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病弱万人迷总被强制爱》 第1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 初夏，蓝紫色矢车菊同着含苞的玫瑰被置放在花街，阳光照射暖洋洋的温情，街坊连着欢声笑语，没有阶级，没有歧视。 夜晚酒吧暴露的性感舞女郎走在街头同着身边的伙伴谈笑风生，街角潮湿的角落睡着拾荒者，有年轻人将手中的空易拉罐轻轻放在他的脑袋边，小孩子们肆无忌惮在街道中央玩闹奔跑。 没人在意你做什么工作，人人为了自己的人生奔波忙碌：α星系不会出现的景象。 星舰准备就绪，等待年轻的上校。 楚安顾接过小孩双手捧来的一束矢车菊，小孩拖着鼻涕冲楚安顾笑吟吟道：“妈妈说先生是保护帝国子民的英雄，矢车菊将奉上她最诚挚的祝福。一帆风顺，先生。” 楚安顾笑着摸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看向不远处正微笑注视这边的年轻妇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妇人双手交叉覆于胸前微微俯身。 平民表示祈祷平安的礼仪。 γ星系，帝星贵族口中的下等星系，里面住着的是下等人。 好吧，对于那群眼高于顶的废物来说，除去α星系之外的其他星球都是下等星。 虫族猖獗，占领了帝国最不在意的一颗星球：γ-101星。 帝国不在意，不代表不去采取行动。内阁认为此等小事不必劳烦元帅亲自前往战场，毕竟γ-101居住民只有寥寥几百人，转个身就能看四十四次落日。 于是元帅将自己的独子送往战场，帝国军校新任首席率领元帅手下的强将前往被虫族占领的下等星，战争异常顺利，楚安顾登陆不过几个钟头就消灭了虫族所有的驻基地。 下等星确实肮脏。 尤其是被侵略过后，战争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脏污的虫族尸体躺在路中央被流浪汉随脚踢到角落，漂亮的妇人抱着怀中的婴儿衣不蔽体，小孩子半个身子探进垃圾堆里寻找食物。 γ-101没有一所学校。这里的人眼里没有光。这也是α星系不会有的景象。 楚安顾在确认虫族全部清理过后登上星舰，随行军官孟序是父亲的副将，年轻又俊朗的帝国剑刃自降身份陪他这个毛头小子来拯救γ-101，注视着楚安顾的眼神却是难以察觉的炽热。 “上校，γ首都星发来贺报，庆祝您首战告捷，同时邀请您前往进行庆贺。” 楚安顾倒是想见识一下能把γ-101治理的这么乱的γ首都行政官到底是什么货色。 出乎楚安顾意料的，首都星一派春和景明。 就像面前方才捧着蓝紫色漂亮花束的小孩子一样充满生机。 行政官站在楚安顾身侧 ，轻声说道：“γ不被帝国重视，您从γ-101来，应该见过那里的居民，他们野蛮，无知，自私，贪婪。” 楚安顾侧目，行政官顿了顿，继续说道：“γ首都在最初也是如此。我被帝国任命来治理一个下等星系，原本是很不情愿的。” 行政官蹲下身，搂过那个笑得傻兮兮的小孩，从身侧的口袋掏出手帕轻柔地擦掉他脸上的脏污。 “但我明白，野蛮的背后是无数令人心酸的真相。上校，我曾经恳求过所有来探查的上星系领导，他们甚至都不愿在首都星登陆，只在星系外围用星舰草草观测，您是第一位愿意登陆γ的来自上星系的贵族。” 楚安顾颔首。 “我在首都星置办了两所学校，帝星的拨款有限，我实在没有精力去管理γ101。首都星成为如今的这番景象，耗费了三十年。” “γ-101在我心中不亚于我的亲子。我在我将所有的青春和心血倾注于此，只盼得她更好，居民生活更加幸福。” “上校，如果您回到帝星，可否请求您向陛下请示，在远离帝星的γ星系，还有上亿人民为生活奔波。” 苍老的行政官低声乞求着年轻的上校。 “您把γ首都治理的很好。帝国将铭记您的卓越贡献。” 楚安顾伸出右手，同行政官握了握。 “关于γ的一切，我会如实向陛下汇报。” 楚安顾转身登上星舰，回头垂眸直视行政官：“但是行政官阁下，我该纠正一件事：帝星的贵族并不应该高高在上，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不仅是高傲，还有腐朽。γ会越来越好，我向您承诺。” 第2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 楚安顾躺在沙发里，看着舷窗外的星球一个个划过。 “安安，帝国的制度总要改变，在α星系外的地方还有很多人食不果腹，贵族体系终将瓦解。” 188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它告诉楚安顾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摧毁帝国，捣毁虫星根基。 如今见过γ-101景象，楚安顾终于明白了世界线为何要求他一定要摧毁贵族体制。 楚安顾在现实世界里患有极罕见的病症，在病房里躺了数月后抢救无效身亡。 系统188在他濒死时出现，机械音没有一丝温度： “检测到您符合穿越大千世界维护世界线的条件，请问楚安顾先生是否愿意随我前往拯救世界？” 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迷迷糊糊间，楚安顾听到自己气若游丝：“是。” 于是他来到了这里：生于万众期待瞩目之中，有着皇位第三顺位继承权的公主与元帅之子。 两位帝国精英诞下的结晶本应该是强大的，所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但生产过后尚还虚弱公主察觉到了什么，瞒着所有人提前检测了楚安顾的精神力。 精神石上显示的结果险些让虚弱的公主昏倒，她的孩子的精神力不过堪堪B级。 一个精神力B级的孩子对皇位没有威胁，但同时也没有能力继承父亲的爵位。 公主当时太害怕了，她怕自己的安安没有权势会过得不好，于是即刻前往皇宫，请求面见皇帝。 没人知道那天下午公主与陛下谈论了什么，但之后内阁议事宣告公主尤拉永久放弃皇位继承权，连同其子，永远效忠帝国。 同时传出的好消息是楚瀚元帅的孩子精神力检测为等级为S。 楚安顾在这个世界顺风顺水，唯一需要操心的事是要掩盖自己精神力衰弱的真相，尤拉劝告他对外表现不学无术，以惰于训练假饰自己的缺陷。 但楚安顾突破了精神力衰弱的极限，私下里拼了命的训练，年纪轻轻同着父亲前往战场击退星际海盗，战功无数，成为帝国最年轻的上校，以及帝国军校所有学生仰慕的首席。 黑色在宇宙的尽处蔓延，窗外是一颗颗闪烁着点点星火的小小行星。 距离帝星越来越近，想到回去之后还有很多麻烦事要解决，楚安顾闭了闭眼。 素日里上校大人严谨又整洁，如今懒散的模样属实是孟序没见过的。 孟序端着一杯热饮，站定在楚安顾身侧俯身：“上校，您接下来准备前往帝国军校，还是直接回皇宫向陛下报备？” “回学校。”楚安顾捏捏鼻梁，眼中是化不开的疲惫。 “为了帝国，您太辛苦了。”孟序将手中的热饮递到楚安顾面前。 楚安顾嗤笑一声推开：“这算什么。帝国剑刃在我身边，我有什么辛苦的。” 孟序垂眸，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疼。 在没有见过楚安顾之前，他听说过元帅的独子是一位贪图享乐的纨绔，不学无术，整日流连花丛，身边的情人多到数不清，欠了一屁股风流债。 作为元帅的下属，他曾经评价这个传说中不可一世的二世祖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废物。 这话传到楚安顾耳边时已然变了味。 无论如何，楚安顾将继承父亲的爵位，彼时能站在他身侧的，大抵就是如今帝国的剑刃。 出于嫉妒，那些人将孟序的话添油加醋说给了楚安顾听。 于是小心眼的楚安顾记仇到现在。 第3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 最让楚安顾愤恨的是，孟序的精神力检测为SS！ 年轻的上校将嫉恨的目光射向面前的男人，微蹙着眉，眼睛一眨不眨。 啊，就是这样，只看着我一个人吧，上校。 楚安顾不会想到面前严肃的人心里想的是关于他的无边艳色。 深邃俊美的元帅副官屈膝半跪在地，微微抬头注视楚安顾：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弱势姿态。 “上校，此次随行过后我会向元帅请命留在您身边，从前冒犯您的话实属无心。从今往后，帝国剑刃愿为您披靡。” 面容冷峻的男人跪在身侧，右手覆于心脏的位置。 他在向他宣誓。 楚安顾不说话，只半躺在沙发上默然注视着面前全然臣服的男人。 蓦地，楚安顾轻轻扯起一抹笑。上校制服冷硬但妥帖，正好于袖口处露出一颗凸起的小巧腕骨，白皙柔嫩的皮肤覆于骨节分明的手上，手指纤细修长，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如含着晨露的浅色玫瑰花苞。 孟序的视线从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挪开，转移到这只漂亮的手上。 那只手拿走方才他放置在桌几的热饮。 粉嫩如樱花般的唇轻启，楚安顾微微仰头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小巧精致的喉结滑动，杯子拿开，下唇隐隐泛着细微水光，上挑的眉眼透着粉色，如古地球话本里的山野精怪般惑人。 孟序盯着面前殊色，挪不开了眼。 上校大人是元帅亲子，且精神力高达S，日后继承元帅爵位，不知谁能站在他的身侧同他共度一生。 孟序不免有些庆幸，如此娇嫩的花有着帝国最强大的靠山，倘若他不是元帅与公主的孩子，又或者是他没有极高的精神力，那么这朵花也许将会辗转他人之手。 可若是上校不那么强的话…… 孟序定了定心神。 面前被他肖想的人正听着脑子里的系统叽叽喳喳：“孟序会是一个得力的助手，他强大且有自制力，摧毁帝国说不定可以找他助一臂之力。” 系统的说不定那就是一定。 于是楚安顾当机立断抛下橄榄枝：“热饮不错，重新导航，先回楚家。” 瞧着面容冷峻的男人面露不解，楚安顾破天荒耐心解释道：“去向父亲请示他的副官叛变，只想要留在我的身边。” 楚安顾将孟序的意思歪曲成这个鬼样子，实属是有点不要脸了。 但面前的男人却只是包容地笑笑，盯着面前的没人眼睛都不眨，深邃的眼眸直直看着楚安顾，然后轻声道：“都听您的……” * 楚家，辉煌的百年庄园沉淀着历史韵味，古建筑依山傍水，不像是星际的元帅住宅，更偏向于古地球的世家大宅。 楚安顾将上校制服脱下随手递给随行的女仆，她微微鞠了躬欠身跟在二人身后，萝莉女仆实在可爱，于是楚安顾回了一个笑容。 年轻的上校是楚家的骄傲，同时也是庄园里的娇嫩玫瑰花。他美丽到可以让人心甘情愿娇宠他长大，但玫瑰的尖刺又可以保护他。 所有人都期盼着玫瑰的垂首眷顾，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奢求。 女仆心鼓如雷，绯色从脖颈处缓缓爬满整个脸颊。 孟序回头看了一眼，压下了眼里汹涌的嫉妒。 第4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4） 元帅办公室，楚瀚坐在办公桌后，慈爱看着面前一表人才的宝贝儿子：“安安，γ-101的战绩我会向陛下说明是你的功劳。” 随后目光转向楚安顾身后的孟序：“当然孟序，你也功不可没，此次凯旋，想必陛下也会看清你的能力，军衔提升指日可待啊!” 孟序颔首：“随您征战，是我的荣耀。” 楚安顾优雅落座：“父亲，孟序少将在星舰上说，他将效忠于我。” 楚瀚顿了顿，似是有些惊讶。 孟序的能力在军队有目共睹，在下等星被检测出SS级精神力，随后跟着楚瀚参战，从一个小士兵到如今的少将，孟序用了不过几年。楚瀚十分赏识他，甚至破例将他安排在身边，只是想要培养他。 楚瀚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安顾考虑，他在战场上危机重重，他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为楚安顾安排好一切，倘若他不幸意外出了事，安安继承他的爵位，他会命令孟序在楚安顾身后保护他。 孟序是他物色的人才，他本意就是要孟序留在楚安顾身边。 但这个人太冷了，似乎小时候在下等星的遭遇让他少了与人共情的能力。 楚瀚最初担心他是否能保护好楚安顾，但随后又想清楚了：他需要孟序保护楚安顾，就算他没有人情味儿又怎样，只要能力强就够了。 但如今这个面冷心冷的人却和安安说想要留在他身边。 孟序右手扶肩，欠身恭敬道：“元帅，我效忠帝国，所以随您征战四方抵御虫族，我并不在意军衔，甚至没有什么追求。” “但现在我只想陪在少爷身边。” 楚瀚确实是很惊讶，但元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片刻恍神，楚瀚便镇定道：“安安，你将继承我和公主的一切，这些事情其实不必要向我报备。孟序是个好孩子，他陪在你身边我会很放心。” 得到元帅首肯，楚安顾扯出一抹笑：“多谢父亲。” 面容秾艳的娇贵少爷端正坐在沙发上，贵族的礼仪姿态让小少爷看起来矜贵无双，像是橱窗里摆放的精致的人偶，孟序眸色暗暗，抬头向楚瀚行礼。 “父亲，我该回学校看一看。” 鬓发稍许斑白的元帅慈爱笑着点头。 * 对外宣称精神力为S的少爷确实表现出了S级该有的强大实力，于是在帝国三年级时，楚安顾顺理成章成为学生首席。 学生首席由三年级学生任命，学校综合学生能力素质以及学生投票考量，楚安顾以学生投票全票同意打破帝国军校记录，顺利拿到学生首席头衔。 楚安顾换好三年级学生制服，剑锋交错的首席勋章别在左肩，阳光反射出绚丽金光。 黑色的高帮皮靴踩上飞行器，上面嵌着的金色流苏摆动，笔挺的制服勾勒出小少爷修长的双腿，黑色腰带缠在腰上，更显得楚安顾肩宽腿长。 帝国军校距离楚家还有一段距离，去往学校的路途中，楚安顾打破沉默：“γ-101与γ首都星的景象简直天差地别。我本以为是行政官不作为，但看情况似乎和我想的有出入。少将，您怎么看？” 深邃的眼睛带着隐隐笑意，微微上挑的眉眼透着隐约可见的绯色。 诱人。 被这样勾人的眼神注视，孟序喉结滚动，狼狈地移开视线。 “嗯？怎么不说话？” 孟序深呼吸，片刻，道：“我从下星系来，如果不是被检测到精神力为SS，可能现在还在同γ-101一样的环境中苟延残喘。” “帝国愿意每年去各个星球寻找高阶精神力，给了我再生的机会。” 楚安顾摩挲下巴，这些话说出来，孟序像是会感恩帝国的再造之恩啊。 孟序闭了闭眼，继续道：“但是上校，γ-101不是个例。γ首都星有一位好的行政官，是幸运的。但在下星系，混乱、肮脏、无知是常态。” 第5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5） “帝国脚下和平的土地归因于元帅。γ行政官说帝国拨款有限，据我所知，陛下批给下星系的公款仅占帝国开销的百分之二。” 楚安顾右手懒懒搭在座椅把手上，轻声道：“自我年幼时，父亲便教导我，贵族的权利便是责任。我深以为然，所以在尚在读书的年纪选择同父亲前往战场。我愿意为帝国捐躯，保护帝国子民。” “但γ-101的景象使我的信念受创。我开始疑惑，我想要效忠的，到底是这个贪图享乐的贵族体系，还是能力无法触及的所有子民。” “孟序，如果是你，你将效忠谁？” 如同最名贵的黑色宝石般迷人的深邃眼眸注视着身前的碧蓝色，孟序心中最重要的小少爷询问他想要效忠谁。 这个认知让他兴奋。孟序半跪在地，脊背挺直。碧蓝色的瞳孔迸发出兴奋的无名火种，这火自胸膛处燃起，蔓延至躯体的每个角落。在瞳孔深处，安放着他珍视的小少爷。 “我只想效忠您，上校。我愿为您披荆斩棘，不论前方是帝国，还是平民。帝国剑刃只为您出鞘。” 出乎楚安顾意料的回答，在原本的世界线，这位跟随父亲的少将十分看不惯他，认为他矫情又软弱，孟序一路往上爬，最终成为帝国最年轻的上将，一时风光无限。 但太过耀眼的太阳是会被射下来的。在虫族清剿计划中，孟序率领的战队军备不足，于是请求支援，帝国无音讯，最终上将长眠于虫星。 英勇的上将死在了他效忠的帝国手中。 少了孟序有什么影响吗？ 当然。 皇帝是个拎不清的，帝国的行径最终引起暴乱，平民扛着名为孟序的大旗攻进皇宫，虫族外患尚未解决，内里却已分崩离析。 世界线的最后，帝国被虫族占领，新生的俊美虫皇噙着美妙近乎妖邪的笑踩着皇帝的头颅坐上帝王宝座，宣告帝国的失败。 楚安顾垂眸看向这个未来会被背刺的可怜人，脑子里想的是他被虫族口器咬掉半张手依然提着枪站在所有人前面的样子。 俊美的上将最终头颅沾满灰尘与泥泞，被虫族叫嚣着高高举起又重重扔下。 啊，太惨了太惨了，楚安顾着实是佩服他又可怜他。 既然他愿意投诚，那楚安顾也不介意拉他一把。 娇嫩的玫瑰收起尖刺，他愿意为了每一个善待他的人开放。像是含露的花苞悄然绽开一般，孟序看到一双指尖粉嫩的白皙手掌出现在视线中。 他听见他的小少爷说：“那就为了我，摧毁这个腐烂的帝国根基吧……” 孟序猛然抬头，碧蓝色的眼睛带着明晃晃的不可置信，像是不敢相信为帝国挥舞刀枪的上校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但不过片刻，他就冷静下来：他愿意完成少爷的心愿，少爷的笑是他毕生所求。 况且，在下城区生活的经历在不愿回想，那是午夜在梦里都会惊醒的不堪。 而这世上，还有亿亿万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于是他虔诚执起那只形状优美的、似造物主精细雕刻的玉白手掌，轻轻献上来自帝国剑刃最诚挚的吻：“您的垂青，是我此生荣耀。” 第6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6） 唆使孟序反叛帝国的任务进展异常顺利。 楚安顾甚至觉得自己在其中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不过无所谓，摧毁帝国如今有了强有力助手，想来世界线不会发展成为原本的模样。 帝国军校，独立于帝国与贫民的第三方。 皇帝的铁骑没有权利踏足的地方，帝国所有尖才皆出自于此。 刚下飞行器，楚安顾就被耳边此起彼伏的快门咔嚓声响弄得僵了僵，随后一个话筒被递到嘴边。 可爱的金色卷毛眨着亮晶晶的狗狗眼兴奋道：“首席大人,恭迎凯旋！校报一年级记者可否请问您几个问题？” 楚安顾恍惚觉得他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疯狂摇晃。 卷毛奋力推开围在楚安顾身边的几个话筒，呲了呲小虎牙，楚安顾觉得他有趣又可爱，于是笑着回答道：“当然可以，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是我稍后还有些要事……” “首席大人放心！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楚安顾点头。 “γ-101作为下等星系的最下等星球，在那里作战您感觉如何？” 完了，一句话把楚安顾对他的好感败没了。 身后跟着的孟序斜睨了一眼校报记者，回想着在飞行器里楚安顾的话。 楚安顾整了整衣襟，慢条斯理重复了一遍：“下等星系。” 他将袖扣解下来递给身后的孟序，随后将袖口向上挽了两节，玉白的皮肤似乎发着莹莹的光，那颗小巧的骨节看起来脆弱又美好，吸引着周围人的视线。 孟序听到来自四周不加掩饰的吸气声，眸色暗了暗。 再开口，是首席大人冰冷的声线：“索托家族的小儿子，我见过你。” 卷毛正沉浸在首席对他有印象的巨大欣喜中飘飘然时，又听到温润的嗓音说出让他周身僵硬的话语： “索托不过是一个后起的暴发户，据我所知，从你往上数三代，应该也是下等星发家的吧。” 极具侮辱性的轻蔑语调。 面前的卷毛脸色一瞬惨白，举着话筒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懂温文尔雅的首席为何突然发难，慌忙垂下头掩饰微红的眼眶。 孟序嗤笑一声，他当然知道他的小少爷是帝国军校所有学生的偶像，不论是外貌、能力、家世还是涵养，都能为他吸引来蜂拥而至的追求者。 他的小少爷，他最清楚不过，在外人面前端方有礼，内里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属于贵族的傲慢。 楚安顾见他手抖的厉害，怕他拿不稳话筒砸到自己脚上，于是索性自己拿起话筒凑到唇边： “作为帝国军校学生首席，我想我不得不强调一点：在军校，你们接受着全星系最优质的教育，这得益于帝国。帝国为了培养尖端人才耗费人力物力，希望你们明白自己在帝国军校学习的意义。” “为帝国奋战？”有学生吞了吞口水，掩饰刚才被美色迷昏头的样子，顺着首席的意思接话。 漂亮又强大的首席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话筒将他的声音传播至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从首席拿起话筒的一瞬，有人将话筒的频率调成了学校广播。 楚安顾听到自己说：“不，是为人民浴血。” 楚安顾紧紧盯着面前的卷毛，扬起一个笑。向来温和的首席这次却没有让他感到温暖，反倒总觉得这个笑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第7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7） “如我们的校报记者所说，γ-101，一个下等星。但是你们知道，下等星系占帝国税收额的多少吗？”楚安顾顿了顿，没有人答话。 他也不为寻求一个结果，于是继续说下去：“半数以上。而帝国给下星系的拨款，不过堪堪百分之二。帝国的公款去了哪里？军费开支、科研经费，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 楚安顾靠近卷毛，那双黑色的、几乎能把人吸进去的漂亮眼睛透着认真：“都用来养你们这些贵族了啊，索托小公子。” 莱塞看着首席近在咫尺的脸颊，那双睫毛纤长、内勾外挑的漂亮桃花眼眨着明晃晃的恶意，让索托小公子脊背发凉。 “莱塞·索托，既然不满，就去改变。索托如果少领几十年俸禄，说不定γ-101就位列上等星了呢。” “诸位，我们受着帝国供奉，仅凭着世袭来的贵族头衔去嘲讽γ民众，有失贵族风范。” “我想说的是，在你们大兴庆祝成人礼的时候，还有很多贫民饥肠辘辘等待天明。我在战场上看到的残忍画面不计其数。” “此次战争胜利，也实在称不得凯旋。γ-101损伤太重了，倘若我再早一点到达战场，伤亡或许会不那么多。” “可是γ-101距离帝星实在太远了，上百个光年使得被虫族侵占的消息延缓数天才到达帝星。若科技再发达一点，也许在虫族登上γ-101的次日我就能抵达战场。” “贵族的权利即为责任。我知道你们有与生俱来的、或是潜移默化的属于贵族的骄傲，但我想请你们记住一点：我们同为帝国子民，这点不分贵贱。” 楚安顾不管他们听没听进心里去，今天的洗脑仪式完成，他把话筒还给莱塞，径直朝学生公寓走去。 孟序紧随其后，回头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莱塞。 * 首席的寝室是独立的一幢别墅，是当年皇帝为太子专门打造的，后来成了历代首席的住所。 楚安顾脱下首席制服随手搭在玄关处的衣架上，内衬衫齐整一丝不苟，孟序走到吧台处倒了一杯恒温水递给他，随后倚在沙发边上，倚在楚安顾脚边。 楚安顾接下又放在了茶几上。 “孟序，我要贵族制度瓦解……” “我知道。”向来冷静自持的少将沉着答道。 “反叛的第一步，就是要让军校的学生们认识到贵族这些年的蛀虫行为有多不应该——给这群孩子洗脑，应该是最快最简单的方法。” 楚安顾垂手捧起少将的脸，上将冷硬的线条瞬间绷紧，孟序抬起头看着那双璀璨到能把人溺毙的眼眸，心中不可抑制地涌起了一些痴心妄想。 他想亲吻那近在咫尺的水润的、如樱花般形状完美的唇。 “到时候——等到时候，像你一样的孩子们，不需要再等待帝国算法中心来检测精神力，所有孩童都可以享有上学的权利。” “再没有人会说你是从下星系出来的战斗机器，你会是人人称赞尊敬的帝国剑刃。” 第8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8） 碧蓝色的冰雪一瞬间消融，孟序情难自禁，他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攀上上校的脖颈。 他的上校，他的上校永远善良坚定，他会同情下城区贫民的遭遇，他由心热爱着帝国每一个子民，如果帝国侵害人民权益，那么就毁灭帝国。 孟序抬头看着掩藏着群星的璀璨深邃的眸一点点靠近，楚安顾与他额头相碰，沙哑却又清冽的嗓音从喉间发出，让孟序近乎痴迷：“少将大人，我希望帝国剑刃永远锋利。” 孟序闭上眼：“我会为您斩尽前方一切阻碍。” 楚安顾轻笑，咽喉处发出几声闷响，嫣红嘴唇勾勒出诱人弧度，孟序喉结滚动，仓皇别开头。 他慌乱站起身看向别处：“时候不早了，上校，我为您布置卧房。” 楚安顾目送他进入卧室，眼中有隐隐笑意。 个人终端有消息提示音响起，楚安顾拿起终端看了一眼，是楚瀚发来的： 【安安，为庆祝γ战捷，陛下希望我们可以举办一场宴会，举办地点就在皇宫。届时各界名流都会到场，你是否同意？】 不论大小事，楚瀚永远会征求他的意见，就算是皇帝的意思，如果楚安顾说一句不愿意，楚瀚也会直接回绝。 他的好父亲，最疼爱他了。 想到此，楚安顾也不想他为难，于是答应下来。 怕楚瀚被皇帝穿小鞋是一回事，最重要的一方面，是楚安顾已有多年未见尤拉公主，自楚安顾出生那天尤拉回皇宫向皇帝请命过后，就被皇帝暗里禁足在皇宫。 这么多年，只有陛下召见的时候楚安顾才能提出看望母亲。作为外来者的楚安顾当然知道这是公主为隐瞒他低下的精神力同皇帝做的交易。 于情于理，楚安顾都应该去皇宫探望一番。 而且，关于γ星系的实际情况，还没有向皇帝说明。 孟序从卧室出来，恭敬道：“洗浴的水已为您备好，您随时可以休息。” 楚安顾站起身走向卧室，突然想起些什么，擦肩而过时叮嘱道：“过几天皇宫有一场宴会，你随我一同去。公寓里的每一个房间你都可以使用，不用向我报备。” 然后他伸手拍了拍孟序的肩膀：“早些休息吧，今天你应该也累了。” 房门轻轻关上，孟序心门却悄悄开放。 * 皇帝老儿如果知道自己的外甥致力于扳倒他，还会不会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 楚安顾站在喧闹的人群中，眼眸中是一片冰冷。 圣女像十字交叉矗立在皇宫会客厅门外的广场上，周边围绕的小精灵石塑唱着歌喷出绚丽水柱。 玫瑰盛开在皇宫每一个角落，被花团锦簇包围的圣女像半阖眼睫满怀悲悯，每个进入皇宫的宾客都端庄对着圣女进行膜拜礼仪，楚安顾站在外围看了想发笑。 愚蠢又自私的贵族们。 楚安顾突然有些怀念在γ首都星看到的矢车菊与玫瑰摆放在一起的风景。 可矢车菊顽强、廉价、随处可见，它与娇贵的玫瑰不同，它是贫民的象征，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花是不配出现在皇宫的。 楚安顾端着香槟杯与周边宾客谈笑晏晏，心里却想：迟早有一天，他要将矢车菊种满皇宫——同玫瑰在一起。 第9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9） 在早些年楚安顾去探望尤拉的时候，公主告诫他需以懒惰掩饰先天不足，当时的楚安顾很听话，出了皇宫就开始给自己找乐子，天天流连于酒吧和夜店。 他长得漂亮，又存心对外假饰自己荒唐的模样，于是欠下一屁股风流债。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上流人士，楚安顾被旧情人们团团围住，笑得僵硬。 “安顾，听闻瑰昙星新矿采出了一种极瑰丽的宝石，前几天我去拍卖场，正巧看到了用它打造的一对袖扣。”奥斯家族的公子艾瑞尔把装有袖扣的黑色锦绒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珍贵的宝石。 确实好看，楚安顾瞅了一眼，漂亮的宝石本就已经可以吸引人的眼球，用它打造的袖扣更不必说，分明是夜空般的黑色，在宴会大厅的灯光打下来照射时却可以看到里面似乎透着绚烂的其他颜色。宝石周边还镶嵌着数十颗小钻石，做工精致，楚安顾看了着实喜欢。 但是—— “奥斯公子的心意我领了，此次宴会不过庆祝一场战役胜利，又不是我的首战告捷，您的礼物太过贵重，恕我不能接受。” 得体的语言、矜贵无双的面容、谈吐优雅的上校婉言相拒的模样也是勾人的紧。 艾瑞尔心知他拒绝的不仅是这对作为礼物的袖扣，更是他的告白，他不想惹得楚安顾不快，可他实在太喜欢楚安顾了，这使得他不得不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安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与我分手，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就算不是以伴侣的身份，求你了安安，接受我吧……” 看看，又是一个被上校伤透了心的年轻人。 贵族身边养着多个情人的事情屡见不鲜，上星系的人们都认为这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就算没有什么名分，楚安顾身边也从不乏前赴后继的人。 赤发赤眼的俊美男人耷拉下眉眼，委屈都写在脸上。 楚安顾看了有些不忍心，正想说些软话安慰安慰他，就听见针锋相对的声音响起： “行了艾瑞尔，收起你惺惺作态的表情，安安早就说过，我们只是情人，你就算不舍也不要烦着安安。” 说话的少年眉目清隽，像有着古地球东方人的血脉，唇色红润，眸光莹莹，软软向楚安顾看过来。 他着实体贴，楚安顾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当是道谢。 少年看着楚安顾的笑颜呆愣住。 在与楚安顾分手后，或者说是楚安顾单方面提了分手后，他也尝试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可珠玉在前，不论身边的人多好看，在他这里也都只能是将就。 楚安顾是世上最殊丽的颜色，没有人比得过安安。 