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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连小厮都看不起咱们阉人!

    严绍庭到了浙江,靠着他作为锦衣卫的信息检索能力,打听了消息:牛至还要过几天才来。听闻牛至还没到,没有一点宫里来人的消息,感觉天都塌了。

    是谁他娘的告诉我牛至已经在这儿了?

    是爷爷,哦,那没事了…………

    严绍庭仔细回想,只记得严嵩与他说的是:“勇武公之子不日便要前往浙江……你且随他一同去。不过,既然绍庭你说,勇武公府前已然没人,那不排除勇武公之子已经前往浙江的可能……绍庭,你且即刻前往浙江,与勇武公之子身边待着。”

    爷爷说的也只是可能……看来是我自己的问题。

    严绍庭找了个酒家,要上二两浊酒,一碟茴香豆,边喝酒,边吃茴香豆,闷闷不乐。

    “你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吗?”

    严绍庭正边喝闷酒边吃茴香豆的时候,身旁传来这么一句。严绍庭回头,发现竟是牛至。

    “你怎么来了?”严绍庭惊喜问道,“你不是说,要过几日才能到浙江吗?”

    “我何时这么说了?”牛至笑道,“那不过是勇武公府,是我爹放出的消息,我可没有亲口说啊。”

    “所以你是故意向外声称过几日再来浙江的?实则暗地里来的?”

    “聪明。”

    “为何要这样?”严绍庭不解。

    “为了掩人耳目。”牛至答道。

    牛至只说这么多,严绍庭却不再问了。他听严嵩说过牛至的聪颖,说,牛至就是整个大明官场之中,聪明人的缩影。严嵩教导严绍庭,在牛至身边,多听多学,却问有所止:聪明人不喜欢别人对他的做法一问到底,要势必与聪明人保持距离,势必不能招致牛至这种聪明人的厌恶。

    “你呢?”牛至问,“不会只是为了如你爷爷所说,在我身边待着?”

    “为了保护你的安全。爷爷说,你手圣上的耳目,势必不能让圣上在浙江耳目失聪。”

    严世蕃答道。这是严嵩帮他想好了的答案。

    牛至点头,取走了严世蕃桌上的茴香豆,扔了一颗,到自己嘴里:“既然如此,你来了这,那我就好办事了,不需再另外找人。你应当能演出来一个纨绔的模样。”

    严绍庭摸了摸后脑勺,不知牛至在说些什么。

    浙江织造局。

    “干爹,干爹,完了,完了!”

    河道监管李玄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杨金水的房间,跪在了杨金水的面前:

    “干爹,干爹!您可得救救我啊!”

    “有什么事,慢慢说。急什么?纵使有天大的事,一杯茶还喝不完了?”杨金水披着单衣,向服侍着他穿衣的芸娘摆摆手,示意不用再服侍穿衣,拿了杯茶喝了起来:“说吧,出什么事了?”

    “干爹,干爹,九个县的堤口……可都决堤了!这,这,我又是河道监管,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干爹,干爹,您可得救我啊!”

    李玄涕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就要抱住杨金水的大腿,眼泪与鼻涕就要往杨金水的单衣上抹。杨金水嫌弃地把李玄踹开了来:“去,去,别往我身上抹腌臜之物。

    九个县决了堤口,这的确是杀头的大罪啊。若是平常地方,干爹也就连同老祖宗给你糊弄过去了。可你可知这是哪儿?这是浙江,是圣上实行改稻为桑的地方!朝堂上可盯着浙江的一举一动呢,你以为我能瞒得了朝堂,瞒得了圣上?

    你这条命,是保不了了啊。”

    杨金水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故作惋惜。

    “爹,干爹——”李玄还想求情,却被杨金水伸出手掌止住了。

    “玄儿啊,我且与你说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李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当然不想听,有什么是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但看杨金水这架势,若不听完这故事,自己性命的事,杨金水怕是也不愿意提及,便只得硬着头皮道:

    “任凭干爹指教。”

    “昨个日子,”杨金水端起茶杯,“我与郑泌昌、何茂财在衙门里喝茶的时候,闯进来一不速之客。那便是之前我与沈一石会见的那个说要购买咱们丝绸西夷客商,他身旁的翻译。所谓翻译,就是把西夷文字译作我华夏语言,再把华夏语言译作西夷文字,以便我等与那西夷商人交流之便。

    他在西夷商人身边做翻译,说那西夷商人喝醉酒,想要调戏我大明女子,还出言不逊,惹得他不愿再在那西夷商人身边待着。他话说的如此情真意切,说想到衙门上当一小厮。

    我自然也被震动。我问他,可愿在我身边做一小厮?那时候,郑泌昌、何茂财可都还没表态,而是我先问的。他却面露难色,只说‘我在公公身边做事不方便,我还想考科举,还没有成婚’。

    呵,李玄,你听懂了吗?这就是我们这群阉人的下场!我们这群阉人,那些个走投无路的家伙,都不愿往我等这边投靠!纵使有通天权势,那又如何?在世人的眼里,我等始终都是阉人,死也是以一个阉人的身份死去!

    纵使我等极恶极善,为史书所记,我等也先被当做一个阉人所记!”

    “干爹,这……”李玄顿感不妙,杨金水的口吻,怕是在劝说他赴死…………

    “李玄!你到死都是一个阉人!死不死,什么时候死,又有如何区别呢!芸娘,你过来。坐这儿。”

    芸娘听从杨金水的话,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椅子上。

    “看吧,李玄!这可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芸娘,你不是常与人说,不知被芸娘服侍,是何等销魂滋味吗?”杨金水为李玄倒上了一杯茶,笑道。

    “干爹,我不敢,我不敢!”李玄赶忙咚咚磕头。

    “不必如此,说了就是说了,做了就是做了。有这份心,又如何?喝茶,喝茶。”

    李玄战战兢兢地抬头,接过了茶水,对上杨金水的笑容,闭上眼,不要命似的一饮而尽。

    “今晚,芸娘就是你的了。至于河道一事,便别再想了。命数之事,人各有定,天各有定。老祖宗说,这可是圣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