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奔跑着从走廊尽头出现时,看到的是楚安顾抱着一个赤发的少年站在走廊边上。
左边的照明灯灭了一半,楚安顾垂着头,灯光自右侧打下,楚安顾的脸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易安看不清他的神情,直觉告诉他楚安顾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他不想打扰楚安顾,可是回想起在通讯室监控里看到的画面,他还是出声:“安安,现在的情况比预想中的更加糟糕。”
楚安顾当然知道。
该死的系统,叫了一百遍都不出现。
按照时间线,虫皇出现在大众面前还要数年,是什么引起的蝴蝶效应导致亚兹拉尔这么早露面?
回想起亚兹拉尔消失前的眼神,楚安顾仍觉得不寒而栗。
他重重叹了口气。
抬头对易安说道:“太子殿下,或许我们不仅需要发送请求支援的信件。”
“情况有变,虫皇出现了。”
易安的瞳孔震颤。
*
陪着楚安顾将莱塔送回学生卧室后,易安回到通讯室。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地图坐标,分析即将降落的地点。
大概率是比较偏僻的小行星。
易安祈祷降落的地点别是荒星,荒星上面没有设置卫星系统。
他揉了揉脸打起精神,拿起终端,想要向上面报告关于虫皇出现的消息。
正巧有讯息弹进来。
易安点击,发现是内阁发来的视频通话。
易安一瞬间感到无比疲惫。
身不由己被人推着走的感觉,真的受够了。
即使再怎么不想接通,还是得被迫同意请求。
易安叹了口气,点击绿色按钮。
虚拟人像在通讯室中显现。
皇帝端坐于王座之上,无悲无喜的浑浊眼睛隔着数百光年的距离直勾勾看向易安。
一瞬间,易安甚至觉得压抑地喘不过气。
他右手按在左肩俯身行礼,恭敬垂首:“父皇。”
皇帝咳嗽了两声,似乎有撕裂的声音从喉腔传来。
他确实老了,连坐在这里都难免感到疲倦。
易安沉默看着这位被称为父亲的人。
即使行将就木,也依旧不愿意放弃手中名为权利的毒药。
易安倒是能理解,他的父皇此生所求都不过是脚下的亿万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他放不下他的帝国。
易安也有放不下的东西。
那个黄昏时站在他的玫瑰花丛中的人,是世上最难求的毒药。
皇帝嗓子漏风说不出话来,于是招了招手,内阁长老从他身侧走出,终端的虚拟影像显出长老的身影。
他背着手,代替皇帝说道:“殿下,我们收到了您发送来的求救信号。救援队已经赶往γ星系,待卫星系统连接,知晓您的具体方位后,便会尽快抵达。”
内阁长老笑着,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不能按照原计划到达γ-101,那我们之前派出的人员将无功而返。”
易安松了口气。
内阁长老似乎看穿一切,轻笑一声:“所以接下来,经过商议,刺杀任务将会交给太子殿下您来做。”
“我们的计划已经被打破一次,希望您不要让陛下失望。”
“不过对付一个B级精神力的人,想来也不会太麻烦。太子殿下一定能出色完成任务吧?”
易安的心又倏地被揪起。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办法完成任务。
于是他对此避而不答,而是开口道:“目前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虫皇现身了。”
内阁长老身后的皇帝陡然咳嗽起来。
权杖敲在地板上,力道之大,地板发出了濒临碎裂的响声。
易安垂下脑袋,额前的碎发掩盖住了神情。
有宫侍慌忙跑过来安抚,易安转动终端视角,发现宫殿里里外外跪了一大批人。
内阁长老慌忙单膝跪地,直到皇帝情绪稳定,喝了药之后,长老才回过头。
自露面以来就挂起的调笑表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所言确实?”
易安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打开监控回放。
他提取出需要的片段后,将终端摆在显示屏上面。
内阁长老连同皇帝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半晌说不出话。
俊美到近乎妖孽的男人捧起面前人的脸,笑着说了句什么。
那个人背对着监控器,看不出表情,怀中横抱着一个人,对俊美男人的动作显得十分抗拒。
不过在看到一对角从面前人头顶长出来后,变得安分下来。
后面的都不必再看。
光凭着血红色的眼、凭空长出的角就能断定这是高阶虫族。
而高阶虫族从不出现,只有在虫皇降生后,发起攻击帝国的讯号时,才会以接近正常人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
现在一切都可以确定。
易安却没有将终端摆正,长老连同着皇帝就继续看了下去。
那名虫族正对着监控,似有所觉,抬头往监视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仅一眼,便让内阁长老心惊。
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复杂到浓烈。
其中的侵略性如刚出鞘的锋利宝剑,寒芒能刺痛人的眼。
他带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冲着面前人笑。
内阁长老心里却很忐忑地认为,他笑,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面前的人。
他想要的也许是更多。
高级虫族那张精致的脸任谁来看都会恍神,像是掩藏在泥沼地中一株艳丽而诡谲的花,危险又能够诱人深入。
可他捧起人脸颊时的动作却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内阁长老看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随后,玉白的似上帝精心雕刻的手指瞬间长出五公分长的黑色指甲。
他朝着虚空缓缓一划,动作优雅的像是钢琴家谢幕时一般从容不迫。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监视器里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被撕裂。
硕大的虫洞缓缓成型,无数锋利如刀片的罡风从里面倾巢涌出,似要撕碎外界的一切。
人类如乌木般漆黑的发被这罡风吹起,衣角纷乱。
似有些受不了这强劲的冲击,人类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虫族皱了皱眉,好像很不满意似的,回首瞪了虫洞一眼。
随后移步,站在虫洞前,为那人类抵挡住了大部分冰冷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