这样父皇最终还是将这把祈月弓赐给了他。
那一年,他从父皇手中接过这把弓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说,
“多谢父皇,儿臣一定会好好爱惜它。”
仔细回想,在最初的二十年里,他与晏长冕也称得上是兄友弟恭。
两人是一母同胞,是当今太后所出的亲兄弟。
在这皇家相斗的尔虞我诈之中,他们的关系自然格外亲近一些。
又因两人一道上过战场,一同与敌军厮杀过。
他们见过血流成河,见过烽火连天,所以情谊也是与长在深宫的其他皇子不同的。
细细想来,大哥对他一向也是谦让的,毕竟一个父皇和满朝文武眼中的天之骄子、未来储君,他能缺什么呢?
谦让给他的,不过都是施舍罢了。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
你拼命想要的,不过是别人不屑一顾的。
最初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似乎从未想过要争抢什么,
直到遇见因絮......
情之一字,奇幻而无从把控,内心本也千万次想过,得一人心,共白首。
他终究是不能像大哥那样,真的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后来他登基称帝,便封了大哥为长平王,长平长平,长久平安,长久普通平平。
这些年,他允许长平王不必去封地,他给长平王府无限富贵荣耀。
也许是不忍因絮远走,老死不见。毕竟如今每年母后生辰,还能见上一次。
也许心中还惦记着与大哥幼时情谊。也许,无关风月,他只是担心这皇位罢了。
如今他坐在这帝位之上,受万人敬仰、朝拜。
有看不完的奏折,有处理不完的公务!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长平王和长平王妃在做什么?耳鬓厮磨,深情相拥?
如果二十年前,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他。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大哥,那今日种种,又是否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