被一众貌美少年围着，楚安顾实在烦于应对，但又碍着面前的人都是各位贵族家的宝贝，只得笑着面对他们。 “安顾一直都很受同龄人喜欢。”奥斯家主开玩笑一样对楚瀚说道。 跟随在楚瀚身后的孟序把目光投向楚安顾的方向。 即使身边围绕着的都是绝色，楚安顾也是万千繁华中最娇艳的那朵花。 上校笑着应对面前的少年们，深邃的眼神中似乎满含情意，孟序看着他面前黑发黑眼的少年含羞面色绯红的垂下头，眸色暗了暗。 宴会开始前他被楚安顾丢下，让他陪在元帅身边，孟序当然听话。 可现在看着上校被莺莺燕燕围住含笑的模样，明知道楚安顾是花心又娇气的：是他生平最瞧不起的那种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嫉妒。 他该死的喜欢楚安顾，他活该。 他这样想。 第10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0） 宴会进行到一半，陛下驾到，象征性地褒奖了楚安顾的功勋，之后又鼓励各位贵族向楚安顾学习，为帝国做贡献。 楚安顾没兴趣听老头的长篇大论，反正不是说给他听的。 他只等着宴会结束后可以去看望一下母亲。 旧情人的眼泪几乎将楚安顾淹没，楚安顾坐在沙发上，身边不时有人投喂蛋糕，只要他表现出一点不想品尝的样子就会有人垂泪，引得周边宾客频频向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 面前有人递来一杯酒：“安安，这种果酒味道很不错，我拿了一杯，你尝尝。” 艾瑞尔献宝一样将手中的酒杯往楚安顾嘴边怼，殷红的唇沾染了震荡出的些许酒液，莫名有些色气。 艾瑞尔看着，手不自觉颤了颤，锲而不舍将酒杯又往前送了送。 【酒里下了药。】 系统？ 系统不常出现，据它所说是它同时带了多个宿主，忙得很。只有必要的时候会回来看看楚安顾。 现在突然发声着实吓了他一跳。 【 可以让双方快乐的药。】 【当然你可以选择喝。这个艾瑞尔对你情根深种，爱而不得的感觉让人痴狂，更别说得到后又失去。】 【你太渣了，跟他春风一度也可以当做是对他的补偿。】 想得美。 楚安顾才不想理它。 抬手推开挡视线的酒杯，微微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眯眼看向站立身前的艾瑞尔：“我不喝。” 艾瑞尔眼眶微红，继续劝道：“很好喝的，你尝尝嘛。” 楚安顾别过头去。身旁围着的一众少男少女们眼瞧着气氛不太对，纷纷向艾瑞尔投去幸灾乐祸的眼神。 “哎你说，安安的前任那么多，怎么就这个艾瑞尔一直死缠烂打？” “他以为自己能留住安安呗。” “哪里来的脸，真的搞笑，他都没有我长得好看，家世也没有我好，我都不敢说能挽回安安，他倒是想得美。” 艾瑞尔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没拿酒杯的手攥成拳紧握。他像是不堪重负，摇摇欲坠，放低声音继续柔声劝道：“安安，你就尝一下嘛，你喝了它，我保证以后再不纠缠你。” “他怎么回事？” “安安都说了不喝，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 “这酒有问题吧，他这有点明显了哦。” 娇俏的声音不时响起，楚安顾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既然好喝，你留着自己品尝吧。” 艾瑞尔敛目：如果不喝，那就坐实了酒里有药的猜想，可是喝了的话…… 宴会角落有接应的人，应该不会让他太难看。 这样想着，艾瑞尔一皱眉举起酒杯就要往嘴里灌。 楚安顾眼瞅着他这是要来真的，如果在他的宴会上出丑，日后不知会有多少媒体会借此做文章。 思及此，楚安顾站起身按下他举起的手：“艾瑞尔，别让我的宴会生出不愉快的事。我不想最后不好看。” 完了，艾瑞尔心想。 安安知道。 他知道酒里有药，也知道自己的不堪心思。 他想起当初楚安顾追求他时说的话，他说他的红发像是火焰一般温暖耀眼，即使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他可以改变基因、改变自己被誉为不详的发色，可他没有。 他把初次被赞美的事物赋予了更重要的意义。 第11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1） 艾瑞尔顶着众人嘲笑的目光放下手中的酒。 “安安，我是想来挽回你。”艾瑞尔苦涩笑着，他知道今后与楚安顾再不会有可能了——因为他卑劣的手段：“那对袖扣我交给孟序了，不管怎样，求你收下它，就当是给我点慰藉。” 奥斯家族家大业大，他就算收了应该也没关系，待之后他再找些稀罕玩意当回礼就好，看他难受成这样，楚安顾勉为其难点头。 艾瑞尔像是得到了珍贵宝物一般开心笑了。 楚安顾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明明是他负了人家，可他人还是愿意捧着一颗真心来奉上，明知道会被践踏得体无完肤，可还是会一厢情愿地往前冲。 宴会结束，告别了一众不舍的漂亮少男少女们，楚安顾折返头往皇宫里走去。 早和楚瀚报备过，陛下也知道他会来看望母亲，于是现在身后跟着的只有孟序：孟序强烈要求楚安顾把他带在身边，说被楚安顾抛弃了近十个小时，他难过地像是快要死掉。 楚安顾有些无语，但还是默许了他跟在身边。 繁复的雕花大门里，端坐着他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楚安顾轻敲三下房门，隔了几秒，又敲了三下。 两个侍女从门后走来，合力拉开大门。 黄昏的光把院落照射出最温馨的颜色，尤拉公主坐在藤椅上，面朝大门，微笑注视着进来的楚安顾。 小桌几上摆放着未凉的茶，侍女走过来端起茶具缓步走出院子。 只剩下母子二人和孟序。 “安安过来，许久未见，我都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楚安顾看着面前为了他甘愿放弃后半生自由的女人，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不值得。 就算是不继承爵位，凭他现在的本事，以后也可以过得很好。 他知道尤拉的牺牲没有意义。 可十九年前的尤拉不知道。 她一心只想着怀里那个小小软软的生命，她希望楚安顾能无忧无虑平安顺遂，未来有无数种可能，万一她的安安就恰恰过得不好呢。 用她的自由和王位争夺权来换她的孩子的权贵，她愿意。 即使现在看到她的付出并没有对楚安顾有多大帮助，她也不后悔。 楚安顾在她面前蹲下，尤拉的手覆在他脸颊轻轻抚摸着：“安安长大了。” 楚安顾仰头注视着这个被称为母亲的人，明明二人并没有相伴多久，可他靠近她时，还是感觉到了来自血液深处的亲近。 身为皇帝的妹妹，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她无疑保养的很好，可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淡淡的细纹随着微笑更加明显。 她看起来过得不是很好，楚安顾心想。 “听说你第一次离开阿瀚自己上战场打赢了虫族，恭喜你啊安安，做得真好。”尤拉欣慰笑着。 “这算什么，往后我会做得更加好，凭我自己封勋，得到爵位，再将母亲接出去。”楚安顾不以为然道。 尤拉只当自己听了个笑话，于是也半开玩笑道：“好呀，我的安安一定能做到的。” 哄小孩一样。 楚安顾知道尤拉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无所谓，他会做到的。 二人都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尤拉扯着他谈天谈地，楚安顾的成长过程她有太多没有参与，她想知道当初自己捧起的那个小小弱弱的孩子如何能成长为如今这般模样。 楚安顾慢慢地讲，尤拉细细地听，孟序在不远处给花丛浇水。 相逢总是短暂的。 夕阳将落，烧得天边一片赤红。 第12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2） 尤拉打断楚安顾没说完的话：“时候不早了安安，你该出宫了。” 楚安顾不舍道别，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走的时候手里被塞了一朵拔了刺的蓝色玫瑰花。 尤拉笑着坐在藤椅上注视着他离去，一如他来时一样。 雕花大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个相望的人。 “你应该很好奇她为什么贵为帝国公主，却永远不踏出皇宫，连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见不到，对吧？” 孟序没答话，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楚安顾及时闭了嘴，原因要说出来，他以后还能不能混下去了。 “算了，走吧。” 楚安顾状似惆怅地叹了口气。 宫侍引二人出宫，路过花园时楚安顾没忍住停了脚步。黄昏时的光照在手中的无刺蓝玫瑰上，也照在面前的一大片赤红玫瑰丛上。 天幕已然半黑，太阳静静缓缓西沉，有点点星光慢慢浮上来，连同着不那么皎洁的月亮一起吊在天上。 楚安顾就站在黄昏的玫瑰花丛里看着太阳一点点隐于黑暗，直到宫侍低低的一句请安：“太子殿下万安。” 楚安顾回过神来，看向了走近至身前的男人：他的表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易安殿下。 易安看着朝思暮想的人现在站在他的玫瑰花丛里，好像是花园里最盎然的玫瑰，对他绽开微笑：“太子表兄，日安。” 易安的手垂在身侧悄悄摩挲，面前人白皙的脸颊被莹蓝色的夜灯照射，好像梦中的魅魔一般动人心魄。 他想象着如果能亲近地抚摸面前人的脸颊，他会不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 可惜也只能想想。 他只是矜持地回礼：“日安，安顾。” 看他没有让路的意思，楚安顾硬着头皮尬聊：“表兄近来可好？” 易安红着耳朵回答：“近来都很顺利，只是许久不见表弟，想念的紧。安安应该常进宫来看看，姑姑也很想念你。” 他存着私心想要多见楚安顾几面，打着尤拉的借口希望楚安顾多出现在皇宫几次。 楚安顾不置可否：“再说吧，天色已晚，我该离开了，表兄。” 易安极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将想要挽留的话说出口。 转而想到皇帝想要他说的话：“帝国军校新生演习是不是快开始了？父亲的意思是让我随去，今年大概率会选择下星系作为演习地点，父亲担心随行老师没法保证学生安全，你知道的，今年军校扩招了嘛……总之，安安如果有演习的消息请联系我。” 皇帝的手伸地真宽。 军校独立于帝国，人才大多都选择为帝国做贡献，老皇帝还不满足，想要军校完全归皇室掌控。就算军校扩招又能怎样？随行多几个老师不就行了，犯得着帝国太子跟着去么。 楚安顾面上不显，心里冷笑阵阵：“好啊，殿下。” 殷红的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雪白整齐的牙齿，楚安顾唇角微勾，扯着唇珠动了动，易安紧紧盯着那点小小的唇珠，忽然觉得口有点干涩。 楚安顾眉眼微微上扬，许是宴会上应酬喝了点酒的缘故，现下眼角处有点酡红，即使只是被他无意看着，都能让人陷入到那醉人的风景里。 易安轻咳一声：“现下已经有点晚了，安顾不妨就在宫里住下，明天有专人送你去上学。” 楚安顾得体笑着：“谢殿下好意，家里还有些要紧事需要处理，就不麻烦殿下了。” 随后招呼身后的孟序跟上。 徒留易安一脸落寞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下次再见面，不知道又要多久，真羡慕孟序能留在安安身边。 易安失落想到。 第13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3） 踏上飞行器，楚安顾疲惫地捏捏鼻梁，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示意孟序：“坐吧。” 孟序眼睛一斜瞅了一眼离楚安顾一米开外的座位，摇头：“我站着就好，大人。” 楚安顾不强求，只闭着眼睛养神，孟序就这样站着跟随楚安顾回到军校。 别墅空无一人，黑漆漆空荡荡没有一点人情味。 楚安顾进了主卧，孟序在他隔壁的卧室睡下。 易安作为帝国太子，他的影响力可见一斑，民间对这位准继承人多加赞赏，自皇帝宣布立储，易安在人前走动开始，他的口碑就一直很不错。 他对谁都彬彬有礼，不管是上贵族，还是走访时遇见的普通百姓，都能收获他诚挚的微笑。 似乎在他身上看不到贵族的傲慢，他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这样优秀的人如果成为他策反的助力的话，那帝国覆灭该有多顺利。 可是，一心忠于皇室的太子要如何被纳入他的麾下呢？ 这是个问题。 γ-101因贫穷死去的人数不胜数，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要让易安看到这个国家的不堪，去下城区走一遭，亲眼见识一下应该是最方便的方法。 皇帝怎么说的来着？军校新生演习应该会选择下城区。 楚安顾知道老皇帝的打算：他不把下城区的居民当人看，把它作为演习地点，炮火毒气什么的都不需要考虑，反正到时候受影响的只是下城区的那些贫民。 这倒是方便了楚安顾，易安跟随新生去见一见人间疾苦，应该可以为他的策反计划添点助力。 *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可能是夜里想了太多东西，楚安顾早起感觉有些疲惫。 孟序端着早餐从餐厅里出来，看见他萎靡不振的模样担心道：“大人，您看起来精神不佳，是否需要我煮点醒酒汤？您也许是昨晚应酬有些疲乏了。” 楚安顾摆手示意不用，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餐问道：“你做的？” 孟序羞涩低下头：“是的大人，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楚安顾不拒绝，有人伺候多好，管他是少校还是少将，在他面前就是小小。 “昨晚太子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新生演习的时候我作为首席需要跟着去，应该可以随行一个仆从，你到时候就以仆从的身份跟着我，这次演习皇帝应该会着手，不知道危险系数，情况不对你要优先保护新生的安全。” 孟序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反驳，帝国剑刃想要反驳的竟然不是楚安顾要他当仆从的话，而是：“我作为您的仆从，应该首先确保您的安全！” 楚安顾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说道：“我知道你会担心我的安危，别管我。我是帝国上校，精神力S的天才，更是帝国军校首席，我需要确保新生安然无恙，他们的安全远比我的重要。” 孟序苦涩一笑，只得点头。 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就算可以劝说楚安顾，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张口呢。 不过一个新生演习，皇帝要易安跟着做什么，楚安顾实在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等演习的时候，他自会知道。 第14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4） 军校三年级生没什么课业，毕竟马上就要毕业了，他们在学校的任务就是跟随老师一起训练，然后在一二年级学生需要的时候当陪练。 楚安顾早早来到训练室调整仪器，等待着新生们进来学习。 “听说了吗？今天的助教练是首席大人哎!” “什么？你快看看我现在状态怎么样，昨天和埃尔他们熬了通宵，今早都没有整理。” “看你做什么，就算你整洁的要死，首席也不会看上你的，哈哈。” 楚安顾抬起头，看向训练室门口，一众穿着军校制服的少男少女结伴走进来，每个人都是朝气蓬勃的活力模样，看到他时却都不约而同红了脸。 楚安顾顶着一众爱慕的目光直起身，微笑道：“今天由我来陪练，看你们都很精神，趁老师没来，先热身吧，今天主要的训练内容是机甲操作练习，为几日后新生演习做准备。” “首席会上场么？” 一个卷发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大着胆子小声询问，之前的课程规定是学生们有权利选择助教作为机甲练习的挑战对象，她想要确定一下，最主要的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与楚安顾搭话。 “当然，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可以选择我作为对手，我来者不拒。”楚安顾随和道。 学生们随后嬉笑着散开在训练室的各个角落热身，一刻钟后，有人推门进来。 “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同学，因为交通不便延误了报到时间，从今天开始他会和我们一起学习。” 进来的老师将身后的少年推到身前介绍道。 众人将目光投向那个生面孔，长得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气质清冷，可能是因为年纪尚小，面容稍显青涩，但已显绝色，不难想象日后张开了会有多漂亮。 上扬的桃花眼被长睫遮住，那双银色的清澈眼眸好似看不透，明明应该是晶亮的瞳孔，却透不出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有些阴沉沉的，这让他给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什么嘛，交通不便？现在星际科技这么发达，哪里会交通不便？” “下星系来的贫民吧，走了狗屎运被帝国选中送来跟咱们一起读书。老师连他的名字都没说，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帝国总是捡一些垃圾来。” “我的天哪你们疯了？首席在这里呢！那个索托被教训的模样你忘了吗？首席身边跟着的那条狗，叫什么来着，哦那个孟序，他也是下城区的贫民！” 说话的人边捂着嘴小声警告同伴边偷偷观察楚安顾的神色。 他们交头接耳的话楚安顾自然是听到了的，对着学生们向来温和含着笑的唇角现在微微抿着，他有些不开心。 于是上前主动拉过少年的手，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新同学，叫什么名字？” 那双淡漠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牵着他手的人：“亚兹拉尔，我叫亚兹拉尔。” 楚安顾愣了愣，矛盾的名字。 不过他还是温和地牵着他走近那些学生：“入队吧，好好训练，你们少年人有什么不满，打一架就好了。” 身边的老师侧目看了楚安顾一眼，像是有些不认同，毕竟帝国军校的学生都是贵族，出了事他实在担待不起，但是既然楚安顾发话了，他也没法反驳，学生们只听楚安顾的。 老师有点悲伤地叹了口气：“热身做好后就列队吧，等一会选好合适的训练对象就登记在课堂报表里，之后按照花名册顺序登陆机甲。” 第15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5） 不出意外，全班都选了楚安顾作为挑战对象，包括那位新来的小少年。 老师认命般地在教学光脑上操作：“第一位，克拉拉。” 长相甜美的女孩登上机甲，想到等一会可以近距离观赏首席大人操作机甲的模样，少女微微红了脸。 不过没人在意她，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楚安顾吸引。 银色的人形机甲半跪在地，双手手心朝上等待楚安顾踏上。 待楚安顾站定，机甲小心翼翼将他放进胸口的操作室中，然后站起身，正面挑战者的机甲。 为挑战公平，楚安顾使用的是军校训练室统一的机甲，不过上校有着真实的上战场杀敌的实战经验，所以在楚安顾手下坚持60s即为合格，120s为优秀。 听到老师宣布训练规则，不少学生都直呼可惜，按照这种规定，能和楚安顾正面交锋的时间只有120s。 那些向来体测优秀的学生最是气恼，想要反驳：“120s，老师，您太小瞧我们了吧！” 楚安顾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发话的学生：长得有点像那个艾瑞尔，一头红发张扬又明艳。楚安顾向来对长得好看的人留有一种包容态度，于是机甲闷闷的声音传来：“看来你对自己很自信，你可以试着挑战我超过120s。” 回应他的是慌乱垂下的脑袋和通红的耳尖。 克拉拉有些不满自己的对手被其他人吸引了注意力：“老师，我准备好了！” 随后拖着机甲笨重的身体向楚安顾冲去。 太慢了。 克拉拉驾驶的机甲即使有机甲本身的速度加成，在楚安顾眼中还是不够看。他轻巧地往旁边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攻击。 连续三次奋力攻击的克拉拉有些着急，面前银色的线条流畅的帅气机甲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克拉拉闭了闭眼，专心动用精神力，光剑在机甲手中幻化出来，破空的刺耳声音随着机甲的踏步出现在楚安顾眼前。 他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 机甲驾驶是一门相当难的课程，他需要动用精神力与机甲进行共鸣，在精神接驳之后，机甲才能为人所用。 楚安顾的精神力只有B，他拼了命的训练只是为了能坐在机甲驾驶舱里，他凭着日复一日的训练，天天汗流浃背在训练室待十个小时以上，也只做到了与机甲高度融为一体，要让他利用精神力幻化出武器，是一定做不到的。 他粗略估计面前的小女孩精神力至少有S。 “首席为什么不攻击？是瞧不上我吗？” 克拉拉全身被汗浸透，精神力的使用大大消耗了她的体能，她现在脑子十分混乱：“出手啊！” 明明拖时间就好了，拖够120s就能拿到优秀，可克拉拉心里的好胜欲完全被激起来，尤其是看到楚安顾只躲闪不进攻的战斗方法让她难受。 为什么不正面交锋？是因为她是女生所以手下留情吗？ 凭什么？凭什么？ 克拉拉想起来军校前父亲的话： “我们家不缺一个上战场的勇士，克拉拉。那些粗活交给你的哥哥做就好。你知道的，海德家族从来没有出过一位艺术家，比起帝国军校，我和你母亲更希望你能去帝国艺术学院报到。女孩子坐在家里画一画画，或是弹弹琴都是极好的，上次你见过的乌曼家族的长子对你很满意，你们可以尝试着多接触。你的未来完全不需要操心，安心长大就好。” 第16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6） 凭什么要听他们希望的？她的未来该由自己说了算。克拉拉连夜坐上飞行器躲进军校，身边的贵族子弟都带了数十个仆从，只有她，连行李箱都没有提，像是逃难一般出现在校长办公室。 她凭借S级的精神力让军校欣然收她为学生，并承诺在军校会给予她绝对的安全，不会让家族的人强行带走她。 于是她安心地在军校学习，强大的精神力在军校确实发挥了巨大的用处，她可比她精神力只为A的废物哥哥优秀得多。 凭什么父亲就认为能让家族辉煌的人一定是哥哥？ 凭什么面前的这架机甲不屑于对她动手？ 她一下一下挥舞手中的光剑，可动作却肉眼可见的慢下来。 视线渐渐模糊，她看见银色的机甲缓步向她走来，一步一步，笨重的身躯迈着轻巧的步伐：“作为一名战士，在战场上最讲究的就是战略。很少有敌人一开始就拼尽全力去战斗，我们要做的首先是观察敌人的实力。” “克拉拉，你很强，想来我们对战的时间早已超过了120s，你的攻击很有特点，可你的弱点也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我躲避不是轻敌，而是战术。你很有天赋，我的麾下有很多女性战士，希望你能在军校好好学习，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跟随我。” 克拉拉猛地睁大双眼，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里面阻挡视线的雾气化作水滴悄然落下。没人询问过她的喜好，所有人都潜移默化地认为女孩子应该绣花，即使她的精神力在全帝国都算是强大。 可如今这个被全校师生视为明月高不可攀的漂亮首席却向她抛出橄榄枝。 机甲驾驶舱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瘦弱的女孩抖着腿下来：驾驶机甲太消耗精神力了，难免疲乏。 银色机甲快到像是一道闪电，及时伸出手抱住了险些摔倒的克拉拉。 “我靠，这么快？” “不愧精神力为S，这与机甲的融合全帝国都没几个人能做到吧！” 机甲有滞留性，驾驶人操作之后机甲会反应几秒钟，但是如果能与机甲完美结合，这滞留时间可以缩短直至近乎为零。 楚安顾的优秀表现使他的一众迷弟迷妹更加情根深种。 “克拉拉，143s，优秀。” 楚安顾不会为难学生，现在学习机甲驾驶最主要的是完成精神接驳，对于战斗方面没有硬性要求，所以接下来的陪练他都会手下留情，很少还手，争取给所有学生一个优秀。 “最后一位，亚兹拉尔。” 众人看着那个气质有些沉郁的漂亮少年走向楚安顾的对立面。 “首席，请指教。”他做了一个标准的古贵族战斗前的示意动作，怎么看都有点挑衅的意思。 与此同时，耗费了很多精神力，有些困倦的楚安顾听到了一个来自系统之外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与克拉拉的对战，为什么不使用武器呢？您所谓的战略有点不能让我信服啊，首席大人。】 【让我猜猜是什么原因呢？啊~我知道了，首席大人的精神力……好像不像外界传言的有S这么高啊。】 【好像是……撑死了也只有B吧~】 一瞬间楚安顾冷汗涔涔，机甲都是统一的面无表情，可恍惚间他总觉得对面的那架机甲露出了诡异至极的微笑。 第17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7） 除了系统，没有谁能不通过口齿传递语言，系统是独属于大千世界之外的高维非生命体，它能在楚安顾脑海里传声，可以理解。 可面前这个疑似从下城区出来的小少年却同样可以做到，并且仅从他与旁人的对战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精神力。毫无疑问，面前这个瘦削的漂亮小少年有着绝对强大的实力。 他到底是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啊~别紧张嘛首席大人，我又不是坏人，我只是有些疑惑，一个精神力为B的废物如何能成为帝国上校。】 【凭什么呢……】清冽的少年音有些困惑，随后又恍然大悟笑嘻嘻道：【啊！我知道了！首席大人长得好看！一定是这个原因吧~】 无名火在心中燃烧，不过争锋相对不到一分钟，楚安顾彻底被他激恼了。 周围不明所以的学生看着银色机甲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他们以为对面新来的少年会招架不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亚兹拉尔轻巧闪避躲过，随后幻化出光剑挥舞砍向楚安顾。 楚安顾手无寸铁，眼见光剑就要砍下银色机甲的头颅，他慌忙侧身闪过，光剑刺入训练室的地板发出滋滋的难听声音，而方才楚安顾置身的位置已被劈出一道很深的黑色丑陋裂缝。 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迟到的新生会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他与首席的对峙充满了硝烟。 不像是课堂上的简单训练，倒像是真正在战场上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疯狂。 自比赛开始，首席都没有还击过，他们都有些好奇面对攻击力这么强的对手，楚安顾会如何应对。 楚安顾直起身，终于正眼看了亚兹拉尔一眼。 【首席的眼睛真漂亮~尤其是里面有一个我，啊，我也好看，称地首席的眼睛越发动人了呢~】 楚安顾蓦地嗤笑一声，通过机甲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首席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坚定温和： “本场战斗本意是陪你们训练，但既然现在出现了变故，我不介意再多说几句废话。战场上，我们驾驶机甲，会极大程度消耗精神力，像克拉拉方才使用精神力制造武器的举动在战场上不适用，假如某天你们面对的是虫族，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我建议保留精神力。而武器，可以选择冷兵器。” 楚安顾从训练室墙角提了一柄长剑，冷铁打造的锋利宝剑泛着寒光，有点渗人的威慑力。但就这柄剑，怎么看都干不过亚兹拉尔。 楚安顾微微俯身，做着标准的请教礼仪：“这门课程，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划上优秀。” 回应他的是亚兹拉尔冲过来举起又刺下的光剑。 楚安顾游刃有余：冷兵器自然不能与精神力造就的光剑相提并论，所以他分了一缕精神出来包裹在剑身。 精神力仅为B的上校自然知道如何将匮乏的精神力运用到极致。 “锵——”兵器相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楚安顾用精神力包裹的长剑滋啦冒烟，被光剑烧出了一个洞。 那个洞刺痛了楚安顾的眼睛，他不愿相信这个人的精神力强到可以洞穿他人的精神力还能轻而易举地损坏用上好冷铁打造的坚硬冷兵器。 【啊~首席的实力也不是很强嘛，真让人失望。】 第18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8） 妈的。 楚安顾真的怒了。 他清楚自己不能再一味地躲避，也不能叫停，他只能正面对敌，可精神力的不足让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打败面前的人。 方才夸下海口想给学生们秀一波，现在觉得脸有点挂不住。 他实在有点好奇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但现下最重要的是把他打趴下。 楚安顾换了一种方式，他把仅剩的精神力分出一半包裹在机甲表面以作防御，随后将剑上残破的洞用精神补好，既然硬碰硬不行，那就采取别的措施！ 楚安顾驾驶着机甲，在脑中推算着最优解法，也许是亚兹拉尔自认为摸清了他的实力，所以机甲表面并没有设置防御，楚安顾不过思考几秒，就毫不犹豫主动出击。 有精神力包裹的冷兵器足够锋利，银色机甲左手钳住对手肩膀，右手举着长剑瞅准机甲接驳处狠狠刺下。 机甲的关节是弱点，机甲需要足够的灵活性才能运动，所以在关节上面设置的防御措施不足，同时关节损毁，机甲的能动性会大打折扣，这可以作为突破的关键点。 楚安顾动作太快了，亚兹拉尔似无防备，机甲被卸了一条左臂。 不过对他而言庆幸的是楚安顾为卸他的胳膊与他靠的极近，左手现在还握着他的肩膀。他动了动右小臂，将手中的光剑刺入银色机甲腹部。 机架内部电线被阻断，发出滋啦电流声。 楚安顾低头看了看，有着精神力做防御的机甲被烧出一个凹陷，严重到近乎可以透光。 他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无伤大雅，只要驾驶舱没有损毁就没关系。 像是听到了他心中所想，机甲挣脱了他的钳制，光剑直直冲着银色机甲胸口处戳去。楚安顾急忙松开左手后撤躲避，光剑擦着胸口划过，有精神力保护，这次机甲没有损耗。 亚兹拉尔甩了甩机甲右臂，像是有些不耐烦了： 【首席大人的能力也就如此了吧，这场以训练为名的单方面压制该结束了。】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亚兹拉尔启动了机甲离子炮。子弹从机甲身体的各个炮口处发射，楚安顾毫无防备一退再退，银色机甲严重损坏，已经启动了自身防御装置。 【首席大人方才拉拢克拉拉的话我不认同。如果站在战场上是我的话，我会选择正面对手，一击毙命。】 机甲防护罩打开，保护着里面精神力极度匮乏的上校。 楚安顾喘着粗气，有汗珠缓缓滑入眼睛，带起一阵难言的刺痛。视线渐渐模糊，他看着笨重的机甲迈着优雅的步伐慢慢走近，手中的光剑举起，眼瞅着就要落下。 他全身痛得厉害，是精神力过度消耗引起的全身由内而外的疲累和痛楚，楚安顾尝试着动动手指，却只能感觉到手臂麻木。 “老师!该叫停了吧！这已经超出了日常训练强度范围了，就算首席再厉害也抵不住离子炮的攻击！” 克拉拉着急对着老师喊道，身边的学生们有着急的已经跑到老师身后的控制台想要切断亚兹拉尔的机甲能量。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了身后的轰鸣声，他回头，看到亚兹拉尔摔倒在机甲零件碎片上，一脸的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机甲会不受我的控制？为什么会突然散架？！” 亚兹拉尔崩溃质问倒下的银色机甲。 第19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19） 楚安顾在驾驶舱缓了缓，直到身体可以活动，他打开驾驶舱门，银色机甲双手靠近，楚安顾站上去，稳稳当当被送在地面上。 经过一场战斗，他有些许狼狈，被汗浸湿的黑发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双颊绯红，莹莹水光附在皮肤上，整个人近乎透明，浓密睫毛颤抖着，方才掉落的泪珠有点粘在眼睫上，随着眨眼的动作簌簌落下。 楚安顾嘴唇嫣红，他有些脱力，吐出一口浊气，没有回答躺在地上的亚兹拉尔的质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人群外的老师：“多久？” 老师看了一眼身后的透明光屏，眼神闪烁：“187s。” 不过三分钟。 不过三分钟，耗尽了他的精神力。 “凭什么？”阴沉的声音悠悠传来。 楚安顾有些困乏地闭了闭眼，他太累了，索性席地而坐，捻起地上的一些铁屑，低声道： “战场上局势千变万化，在千万个瞬间会有一百种可能葬于死地。在紧要关头冷静思考是一名战士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 “如你们所见，我与亚兹拉尔的对战并不顺利，这种时候我们需要做的是寻找突破口，对战时使用机甲会极大程度地增强战斗力，当绝对熟悉机甲操作时，我们很容易会对机甲产生依赖。当发现对手有这种倾向时，我们可以选择摧毁他的机甲。” “机甲的驾驶舱是核心，但上面的防御系统最为严密，要想攻击驾驶舱需要消耗很多能量，所以我的建议是攻击机甲关节。” 楚安顾抬头正视眼神阴冷的亚兹拉尔：“人在攻击时很难兼顾对手的行动，我在损毁了你的左肩关节之后，分了一些精神力用来分解冷兵器，你的机甲关节处现在应该都插入了一些铁片，精神力被携带进去用于松动关节连接。你只想着打败我，并未注意我的动作。” “不过无所谓，反正你得了优秀。” 亚兹拉尔费力举起一个机甲碎片，看样子应该是手关节，他细细观察了一下，果真从里面抠出了一根铁丝。 他一下子明白了，愤恨地将手中的垃圾甩开，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训练室。 老师没有阻拦，学生们也毫不在意：对方只是有强大实力，一个下城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犯不着去结交。 楚安顾就坐在地上，靠着银色机甲的腿，嘱咐学生们：“这节课我作为助教练已经完成任务了，你们之后就跟随老师继续学习吧。” 他给孟序发了一条通讯，让他来接他回去。 精神力严重透支的首席大人无力仰头休息，苍白的脸色脆弱又动人，下眼睑透着薄红，那双吸引人的眼眸此刻紧闭，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一下一下似乎撩拨在人的心上。 “首席大人需要喝些水补充体能吗？” 克拉拉走近，将手中的水瓶递过去。 楚安顾瞟了一眼标签，还是某名贵的山泉水。 他摇了摇头：“专心上课吧，不必管我。” 老师带领着一众依依不舍的学生出了训练室：方才楚安顾和亚兹拉尔的比拼搞了一地残骸，这个训练室没法教学了，他们找了另一间教室进行授课。 第20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0） 孟序来的时候楚安顾已经席地而眠，身体的疲乏不如精神力消耗带来心理上的困倦更让人难受。 孟序不知道刚才训练室发生了什么，只当楚安顾是单纯的累了：这几天陪伴在楚安顾身边，他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上校，闲下来总是像猫一样慵懒优雅。 他缱绻的眼神流连于楚安顾苍白漂亮的面容，从线条流畅形状优美的眉毛，到没什么血色的唇。 楚安顾长相完美，他能轻易地勾起所有人最原始的欲望。 孟序将这种欲定性为爱。 所以现在看着楚安顾累到睡着，他也并没有升起旖旎的心思，反而是有些心疼。 他就这样静静看了楚安顾半晌，并没有叫醒他，而是轻轻地将他抱起，手臂从楚安顾膝弯穿过，年轻的少将抱起一个成年男丝毫不费力，楚安顾脑袋靠着坚实温暖的胸膛，就这样稳稳当当出了训练室。 飞行器不允许进入校园，于是孟序往校门外走去。龙门大道两侧紫叶李花开，粉白花朵立在树梢，身边有赤红色的细窄树叶簇拥，有风吹拂过，树叶簌簌作响。 孟序停下来，有几片树叶飘落在楚安顾头发上，睡梦中的上校不察，孟序低头温柔看了一眼，觉得这样的楚安顾有些可爱。 他垂首，虔诚轻吻楚安顾额头，心里名为爱的欲望悄然滋生，在他刻意隐藏下像六月野草般疯长。 他想就这样一直抱着楚安顾走在花道上，无人打搅，就像是黄昏恋人走向爱情的目的地一般，温馨又美好。 但美好的愿景总容易被打破。就在孟序沉浸在怀抱上校的美妙感觉中时，一道沉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帝国剑刃，日安。】 孟序瞬间警惕，骤然凌厉的眉眼扫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事物。 那道声音如午夜十二点钟响般低沉富有魅力，却同时带着些许渗人的语调，倘若楚安顾能听到，一定会气到跳脚：这声音分明是那个亚兹拉尔的。 【您注视上校的目光有点难言啊~]那道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不用好奇我是谁，想不想和我做个交易？】 孟序没有做出回答，他揽着楚安顾的手微微放松，有精神力汇聚在指尖。 【别紧张嘛少将，我没有恶意。想不想得到楚安顾？我可以帮你哟~】 孟序毫不犹豫抬脚就走。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划过，他微微侧了侧头，紫叶李娇嫩的花瓣贴着他的脸颊划过，脆弱的能揉出汁水的粉白花瓣此刻锋利得像是刀片，在孟序偏头避过之后直直插入地下。 他更加谨慎起来，敌方在暗且实力不明，他很难在护着楚安顾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我诚心来和你做交易，这么不给面子，让我很难办啊~】 孟序懒得和他废话，他朝方才花瓣射出的地方看去，意料之中的，空无一物。 孟序不着痕迹皱了皱眉，他想快些离开，如果等会真的打起来，他怕楚安顾被吵醒。 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他还是在心里问道：【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帝国的军防图。身为少将，你手中应该有一部分残图吧？】 孟序冷呵一声：【想得美。】 他快速往一侧闪躲，原来站着的地方插入几片紫红色叶子，力道之大，孟序觉得若不是躲地快，他能被戳出好几个血窟窿。 孟序调笑道：【你脾气有点不好啊，和你这种躲在暗处的人做交易怎么能放心呢。出来露个面，你要是长得比上校好看，我可以考虑与你合作。】 这些话是跟楚安顾学的。楚安顾早些年玩的最凶的时候同时交往了数个男女朋友，那些痴情人都知道有无数个人想要得到楚安顾垂怜，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恨不得对方死，却在楚安顾面前又都装作大度体贴的模样，表示愿意与其他人共享楚安顾。 要是楚安顾醒着，听到孟序的话，再联想起自己之前的作为，可能会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 孟序没有得到回应，抱着楚安顾的手臂紧了紧，转身继续朝校门外走去。 亚兹拉尔整张脸躲在黑色斗篷里，看着孟序带着楚安顾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有些不甘心，今天本就是来试探他的，原也没有对孟序抱什么希望，但本次行动就这样宣告失败，他气不过。 【知道你的上校陪学生训练不到一个小时就累成这样是为什么吗？】 亚兹拉尔咬了咬嘴唇，眼睛里是满满的势在必得：【他的精神力透支了。】 【你不好奇尤拉公主被软禁在皇宫的原因么？】 孟序回想了一下，跟随楚安顾去探望尤拉的时候，上校确实没有说公主被囚禁的原因。 虽然好奇，但他不关心。他只要楚安顾好好的就可以了。 眼见着孟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亚兹拉尔气急，大喊出声：“因为你的上校大人，精神力只有B啊！” 孟序脚步顿了顿，回头朝紫叶李繁茂的被树叶遮挡的阴影处看去，刚才说话的人应该躲在树上，他用精神力往那个方向探查，果然看到树枝上有一片衣角暴露在外。 他二话不说就将那树枝劈下，上面躲着的亚兹拉尔一闪身出现在孟序身前。 斗篷下被遮住大半的面孔苍白，一点唇红似血，微微咧开，露出里面森白的牙。 “你的上校能力可不见得有多强——你知道的，B级的精神力上限也就那样了。” 亚兹拉尔一步步走近，口中吐出恶魔般勾人坠入深渊的请求：“同我合作吧，我足够强大，我可以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包括人。” 银色的剔透眸子意有所指地看向孟序怀里紧闭着双眼的楚安顾。 “拉人合作连自己的名姓都不报上来，我可看不到你的诚意。” “我想要的，会靠自己拿到，就不劳烦你了。” “上校胃不好，再晚一点过了饭点进食会不舒服。抱歉，失陪了。” 孟序说罢，绕过亚兹拉尔继续向前走，这一次，再没人阻拦。 第21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1） 待出了校门，孟序抱着楚安顾登上飞行器，刚将他安置在座位上，楚安顾就睁开了眼。 孟序丝毫不意外，面不改色地从飞行器的恒温柜里拿出一杯温水，递到楚安顾面前。 “方才那个撬墙角的，他确实有狂的资本，我粗略估计，他的精神力不下SS。” 孟序没说话，只静静在楚安顾脚边坐下，抬头孺慕，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上校。 楚安顾低头，觉得他像是一只等着主人爱抚的大型犬一样，于是浅笑着撸了一把面前人金色的头发：“为什么不答应他呢，你手上的军防图不过一个碎片，他又奈何不了帝国。” “可我就怕这点碎片坏了事。上校，您要覆灭帝国是为了全人民考虑，但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他们是否存有二心。” 楚安顾满意点点头：“安心为我做事吧，孟序。别人许诺的，我都可以给你。” 孟序眼眸晦暗，低下头不言语。他的上校不知道他只想要得到他。 他不会让上校知道他不堪的心思的，就算一辈子只能以下属的身份伴他身侧，他也甘之如饴。 楚安顾靠在座椅靠背上，回想着亚兹拉尔说出尤拉埋藏多年的真相时孟序的表情，好像除了惊讶也没别的什么反应。 “关于亚兹拉尔说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楚安顾还是有点忐忑的，孟序可是SS级的高手，要是因为他的刻意隐瞒生出嫌隙了可怎么办。 孟序低头观察楚安顾的表情，那双向来闪着自信光芒的眼睛现在有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楚安顾的手紧紧扣着座椅扶手，孟序的眼神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停留一瞬，很快移开了眼。 “上校的能力在军队大家都有目共睹。您的下属都心甘情愿为您保驾护航，包括我。如果没有您，我不会站到如今的位置。我一直仰望您的背影，即使如今身为帝国少将离封勋只差一步之遥，我仍愿意承认，您才是我倚仗的光。” 楚安顾紧张扣着的手骤然松开，他松了一口气。 他没法辨别孟序的回答是否真的是他心中所想，但现在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 个人终端传来消息提示音，孟序自觉转过身去，楚安顾点击信息栏： 【首席大人，军校暂定于下周一进行新生演练，请您做好准备，届时会有星舰载您与仆从至γ-101。新生通知已下发，如有意外，请告知。】 γ-101刚经历过战乱。 楚安顾皱了皱眉，随即点击了确认收到。 “军校把新生演练的时间定在了下周一，就在γ-101。不知道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军校高层商量的结果。”楚安顾顿了顿，继续道：“不管如何，今天回了家，把需要拿的东西准备好，这一周先待在学校，那个亚兹拉尔，得防一下。” 孟序垂首：“是。” * 即使没有外敌来犯，作为帝国元帅，楚瀚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常年待在军区已经成了他的日常。 所以楚安顾回家发现楚瀚不在家时并不意外，他忽视跟在身后要帮他脱外衣的女仆，径直走回房间。 宫廷式装修富丽堂皇的卧室其实暗藏玄机，楚安顾点燃蜡烛灼烧墙壁，感热系统生效，密室门缓缓打开。 以前他是用精神力开门的，现在精神力透支还没缓过来，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手段了。 楚安顾走进去，从保险柜里找出属于少校的那份军防图，他猜测楚瀚的大概率也在楚家放着，两份军防图放在同一个地点风险太大，从前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现在出现了觊觎的人，做好防范也是应该的。 楚安顾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贴身放着。 出了密室，他整理了一些准备带回学校的必用品之后就下了楼。 孟序已经在楼下等着，看见楚安顾出来，站起了身。 二人并肩走出了楚家。 与此同时，皇宫。 易安走进大殿，行皇室礼。 皇位上端坐着头发花白的老皇帝。他年岁大了，如今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光是坐在皇位上都觉得困乏。 他招手让易安走近，大殿里只有内阁长老和他们父子二人，老皇帝沙哑的声音在大殿回响：“日子久了，我总觉得脑子不清醒，不管是在梦境里还是清醒着，总容易看到过去的时光。” 他颤巍巍举起双手轻碰额头：“我知是上天感召，要我魂归天国。” “父亲福泽深厚。”易安右手覆于胸前接话。 皇帝并不理他，只自顾自说下去：“我时日无多，在我身陨前唯愿帝国兴盛。”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有些累，他长舒一口气继续道： “把国家交在你手里，我很放心。但现在出现了一个隐患:根据情报来看，你的表弟楚安顾，他在帝国军校的威望已经远远高于你。” “帝国尖才都出自军校，此次新生演练要你陪同的本质目的是拉拢可造之材，但楚安顾拥有皇位第三顺位继承权，当人才愿意站在楚安顾那一方时，你就已经输了。” 皇帝目光浑浊，盯着下方的易安，咳嗽了两声。 他太累了，内阁长老看出他的疲乏，站出来顺着皇帝的意思继续说道：“为避免日后也许会发生的反叛，内阁决定除掉楚安顾。” 易安猛然抬头，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想要驳回，却被皇帝浑浊的眼神注视，一缕缕精神力压制，他怎么也说不出话，只能低下头掩盖慌乱的神情。 “我们商议良久，统一确定的突破口是楚安顾身为帝国少校，精神力仅为B。” 怎么可能？安安那么强大，前几日还独自带领军队前往下等星驱赶了虫族，楚安顾从星舰上下来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还存在他的个人终端上。 易安脑子混乱，信息量太大，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早年尤拉公主恳求陛下保留楚安顾世袭爵位的权利，这是基于楚安顾对帝国没有威胁的条件下达成的约定，但现在，楚安顾的能力已经让内阁忌惮，皇室不能姓楚。” “楚安顾必须死。” 第22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2） 易安神情恍惚，踉踉跄跄从大殿出来，宫侍见状上前想要搀扶，被一把推开。 内阁长老冰冷的话犹在耳侧环绕：“此次召殿下前来的目的是告知您接应，新生演练时会有人员前去刺杀，您需要做的，就是引楚安顾前往陷阱，同时保证新生的安全。” 许是看出他的不情愿，皇帝语重心长道：“易安，我一直按照帝国继承者的标准来培养你，不要让我失望。” 易安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寝宫，只记得路过广场时，圣女像包容又悲悯地微笑着，半垂的眼眸温柔注视每一个经过的人，十字交叉握住的好像是易安不安的心脏。 易安站在她面前仰头凝望，直到喷泉里的绚丽花灯亮起，小天使欢快唱着歌飞着环绕在易安周围时，他才跺了跺站得有些发麻的脚。 那天夜里，易安辗转反侧，待到天光将明，彻夜未眠的他决定违背这二十年来受到的所有规训，他要背叛他的父皇，连同着帝国太子所有的权利。 他要楚安顾好好活着。 楚安顾不知道在皇宫发生了什么，他拿着军防图回到军校寝室藏好，安然度过一夜，第二天又早起准备继续做陪练。 有亚兹拉尔这种硬茬，楚安顾不敢不防。他把孟序带在了身边，在楚安顾训练的时候，孟序就站在训练室角落里默默陪着他。 军校三年级生都需要做低年级的助教练，按理来说楚安顾再排到亚兹拉尔所在班级的几率很小，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楚安顾这一周陪练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亚兹拉尔的班级。 没有人会放过和楚安顾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亚兹拉尔也照例选择楚安顾作为训练对象，上一次他全力以赴却摔出了机甲，当时难堪愤懑的情绪久久不能忘，所以这次他想打败楚安顾找回场子。 但总有人不让他如愿。 一个红发的俊朗少年一把抢过亚兹拉尔的个人终端，他是奥斯家的小公子莱塔，楚安顾不知第几任前男友艾瑞尔的弟弟。 奥斯家族在与皇室有亲缘，奥斯家主又是大公，在整个上流社会都排得上名号。 所以在帝国军校，莱塔有许多跟随者，在他抢走亚兹拉尔终端的时候，他们就迅速拦在了二人中间。 亚兹拉尔眼底闪过一抹阴霾，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打趴一个，奈何莱塔方人多，他想拿走自己的终端就需要解决面前的这些人。 莱塔看着上面的被挑战者写着楚安顾，心下了然，他滑动屏幕，将上面楚安顾的名字换成了自己，然后点击确认。 再回头，亚兹拉尔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身后是一脸痛苦捂着身体各处的跟随者们。 亚兹拉尔抢过自己的终端，看着上面已经被修改的信息，怒火中烧，直接给了莱塔一拳。 莱塔捂着脸没有还手，亚兹拉尔一看，这人眼睛里含着热泪，要落不落的看着还有些可怜。 亚兹拉尔才不管他可不可怜，瞅着他这矫情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还想再给他一拳。 可拳头刚挥起就被人拦下，他一回头，看到了满眼关切的楚安顾。 他愣了愣，以为这关心是冲他来的，正思索着楚安顾为什么要关心他，就听着面前的莱塔用哭腔小声说道：“首席，我没事，您放开亚兹拉尔吧，他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把脸撞到了他的拳头上，我没事的……” 莱塔眼眶红红，含着的泪终于落下，湿漉漉的眸子盯着楚安顾，倔强又可怜。 楚安顾方才调好设备回头就看到这边起了争执，匆忙赶过来就看亚兹拉尔要揍莱塔。 挨了打的少年还善解人意的说没关系。 一时间，楚安顾眼底的关心更甚，放开亚兹拉尔，上前一步温柔拭去莱塔眼角的泪，又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的红毛。 亚兹拉尔看着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去安慰莱塔，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委屈。 明明是莱塔惹事，抢了他的终端还改了挑战信息，莱塔的小跟班们还想阻拦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环顾四周，那些明知真相的贵族少爷小姐们却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所有人都在沉默地观望，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出事情。 本来就是啊，一个下城区出来的野种，犯得着为了他去惹得莱塔不快么。 亚兹拉尔垂下头，他本来是不在意的，不管是周围人漠不关心的眼神也好，或是被莱塔修改了挑战信息也好，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只是有点遗憾愤怒。 可就看着楚安顾温言安慰罪魁祸首，他心里就是觉得不甘和难过。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却看见被楚安顾挡着半个身子的人悄悄探出头来朝他露出挑衅的笑。 火气上涌，亚兹拉尔上前把莱塔从楚安顾怀里扯出来，攥紧他的手腕让他远离楚安顾。可能是手劲太大，莱塔挣扎着痛呼出声。 亚兹拉尔松开手，看着莱塔将泛红的手腕凑到嘴唇旁轻轻吹气，还自以为隐晦地偷偷观察楚安顾的神色。 可惜的是楚安顾并没有继续前来关心他。莱塔有些失望地将手放下，规矩地回到队伍。 安慰人可真是一个辛苦活，莱塔离开他怀里后，养尊处优的楚安顾不着痕迹轻轻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会有同学无缘无故对同窗动手。”楚安顾扫视一圈，等待着有人站出来说出前因后果。 可等了半晌，面前的少年们都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楚安顾气笑了，正要问问亚兹拉尔发生了什么时，老师进来了。 没办法，助教练该以课堂为重，其他私事都要在课后解决。于是楚安顾拍拍亚兹拉尔的肩膀：“好好训练，等过后再解决刚才的事。” 柳暗花明。 亚兹拉尔一下子开心起来，那双自见面起就一直阴沉的眸子也亮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楚安顾愿意听他解释，这与方才事不关己的众人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亚兹拉尔觉得自己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格格不入。 但正欢喜着，却又听到楚安顾对莱塔那个讨厌鬼也温声细语道：“没事的，不要哭，等下了课再说吧。” 亚兹拉尔方才还晶亮的眼眸瞬间又阴沉下来。 第23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3） 莱塔擅自改了亚兹拉尔的课堂报表实在是一个很不明智的举动。 他在这个班级里有很多跟班，他们都上赶着希望在莱塔面前表现一下，好让自己的家族能在奥斯大公面前说上话。 所以他不愁在楚安顾看不到的地方收拾亚兹拉尔。 可上回亚兹拉尔对战楚安顾时，首席力竭的柔弱模样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知道亚兹拉尔很强，强到连楚安顾跟他对战时都讨不到好，最后是亚兹拉尔的机甲溃烂才终结了战斗。 他不敢再让楚安顾对上亚兹拉尔，万一楚安顾受伤了怎么办？ 万一……楚安顾被打败了怎么办？ 楚安顾在军校里已然成了一个神话，如果他战败的话，会有多少人的信仰因此崩塌？ 莱塔不敢想，所以他要代替楚安顾接受挑战，即使他知道这场战斗一定会以他的失败告终。 楚安顾不知道莱塔改了亚兹拉尔的挑战信息，当看到亚兹拉尔名字后面的被挑战者是莱塔时还有些惊讶。 他没多想，可能亚兹拉尔只是觉得他太弱了，不配为对手吧。 楚安顾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他还要接受除了亚兹拉尔和莱塔两人以外的同学挑战。 这次挑战并没有让他发现什么亮点，每个人对战时都规规矩矩，同当年楚安顾在军校课堂上学习的一样循规蹈矩。 按照课堂教授的对战方式去完成训练无可厚非，这些孩子们都没有上过战场，他们学习的都是历年将军们实战时积累的经验，细节到对手的一个抬臂都可以条件反射做出应对方法。 这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就像上节课楚安顾说过的一样，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按照课堂上教授的应对方法进行实战，漏洞太多。 所以在克拉拉再一次发起进攻时，他没有格挡，而是握住机甲的胳膊用力一甩，笨重的机甲摔在地上发生沉闷的声响。 这一摔不仅机甲驾驶舱里的克拉拉懵了，连同周围观战的同学都难以置信瞪大眼睛。 只有亚兹拉尔笑得一脸开心。 “站起来，别按照循规蹈矩的方式应战，对手的每一个举动都没有规律，课堂上教授的能用到实战里的少之又少。观察我的进攻，用自己的方式来打败我。” 克拉拉在地板上匍匐着想要爬起来，可机甲太重了，她趴在地上，驾驶舱也被机甲压着，她释放精神力操纵，废了很大的力气才重新站在楚安顾面前。 这一次，没有等她先进攻，面前的银色机甲已经冲过来，手刀眼看着就要劈下，她手忙脚乱，忙着躲避又忙着格挡，一时间破绽百出。 她只得慌忙护住驾驶舱，可银色机甲在即将刺穿她的驾驶舱的时候停下来。 她有些惊讶，正疑惑首席为什么停手时，又见他继续发动进攻。 也许是方才措不及防的攻击让她有了心理防备，这一次格挡时明显没有那么慌乱。 楚安顾心底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每一次进攻，楚安顾都采用让对方躲闪不及的方式，又在即将得手时停下。 直到克拉拉精神力耗尽，机甲单方面切断了与她的联系，楚安顾才停下来。驾驶舱门缓缓打开，克拉拉纵身跳下。 “克拉拉，426秒，优秀。”大屏幕播报她的成绩。 围观的学生发出惊叹，克拉拉的确优秀，但楚安顾认为这些孩子们还有巨大的潜能没有发挥。 “我希望接下来的挑战，你们都能全力以赴，脱离课堂上学习到的固有的训练模式，采用自己的方式来战斗——这是上战场前的必修课。” * 很快，楚安顾结束了挑战，从机甲手上跳下。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映在楚安顾深色瞳孔里，长如蝶翼般的睫毛打下的阴影盖住深邃的眼眸，白皙的面容上一点朱红色的唇是唯一的艳色。 周边围着的同学都吞了吞口水，目光跟随楚安顾，直到他走近，站在他们的队伍里，他们才眼神漂移地回到擂台上，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身侧站着的首席。 亚兹拉尔和莱塔作为最后一组出战，现在已经站到了擂台上。 楚安顾仰头看着他们，听着老师说：“由于对战方并不是首席，本次对战还是按照常规方式评定胜负：一方倒地十秒钟或认输，则另一方胜利。根据战斗时的理论运用情况以及随机应变能力，最终得到成绩不合格、合格及优秀。” 老师话音刚落，大屏幕随即开始倒计时。 比赛开始令下，亚兹拉尔驾驶的黑色机甲快如闪电。精神力不足的楚安顾甚至看不清他的动作，等擂台上二人分开，就看见莱塔的银色机甲左臂被齐齐削下。 断口处光滑，被斩断的电线还在滋啦冒着电流。 莱塔的速度并不慢，相反，他对于驾驶机甲已经足够熟练，机甲意随心动，但即使是这样，面对亚兹拉尔，他还是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为什么要修改我的挑战信息呢？是我上节实战课的表现让你有了危机感吗？” 亚兹拉尔的声音透过机甲传来，闷闷的带着些许机械电流声。莱塔防御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滞慢，亚兹拉尔瞅准他的防御间隙，又一次挥舞光剑向银色机甲的右臂砍去。 好在莱塔回神够快，立刻采用楚安顾的方法，将丰沛的精神力包裹在机甲表面。 即便如此，银色机甲的右臂仍然被刺开一个大口子。 战局明朗，莱塔已经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了。擂台下的众人心知肚明，但莱塔没有认输，他们也都继续抬头看着。 “不自量力。你的首席大人在我手下也坚持不了多久，要不是上次比赛他耍阴的，我怎么可能输？” 台下的学生们悄悄观察楚安顾的神色，有性子急的学生直接大声冲台上喊道：“你在放什么屁啊，上一次战斗你都使用离子炮了！” 有学生跟着附和：“对啊，首席不采取特殊手段就没命了！” 楚安顾安抚似的拍了拍他：“观看战斗吧，没事的。” 这话配着楚安顾无所谓的表情，在周围学生眼里却变了味： 要强的首席大人不管是家世、外貌、成绩还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拔尖，偶尔一次不顺利还要被人拿出来反复蹂躏，善解人意的漂亮少年还要照顾他们的情绪，强颜欢笑着违心地说没关系。 一时间，学生们眼中的心疼更甚，却都听话地没有再质问台上的亚兹拉尔。 第24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4） 亚兹拉尔并没有理会台下的骚乱，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已经精疲力尽的莱塔。 他应该早点结束战斗的，将时间浪费在莱塔身上不值得。 但他没有，而是又通过脑海向莱塔传声： 【可怜的弱者，台下的人都在声讨我的不对，虽然我不觉得我做错了……好了，这场战斗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败在我手里的。】 说罢，不等莱塔有所反应，亚兹拉尔只轻轻一抬手，银色机甲直接从内里爆开，驾驶舱防护罩闪烁两下，随即熄灭，这是机甲纯粹报废的信息。 莱塔从驾驶舱摔下来，紧闭着眼,看上去好像惊吓过度昏厥了。 “亚兹拉尔胜。莱塔合格，亚兹拉尔优秀。” 老师刚打开擂台保护罩，身边的楚安顾就冲进场里，接住了从半空中摔落的莱塔。 机甲爆开的碎屑有一些贴着楚安顾的脖颈划过，白皙娇嫩的皮肤有点点血珠渗出来，他毫不在意，这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伤口，但训练室里的众人看起来都不这么认为，紧紧盯着那些细小的伤痕，看起来都恨不得上前把血珠轻轻拭去。 亚兹拉尔从机甲中出来，第一时间从擂台下的人群中寻找楚安顾。但扫视几圈都没发现那个修长漂亮的身影，但一回头就发现他期待见到的人正环抱着别人冷冰冰注视着他。 他对于楚安顾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隐秘的期待，他期望楚安顾能夸夸他，夸他战斗时利落的手法、对战局完全的掌控，又或是别的什么……也许他也不是一定要楚安顾的褒奖，楚安顾只要愿意看看他，对他微微笑一下就可以满足了，他想。 他不知道这种不明不白的沉重感觉是什么，明明他也只见过楚安顾不过几面，还在战斗时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按理来说他应该很讨厌楚安顾的，就像他本来来到首都星的目的就是除掉楚安顾。 可现在这颗跳动的心脏和不清醒的头脑无一不叫嚣着想要靠近楚安顾，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是他自诞生以来从未出现过的陌生情感。 他们不过才见了几面，就算楚安顾对他的观感不好，他也可以试着改变一点，他愿意为了楚安顾变好一点。 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足够接近楚安顾，足够让楚安顾看到他的好，亚兹拉尔这样安慰自己。 可现在，他看着楚安顾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冰冷地注视着自己，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战场上为了胜利就应该不择手段，机甲训练也是为了上战场做准备，他以实战的思维去完成训练，并没有错。 但楚安顾的表情告诉他，楚安顾并不认可他的做法。 无所谓，他可以改，只要楚安顾可以温柔一点对他。 于是他嗫嚅着开口：“不是首席教我的吗，实战中摸清对手的实力后可以斩杀。” 他还私心把“我们”换成了“我”。 楚安顾震惊了：“我是这么说的吗？我只说过不明对手实力时不要全力以赴！你现在面对的是你的同窗，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莱塔死？” 亚兹拉尔觉得自己委屈的要死，水雾在眼眶中弥漫，他有些崩溃地冲楚安顾吼道：“他修改了我的对战信息！让我不能和你打，他就该死！” 楚安顾瞳孔骤缩：“就因为这？” 亚兹拉尔吸了吸鼻子，盯着楚安顾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楚安顾沉默半晌，招招手让孟序过来：“你有没有什么门道？给他介绍个心理医生。”楚安顾把莱塔交给孟序抱着，空出手点了点太阳穴：“我觉得他这里不太正常。” 二人的对话没有避着任何人，台下有学生忍不住笑了，随即是越来越大的哄吵笑声。亚兹拉尔在擂台上面色不愉。 “行了，跟着老师好好学习吧，我送莱塔去校医务室。” 身后的学生都不舍地听话道别。 楚安顾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回到亚兹拉尔身边：“给个联系方式吧，之后孟序联系好了医生通知你。” 亚兹拉尔虽然对楚安顾认为他有病这件事情有些反感，但转念一想能拿到楚安顾的联系方式，心里一下子明朗，欢欣雀跃掏出个人终端扫了楚安顾的名片。 楚安顾见他的好友申请已经发过来，随手点了确认，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口的孟序走去。 身后又传来小声的熙攘声音，是学生们对亚兹拉尔能得到楚安顾联系方式的嫉妒讽刺。 亚兹拉尔才不在意，这些学生要能力没能力，要脑子没脑子，只会像个妒夫一样在楚安顾看不到的地方对他冷眼相看。 不过能得到楚安顾的联系方式，确实是他幸运。 亚兹拉尔噙着笑，眉眼弯弯点开楚安顾的信息框，旁边老师召集学生归队，亚兹拉尔慌忙发了个笑脸表情过去，然后站在了队末。 * 莱塔在颠簸中缓缓睁开眼睛，阳光有些晃眼，晕乎乎的看不清。 他眨了眨眼，缓过神来才恍惚觉着自己正被人抱着走。 想到从机甲上跌落时惊鸿一瞥朝他奔来的楚安顾，莱塔有些羞涩地仰头看去。 就看到了孟序那张扑克脸。 …… 莱塔别过脸去，小声道：“我醒来了，你放我下来吧。” 孟序巴不得除楚安顾以外的人离自己远点，弯下腰把莱塔放在地上，等着跟在身后的楚安顾。 楚安顾听到有消息提示音响起，拿出终端一看，刚加的好友发来一个贱兮兮的黄脸微笑。 楚安顾回了一个省略号。 莱塔看见楚安顾就在身后，正欢喜着，又想起对战时亚兹拉尔挑衅时说的话，他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首席，亚兹拉尔本来想挑战的是您，我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擅自将它改成了我的名字……您不会生气吧？” 楚安顾收起终端：“虽然我不认可你的做法，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无权干预。那个亚兹拉尔不太正常，我能看出来他想你死。” 莱塔点点头：“我知道乱改别人的课堂报表是不对的，但是您与他的上次战斗太凶险了，我不能看着他再启动离子炮将您置于危险境地。” 楚安顾听着他这一番话，觉得莱塔应该是担心自己才会抢走别人的终端，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因他而起，如果他再强一点，面对亚兹拉尔时能快速结束战斗，莱塔也不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来保护他。 楚安顾心里闷闷的，自己作为学生首席还要一个低年级的同学保护，他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他轻轻笑着揉了揉莱塔的红毛：“不管怎样，谢谢你，莱塔。” 第25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5） 阳光都对楚安顾偏爱，透过林荫温柔打在他侧脸上，白玉无瑕的漂亮面容牵起浅浅微笑，莱塔仰头看红了脸。 他觉得楚安顾就是圣女派遣来的天使，纯洁美好又能勾起人最原始的罪恶欲望。 他的首席就是开在庄园里最娇嫩最艳丽的玫瑰花，高贵又惹人怜爱，这种脆弱的花朵就应该养在温室里供人观赏，对他的主人露出诱惑的一面。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可玫瑰有保护他的尖刺，楚安顾有着引以为傲的强大实力，有保护他的皇室母族，有帝国元帅保驾护航，甚至日后封勋得到的爵位都能吊打军校里的绝大多数人。 他的首席，生来就该被万人膜拜。即使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对他抱有隐秘的不可言说的情感，不可否认的是，他仍是皎皎云间月，只可远观。 他喜欢楚安顾，他想要得到楚安顾。 没有谁会不想得到楚安顾，他只是心甘情愿的被捕获了，没有侥幸逃脱。这不是罪，是圣女的恩赐。 他在无数个夜晚于美梦中祈求楚安顾垂怜，现如今这个完美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对他露出温柔的笑。 他想要告诉楚安顾他心中所想，他想不顾一切不论后果去坦白。 半晌，他鼓足勇气想要开口，旁边的孟序却像是故意捣乱一般开口对楚安顾说道：“上校，既然奥斯公子已无碍，是否还需要我护送他去医务室？” 被人一打岔，莱塔一下子泄了气，他满涨的情感又被悄然埋藏心底，他再没有勇气对楚安顾表明心迹。 “既然你已经清醒，自己去医务室吧，我会帮你向老师告假的，记得之后在课堂报表上注明请假原因。” 莱塔心底怅然若失。 首席就是这样，他可以善待每一个人，却又可以清晰地把握好分寸。 他有些遗憾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楚安顾，再早一点，他就可以也成为楚安顾的众多情人之一。 可如今楚安顾早已洁身自好，他没可能了。 他嫉妒每一个能陪伴在楚安顾身侧的人，包括孟序，包括哥哥艾瑞尔，甚至包括被纳入楚安顾麾下的克拉拉。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如克拉拉，他也有双S级别的精神力，克拉拉能做的，他莱塔也可以。 思及此，莱塔拦住了将要离开的楚安顾，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终于开口道：“首席……您之前……您上堂机甲操纵训练课上邀请克拉拉毕业之后成为您的部下，是因为什么？她很强吗？” 楚安顾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也不全是吧，克拉拉是一位坚强又有着独立思维的女性，她热衷于改变家族对她的看法，我只是有一个能帮助她的平台。她确实强大，精神力SS，作战方式灵活，善于听取他人意见，我很看好她——既然我有平台，那就提供给她。” “首席，我的精神力也是SS，我也很强，毕业之后我可否追随您？我不会比任何人差，我想要留在您身边……” 双S？主动投诚？ 楚安顾双眼一下亮了起来：“当真？” 看着莱塔羞涩点头，孟序垂下眼睫，楚安顾则兴奋地吹了个口哨。 鲜少见到首席如此鲜明外放的情感体现，莱塔又悄然红了脸。 “行了，先去医务室吧，刚才你也应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去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问题。” 莱塔依依不舍告别，一步三回头走离楚安顾身边。 “上校，接下来您有什么计划？” “我始终认为，能让贵族改变的契机是真正了解下城区居民的贫苦生活。所以我计划在新生演练时多拉拢几个人，孟序，你得帮我。” 孟序没有询问具体应该怎么做，只是回答道：“自然。” * 接下来的时间里，楚安顾过得十分规律，有需要的时候就去当训练课的助教练，其余时间都在公寓的训练室里和机甲对打。 最开始的时候是楚瀚托人送来一台最新款的战斗型训练机甲，据说被科院的那群质检员夸得无懈可击，是最适合军队使用的一类改良版的训练机甲。楚安顾欢天喜地地搬到训练室和它对战，几场战斗下来，楚安顾觉得用这台机器陪练好像不太好。 那台机器会根据楚安顾的每一次进攻防守算出最合适的应对策略，但楚安顾的打法并不很多元化，感觉上来了就可着一个儿劲狠狠打。 时间久了，机器的每次防守和进攻都成了楚安顾意料之中的动作，毫无战斗的快感。 最后一次使用机器训练后，楚安顾精神力枯竭，准备早早休息下。 刚出训练室，迎面就撞上了孟序。 楚安顾早就告知过孟序，首席公寓的所有房间，除了楚安顾的卧室，孟序都可以使用，包括训练室。 孟序出现在训练室也是楚安顾很乐意看到的，毕竟自己的人越强大，日后对抗帝国的胜算就多一分。 “来训练？” 孟序看着门内楚安顾汗津津的，那双漂亮的深色眼睛亮晶晶，抬头向他看来。训练室的灯光有些暗，也许是楚安顾离开的时候顺手按灭了几盏，这种将明将暗的氛围勾起了一些隐秘的暧昧感觉。 爱慕一个人就是这样，即使对方是最平常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你仍觉得他如盛装般光鲜亮丽遥不可及。 孟序控制住自己不要多想，手紧攥成拳点头：“快要演习了，作为您的仆从，我应该努力训练，确保到了下星系不出任何差错。” 楚安顾竟然有些感动，连忙侧身让孟序进去，回头笑着鼓励：“少将加油，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 孟序微微低头，楚安顾的笑颜映在眼底，像一簇小火苗，点燃了孟序常年沉寂的心。 人总是贪婪。 在触不及楚安顾的时候，他想要接近他。 在接触楚安顾之后，他又希望能陪伴在楚安顾身侧。 如今得偿所愿，他又贪婪地奢求能够拥有他。 他克制着不多言，只点点头就往机甲存放处走去。 楚安顾回了卧房洗了澡，将头发吹干后就躺在了床上。 他拿起终端例行自己的拉拢工作：对克拉拉和莱塔。 两人既然都愿意追随楚安顾，那楚安顾自然也要将自己的计划透露一点给他们。 克拉拉倒是不必担心，根据调查，这个女孩本来的梦想就是打败哥哥，独自闯出一番天地给家人看看。 他只是邀请克拉拉毕业之后跟他闯，并没有说最终目的是覆灭帝国。 莱塔就更不用说，他享受家族带来的荣光和便利，跟他讲要摧毁贵族体系，怕是要直接举报他。 楚安顾叹了口气，思想工作任重而道远。 和二人扯了一阵子之后，困意袭来，楚安顾道声晚安后关闭终端沉沉睡去。 不知道孟序在训练室里做了什么，楚安顾第二天起来，下楼吃孟序准备好的早餐时，孟序说：“上校，那台机器初步看来并不能满足您的训练需求，我想，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做您的陪练。” 楚安顾思索片刻，帝国少将的实战经验绝对多于他，并且不会像机器一样按照算法做出应对策略。 孟序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训练对象。 楚安顾点了头，早餐完毕后就带着孟序进了训练室。 第26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6） 大清早的其实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但今天没有课，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来训练室活动活动筋骨。 进门打开灯，楚安顾看向角落里那台最新款训练机甲：“昨天你使用它了？” “是的，这台机甲确实能满足常人的训练需求，但对于您来说，它还是不如真人。昨天使用它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算法很多都是根据您和元帅的战斗方法进行的改良，甚至有些是直接套用。” 言尽于此，孟序的言外之音楚安顾听了出来。 科院的那些博士，看来也是吃着供奉，没有好好工作啊。 直接套用他和父亲的作战方法，这懒算是偷到家了。 楚安顾嗤笑一声，走到机甲存放处，随便站到一架机甲面前。 机甲缓缓半跪在地，弯下脊背双手手心朝上放在地上，楚安顾站上去，机甲站起身小心翼翼将他放进驾驶舱。 精神力交融，楚安顾抬起手臂动了动手指，机甲的动作几乎无延迟。 等着孟序与机甲精神连接完毕，训练室灯光自动调整为战斗模式，随后四周的屏幕闪动，亮起的“action”等着二人开始战斗。 孟序本着自己是来陪练的原则，主动道：“上校，请。” 楚安顾蓄势待发。 笨重的机甲奔跑在训练室里，两方交战，动作快的都只能看到残影，尤其是楚安顾，作为主动出击的一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厉厉拳风。 屏幕上播放着他们各个角度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保存在训练电脑端中。 这样二人后续想要复盘，直接调用电脑里的录像就好。 孟序不愧是楚瀚最看重的人才，年纪轻轻就成为少将，是男女老少皆敬仰的帝国剑刃。 他对战时无论防守、攻击都无懈可击，在他陪练的这段时间里，楚安顾眼中的光越来越盛，他觉得孟序真的从各方面来看都堪称完美。 捡到宝了。 这样优秀的人现在为我俯首称臣，楚安顾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对战持续一个上午，最后以楚安顾精神力枯竭告终。 孟序深谙自己作为陪练的本分，在结束后陪着楚安顾复盘，边将录像投到屏幕上放大，边指出楚安顾对战时的漏洞和欠缺。 孟序站在楚安顾身侧轻声指导，有些作战时不明朗的对局渐渐清晰，楚安顾认真听着，眼眸中的点点星光闪烁，亮的惊人，孟序侧眸注视。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孟序已然清晰地认识到，楚安顾并非外界传言那般只是一个整日流连花丛的漂亮花瓶。 他的上校不是娇弱的玫瑰。 他确实漂亮，若没有强大的背景，怕是会引得众人哄抢。 他也确实娇嫩，皮肤光洁柔软，稍稍一碰就会泛起红痕，精神力不足又总是看起来很倦怠。 可他的上校，凭借着B级精神力成为人人称颂的存在。 虽然人们最先注意到的，仍然是他的脸。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在相处过后，真正迷恋上的，是楚安顾与生俱来的优雅、理性，和灵魂深处的诱人心魄。 楚安顾的那张脸确实得天独厚，但他又不只有一张漂亮的皮囊，他的内里才真正让人疯狂。 人们心甘情愿在名为楚安顾的欲海里沉沦。 楚安顾正仔细听复盘呢，有些复杂的作战思路还需要仔细思考，回过神来才恍然发觉孟序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发声了。 他疑惑侧过头，就看见了孟序沉沉的眼神。 这眼神有点熟悉，像是艾瑞尔劝他喝下了药的酒时的眼神，又像是每一个夜里，楚安顾不管不顾那些情人们的哀求，把他们关在卧房门外时看到的眼神：充满隐晦的欲望和偏执的占有欲。 楚安顾心下一惊，仓皇别开脸。 孟序闭了闭眼，强行按捺住自己翻涌的心绪。 不能吓到他，不能吓到他，孟序想着，之前盘算好的，只要陪在他身边就满足，不能再奢求…… 孟序做好心理建设，再睁眼，已是一派清明。 二人都对方才的插曲心照不宣，却都没有再提及。 一场战斗下来，加上孟序赛后指导，学到的东西胜过楚安顾自己埋头苦练一个月。 楚安顾深觉孟序陪练的好处，想要请孟序多指导一些，又想起方才他看他的眼神，话都到嘴边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 反倒是孟序侧头瞥了一眼楚安顾，看着他轻咬嘴唇的苦恼模样停下脚步。 楚安顾疑惑地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看着孟序，不知道他停下来想要做什么。 他抬手轻轻捏住楚安顾的两颊，楚安顾松了口，殷红的唇瓣上有一排浅浅的牙印，孟序眼眸深深，随即松开了手。 “上校大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做您的长期陪练么？” 楚安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欢喜回答道：“当然可以！孟序少将是一位非常好的教练，有您在，想必我日后的训练会事半功倍。” 二人达成共识，孟序现在就陪在楚安顾身边，军队的事不需要他操心，所以时间都按照楚安顾的来排。 孟序十分乐意看到楚安顾需要他的样子，他愿意为楚安顾分忧，他是他的上校，是他的玫瑰。 他甘心做一个花匠，护佑他的娇嫩玫瑰向阳生长。 孟序以为楚安顾会一直需要他，这么多天的相处，他知道不管是在学校、在军队，甚至日常，他早已融入楚安顾的生活。 他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会陪在楚安顾身侧，看他实现一直以来的梦想，看他结婚生子……只要楚安顾幸福就好，他愿扬鞭斩断前方荆棘。 他的上校那么优秀，生来就该万人膜拜。 他以为他和楚安顾可以这样子生活下去，直到一件事，打破了已然规律的生活。 新生演习前一天。 帝国军校校长办公室，楚安顾身姿笔挺，站在会议室长桌前，面对校长不卑不亢。 校长端坐主位，下首是内阁长老之一。 楚安顾受着主位传来的精神力威压，冷汗涔涔。 半刻钟前，楚安顾刚从训练室出来，就收到校长的简讯，要他去办公室一趟。楚安顾以为是关于新生演练的事情，毕竟这次演练有皇室插手，他以为校长会安排他做些事情。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到了办公室门口，正要推门进去，门口的护卫却抵着枪刀拦住了孟序。 楚安顾不明所以，正想向他们解释孟序的身份，就听得办公室里面传来校长的声音：“楚安顾进来。请无关人员稍等片刻。” 楚安顾回头看他，他只摇了摇头，示意楚安顾赶紧进去。 护卫放行，楚安顾走进办公室，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 第27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7） 楚安顾尚不清楚校长叫他来的原因，但看到会议桌上内阁长老也在，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果然，他还没有开口询问校长要他前来的目的，就感受到来自主位的精神力威压。 楚安顾膝头一软，险些没站稳跪下。 好在最近跟着孟序训练，他的反应力大幅上升，连带着对精神力的运用更加出神入化。 楚安顾努力站直身子，帝国上校就算是面临未知的危险，也绝不退缩。 硬抗高阶精神力者的后果就是，楚安顾头脑昏昏，眼神逐渐不清明，额角冒出阵阵冷汗。 内阁长老看着楚安顾瞳孔涣散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差不多了，停下来吧。” 精神力被校长收回，楚安顾终于坚持不住，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勉强维持住身形。 他大口喘着气，眼眶通红，手指扣在桌沿，力道之大几乎要把桌角掰碎。 没等他缓过劲来，主位坐着的校长便率先开口道：“楚安顾，身为帝国上校，兼任军校首席，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向我坦白的？” 楚安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思考了好一阵，最近除了跟孟序训练，有排班的话做低年级学生的陪练之外，没有做其他事情啊。 他不清楚校长说的坦白是指什么，于是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直视主位一脸严肃的校长： “请校长明示。” 内阁长老闻言，嗤笑一声。 像是对楚安顾的回答不屑一顾。 中年男人的面容不怒自威，听了楚安顾的话后脸上却挂起调笑，眼角的褶子皱起，黏糊糊的目光看得楚安顾心里不适。 看他的皮相可以观察出也许年轻时也算得上英俊。 不过年纪大了，表情还总是有一种凡事都了如指掌的油腻感，可以很轻易地让人心理不适。 老不正经的。 楚安顾垂下眼睫。 校长大清早的叫他来也不说明原因，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现在楚安顾小腿肚子还在颤抖，校长还要配合内阁长老打哑谜。 年过半百的校长身子仍然硬朗，以前见到楚安顾，哪回不是笑着夸赞，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疼爱。 他实在猜不透这两个人到底想要他坦白什么，多说多错，不如等着他们自己来说明。 二人晾了楚安顾一阵子，再开口的却不是校长。 内阁长老放松地靠在椅背，翘着二郎腿晃脚。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膝盖上，黏糊糊的目光又粘在楚安顾脸上：“上校，您笼络人心的手段很强啊。” 楚安顾甩了甩头，减缓精神力冲击带来的眩晕感，随后站直身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长老。” 内阁长老喉头挤出几声闷笑，右手虚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又继续道： “楚安顾，十九年前出生在楚瀚元帅同尤拉公主的府邸，初生精神力检测为罕见的S级。” “拥有强大精神力的元帅之子却耽于训练，整日流连花丛，身边的情人一个接着一个，最荒唐的是，同时交往多个男女朋友却能维持好多方间的和平。” “十六岁时第一次随父前往被虫族侵占的下等星，凯旋归来，此后战役无往不胜，自此声名鹊起，也一改往日的风流，开始洁身自好起来。” “年纪轻轻成为帝国上校，更是引得帝国剑刃自降身份随行左右。” “请问上校，我所言是否真实？” 楚安顾不明所以，茫然答道：“是。” 校长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有些不耐烦道：“行了，该说什么赶紧说，不要浪费时间。” 军校独立于帝国，所以校长不需要奉承内阁长老，自然也不屑给他好脸色看。 想到内阁长老要他把楚安顾找来的原因，校长摩挲下巴，不管怎样，楚安顾是一个好孩子，他要尽己所能保住他。 “好的。”内阁长老慢条斯理理了理衣襟，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皇室接到实名举报，帝国军校学生首席楚安顾，有充足证据证明，你的精神力仅为B。” “请问上校，我所言是否真实？” 第28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8） 楚安顾蓦地瞪大眼睛。 “哦对了。” “举报人，孟序。” 内阁长老抬眼，饶有兴致地欣赏楚安顾的表情。 因震惊而瞳孔骤缩，睫毛弯弯，像是一只受惊炸毛的幼猫。 内阁长老咂了咂舌，这位上校确实美得令人心惊动魄。 校长回头瞥了一眼长老，警示性地轻咳两声。 听到孟序的名字，楚安顾一下子泄了气，方才晾干的冷汗忽地又冒了出来。 “不，怎么可能……”楚安顾脑子转了几个来回，急忙止住了话头。 他恍惚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苍白地反驳。 他下意识想要否认的是什么？是刚才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可能是孟序”，还是应该继续隐瞒的事实？ 楚安顾突然觉得心力交瘁。 了解他精神力情况的，目前已知的有尤拉、皇帝、亚兹拉尔和孟序。 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 “我不明白内阁长老的意思……我在军队呆了那么久，凭着自己的努力坐上如今的位置，帝国军校首席的职位也是民主测评一票一票投上来的，我自认在职期间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如果您想否定的是我的实力，那恐怕并不能让我信服。” 内阁长老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美人意外地……很硬气呢。 想起临行前皇帝交代的话，内阁长老又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不不不，您误会我了，上校。您对帝国的贡献我们都有目共睹，我怎么可能去质疑你的实力呢。” 楚安顾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对面的老头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举报信投到了内阁，我们也有必要探查清楚，毕竟，伪造精神力可是重罪……” 楚安顾脸色煞白，内阁长老心脏狂跳，看着隔着长桌摇摇欲坠的美人，他觉得有种逗猫的愉悦感，：“不用担心，上校大人。我们都相信你的能力，我们一起去精神力检测中心走个过场就好。” 他站起身，理了理坐皱的长袍，抬眼戏谑笑着看向楚安顾：“请吧，上校。” 难逃一劫。 楚安顾心如死灰，他不敢想如果精神力检测被爆出来后会发生什么。 会被免职么？ 还是更严重的直接入狱？ 按照帝国刑法，谎报精神力者应直接处刑入狱，有卓越贡献者可以减轻刑罚。 楚安顾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应该最严重就是免职了。 内阁老头说是举报人是孟序，楚安顾觉得这不大可能。 且不说孟序天天跟在他身边，一举一动都在楚安顾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时间去皇宫投举报信。 再者，那天训练室练习后复盘时孟序的眼神…… 不管怎样，楚安顾都私心希望那个人不是孟序。 倒是皇帝，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情况，现在还要装模作样派一个人来敲打他。 “我们直接前往精神力检测中心吧？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校长一同来做个见证。”内阁长老微笑着，明明是对校长说话，眼神却一错不错黏在楚安顾身上。 校长隔着长桌看向楚安顾，漂亮的少年慌乱的神情映在二人眼中。 内阁长老露出了然于胸的笑，校长则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楚安顾还是年轻，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他的表情告诉校长，内阁长老所说，恐怕全都属实。 思绪百转千回，在极短的时间内，校长只认定一件事：楚安顾不能出事。 不管是在校内还是军队，楚安顾的影响力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他的安危关乎帝国未来。 校长瞥了一眼身后的内阁长老，看着他胜券在握的表情，心知内阁连同皇帝本身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叹了口气，对帝国未来堪忧。 但现在考虑这些没有用，当下最要紧的，是保住楚安顾。 于是他开口道：“首席，您已成为帝国军校标杆，应该清楚地认识到，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学生们的视线之中。倘若内阁长老所言属实，你不如直言相告，也省得麻烦大家都专程跑一趟。” 若是直截了当承认下来，没有走精神力检测中心正规渠道的话，兴许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而精神力检测报告一旦出来，楚安顾谎报精神力的事情就会昭告天下。到时候，他面临的将会是全星系民众的舆论压力。 那时再想要留住楚安顾，会非常难。 楚安顾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内阁长老此番前来，是一定要得到些什么的，这样他才好回去与皇帝交差。 看向内阁长老，果然他又露出那种戏谑的笑。 “当然，上校大人如果能坦诚一点自然最好。但是您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如实禀告陛下。” 楚安顾深吸一口气，告诉皇帝又如何，楚安顾精神力低下这件事从他出生那一天起就传到了皇帝耳中，他的情况，皇帝再清楚不过。 如今派内阁长老前来，也只是走一个过场，想要名正言顺地处罚他罢了。 看来皇帝同尤拉的约定已经被不知名因素打破，既然皇帝留不得他，那楚安顾也不必要再继续与面前的黄鼠狼斡旋。 于是他又恢复了往日游刃有余的状态，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理了理外襟，然后低头将有些歪的金灿灿首席徽章扶正，再抬头又露出得体的微笑： “对于内阁长老上述所言，我确实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地方……您所言全部属实。” “但我自认在职期间恪尽职守，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帝国，军队在我的带领下不比父亲的差，军校在校生也都勤于学业，可以说，除却精神力不足，我的行为再找不出任何纰漏。” “我想知道，舅舅知道我精神力低下会如何处置我？” 内阁长老避而不答：“上校，您担心您的未来，陛下也会担心帝国的未来。您目前确实做得很好，但如果把军队长久交在一个精神力仅为B的人手中，难保日后不会出什么差错。” “我们总不能拿对抗虫族的第一防线做实验吧……您知道的，这试错成本太高了。” 这意思……楚安顾大抵明白了，内阁长老想要他松口交出上校权限。 楚安顾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深深吸了口气。 校长站起身，轻咳两声，将在场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开口道：“明天就要进行新生演习，此次演习地点是大多学生从未踏足过的γ-101星，军校需要一位能力足够强且对演习地点熟悉的领头人来确保新生安全。” “关于楚安顾的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现在招募带队人显然不现实。” “长老，可否新生演习过后再决定对楚安顾的处罚？” 内阁长老状似为难：“校长，您知道的，今天我们交谈的所有内容不日都会摆在陛下的办公桌上。” “关于上校的精神力……是一定瞒不住的。” 校长继续劝说：“帝国军校的尖才毕业后大多都会为帝国服务，此次演习从某种方面来说是一场摸底训练，我们会留意每一个有潜力的学生，他们的资料在演习过后也会送到陛下的办公桌上。” 目的已经达到，不论是让楚安顾说出实情，还是招揽人才，内阁长老都完成的十分出色。于是他不再废话，大发慈悲般松口：“我会向陛下禀报，尽可能给校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整理着装，看起来是要离开了。 校长办公室门从外面被打开，护卫行礼等着内阁长老出门。 长老脸上又挂起招牌微笑，路过楚安顾的时候弯了弯眉眼。 “上校大人若是不幸被军队免职，凭着您的能力也可以很容易地过好半生。” “啊，能力也许不那么出色，但您的脸却可以很加分……” 像是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喉间挤出几声闷笑，缓缓踱步离开了办公室。 第29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29） 内阁长老离开后，他的护卫还贴心地关上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门外踢踢踏踏的声音在停顿片刻后渐远。 楚安顾垂着眼眸，眼睛盯着虚空一点，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校长。 沉默半晌，他听见校长轻轻叹了口气。 “请坐吧，首席。外人离开了，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楚安顾一言不发低着头拉开长桌末端的椅子坐在上面。 校长却并没有像方才内阁长老在时一样端坐主位，而是看起来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 楚安顾沉默着，等着校长先开口。 这样压抑的氛围持续片刻，校长有些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安顾，谎报精神力是大罪。” 楚安顾轻轻搭在膝头的双手绞在一起，他都能想象到校长想要说什么，无非是质问他为什么要隐瞒不报。 “可是在你出生的那天，几乎整个星系收到的消息都是你是S级的强者。” “尤拉公主与楚瀚元帅爱情的结晶确实也应该拥有这样的实力。” “所以即使没有去证实，所有人也都对此深信不疑。” “元帅放心地将军队交给你，我放心地将学校交给你，我们都相信你能胜任这些位置。我不敢想精神力只有B，这些年你是怎么军队学校两头跑的。” “安顾，你辛苦了。” 并不是预想中的指责，楚安顾眼角有些酸涩，轻轻眨了眨眼，待到眼中的稍许雾气消散，才敢抬头看向在长桌中间坐下的校长。 “安顾，你的精神力为S是皇宫发出的消息，现在几乎整个星系都知道。” “而现在，在你即将毕业的时候，在你即将封爵的时候，内阁长老前来讨要说法，我可以猜测的是——皇宫有人不希望你的人生按照应有的轨迹继续走下去。” 楚安顾对此很赞同。 “我不知道内阁长老的做法是不是皇帝授意的，不过无所谓。不管怎样，帝国军校独立于帝国，安顾，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等你毕业后，我会直接将你的档案升级为非驻校教师，如果你在外面出了事情，可以回学校来，军校会给予你最安全的环境。” 楚安顾从γ-101回来的那天，有人将校园广播传到星网，本来只流传于上流社会的一段视频，被楚安顾使了点手段投进了下城区的网络。 一时间，楚安顾的风头更盛。 以世爵为首的一波人将楚安顾骂的狗血淋头，认为他这是慷他人之慨，伪君子一个。 而下城区的民众却对这位有着漂亮脸蛋的军队上校生出空前好感。 甚至无数的人蜂拥而至愿为楚安顾效犬马之劳。 楚安顾自然乐得看到这番景象。 而那段视频，也同样被投到了校长的个人终端。 校长不是贫民窟发家的，他没有见识过下城区的苦难。 但他上过战场，看过战地记者发来的文章，里面的摄影插图触目惊心。 靠近战场的往往是离帝星甚远的星球，那里会成为重灾区。 战火纷飞，后背焦黑的婴儿趴在地上啼哭，身侧卧着的半截躯体是将他护在身下的母亲。 一栋被虫族占领的大楼，是那颗下等星球为数不多的办公楼，里面有着为生活奔波的各色人群。 摄影师拍下了大楼爆破的一瞬间，虫族与楼里的众人在一瞬间全部灰飞烟灭。 上将冷峻的脸在镜头里绽出微笑。 没人在意下城区民众的死活，打败虫族才是每个将领的首要任务。 校长受不了这些残酷的真相，午夜梦回，他仿佛总能听到那焦黑的婴孩抱着半截断臂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不愿见到，于是退出军队，来帝国军校做了教授。 已经过了很多个年头，他都从教授成为了校长。 他看到楚安顾的那段视频，恍惚总觉得如果那场战争带队的是楚安顾的话，也许，也许大楼不会爆破，也许婴儿不会哭。 他希望楚安顾能一直好好的，像现在一样。 他愿意为楚安顾搭起一个永久的避风港，只要楚安顾能一直坚守初心。 “安顾，不管皇帝那边做出怎样的决策，帝国军校首席的位置，在你毕业之前，会一直是你的。” “我年纪大了，也希望帝国越来越好：是帝国好，而非贵族好。” “如果帝国挡了你的路，别停下来，继续往前走。” “帝国军校永远为你保驾护航。” “我也一直在你身后。” 校长年纪确实有些大了，那双眼睛已经不太清明，但定定注视着楚安顾的时候，透出坚定的微光。 恍惚能看到当年那个跟在军队末尾的意气风发的，心怀理想想要拯救世界的少年。 像是楚瀚每一次投过来的目光，像是看一个很值得骄傲的晚辈一样。 *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就看见守在窗边的孟序。 少将肩宽腿长，有着完美比例的躯体懒洋洋倚靠在窗台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办公室的门，就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刚才内阁长老声势浩荡带着护卫从他面前经过，斜眼看人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来气。 孟序懒得理他，倒是长老嗤笑一声折返回头站在他面前。 “孟序少将，您可是楚安顾上校最忠心的一条狗，啧啧，看不出来呀，一向光明磊落的帝国剑刃也能做出背刺人的事情……” 孟序皱了皱眉，他不晓得面前丑陋的老男人在说什么。 于是撇开眼继续盯着办公室大门。 内阁长老看他没反应，也不自讨没趣，轻佻笑了一声便招呼身后的护卫跟上，随即离开了军校。 楚安顾站定在孟序面前。 想起内阁长老方才说举报人是孟序，楚安顾有些无语。 他随意瞥了一眼孟序便快步离开，并未等待身后的他跟上。 孟序有些疑惑地看着楚安顾踩着靴子面无表情噔噔噔从他面前走过。 这是......怎么了？ 他茫然地跟在楚安顾身后出了办公楼。 一路上楚安顾都走的飞快。 孟序跟在他身后，看着紫叶李大道上快步行走的背影。 粉白花瓣轻飘飘打着旋儿落在那人肩头，又被行走时带动起的颠簸抖落下来。 孟序伸手接住，将它轻轻缓缓置于鼻尖。 紫叶李特有的异香似乎混着某人身上清浅的独特气味。 孟序眸色暗暗，手中暗暗用力，小小的花瓣被碾碎，粘稠的汁液洇染在手指尖。 孟序快步跟上前面头也不回的楚安顾，跟在他左侧身后。 他刚进军队的时候，就听过元帅的副官讲，跟随在长官身侧时，要走在他的左后侧方。 因为这里是最好保护心脏的位置。 不论是前方还是后方，守在这个位置的人总能第一时间护好长官。 楚安顾不是他的长官。 他的军衔甚至没有孟序的高。 人人都说帝国剑刃愿意跟在一个上校的身侧是因为楚瀚元帅的原因。 他们说孟序从下城区来，把元帅当做救命恩人，为了报恩情愿跟在楚安顾这个毛头小子身后。 可事实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他自愿跟随楚安顾，那声请求楚安顾将他留在身边的话，是他日思夜想斟酌数天，耗费莫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请愿。 他感谢元帅的知遇之恩，但也仅限于此。 若要问他为什么一定要伴在楚安顾身侧，恐怕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为什么呢？ 好像是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受命去给那个素未谋面的二世祖收拾烂摊子。 听说是元帅的独子在某个餐馆花天酒地，几个现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了面。 大公的幼子毫无绅士风度，用装着大半杯酒的瓶子给一位年轻漂亮的少年脑袋开了口子。 一双玉白的手轻轻抚在少年额头狰狞的伤口上。 孟序就站在酒楼门口，隔着混乱的人群漫不经心看向手的主人。 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睛蓦地睁大。 他看见一个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慌乱与担忧，眼睛雾蒙蒙的，好似轻轻一眨就会有剔透的泪珠落下。 他正惊慌失措地捂着面前人不断流血的额角。 世界好像突然间噤了声。 孟序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那颗封寂多年的心开了一朵小花。 第30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0） 后来发生了些什么孟序已经记不清，最后的结局是大公幼子被警方带走，而那个挂了彩的少年则被抬上了救护车。 那人躺在担架上还不安分，扯着少年的衣角苦苦哀求不要抛下他。 孟序看着方才还满脸担忧的少年面无表情将他的手扯开。 冷酷无情地回应可怜兮兮面色惨白的少年：“今天先挑事的是你，欧亚可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把手套扔在人家脸上。” “在和你确定关系之前，我就向你说明过我的情况。欧亚也是我的现任伴侣，你说你不在意，我才同意你做我的男朋友。” “不过现在看来我们的关系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你并不适合做我的伴侣。” “就这样吧。” 说罢，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徒留身后的少年躺在担架上稀里哗啦流着眼泪。 孟序此次前来的任务是护送元帅独子回到庄园，于是他跟在楚安顾身后亦步亦趋。 飞行器就停在餐馆外面，可看楚安顾行进的方向却并不是飞行器。 孟序谨记自己前来的目的，于是上前一步拉住少年的手腕。 方才楚安顾害怕有血沾到自己身上，所以将袖口往上折了折。 孟序握着他细弱的手腕，入手的皮肤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细腻光滑，孟序的眼神恍了恍，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少年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孟序的耳尖有些微微泛红，被楚安顾那双黝黑的眼睛盯着，他觉得自己的语言功能不是那么的健全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道：“少爷，嗯……公子，飞行器在这边，元帅派我送您回到庄园。” 楚安顾了然：“你是父亲手下的人？我没见过你。” “是，我是最近才晋升，承蒙元帅错爱，让我能随行元帅左右。” “啊……是这样啊……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 楚安顾看着高大冷峻的青年脖子渐渐泛起红，这样的反差感莫名有些可爱，于是他轻轻笑了一下。 孟序右手抬起轻轻捏了捏自己烧红的耳朵，深吸一口气才答道：“有很多人争着想要完成这个任务，但都被元帅大人驳回了……他们告诉我不用辨认，那个最耀眼最吸引人的就是元帅独子。” 楚安顾闻言，弯了眉眼：“军队里的所有人，我都只见过一次，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人被父亲送来帮我善后。” “我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但无所谓，我也不想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孟序那双莹莹蓝色的瞳孔深深注视着面前的人，他言语轻轻，像是怕吓到面前的人一般：“我叫孟序。” “孟序……”楚安顾上了飞行器，招呼孟序上去：“上来吧，完成父亲交代给你的任务。” “大概这会是我们可以见的唯一一面。今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交集。” 孟序回过神来，再看向右前方闷头往前走的青年，恍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好多年前，那个笑颜如花的少年坐在飞行器里淡淡说着让孟序难以接受的话。 但那之后很久，孟序知道他说的没错——他护送楚安顾回到庄园之后，也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少年。 在见过楚安顾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过关于这个流连风月的少年一句坏话。 一切诋毁他的谣言全都不攻自破——楚安顾确实有着让人爱的资本。 这不怪他，怪所有怀着占有心思靠近的不安分的人。 孟序日思夜想，想再见楚安顾哪怕一面。 他拼了命地训练，努力在楚瀚面前树立一个好形象。 好在他做的足够好，楚瀚发现了他的潜能，提拔他为少将。 在孟序无数次尝试领命保护楚安顾的任务被驳回时，那个印象里娇弱漂亮需要人保护的少年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露出了如之前一般无二的笑容，像是深海里诱人沉沦的塞壬，又像是古西方传说里魅惑至极的魅魔，在孟序这里，他就是救世界于苦难的神子： “又见面了，孟序少将。” 那个少年好像成长了许多。 他被安排在元帅部下的某个分队，作为后备役在军队训练。 后来孟序继续跟着元帅出行任务，可以见到楚安顾的机会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看着楚安顾一步步成长，从跟在战队最后，见到血腥战场会害怕发抖的预备役，到如今临危不乱的少校大人。 他经历了太多，付出了太多，人们对他的印象才从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菟丝花过渡成为如今的准元帅候选人。 他对楚安顾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根深蒂固的？ 也许在数年前某个冬日的午后，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年弯着眉眼浅浅笑着对他说话时。 也许是他去预备役队伍探查，看到发着抖帮伤员包扎伤口的楚安顾惹人怜惜的样子时。 也许是很多个夜晚，他路过训练室，看到那个刻苦的少年喘息着流下汗水泪水时。 又或许是，一切的一切，都不需要理由。 在那天第一次见面隔着人群遥遥相望时，他就注定自愿深陷在名为楚安顾的陷阱里。 想到这里，他轻笑一声扔掉手中残破的花瓣。 楚安顾听到他笑，心头火起：“你知道他们叫我过来是因为什么吗？” 孟序哪里知道，他懵逼摇头。 “有人实名举报我的精神力造假，你猜猜举报人是谁？” 孟序思来想去半天，不确定道：“上次见到的那个蒙着斗篷的怪人？” 蒙着斗篷的怪人？那是谁？ 楚安顾回顾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可能是亚兹拉尔。 楚安顾摇头：“内阁那个狐假虎威的东西说举报人是我们的少将大人。” 楚安顾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孟序。 孟序被他这直白的眼神盯得又悄然红了脸。 扭捏了片刻才猛然惊醒，慌乱低头观察楚安顾的表情。 楚安顾当然知道举报人不是孟序。 但想起前几日训练室里孟序晦暗的眼神，他想，二人还是该划清一下界限。 于是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我想不明白啊少将。你没有背叛我的理由。” “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讲，你都不过是我父亲的一条狗而已。” “你凭什么呢？” 初夏的暖阳隔着紫叶李繁茂的枝叶投在孟序身上，本该是很舒适的温度，可他听着楚安顾毫不留情的话却觉得如坠冰窟。 楚安顾的话他无法反驳。 青年从小养尊处优，有着贵族生来的骄矜优雅，而贵族守则里把背叛看作十大罪责之一。 孟序无比了解他，此刻近乎侮辱的话是青年气急的表现。 他的小少爷就是这样，即使心里有火，也依旧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和体面的用词。 让孟序有些难过的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楚安顾还是不愿意完全信任他。 他面上粉红褪去，嘴角扯起一抹笑： “不，上校，现在是您的了。” 第31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1） 楚安顾被这不要脸的话惊呆了。 他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半张着嘴半晌都没有挤出一句话。 最后红着脸一扭头快步继续朝前走。 孟序哭笑不得紧跟在后。 “上校，您应该知道，我是自愿随行在您身侧的，对您，对元帅，我绝无二心。” 楚安顾当然知道。 但内阁长老奉皇帝命前来，将这么个不真实的消息甩出来，想要的无非是让二人异心。 既然这是皇帝希望看到的，那楚安顾也有心情装一装。 明天就要进行新生演习了。 军校后山基地存着几架星舰，为明天启航前往γ-101做准备。 回到首席寝室的路上，二人再没有交流，楚安顾埋头思考对策，孟序则走在他侧后方静静注视着楚安顾白皙的侧脸。 回到别墅，首席寝室的瞳孔感应门滴滴响了两声后打开。 楚安顾率先走进去，边走边脱下首席制服，白色的机器管家转着轮子滚过来，从楚安顾手上接过外套，又跟在孟序屁股后面等着他脱衣服。 楚安顾到吧台倒了两杯温水，随手搁在茶几上，缩回沙发上半躺下。 孟序给了管家休息的指令后就跪坐在楚安顾身边。 高大的男人蜷缩在地毯上，莫名有些可怜。 “关于明天的演习，你收拾一下……” 孟序理所当然点头。 “就不用跟着我了。” 孟序猛然抬头，有些急切地想要说什么。 楚安顾抬起右手，白嫩的食指竖起，轻轻抵在粉嫩如蔷薇花瓣的唇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我当然知道举报信不是你写的，但既然内阁长老毫无负担说出一个漏洞百出的‘真相’，无非是想要离间我们。既然如此，不妨顺着他演一场。” “之前下城区毛遂自荐的人将他们的个人信息发到了我的工作终端上。克拉拉从中筛选了一些可用的人才，莱塔帮忙整理好了他们的信息。” “在新生演习期间，你需要做的，就是去下城区见他们一面，获取他们的信任，这些人才不被帝国重视，也许一辈子就只能烂在贫民窟。” “既然帝国不愿意给他们提供平台，没有关系，我可以做他们的跳板。” “我早在β星系准备好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关于日常起居需要的住所，还有科研研发需要的技术器材……稍后我把地址发给你。” “在获取他们的信任之后，我们需要进一步培养。没有经过训练的军队不可能上战场，既然想要从下城区居民一跃成为人上人，就应该有付出比别人辛苦千倍万倍努力的决心。” “他们应该比你我着急，也更知道要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权需要做什么。” “孟序，我只提供必要的物质帮助和精神支持，你看好他们。” “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 条条框框已经被罗列清楚，孟序需要做的，唯有服从。 他当然无条件听从楚安顾的安排，但有一件事让他忧心： “上校，新生演习没有仆从服侍您，您的日常生活由谁来照顾？” “这不需要你担心，我自己可以。” 也许人总是对第一印象念念不忘，即使如今楚安顾军衔已升至上校，孟序仍觉得他是多年前那个需要别人来帮忙善后的柔弱少年。 对于楚安顾，他总有一千个放心不下。 “你去下城区，尽量掩藏自己的行踪，必要的时候回军队一趟，不要被皇宫里的老狐狸发现我们的目的。” “新生演练最少要进行一个星期，如果皇帝想要使些坏手段，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我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出色完成任务。” 孟序颔首。 * 翌日大早，闹钟响起，家居机器人滚到床边关闭闹钟，下一秒，孟序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上校大人，该出发了。” 楚安顾整理好衣襟，将首席徽章别在左肩，随后拉开房门。 孟序已经下楼将早餐一样一样摆在餐桌上，然后拉开椅子等楚安顾就坐。 早餐期间，二人没有交流。 孟序不跟随楚安顾进行新生演习，楚安顾踏上飞行器，回头看到了孟序难言的眼神。 好像有些担忧有些不舍，又好像有些别的什么。 楚安顾不想探究，他怕二人对视会引起更深层次的情感交流。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感情骗子。 不管在何时何地，他的伴侣或是爱慕者都是可以给予他帮助的。 换句话说，他只会利用追求者的情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之前为了隐藏精神力低下养的情人们，到如今众人趋之若鹜的帝国剑刃，楚安顾都或多或少利用过他们。 但每一任情人，在楚安顾提出分手时都表现出很强烈的反对态度，甚至大多数都会泪洒当场。 楚安顾对此很是苦恼。 他不知道的是，处心积虑靠近他的每一个人，都心甘情愿为他献出一切。 只要能再接近他哪怕一点，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愿意。 楚安顾经常对情人们抱有愧疚心理，但事实上是，大家都是自愿，何谈亏欠一说。 他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怀好意。 单纯可怜的上校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如果他没有强大的实力，那么供他抛头露面的可能就不是军队和学校，而是达官显贵流连的风月场所。 孟序不可能投举报信。 他害怕看到楚安顾陷于舆论风暴的中心，害怕旁人对楚安顾露出下流的窥探的充满欲望的眼神。 楚安顾并不像他向外界表现出的那么强大——经过这些天的近距离接触，他发现。 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有多少比楚瀚强势的贵族会对他的上校做出过分的事情？ 孟序不敢想，他能做的就是帮楚安顾保守好秘密。 他垂下眼睫，克制着不去看楚安顾深邃的似乎能看清他内心想法的眼睛。 他不想隐瞒楚安顾任何事情，但对于自己的心意，他要竭尽所能隐藏下去，不让楚安顾看清半点。 那天林荫大道上他说出让楚安顾面红耳赤的话并非只是维护尊严下意识的反驳。 而是——他确实心甘情愿做楚安顾的一条狗。 一条最忠诚、最有能力、最护主的忠犬。 二人各怀心思告别，楚安顾踏上飞行器前往军校后山基地，新生演习有统一集合地点，学校会派星舰载他们去γ-101。 飞行器自动门缓缓闭合，阻隔了即将分别的两人。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孟序陪伴在身边，楚安顾心头竟然升起了一丝匪夷所思的不真实感。 明明在他来到身侧之前，楚安顾一直都是一个人。 就算有无数情人环绕在侧，他也从不曾真正交心。 他以为自己不会习惯某个人的陪伴。 而不过为期一周的分别，他似乎明白了某种不曾感受过的名为不舍的情感为何物。 第32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2） 后山基地，楚安顾乘坐的飞行器机舱刚打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是首席大人的飞行器！” “你怎么知道?” “安顾学长的飞行器有军标，听说是楚瀚元帅花重金托科院打造的，不论是防御系统还是舒适美观程度都是全星系数一数二的。” “哎你听说了吗，这次演习除了有首席大人带队，易安殿下也会前来。” “哇真的吗，军校的两任首席哎！真的好幸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民间呼声最高的继承人就是易安殿下吧。” “天哪要不是在帝国军校，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见到易安殿下……” “易安殿下来不来都无所谓，有楚安顾学长在我就感到人生圆满了……” 楚安顾在一片吵嚷声中下了飞行器。 他脚步顿了顿，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后又露出得体的微笑，示意周围的众人安静。 “本次新生演习将由我做总领人，同时会有安全教师及生活老师跟随，诸位在演练途中有任何不适都及时说出来，演习的本质是为了你们日后上战场做准备，但人各有志，并非进了军校就要成为军人。你们的首要目标是保护好自身。” “相信你们都已经收到消息，本次演习地点为γ-101，军校历届演习地点都是在上星系。此次演习是大多数学生从未踏足过的下星系，那里刚经历过战乱，有许多未知危险，万事小心。” “好了，言尽于此。安全生活老师已经到达，诸位可以先行登陆星舰，等待未到来的人员。” 话音刚落，飞行器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架白色飞行器缓缓停靠在楚安顾的飞行器一米开外。 飞行器降落时带起的风轻轻吹起楚安顾墨黑柔软的头发，青年明亮生动的眉眼完整地露出。 方才还熙攘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楚安顾面前的学生们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注视楚安顾。 …… 也许是为了展示对新生演习的重视，易安的着装格外隆重，不像是随行新生进行演习的带队人，倒像是将要参加晚宴的帝国继承人。 香槟灰色的外套长近过膝，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贵族自有的慵懒华贵。 即使这样穿着多有不妥，楚安顾也不得不承认，易安的外形条件当真是顶尖。 易安下了飞行器，眼中只映着楚安顾一人。 “日安，安顾。” 像是许久未见的友人好不容易等来重逢，易安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楚安顾看不太懂的浓烈思念。 虽然不知这源于何，他还是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太子表兄，日安。” 方才还安静的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楚安顾本就因为孟序的事情感到心烦意乱，这会有些不耐地轻轻皱了皱眉。 许是看出了楚安顾的烦躁，易安转头面对学生们。 正如民间传言一般，易安是整个皇室中最有帝王风范的一位。 有着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严以及老牌贵族的优雅得体。 他温文尔雅缓言轻声道：“各位，请在终端系统上确认签到，安全教师检查无纰漏后我们即刻启程。请保持安静。” 说罢，他转头注视楚安顾： “安安要是累了的话可以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会，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不过是维持现场秩序而已，楚安顾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累的。 于是他谢绝了易安的好意，果断摇头。 转头帮着安全老师清点人数。 教师终端系统上显示所有人员均已到达基地，楚安顾数了一下人头发现人数对得上。 易安拍了拍手，学生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好了，大家有序登陆星舰，我们准备出发了。” * 军校的星舰不比楚安顾在军队专用的舒适。 楚安顾征战时乘坐的星舰同他的飞行器一样，都是楚瀚重金为他特别打造的。星舰里的各项设施都由楚安顾本人亲自过目，可以说是完全迎合楚安顾的喜好。 但军校的星舰就是最普通的一款，没有华丽的装潢，也没有可供娱乐的休息室。 楚安顾自认不是娇气的人，他前往战场时乘坐父亲送的星舰是因为楚瀚使用元帅特权，将那艘星舰直接投到了楚安顾的所在的军团。 那艘星舰可以说是全星系独一无二，当年星舰内部设施爆料出来时，楚瀚就被一众人口诛笔伐，认为他这是在给自己的儿子谋便利。 其实并不是。 元帅拥有专属星舰使用权，只不过楚瀚希望楚安顾在军队过得好一点，所以制造星舰时顺应楚安顾的喜好，之后顺理成章放弃了使用权，将这艘本就是为楚安顾准备的星舰交给了宝贝儿子。 楚安顾随便找了一张单人沙发，刚坐下，身边便围绕了一堆人。 “首席首席，您刚从γ-101回来，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可以讲一讲吗？” 有学生提着椅子眼疾手快在楚安顾身侧坐下。 没来得及带椅子的就索性席地而坐，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一脸孺慕地仰头看着楚安顾。 楚安顾没想到会有学生愿意了解下城区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感动和庆幸： 他们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价值观都还没有完全塑成。 老贵族对下星系的歧视和反感还没有渗透到这些孩子的思想里。 一切都来得及。 思及此，楚安顾露出一个放松的笑。 人群外围的易安看着楚安顾的笑有些失落。 他是最后一个登上星舰的，他要确保每一位学员都安全登陆。 刚站定就急急忙寻找楚安顾的身影。 然后就看到被人群簇拥着的娇嫩玫瑰言笑晏晏。 易安垂下眼睫掩盖将要溢出来的难过，深呼吸片刻后抬脚向楚安顾的方向走去。 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有眼尖的学生看到太子殿下正往这边走，自行给易安让了条道。 最靠近楚安顾的一圈自然是学生中世家地位最高的，倚在楚安顾手边斜眼睨了易安一眼，并没有起身让座的打算。 ——当贵族不将皇室放在眼里，说明皇室已经成为被多方摆布的傀儡。 皇帝急于掌控实权，为此不择手段。 先是囚禁自己的亲妹妹，后又暗中对楚安顾发布追杀令。 易安知道楚安顾周围的这一圈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室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他认识这一圈的所有人：都是在上星系排得上名号的家族里的公子小姐。 让他意外的是，里面有一个不算熟的面孔。 好像是上次科院带回来的一个下城区的不明精神力潜力股。 初步检测精神力高于SS，至于具体是多少，易安没有细问，只听说当时检测仪器被震爆了。 下城区来的，这群眼高于顶的贵族怎么没有排挤他？ 疑惑埋在心底，但易安并不在意。 靠近安安的地方没有他的位置怎么办？ 有的是办法。 易安长腿一迈，倚在楚安顾所坐的沙发靠背上。 白皙的修长手指搭在楚安顾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他肩膀上的流苏。 方才发话的公子——科院院长的长孙亚弗，被誉为星际最年轻的科技新星。 瞅着易安轻佻的动作眼神暗了暗：他看不得有人能靠楚安顾那么近，因着楚安顾在又不好发作。 于是客气地往旁边挪了挪，一圈人不情愿地磨磨蹭蹭小幅度移动，硬是挤出一点空隙，随后亚弗礼貌笑道： “太子殿下站着不太合适吧，怎么都这么不懂事……”他眼睛转动隐晦地瞟了瞟四周，随意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易安殿下，请坐吧。” 易安笑着摇了摇头，俯下身把脑袋搭在靠背上，双臂跨过靠背虚虚环绕住心上人的脖颈。 “多谢亚弗的好意，作为太子，我不忍心看到你们不舒服地拥挤在一起。” “我站着就好。只是要站好久，难免困乏，我靠着沙发，相信安顾不会介意的吧。” 暧昧的吐息从颈侧传来，楚安顾有些不适地偏了偏头。 他转头对上易安含笑的茶棕色眼瞳。 浅色的瞳孔让易安整个人看起来都会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现在里面复杂的情绪像是一团火一样烧进楚安顾的心。 第33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3） 和易安对视一瞬间后，楚安顾仓皇别开眼。 白皙的手指抵在唇侧轻咳两声，哑然回答：“当……当然不会。” 闻言，易安了然笑笑，目光好似锋利的剑，含着一丝讥讽射向亚弗。 亚弗不满地小声嘁了一声，双臂攀上沙发扶手，脑袋靠在上面，注视着楚安顾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迷恋： “首席，γ-101是什么样子的？” 分明是没话找话。 易安对亚弗的做法嗤之以鼻。 不过是想要找个由头和安安交流罢了，在场的除了安安，谁不了解他的阴暗心思。 虽是这样想，易安倒也没有揭穿亚弗的想法。 毕竟能多听听安顾讲话，也是十分让人开心的。 “战争理论课上应该有教学，虫族侵犯一般都会选择下星系作为首要进攻目标。” “因为下星系远离帝星，那里的星球防御力最弱。”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既然理论都已解释清楚，为什么不加强下星系的防御体系……” 闻言，在场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看向易安和亚弗。 一个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一个是科院院长的爱孙。 下城区的建设，他们二人的家族应该插手最多。 至于为什么没有建设下城区，这二位应该也是最了解的吧？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两人选择视而不见。 不过楚安顾说这番话的本意也并非是为了讨伐他们，他停顿片刻，继续道： “我去过的下星系星球，大多都脏乱不堪——包括γ-101。” “我一直以为野蛮是下城区居民的代言词，毕竟远离帝星的地方，连教育普及都很难做到。” “本该是这样。” “直到γ-101结束战乱之后，我接到了γ首都星的邀请函，本来我对这位没见过面的首席执政官十分反感，毕竟能把一个星球治理成垃圾站也是少见。” “但我到达首都星时，中央大街的数据牌上显示，γ首都星居民幸福指数高达八十。” “我为我一直以来潜移默化的偏见感到羞愧。” “γ星系本就应该是杂乱脏污的——一个未开化的星球，人民都难以驯化。” “野蛮才是生存之道，为了活下去，他们别无他法。” “我不该苛求一颗下星系的小星球能像帝星一样被治理地井井有条。” “γ首都星让我震撼。” “但在同一条星系，距离首都星不远的地方，γ-101，在经历过战乱之后，成为了一颗荒星。” 楚安顾话音落毕，四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同一条星系，首都人民幸福指数八十，而被虫族短暂占领过的101却成为了荒星。 极致的反差感让贵族们哑口无言。 其实这些小姐少爷们很难共情。 毕竟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 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落地就在上星系。 下城区的人眼界浅薄，其实他们也是。 他们不清楚上流社会之外的平民生活。 毕竟，谁会无聊到特地去了解远在几光年外的星系上人民的生活状况呢。 上星系，纸醉金迷才是常态。 他们沉默仅是因为被包围着的首席大人似乎被一种难言的悲伤裹挟。 众人静默看着楚安顾低垂眼眸，粉嫩唇瓣上诱人的唇珠也无意识轻轻抿着。 花苞似的粉嫩指尖搭在沙发扶手上，也许是情绪有些激动，他的指尖不自觉用力。 如春樱的颜色泛起红，配在那双玉雕的手上莫名地有些色气。 距离楚安顾最近的亚弗吞了吞口水，眼神粘在他身上。 他身体前倾跪坐在地，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歪着头欣赏楚安顾白皙近乎完美的侧脸。 而与楚安顾仅隔着沙发靠背的易安则低头注视着楚安顾纤长微微颤抖的睫毛。 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像是羽毛刮动易安的心。 一下一下。 易安恍惚间竟然觉得与心跳同频。 可疑的红云缓缓爬上脸颊，帝国太子盯着面前的人只觉得秀色可餐。 他直起身，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像是要掩饰方才的失态。 楚安顾被身后的动静惊醒，低垂着的眉眼抬起环顾四周，发现身边围着的学生全都一言不发，只双眼紧紧盯着自己。 他有些尴尬，不明白这些人白痴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正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时，身后的易安便先一步发声： “你们都围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不累么？” 楚安顾微微侧头，看到身后的易安正巧低头。 星舰吊灯打下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里面清晰地映着一个完整的易安。 他看见易安弯了弯眼，那双被星网人民称作最温柔的眼睛现今只注视着他一人。 “帝都到γ星系路途遥远，我建议你们养精蓄锐，现在去休息，演练时才能展现出最优秀的一面。” 楚安顾环视一周，发现新生们都围在这里。 易安说的没错，新生演习又耗费精神力又耗费体能，留存体力保持精神焕发是有绝对必要的。 于是楚安顾从沙发上站起身：“好了，个人终端上有星舰使用指南，大家前去自己的休息地点吧。在到达伽玛-101之前，我不会安排任何任务。大家好好休息。” 新生们对于楚安顾的话绝对服从，得到楚安顾的命令之后一哄而散。 偶有几个恋恋不舍踌躇着想要靠近楚安顾的都被楚安顾身后的易安一个眼神逼退。 天哪不是说易安殿下是皇室最亲民的一位了吗…… 那种阴暗的充满占有欲的警告视线是“亲民”的继承者该拥有的吗？ …… 四周的哄闹声在片刻后归于平静。 按照历年演习惯例，楚安顾应该会和各位领队老师在同一间寝室。 不过易安这位半途横插进来的领队人，应该不跟自己住在一起吧。 楚安顾准备去卧室看看。 “安安要去哪里？” 身后的易安问道。 “去卧房。太子表哥要一起吗？” 这种不经意的亲近在在易安耳中自动转化为近似于邀请的信息。 易安呼吸一窒。 他当然知道楚安顾没有这种意思，但他心思本就不清白。 这种不清白放在楚安顾身上显得尤其正常。 他露出了然的表情：“听说这艘星舰是改良过后的新版本，与之前演习时使用的不太一样。据我所知，星舰里面多装修了一间休息室。” “安安要去看一看么？” 他看过星网上传开的楚安顾专用星舰图片，那奢华是他一个太子看了都惊讶的程度。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安安值得最好的。 学校的配置不高，他担心楚安顾在路途中会不适应，所以背着父皇偷偷改装了一番，为楚安顾准备了一个休息室。 他想着管理新生会很累，所以希望楚安顾在疲倦的时候可以有一个休息的地方。 他不敢如实相告。 如果安安知道了休息室是特意为他打造的，一定会感到于心难安。 他舍不得看到安安纠结。 楚安顾看终端上星舰内部地图是没有休息室的，初次听闻还有些惊讶。 不过片刻后就接受良好：“好啊，那就劳烦太子表哥带路了。” 第34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4） 皮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响声。 易安在前面走着，进入星舰后便脱下了他的铅灰色外套，熨帖笔挺的学生制服穿在身上说不出的帅气。 易安已经从军校毕业一年，他的制服还是入学时发的那套。 黑蓝的普通配色在他身上显得尤其优雅贵气，二十余年生在皇家受到的严格修养培训，使得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保持着足够优雅的仪态。 楚安顾跟在他身后看着前面人挺拔的背影，有些感触。 他跟随父亲长大，每年能与母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前往皇宫都能碰巧遇到这位易安表哥。 也许是出于年长者的关心吧，易安总是很照顾他。 他对这位表哥谈不上多有好感，在他活着的时候看过的小说和电影里，伴随着皇子这个身份出现的总有伪善和傲慢。 这些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所以他先入为主地给易安打上了这些标签。 直到年岁渐长，易安也从皇子成为人人敬仰的太子殿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一下子疏远了起来。 本也是应该的，太子的关系网就应该干干净净。 楚安顾对此没多大反应，倒是易安有一段时间看起来有些萎靡。 在易安没毕业的时候，只要是有易安出现的场合，楚安顾总能感受到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 傻子也能猜得出来是属于谁的。 楚安顾不明白易安为什么总是悄悄观察他。 不过结合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可以大概猜想到是善良的太子殿下受父亲压迫，不得已对羽翼尚未丰满的表弟抱有敌意。 楚安顾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他可以预见的世界里，易安到最后一刻都在拼了命想要守护属于人类的文明。 在虫族大肆侵略后，虫皇征战到帝星，易安被贪生怕死的皇帝推往第一线。 美其名曰身先士卒。 易安从没有上过战场，尽管他的战场理论学识很丰富，但战场上，没有人会选择听从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太子的命令。 易安在第一线成为光杆司令。 炮火不长眼睛，易安身陨在自己参与的第一场战斗中。 清道兵在战争结束后整理遗体时，连太子殿下完整的尸骨都拼凑不出来。 楚安顾有些圣父属性，他总觉得世界上的好人都应该安安稳稳寿终正寝，而这个世界里，有抱负的战士想要保家卫国，像孟序，像易安，像父亲楚瀚……却都在炮火声声里身首异处。 楚安顾不忍。 他想要做些什么去改变这些人可以称得上是既定的命运。 本来这也是他的任务，保护这个世界不崩塌——也就是人类火种延续。 楚安顾沉默跟在易安身后，听到感应门滴滴两声，紧随其后便是易安温和的嗓音：“安安。进来看看吧。” 楚安顾从沉思中走出来，抬眸看到的是不算华丽却布置温馨的休息室。 布沙发上铺着毛茸茸的毯子，地毯上散着几本书，摇椅摆在舷窗边，躺下就能看到星子一颗颗划过，头顶的照明灯打下一室暖黄色。 像是一个美满家庭的冬日午后，楚安顾置身于此只觉得温暖。 由身至心的。 易安在旁边观察楚安顾的神色，看着他本来忧愁的眉宇放松下来才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 实话说，根据他对楚安顾的了解，他可以很清晰地明白楚安顾想要什么。 这所休息室已经极大可能地按照楚安顾的喜好装修。 可他还是害怕楚安顾会不满意。 爱人者，总是诚惶诚恐。 好在楚安顾的反应让他安心。 “多谢易安表哥带路，休息室布置真好，方才确实耗费了一些心力，有些困了。” “那安安便好好休息。” 楚安顾点头，随手从地毯上捞了一本书躺在摇椅上。 要休息当然还是要回卧室，但休息室布置温馨，在这里更让人舒心。 易安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学着楚安顾的样子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捻住页脚，易安垂眸。 好像很认真地在品读这本书。 似是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他犹豫片刻后靠在靠背上。 那本搭在膝头的书被举起，易安低垂的眼眸也抬起。 隐晦卑微的目光隐藏地很好，掩藏着深入骨髓的爱意暗戳戳看向楚安顾。 楚安顾其实不习惯休息的时候身侧有其他人的存在。 但是摇椅摇摇晃晃，楚安顾随手拿的书也不是很合胃口，他躺在上面不一会就昏昏欲睡。 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垂下，方才翻看的书落在地摊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 易安隐晦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他缓缓起身靠近楚安顾。 沉睡中的美人在梦中似乎并不安稳。 易安抬手轻轻抚平楚安顾微蹙的眉头,随后席地而坐，安静侧头听楚安顾沉稳的呼吸。 摇椅不适合被倚着，易安就这样坐在地上静静看着楚安顾。 很多很多时候，易安都莫名有一种感觉：楚安顾不属于这个世界。 并没有一些明确的指向性的暗示这样告诉他，可他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楚安顾像是带着某种使命来到这里，他随时可能抽身而去。 他想起临行前父皇千叮万嘱的不放心：“易安，该以大局为重。” 皇帝也许以为易安对楚安顾只是普通表兄弟的关切与不舍得。 但其实不是，他远比所有人预想的更加不堪。 易安其实很不明白，舍弃一个安安就能护得大局吗？ 显然并不。这只是皇帝的说辞罢了。 易安也明白，皇帝要的只是结果。 让楚安顾不再身处权力的漩涡，他需要楚家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丝毫动撼他地位的可能。 易安觉得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除楚安顾之外的人身上都很简单，作为帝国太子，他有资本满足绝大多数人的欲望。 金钱，名誉，权利……只要他想，他可以给予任何一个人。 他可以将无数筹码放在他人面前，要求他自愿远离帝国纷争。 可他需要亮明筹码的对象偏偏是楚安顾。 元帅的独子命中注定不缺上述的任何一个。 他想要保护楚安顾，可如今的现状却让他难堪。 父亲和内阁在身后虎视眈眈。 他当然可以选择叛变，可他清楚的知道，他没有足够的自信说自己可以让楚安顾在皇帝和内阁的通缉下全身而退。 就算他不领命，也有千千万万个人会愿意为了满足欲望选择除掉楚安顾。 除了跟随在楚安顾身边寸步不离看守，他别无他法。 他想要赶走楚安顾身边所有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将一切潜在的或是已经显露出的危险都扼杀掉。 可如今…… 他侧头看着楚安顾不安稳的睡颜，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能。 易安就这样陪在睡梦中的楚安顾身边，直到——星舰发生了两次空间跃迁。 察觉到不对劲的易安站起身，走出休息室轻轻关上房门。 第35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5） 楚安顾是在一阵颠簸里醒来的。 摇椅剧烈晃动，楚安顾想要站起来废了好大一顿力气。 星舰能发生这么大幅度的晃动实属罕见，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懵的。 怀里还躺着那本入睡前在看的书。 刚把书放在地毯上，就听见警报拉长响了三声。 楚安顾立刻冲出房间，作为新生演习的领队，他需要保证所有学生的安全。 警报结束后，随之而来的是广播里传出来的易安的声音： “各位师生，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星舰由于外在干扰发生了三次空间跃迁，前方目的地不明，请各位尽快返回房间开启防御装置，务必保证自身安全。” “警告：前方被迫降落地风险指数未知，请各位务必保证自身安全。” 易安清冷沉稳的嗓音回响在星舰的各个角落，楚安顾听到许多凳子挪动的声音，随后是一阵皮靴踩在地板上的踢踢踏踏声。 他脚步不停，朝着广播室大步跑去。 学生们也都快步行走在星舰里，他们要听从易安的话回房间。 军校的学生都训练有素，像现在在即将面临危险的情况下，他们行走的步伐也都还算有序。 楚安顾竟然还有心思分神想。 他逆着人流前进，前方看到他的学生在行走间都默契地给他留了一条道出来。 亚兹拉尔站在阴影处，安静由着人群熙攘从他面前经过，他似乎并不害怕易安说的前方潜在的未知危险，或者说并不在意。 他的目光只是紧紧跟随着楚安顾。 那双银色的漂亮眼眸像是某个月圆之夜散落的光辉，神圣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晦暗。 浅色的瞳孔颜色渐深，直到楚安顾消失在视线中，那双眼眸彻底变成了血红色。 血红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楚安顾。 亚兹拉尔勾唇，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随后他后退两步，身形同身后的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没有人发现这边凭空消失了一个人，人人都自顾不暇，亚兹拉尔的消失在此时此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楚安顾疾步来到通讯室，大力推开门，红外线像是疯了将楚安顾全身扫射了个遍。 与此同时警报齐鸣,连同通讯室的灯光都闪烁个不停。 尖锐刺耳的声音吵得人头疼，易安赶忙站起身拍下一个按钮，警报声才渐渐弱下去。 易安回头注视楚安顾，莹蓝色的屏幕光照在他侧脸上，此刻的易安美好的不像真人。 像是由数据捏造的一个完美虚拟形象。 楚安顾看着这样的易安，张口想要问些什么，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他想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师生们落入如今这般境地。 可注视着易安温柔的眼眸，他不知道为什么，即将说出口的话突然变得难言起来。 他都可以预见易安的回答：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安安。 易安看得出楚安顾的纠结，他温柔笑了笑，开口道：“怎么了安安，休息好了吗？” 他悄悄挪动身形，不着痕迹挡住显示屏。 随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目光四处游离：“没什么大事，安安。你该回房间的。” 楚安顾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推开易安，向显示屏看去。 易安想要阻拦：“不……安安……” 楚安顾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触目所及的画面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星舰装有全方位探测器，显示屏上可以看到星舰周围方圆十里以内的景观。 此刻屏幕上显示出来密密麻麻的虫子，楚安顾低头查看时，正巧一个虫子趴在探测器上，它的复眼贴近监控，在显示器的放大下，楚安顾能清晰地看见虫子头部和关节处的刺毛。 如此恶心的画面造成的冲击力必然不小，楚安顾用力闭了闭眼，缓和了好半天才回头看向易安。 易安有些颓然地垂下眼睛，有几缕碎发垂在额头上，遮住了他的神情：“如你所见，星舰遭受虫族袭击，表面很多位置都收到不同程度的创伤，我刚刚使用星舰自动修复系统查看了一下，发现发动机已经有了创口。” “现在卫星系统也已经损坏，在太空中我们不知身处何地。不过在发生变故之前，就已经到达γ星系。” “只有在降落后，链接当地卫星后才能知晓地点。” “目前星舰发生空间迁跃的原因不明，不过可以猜想到大概是虫族那边搞的鬼。” 易安攥紧拳头：“该死的！” 楚安顾认为易安的猜想大概率是对的，曾经上虫族生物理论研究课的时候，任课教授说过，虫族与人类不仅仅只有外观和行为等方面的区别，他们的脑电波相较于人类更加发达，可以改变周围的磁场，也许星舰就是受了磁场的影响。 楚安顾站在显示器前，按下几个按钮，将星舰的防御系统开到最大。 这样可以尽可能地减少星舰受到的攻击，但与此同时消耗的能量将是日常使用时的数倍。 这样的选择说得上是孤注一掷，但此刻除了这样做，他们别无他法。 “安安，你认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楚安顾是明面上的领队人，易安觉得应该首先征求他的意见。 楚安顾思索片刻，道：“尽快降落，不管登陆的是哪颗星球，我们都要做好应战的准备。”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新生演习可能没有机会完成了，我们目前都不知道身处何地，星舰的能量似乎也不够返回帝星。” 他查看一番，发现通讯设施尚且完好，于是向帝星发了一条求救信号。 楚安顾突然有些迷茫，这种计划之外的变数让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他要如何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易安似乎看出楚安顾的纠结，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楚安顾搭在显示屏上的手。 楚安顾一下子泄了气。 他微微侧头靠在易安肩上，难以察觉叹出一口气。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易安手足无措，他绷紧身子，心脏跳动是前所未有的快。 他想要伸手抱一抱朝思暮想的人，二人如今近在咫尺，甚至是心贴着心的距离。 只要圈拢双臂，他就能短暂地拥有这个人。 易安的手绕到楚安顾身后，犹豫片刻，终是鼓起莫大勇气，带着安抚性质，轻轻拍了拍楚安顾。 “没事的安安，救援队很快就会来的。” 这话连易安自己都不相信。 皇帝巴不得楚安顾死在外面，楚安顾现在出现意外最好，他可以兵不血刃除掉一个隐患。 可现下，除了这样对楚安顾说，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安慰的话可以讲。 楚安顾靠了易安一会儿便直起身，紧紧盯着显示屏上的恐怖画面。 星舰行驶很快，在出问题前就已经到达γ星系。 这里通讯和科技并不发达，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救援队方面，不如自救。 “表哥，你觉得，我们能坚持到救援吗？” 易安沉默，他不敢保证。 楚安顾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回过头，轻声道：“在这艘星舰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知情权，眼下情况紧急，已经不适合隐瞒。我们可以告知他们现状，是在落地后与虫族一战，还是继续躲在星舰里进行无谓的等待，全凭他们自己选择。” 第36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6） 于是在片刻后，星舰内部响起了楚安顾温润的声音。 众人都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事，仔细侧耳听。 “诸位，情况危急：我们的星舰已被虫族包围，星舰表层受到一些创伤，为保证安全落地，我将开启全面防御。易安殿下已经将现在的困境上报，相信很快就有救援队抵达。” “新生演习大概率没有机会完成了，所以，在待会登陆后，你们有两个选择：去与虫族战斗，或是待在相对来说安全一点的星舰里等待救援。” “当然，物资分配优先供给上战场的学生——我并不是强迫你们去战斗。不管怎样，我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 “完毕。” 星舰内静默几分钟后，开始有一些细微的响动。 莱塔举起手里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小口——精致的公子即使在条件并不好的路途中也要保持贵族的优雅。 他身侧站着的少年眨巴眨巴茶色的大眼睛，转头问莱塔：“怎么说？老大，我们要出去打架吗？” 莱塔斜睨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你在学校外面也没少惹事吧，最喜欢动手的就是你了。现在打架可是首席许可的，你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发泄一下你那些无用的精力？” 茶色瞳孔的小少年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莱塔不去理会兴奋的他，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襟，开口询问房间里的其他人：“你们怎么说？” 这间房间里的大多数学生都是莱塔这一派的，他们大抵会听从莱塔的指挥，但莱塔自认作为一个民主的领导人，是该多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那些少年们都很认真地盯着莱塔，相互对视一眼后，一名少年上前一步，佯装轻松笑道：“说什么呢老大，不管在哪里，我们都会跟着你啊。” 莱塔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情愿还是被迫，担心他们以为刚才的询问是在威胁，想了想，他还是开口解释道： “你们不必说什么愿意跟随我的话，我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就像首席说的那样，我也会尊重你们每个人的意愿。” “本就是突发状况，谁都不知道此行风险有多大，不要因为头脑一热就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莱塔抿了抿嘴唇。 “我会上战场，是因为战场上有我想要追随的人，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能让我感到安心。我对前方未知的危险并不害怕，不管怎样，能遥遥看他一眼，我就已经足够满足。” “再者说，新生演习看来是没有机会进行了，趁这个时候去挑战一下自己也是极好的——我们训练和演习不就是为了对抗虫族吗？” 莱塔说的这个想要追随的人是谁，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每个人都沉默着，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美好到让人心颤的身影。 或许莱塔说得对。 不论在哪个阶段，人总要成长，这也许就是一个契机。 ……而且，这是一个可以靠近楚安顾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场的少年们不再犹豫，立刻对着莱塔表忠心：“老大，我们当然自愿去战斗的呀！” 莱塔不知道是哪句话刺激到他们，让面前这些少年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突然激动起来。 不过莱塔当然希望看到的他们这个样子，首席现在应该很苦恼，有更多的人帮他，也许他会好受一点。 之后房间里的氛围就变得十分轻松，众人开始聊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之前站出来的少年手臂搭在莱塔肩上调笑道：“还有老大，你之前在实训课上教训那个新来的，真的，你没见你走后他的那个表情，简直了！” 这显然是没话找话，他身边的同伴紧张得观察莱塔的神色，有些担心他口无遮拦惹得莱塔不快。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莱塔厌恶亚兹拉尔到了极致。 莱塔听闻，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并不是歧视下城区的人，相反，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否认即使是科教不发达的地区也不乏天赋出众的人才。” “那个亚兹拉尔……”莱塔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道：“很强。或者说，十分强。我能感觉到，他的实力远在我之上，甚至军队里我比较了解的少将孟序，或许也不是他的对手。” 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显然他们被莱塔话里的信息震惊到了。 实力强于精神力为双S级别的莱塔，那么他……难道是SSS级的强者？ 有些人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没有与莱塔拉拢关系了。 “不过，就算他很强又怎样，他在训练时不留手，险些让首席重伤：就这一点，以后我见他都不会让他好过。” 莱塔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随后又想到什么，温柔笑了笑： “我已经向首席申请过，他也同意我在毕业后跟随他。” 莱塔双颊慢慢浮现浅色的红晕，现在除了克拉拉，所有学生里，他就是首席最亲近的人了。 这样的认知使得他有些飘飘然，但他又不仅仅满足于楚安顾若即若离的“亲近”。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的话…… 他奢求他们的关系可以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他怎么才能做到呢？ 又有谁能做到呢。 众人看着莱塔脸颊上的红晕慢慢消散，他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 “首席啊……” 莱塔手肘搭在双腿上，将头埋在手心，头疼似地叹息一口气。 四周静默，莱塔陷入一种很低落的情绪中。 他们倒也能理解莱塔，毕竟他思慕的人可望不可即，他们这些没有将感情放在明面上的人，又有几个敢说自己的梦中没有那个人？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似乎每个人都沉入自己的思绪中。 直到房间门被敲响，随后便被大力推开：“哟，这里这么多人啊。” 莱塔抬起头，看向倚在门边的亚兹拉尔。 他看不惯这个人，所有人都知道。 门外的走廊灯光穿过亚兹拉尔透进来，照在莱塔红色的耳钉上。 他盯着亚兹拉尔血红色的瞳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恍惚一瞬后又觉得似乎一切都正常。 红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摆动，竟是要比耳垂上那颗艳红色的耳钉更加鲜亮。 莱塔皱着眉，语气算不得好：“你来做什么？” 亚兹拉尔看起来对他略有些敌意的态度并无不满，还是很平和地解释道:“首席那边出了点问题，要请莱塔过去。” 亚兹拉尔挑了挑眉，直视莱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那个莱塔吧？” 莱塔有些惊喜，首席有事要他帮忙，这是不是说明，在首席眼中，他还是比较特别的？ 莱塔的眼睛骤然亮起，像是看出来他为何兴奋一样，亚兹拉尔故意打击道：“别多想，首席也叫了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莱塔思考楚安顾身边有过哪位女性。 克拉拉？ “行了，走吧，首席很急。” 莱塔站起身，来不及穿上制服外套就匆忙跟着莱塔往外走。 倒是想起来回头叮嘱跟班们：“你们好好休整，不要惹事。我尽快回来。” 说完便雀跃着关上房门。 房间里一阵沉默，一名少年戳了戳他旁边的人，盯着关闭的房门问道：“哎，他会尽快回来么？” 被戳的少年一脸严肃：“那必然不会。” 第37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7） 莱塔跟在亚兹拉尔身后行走在走廊中，周围没有什么房间，四下里一片死寂。 他不清楚星舰的内部设施是什么样的，对于走廊尽头是什么地方也不甚了解。 对于亚兹拉尔这个人，他心中存疑，但还是紧跟着他，只是悄然将精神力包裹至全身，心中防备不减。 两人就这样安静走着，走廊顶上的一连串照明小灯偶尔有几颗闪烁几下后忽地熄灭。 莱塔猜想，虫族的攻击已经影响到了星舰内部。 首席这次叫他，应该会商讨一下对策。 他来时匆忙没有穿外套，现在应该有些衣冠不整。 莱塔暗自苦恼，并未注意到亚兹拉尔逐渐慢下来的脚步。 直到亚兹拉尔停下来转身面对他，精致到不似真人的面容完整展示在莱塔面前，血红的瞳孔闪着明晃晃的笑意。 莱塔却并没有闲心思欣赏美人，只是皱眉：“停下来做什么？首席在等着呢，耽误了事我要你好看！” 威胁的话太过幼稚，让亚兹拉尔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以为大家都是成年人，或许你没那么好骗。不过现在看来，你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愚蠢。” 莱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做出防御动作，精神力捏造的锋利宝剑被握在手中：“你什么意思？” 亚兹拉尔却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苍白面容显露出一丝疯狂的病态，唯有唇瓣红到似要滴血。 隐隐黑气弥漫在他右手周围：“蠢材。” 话毕，便直直冲着莱塔袭去。 莱塔虽对他早有防备，但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亮到可怕的血色瞳孔，心中更加确信这就是个疯子。 他想要打起精神来面对亚兹拉尔，尽早结束战斗——首席还在等着他。 可是思维却忍不住发散。 他清楚这样不对，但是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首席真的在等他吗？亚兹拉尔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莱塔心知，也许从一开始便都是谎话。 首席并不需要他的帮助。也对，有易安太子随行在侧，哪里还用得着他呢。 不过亚兹拉尔可以坦然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地用这个理由把他支出来，是不是首席真的遇到了危险？ 他还好么？星舰上的其他老师学生还算安全么？ 这亚兹拉尔到底是什么来头？抵挡住亚兹拉尔的新一轮攻击时，莱塔心里的疑惑被放大。 精神力幻化出的防御体被亚兹拉尔轻易摧毁，他的剑刃也不如亚兹拉尔的锋利。 面前这个人，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这还是人么？ 一个从下星系来的贫民孩子，为什么懂得这么多作战手法，为什么对所有人的敌意都这么大？ 莱塔不明白，换成楚安顾站在这里，也同样不明白。 直到现在，他都只能很片面地想到，或许是他本恶，又或许是他在下城区过得并不好，初来到帝星，被这里的纸醉金迷刺激到了，产生了很正常的仇富心理。 不管怎样，现在他对莱塔使出的杀招都步步紧逼，莱塔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这样的状态很不妙。 在亚兹拉尔虚晃着身影从背后袭来时，他终于坚持不住。 精神力包裹全身的防护罩最终一击即溃。 莱塔倒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走廊尽头似乎有某个心心念念的身影朝他奔来。 没关系的，莱塔心想。 只是精神力有些透支，他没太大问题。 他想让首席远离，这个亚兹拉尔很危险，可双眼失焦，他感觉自己似乎快要崩溃。 他不知道亚兹拉尔把他叫出来揍一顿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楚安顾在这个时候过来凶多吉少。 他气游若丝对着楚安顾来的方向喊道：“走……” 白皙的手指无力垂在地板上，莱塔昏了过去。 楚安顾还是晚来一步。 他在距离莱塔几米开外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他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即使有地毯缓冲，还是听到了邦的一声响。 咿这可是他培养的好苗子啊！ 楚安顾痛心疾首。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莱塔身旁，扶起他半个身子，用精神力仔细查看了一下是否有大碍。 半晌后，楚安顾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精神力透支了。 蹲着的姿势其实很容易显出下位者的弱势，于是楚安顾站起身，莱塔靠在他肩上，软趴趴地立不住。 楚安顾弯腰将他抱在怀里。 亚兹拉尔站在一步远的地方，身形隐匿在阴影中，冷冰冰注视着楚安顾。 这个人真的很懂得如何作死，亚兹拉尔就看不惯楚安顾这个样子，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却偏还要当这个出头的圣人。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亚兹拉尔更清楚。 他嗤笑一声，向前迈一步。 楚安顾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疑惑道：“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针对莱塔？” 亚兹拉尔双手抱胸，漫不经心道：“枪打出头鸟嘛，我的目标可从来不是他，他乐意当靶子，谁又拦得住？” “我不过是清理障碍罢了。” 亚兹拉尔上前，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轻轻抚上楚安顾的脸颊。 他歪了歪头，方才还杀气毕露的嗜血眸子现如今一片柔情蜜意。 他深情款款注视着楚安顾漂亮的眉眼，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很乖很乖的笑容。 “首席大人，不管在什么时候，我从下星系来到这里，从始至终，我的目标都只有你。” 楚安顾想打掉他不安分的手，可怀中抱着莱塔，他只能皱眉偏头避过。 楚安顾的嫌弃肉眼可见。 亚兹拉尔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垂下眼眸盯着自己被躲避的手心。 “首席大人，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 楚安顾对此不置可否。 倒也不至于是疯子这么夸张，只是觉得他应该有某些精神方面的疾病。 亚兹拉尔不等楚安顾回话，继续自言自语道：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想要杀了你的：根据情报，你属于帝国尖才。” “我们的计划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按照分析，你将是我们前行路上最大的变数。” 我们？亚兹拉尔背后还有组织？ 楚安顾觉得关于亚兹拉尔的谜团将被揭晓。 他并未着急打断亚兹拉尔的自说自话，只是看起来很不耐烦地站在那里等着亚兹拉尔说完。 “只有解决了你，我们的计划才能万无一失。” 亚兹拉尔停顿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笑道： “不过你给了我一个惊喜——一个瞒着全星系人的B级精神力的帝国上校。” “多么可笑。” “所以我觉得你没有死的必要了。一个精神力只有B的人，就算他的体能再好，作战思维再清晰，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所以我决定，留你在最后。等到帝国统治被我们推翻……” 亚兹拉尔上前，在楚安顾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一对银色小角从他的头顶缓缓冒出来。 此刻的他像是自地狱爬出的修罗神，一双漂亮眼睛如漩涡一般深不见底，闪烁着嗜血杀意。 只不过注视楚安顾时，杀意被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欲望。 少年昳丽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原本瘦弱的身躯也在快速生长。 黑蓝色的军校统一制服转瞬间就变得不合身。 楚安顾看着他的变化，震惊地说不出话。 原因无他——他认识面前这张脸，在系统传输的世界线中，新生虫皇便是如此一张邪肆俊美的面孔。 亚兹拉尔伸出双手，不属于人的黑色长指甲有意被收起。 他珍而重之捧起楚安顾的脸，在楚安顾震惊的神情里，愉悦笑出了声：“到那时候，就封你做我的虫后吧。” 第38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8） 易安奔跑着从走廊尽头出现时，看到的是楚安顾抱着一个赤发的少年站在走廊边上。 左边的照明灯灭了一半，楚安顾垂着头，灯光自右侧打下，楚安顾的脸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易安看不清他的神情，直觉告诉他楚安顾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他不想打扰楚安顾，可是回想起在通讯室监控里看到的画面，他还是出声：“安安，现在的情况比预想中的更加糟糕。” 楚安顾当然知道。 该死的系统，叫了一百遍都不出现。 按照时间线，虫皇出现在大众面前还要数年，是什么引起的蝴蝶效应导致亚兹拉尔这么早露面？ 回想起亚兹拉尔消失前的眼神，楚安顾仍觉得不寒而栗。 他重重叹了口气。 抬头对易安说道：“太子殿下，或许我们不仅需要发送请求支援的信件。” “情况有变，虫皇出现了。” 易安的瞳孔震颤。 * 陪着楚安顾将莱塔送回学生卧室后，易安回到通讯室。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地图坐标，分析即将降落的地点。 大概率是比较偏僻的小行星。 易安祈祷降落的地点别是荒星，荒星上面没有设置卫星系统。 他揉了揉脸打起精神，拿起终端，想要向上面报告关于虫皇出现的消息。 正巧有讯息弹进来。 易安点击，发现是内阁发来的视频通话。 易安一瞬间感到无比疲惫。 身不由己被人推着走的感觉，真的受够了。 即使再怎么不想接通，还是得被迫同意请求。 易安叹了口气，点击绿色按钮。 虚拟人像在通讯室中显现。 皇帝端坐于王座之上，无悲无喜的浑浊眼睛隔着数百光年的距离直勾勾看向易安。 一瞬间，易安甚至觉得压抑地喘不过气。 他右手按在左肩俯身行礼，恭敬垂首：“父皇。” 皇帝咳嗽了两声，似乎有撕裂的声音从喉腔传来。 他确实老了，连坐在这里都难免感到疲倦。 易安沉默看着这位被称为父亲的人。 即使行将就木，也依旧不愿意放弃手中名为权利的毒药。 易安倒是能理解，他的父皇此生所求都不过是脚下的亿万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他放不下他的帝国。 易安也有放不下的东西。 那个黄昏时站在他的玫瑰花丛中的人，是世上最难求的毒药。 皇帝嗓子漏风说不出话来，于是招了招手，内阁长老从他身侧走出，终端的虚拟影像显出长老的身影。 他背着手，代替皇帝说道：“殿下，我们收到了您发送来的求救信号。救援队已经赶往γ星系，待卫星系统连接，知晓您的具体方位后，便会尽快抵达。” 内阁长老笑着，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不能按照原计划到达γ-101，那我们之前派出的人员将无功而返。” 易安松了口气。 内阁长老似乎看穿一切，轻笑一声：“所以接下来，经过商议，刺杀任务将会交给太子殿下您来做。” “我们的计划已经被打破一次，希望您不要让陛下失望。” “不过对付一个B级精神力的人，想来也不会太麻烦。太子殿下一定能出色完成任务吧？” 易安的心又倏地被揪起。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办法完成任务。 于是他对此避而不答，而是开口道：“目前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虫皇现身了。” 内阁长老身后的皇帝陡然咳嗽起来。 权杖敲在地板上，力道之大，地板发出了濒临碎裂的响声。 易安垂下脑袋，额前的碎发掩盖住了神情。 有宫侍慌忙跑过来安抚，易安转动终端视角，发现宫殿里里外外跪了一大批人。 内阁长老慌忙单膝跪地，直到皇帝情绪稳定，喝了药之后，长老才回过头。 自露面以来就挂起的调笑表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所言确实？” 易安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打开监控回放。 他提取出需要的片段后，将终端摆在显示屏上面。 内阁长老连同皇帝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半晌说不出话。 俊美到近乎妖孽的男人捧起面前人的脸，笑着说了句什么。 那个人背对着监控器，看不出表情，怀中横抱着一个人，对俊美男人的动作显得十分抗拒。 不过在看到一对角从面前人头顶长出来后，变得安分下来。 后面的都不必再看。 光凭着血红色的眼、凭空长出的角就能断定这是高阶虫族。 而高阶虫族从不出现，只有在虫皇降生后，发起攻击帝国的讯号时，才会以接近正常人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 现在一切都可以确定。 易安却没有将终端摆正，长老连同着皇帝就继续看了下去。 那名虫族正对着监控，似有所觉，抬头往监视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仅一眼，便让内阁长老心惊。 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复杂到浓烈。 其中的侵略性如刚出鞘的锋利宝剑，寒芒能刺痛人的眼。 他带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冲着面前人笑。 内阁长老心里却很忐忑地认为，他笑，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面前的人。 他想要的也许是更多。 高级虫族那张精致的脸任谁来看都会恍神，像是掩藏在泥沼地中一株艳丽而诡谲的花，危险又能够诱人深入。 可他捧起人脸颊时的动作却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内阁长老看到，他说了一句什么，随后，玉白的似上帝精心雕刻的手指瞬间长出五公分长的黑色指甲。 他朝着虚空缓缓一划，动作优雅的像是钢琴家谢幕时一般从容不迫。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监视器里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被撕裂。 硕大的虫洞缓缓成型，无数锋利如刀片的罡风从里面倾巢涌出，似要撕碎外界的一切。 人类如乌木般漆黑的发被这罡风吹起，衣角纷乱。 似有些受不了这强劲的冲击，人类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虫族皱了皱眉，好像很不满意似的，回首瞪了虫洞一眼。 随后移步，站在虫洞前，为那人类抵挡住了大部分冰冷的风。 第39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39） 那张漂亮精致到近乎诡谲的面容贴近人类，噙着曼妙的微笑凑近那人耳朵说了句什么。 然后抬起眸子，以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向监控。 鲜红似要滴血的唇瓣微动，露出里面尖锐的虎牙。 内阁长老看着他的唇形气到要吐血。 易安低垂的眸子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说：“老头，等着死吧。” 监视器的画面戛然而止，黑屏几秒后变成了监控实时播放。 不光是星舰内部的监控，还有外边数十个探测仪的画面一同出现在屏幕上。 星舰外部趴在监视器上的虫族，口器开合着想要咬破星舰防御，然后口器被灼烧，有一缕白烟从它的伤口处升起。 星舰即将降落，越是贴近地面，看到的画面就越让人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地面上快速爬动，密集到有些地方不能供虫族立足，于是颤颤巍巍卧在同伴的背上。 看来即将降落的这颗小行星已经被虫族攻占。 屏幕上正在播放，不管哪个监控器拍摄出来的，无一例外都是数不清的虫子。 现在，进行新生演练的这支队伍，凶多吉少。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尽早探测星舰所在位置，然后对新生们发起救援。 易安想，现在没有什么比新生们的生命更加重要。 尤其是现在这艘星舰上的，都是帝国日后的顶梁柱。 而内阁长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紧握成拳。 “一个对皇室构成威胁的废物，换太子殿下的军功，很划算吧？” 易安不回答，炯炯目光像是带着将要烧毁一切的火光看向内阁长老身后的皇帝。 似有所觉，皇帝睁开浑浊的眼。 “我的时间不多了。易安，你一日不登位，我心惶恐就多一分。” “那就直接传位于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父皇？安安心思不在这里，他不会对皇位构成威胁！” “放肆！” 权杖敲在地面上，岌岌可危的地砖终于碎裂。 皇帝怒吼着，漏风的嗓子竟是格外给力：“楚家的军功是帝国独一份。我早该知道，尤拉哭着求父亲要嫁给楚瀚时，我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皇帝叹出一口浊气，声音如粗糙的砂纸摩擦般嘶哑： “楚安顾此人，不会安于现状——你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无所求。” “这种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尽早毁掉。” “易安，你有足够的底气说，楚安顾会心甘情愿为帝国卖命吗？” 易安沉默。他当然没有底气。 他摊开手，掌心早已鲜血淋漓。 一直以来，他都被按照准继承人的身份进行培养。 皇室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是易安自出生起就听到过的无数次的训导。 自有意在民间抛头露面开始，他就尽力向外界展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形象。 他不负任何人所望，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让所有人满意的太子。 而现在，他开始迷茫。 他效忠的帝国，真如他期盼的那样，变得越来越好了吗？ 楚安顾在星舰上说的话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人民依然苦难，虫族开始猖獗，而皇室现在的首要对策竟是保护它那无所谓的王位。 易安觉得荒诞至极。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两个生活在被害妄想症中的老人，再怎么讲道理都讲不通。 他深吸一口气，透过内阁长老的身影，直直看向他身后捂着胸口大喘气的皇帝： “不管怎样，我是您的儿子。” “父亲，我在这艘星舰上，救援队如果不能尽快抵达，我也将丧命于此。” 他对着投影匆忙行了一个贵族礼，不等皇帝和内阁长老有所反应就单方面掐断了通话。 他深深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着监视器上的可怖画面，颓然地捂住双眼。 片刻后，他连接了星舰内部广播，冷静的没有一丝破绽的声音传遍星舰的每一个角落： “注意：星舰即将降落，为确保安全，请参与战斗的学生领取机甲，做好作战准备。” 房间里的氛围不似通讯室里一般死气沉沉，这些少年们热血沸腾想要在这场演习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楚安顾刚将莱塔安置在床铺上，就被学生们簇拥着走向摆放机甲的房间。 “首席首席，这次演习是以斩杀虫族为评分标准吗？” 有学生好奇问道。 楚安顾沉吟片刻后回答：“待回到军校，学校方自有评判标准。” “最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只要能安全归来，就算合格。” 楚安顾不放心叮嘱道。 站在星舰门口的已经登陆机甲的学生们跃跃欲试。 楚安顾会跟随学生们战斗，而易安将留在星舰上进行卫星探测，他要尽早将位置发给内阁，好让救援队尽快抵达。 星舰飞速降落，地面在视线中逐渐清晰。 楚安顾清楚的听到来自周围的一片抽气声。 看着下方景象，他也不自觉倒吸一口气。 地面上几乎没有一处空地，全部都被虫子侵占。 越靠近，就越能听到虫翅之间摩擦的嘶嘶声，令人不寒而栗。 楚安顾正色，声音透过机甲，带着机械的声音响在周围：“星舰即将降落，在开始战斗前我还要嘱咐各位几句：将理论完美地运用在实践中是很困难的，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灵活作战，随机应对。” “如果力不能敌，切记不可恋战，生命是最重要的，千千万万保护好自己。” “如果别无他法，请即刻返回星舰，这里有接应你们的老师。” 带着电流的声音停顿片刻，又继续响起：“不是每个人都要成为战士，也没人生来就为了战斗。你们能站在这里，已经很勇敢了。” “你们是帝国的希望。” 沉默。 死寂蔓延在星舰内。 所有机甲都低头看着舷窗外叫嚣着似乎要吞噬一切的虫族。 即将降落，星舰速度慢下来，炽热的气旋向下喷出，一些虫子受不了高温当场殒命，还有一些被巨大的冲击喷出几米开外。 待星舰落地，脚下的土地竟是意料之外的干净。 舱门缓缓打开，楚安顾率先跳下。 迎面就是不怕死的虫子摩擦着翅翼喧嚣而来。 楚安顾举起便携枪，粒子炮突突突突发射，大片大片的虫子还没靠近就从空中掉落，足翅厮磨两下后彻底僵硬。 第40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40） 楚安顾在前方开路，身后的机甲看着下面激烈的战况有些犹豫。 虫族在进攻时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往前莽。 所幸现在出现的只有最低等的楼甲虫，相较于自然界中的普通虫子，只是进化了外壳的坚硬程度以及飞行速度。 看起来并不是很棘手。 学生们在机甲里深呼一口气，闭着眼睛跳下星舰。 亚弗没有乘坐军校统一的人形机甲，而是带着祖父最近研究出的新型机甲。 线条流畅的宝蓝色机甲不管从力量还是速度来讲，都是现如今科技水平下最高级的产物。 他手执着光剑，动作流利帅气，那柄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剑在他手中被舞成了花，虫子一靠近便被很轻易地斩杀。 楚安顾说得对，只有上了战场才能探索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作战方式。 爆破声不断响起，灰烬同着灼烧的味道蔓延，天幕沉沉，赤色玫瑰云伴随着黑压压的虫潮一同到来。 好累。楚安顾疲惫的想。 易安在星舰里，不断尝试着连接卫星系统。 所幸这颗星球没有彻底成为荒星，在经过几次修复后开始有了信号。 易安当机立断将坐标发送出去，随后便直奔机甲摆放的地方，迅速登陆后跳下星舰。 楼甲虫坚硬的外壳抵挡住一次次进攻，频繁的、无休止的战斗让人由身至心感到疲累，已经有学生开始力不从心。 易安将精神力化为盾牌，有滋滋电流包裹其上。 楼甲虫群被灼烧至死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不断蔓延，兵戈交接的铿锵声逐渐减弱。 楚安顾喘着粗气，机甲里的他浑身汗湿，精神力即将耗尽，马上，马上机甲接驳就要断开。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眼前逐渐模糊，楚安顾的身影开始摇晃。 好累啊…… 尘土飞扬。 赤色玫瑰云浮现在天空彼岸，橙黄色的暖阳停在天与地的交接处。 不断有机甲倒下，也不断有虫群被绞杀。 经过数个小时的鏖战，楼甲虫潮逐渐褪去。 学生们自机甲内走出，颤巍巍的双腿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 楚安顾站在机甲肩头，看见天边几颗星子发出微弱的光。 天幕沉沉。漫天不知名的星斗闪烁，月辉倾落，照在刚经历过厮杀的土地上。 地上一片泥泞，楼甲虫黑色的尸体混合着腥臭的血液，渗透在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易安坐在机甲里，正想要出去，就听到探测器发出滴滴滴响声。 他顺着荧幕的指示看去， 发现在距离他所处地方一里开外的位置检测出少许生命体。 红点聚集在一处地方，有一两个闪烁着开始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缓慢移动。 易安打起精神，机甲沉闷的声音传达至每个人的耳中： “体力透支的学生即刻返回星舰进行休整，前方检测出生命体，尚有余力的学生请跟随我前往查看。” 向来蕴藏着无限温柔与平和的茶棕色眼眸中有寒芒一闪而过，易安启唇： “若发现是虫族，即刻绞杀！” 学生们冒着汗，看向站在机甲上的楚安顾。 暖阳与黑色的天幕碰撞，斗转星移，散着微光的星子携着月光洒落，映在楚安顾眼中。 那双深邃的乌黑眸子像潜藏着亿万年光阴，有星辉悄悄躲在其中。 他仿佛是站在天梯上俯瞰世人的神，垂下的眸中是无限悲悯。 亚弗抬头仰望楚安顾，如梦呓者无意识的呢喃，他轻声说道：“如果上天怜悯，让我触碰神只，哪怕是将我就地裁决，我也甘之如饴。” 身边无人应答。 众人甘愿沉沦在名为楚安顾的梦境里。 易安操纵机甲拍了拍手：“诸位，回神。” 愣神的众多少年红着脸仓皇别开眼。 机甲的大手靠近肩膀，楚安顾踩上去，又回到驾驶舱。 银色机甲的眼睛亮起，他用为数不多的精神力完成了精神接驳。 少年们看着楚安顾重新登陆，也都着急忙慌回到机甲中，等待易安的下一步命令。 驾驶舱内，楚安顾看着易安发来的简讯轻笑一声。 【安安，前面生命体为数不多，你不需要跟来的，你该好好休息。】 【不必。】简洁回答如同首席本人一般干脆利落。 易安叹了口气，似乎是为固执的首席感到无奈。 他不再劝说，转而命令机甲列队，前往探测出的有生命体的地方。 机甲笨拙沉重的脚步踏在地上，楼甲虫残破的躯体被碾压，泥土被鲜血润湿。 机甲看起来行动缓慢，但相较于很多交通工具来说，行进速度已经算得上快了。 不过一刻钟，队伍就到达目的地。 那是一个隐藏极好的、很难被察觉到的地下洞窟。 显现在众人眼中的只是一个小小沙旋，洞窟的入口不知道在哪里。 易安与楚安顾走在队伍最前方，二人小心谨慎靠近。 机甲笨重的身躯蹲下，易安思考该怎么才能进入洞窟，或是让里面的东西主动出来。 现在尚不清楚里面的生命体是什么种类，易安不敢贸贸然下命令。 正犹豫着，就看到洞窟周围有沙砾在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着即将破土而出。 易安瞳孔一瞬间收紧，机甲飞速移动挡在楚安顾身前。 “一级戒备！” 中气十足的吼声中隐藏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身后的机甲一瞬间将矛盾幻化在手中，自发列队围成一个圈。 楚安顾被挡在身后，脑子里浑浑噩噩，也没精力推开易安。 易安紧紧盯着沙旋，握着盾牌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他得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去应对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危险。 人形机甲的眼睛闪着光。 一双琥珀色眼睛藏在洞里悄悄观察四周。 在发现周围全都是高达坚硬的机甲时，那双明亮的眼眸有些瑟缩般眨动两下，随后便迸发出欣喜的光。 易安护着楚安顾，依旧戒备看向那双眼睛。 高级虫族有着类人形态，易安不敢懈怠，万一这是一个伪装成弱小人类的狡猾虫子呢。 他将盾牌抵在胸前，长矛直指那对眼睛： “什么人？出来！” 那双眼睛很害怕似的眯了眯，有水光泛起。 微弱的声音自洞中传来：“大人，虫族……离开了么？” 说着，棕色的柔软头发犹犹豫豫探出来。 似乎被面前数百架高大威猛的机甲吓到，探出头的少年声音有些颤抖： “您是上星系派来拯救我们的吗？大人？” 剔透的泪珠滚落，少年仰着头，睫毛湿漉漉地颤抖： “我们获救了吗？是真实的吗？还是在做梦？” 第41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41） 这颗还算不得是荒星的星球，在被虫族侵占后将近一天时间里，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学生们退避，方便里面的人爬出。 众人沉默看着数百名民众抖着腿出现在地面上。 很奇怪的是，爬出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易安防备心不减，警惕地观察他们。 出现的每一个人，在看到他们手执矛盾站在周围时，无一例外，都泪流满面。 “真的……我，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最开始出来探路的琥珀色眼睛的少年双手掩面，喜极而泣： “我们都以为，帝国放弃我们了……” “我们商量，如果刚才洞口站着的是虫族，就放它们进去。” “我们在里面埋了很多炸药，这么长时间，我们等不来救援，已经没有信心活下去了。” “与其被虫子生生咬死，我们宁愿被炸死。” “长痛不如短痛，还能在死之前拉几个虫子做靠背的，可值。” 精神力幻化的矛盾消散，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从机甲内登出。 易安抬起手，轻轻拂去少年脸颊处的泪： “帝国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子民，没事了……” 天边暮色深沉，月辉伴随着远方信号灯塔一同亮起。 墨黑夜色中，星斗闪烁着游移。 易安看着人群中抱着熟睡婴孩的衣衫褴褛的妇人口中轻轻哼唱着摇篮歌谣，心中无限悲戚。 那个少年是这颗星球行政官的孩子。 虫族来犯警报拉响时，行政官带着为数不多的护卫队拼杀，护送所有年纪尚轻的孩子们进入避难所。 那些正值壮年的男男女女自愿组成一支队伍前往守卫的第一线。 然后，命丧黄泉。 之后，血气方刚的少年们眼含热泪想要保护家人，却被一一拦下。 那些年迈的长者摇着头说，在最危难的时候，年轻人才是延续文明的唯一火种。 所以这些还算得上是年幼的少年们被推入避难所，剩下的位置则留给了妇人和孩子。 如果不是虫族啃食星舰，他们被迫降落此地，这些避难所里的孩子们可能真的也会随父辈离去。 这颗星球如此，那么γ星系的其他星球呢？ 它们是否也遭到了虫族攻击？ 易安看着面前天真孩童稚嫩的脸颊，心中甚至荒诞地想到： 如果这颗星球从开始就是荒星就好了。 那样就不会有伤亡。 就算连接不到卫星系统也无所谓。 * 火星子哔剥作响，跳跃着从火堆里蹦出，又被风吹散成灰烬。 少男少女围着篝火跳跃，口中唱着的是赞颂帝国的歌谣。 他们跳着祈福的舞蹈，为在战争中逝去的同胞，为他们重获新生的生命，为每一个即将升起的旭日。 虫族残骸还在地上躺着，学生们前去找了些木材，放在地上当凳子。 易安注视着表面上欢脱的众人，心中郁结久久不能消散。 楚安顾坐在他身侧，经过这么长时间，他的精神力已经回复一些，脸色红润了些许，总算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 他看见易安皱起的眉头，伸出细白的手指按在上面。 冰凉的触感落在眉头，易安受惊看过来。 瞧他慌张的模样，楚安顾觉得这与素来优雅自持的太子殿下有些反差。 莫名有些可爱。 他在易安疑惑的眼神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篝火在跳跃。 暖光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易安转头看着楚安顾托着腮笑，脸颊慢慢泛起红晕。 易安含着不安的眼睛注视着面前人，如玫瑰般娇艳的美人冲他露出不设防的笑。 暖色火光映在侧脸，楚安顾的脸颊仿若被蒙上一层金色薄纱。 如同被娇养在金丝编织而成的精致笼子里的名贵雀鸟，易安觉得此时的楚安顾脆弱到好似即将消散。 他看着美人红润似蔷薇花瓣的唇靠近，带着馥郁芳香的人凑在他颈侧，吐息间满是玫瑰花香味： “表兄，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以为救他们于水火的是帝国。” 易安垂眸，放在膝头的手不自觉攥紧。 他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安顾瞧着他的模样，觉得太子殿下有些可怜。 “表兄，如果我们没有来，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命都将葬身于虫族之手。” “在这颗星球成为荒星之后，会有媒体报道吗？” “他们的死，会有人知道吗？” “帝国会在意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被抛下，易安难以忍受捂住了耳朵。 可楚安顾怎么能让他如愿？ 帝国的太子殿下不应该在虫潮来临时被皇帝推至最前线，不应该同着数千万将士因为虫族魂归天国。 楚安顾不愿意看到虫族再次来犯，但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易安还愿意为帝国卖命，那么日后的危机将很难度过。 楚安顾伏在易安肩头，掰开他捂着耳朵的手，半眯起好看的眼睛，如一条盘踞在领地的花蛇，繁复的花纹是他美丽的伪装： “殿下，你老实说，这样的帝国，是你情愿效忠的吗？” “管理者贪生怕死，掌权者草菅人命，人人都将权利与财富看作挚爱。” “上星系纸醉金迷，下星系为能看到新一轮太阳载歌载舞。” “同为人，你说，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楚安顾轻笑着，他的话像是被炙烤过的银针扎在易安心头。 他能怎么说？ 他在皇宫生活了二十一年，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皇室给予他的。 即使他早已知道他的家族内里分崩离析，即使他知道有无数的苦难源于他的父亲。 他能怎么办？ 要他摧毁抚养他成.人的皇宫吗？ 要他将剑抵在父亲喉头，说出让他去死的话吗？ 他不知道。 此生第二次，易安陷入了无尽的迷茫。 楚安顾伸出手，细白的柔软指尖触碰易安下颌，他抵着易安的头，将它轻轻抬起。 “殿下，你看——” 看什么？ 围绕着篝火的少年眼含热泪，挥舞着双手跳跃着。 衣衫褴褛的妇人躲在人群后面，轻轻拍打尚在襁褓的婴孩，温声细语哄他入睡。 学生们看似欢欣相互交谈着，不易察觉的躁动蔓延在所有人周围。 “你看他们笑着，脚下的泥土浸染着亲人的鲜血。” “魂葬于此的英灵，曾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孩子？” “如果你勇敢一点——” 楚安顾放下手，甜美如蜜一般的笑容收起，那双湛黑的眸子中有火光闪烁： “如果你勇敢一点，敢于直面残酷的现实，早日放下心中那些对于皇室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些孩子，还能继续围着篝火跳舞。” 第42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42） 远方天幕连着大地，昏沉夜色中有不知名的星云旋转。 星轨随着时间转动，好像在沉寂着诉说千百年间的风云变幻。 有发动机的轰鸣声自天的尽头传来，易安站起身，将手伸到楚安顾面前。 楚安顾坐在木材上，撑着脑袋抬头看他。 此处静谧仿佛与周围的喧嚣割裂，易安垂着脑袋，目光一寸寸扫过楚安顾的脸庞。 他想，他错了。 被娇养在金丝笼中的雀鸟并不喜欢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不想成为笼子里供人逗乐的只会唱歌的玩具。 他想要自由。 他心系远方的家人，他想要逃离一切桎梏。 为此不惜代价。 汹涌的悲伤与迷茫如洪水般席卷而来，一瞬间压得易安喘不过气。 他红了眼眶，执拗地盯着面前的楚安顾。 半晌后，他听见玫瑰叹了口气。 细嫩的手指握住骨节分明的大手，他听见鸟儿用婉转美妙的嗓音轻声说道： “殿下，你应忠于己心，而非帝国。” 引擎的嗡嗡响声由远及近，易安口袋里的终端发出嘀嘀响声。 救援到了。 在距离虫潮散去四个小时之后，来自帝国的救援队抵达。 涂印着圣女像徽章的飞行器慢慢降落，士兵提着枪从飞行器内鱼贯而出。 围着篝火的喧闹人群安静下来，带着一丝疑惑看向率先走下来的士兵。 “帝国军队后备役第五方阵，受命前来救援。” 楚安顾嗤笑出声： “陛下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太子殿下？” “救援晚了几个时辰暂且不说，后备役都能上战场救人了？” “这颗星球——”楚安顾顿了顿，转头向一名少年问道：“这里坐标是什么？” 被问话的少年看着面前俊美如神只的面容，红着脸结结巴巴回答：“γ-58” 楚安顾有些尴尬轻咳两声，继续道：“γ-58的塔台，在事故发生前，应该向上级发过求救信号吧？” 无人应答。 四周陷入诡异的沉默。 刚才还中气十足的士兵无话可说。 易安勾了勾楚安顾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楚安顾重重嘁了一声。 但好在他还算给太子殿下面子，没有再张口。 打破寂静的是一道清亮的女声，有些害怕的犹豫问道： “帝国的救援现在才到，那你们……是什么组织？” 楚安顾回头看他，漫天星辉不及这人的眼眸明亮： “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是帝国的太子殿下。” 问话的少女惊讶地捂住了唇，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她注视着楚安顾深邃仿若蕴藏着星空的眼睛，像是刚品尝过上好的佳酿，少女觉得自己此刻仿若站在云端。 她看见粉嫩如蔷薇花瓣的唇角扬起： “而这些孩子们——”楚安顾环顾四周，指着那些救他们于水火的年轻孩子们：“不过是帝国军校的新生罢了。” 蕴含着惊讶的沉默在四周蔓延，易安像是受不了似的，拉起楚安顾的手就往星舰的方向走： “好了，既然救援已经到达，请跟随我们前往补充星舰能源，待一切准备就绪，即刻返回帝星。” 学生们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篝火旁的少年们不舍挥手道别。 回到星舰，大厅里灯光依旧璀璨，华丽垂下来的吊顶灯在维修后恢复光明。 楚安顾坐在沙发上，看着救援队忙前忙后。 学生们或坐或站挤在四周，低着头一言不发。 沉默持续了将近两个钟头，直到救援士兵向楚安顾报告说能源补充完毕，必要的飞行设备初步修复后才被打破。 “星舰外面的可怜孩子们，很多都同你们是一般的年岁。” 学生探头看向外面。 天光熹微，破晓的旭日与朝霞一同出现在天的另一边。 那些孩子们仰头，看不见高大星舰里的英雄是什么样的表情，却还是笑着挥手告别。 他们的家乡破败了。 远方的建筑坍塌，四周遍地残骸。 猩红的血液渗透在泥土里，连脚下的土地都接近黑色。 “各位，看看你们效忠的帝国，都做了些什么。” 很多暗含着打量的眼神暗戳戳看向易安。 “回到军校后，随行老师会根据你们的作战情况进行打分——机甲内装有记录仪，不用担心成绩不准确。” “而我会向校长报告，每一个人都必须合格。” 回程的路上，时间过得感觉比来时要漫长地多。 学生们被低气压笼罩着，有想要活跃气氛的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帝星。 按照学校规定，新生结束演练后要返回军校报到。 所以老师将导航定位在了军校。 本以为回到军校，演练的事就能告一段落。 但很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进入帝星前的通行道上，星舰被拦了下来。 学生们揉着眼睛下来查看情况时，一队士兵提着枪列队跑上了星舰。 楚安顾被枪抵着押下星舰时还一懵逼。 通行道上不仅只有他们这一艘星舰，还有很多来帝星游玩的旅人。 有人察觉到了这边的骚动，举起手中的终端开始录像。 没有人制止。 学生们一看这不得了了，被带走的是首席大人！ 亚弗指尖凝结精神力，冲到包围着楚安顾的一众人面前讨要说法。 士兵们面不改色，向旁边让了让。 身着内阁长袍的年轻人把终端举起，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将终端上的字念了出来。 “楚安顾，帝国军队第四军团第二领军人，帝国军校现任首席，因其谎报精神力，酿成灾祸。” “γ-101星球曾被虫族攻占，楚安顾作为帝国上校奉命前去清剿，在未确保周围虫族全部扼杀之后便返回帝星，如今γ星系外围星球，经探测，全部成为荒星。” 马了个币这不是在骗鬼？ 楚安顾心里气得简直要爆粗口。 当初走之前，他十分谨慎地用探测仪将那颗小星球全部搜索了一遍，很肯定没有一只虫子活着。 再者说，当时随行的还有孟序，战斗过后他也用精神力探测过。 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 远处拿着终端直播的人将画面放大，聚焦到楚安顾的脸上。 在线观看人数超过十万，弹幕闪到飞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谎报精神力是重罪吧？他怎么敢的？】 【这位可是楚瀚元帅同尤拉公主的独子，同辈的人中，除却易安殿下，就属他身份最尊贵了。人家当然敢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我觉得γ那边被虫族攻陷与上校关系不大吧？】 【嘻嘻，又来一个颜狗帮他说话。】 众说纷纭，星网上关于楚安顾的话题层出不穷。 一堆发声明讨伐他的帖子被顶上热搜。 第43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43） 楚安顾不知道现在星网上是怎么讨论他的。 他听着穿着内阁服饰的人继续说： “一切后果皆因其谎报精神力导致。” “经陛下与内阁长老们商议，将楚安顾即刻缉拿。” 妈耶，还是皇帝的意思。 “我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逮捕一个人全凭内阁说了算了？我不过离家几天，法律被重新修订了吗？” 含着笑的声音从外围传来，肉眼可见的，内阁使者紧张起来。 士兵让出一条道，太子殿下走到楚安顾身边。 眼中寒芒如利剑一般射向禁锢住楚安顾的那人。 小士兵冒着冷汗，壮着胆子不敢松手。 易安眯了眯眼，很是不满。 带着上位者压迫的气场全开，对着内阁使者道： “帝国民主，不是内阁一家独大。” “今天，我在这里，你们带不走楚安顾。” 内阁使者皱着眉，环顾了一下四周。 民众手中都拿着终端，看向这边的眼神充满好奇和探究。 “陛下亲旨。” 使者声音高了一个八度： “太子殿下是要与陛下作对吗？” 易安伸手想要将按着楚安顾肩膀的手掰开，闻言毫不在意轻笑道： “使者若要这样认为，那便是吧。” 周围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声。 各方直播在线人数突破百万。 【我的妈太子殿下这么勇的吗？公开反抗陛下，爱了爱了。】 【前面的是反皇党吧？小心网警顺着网线把你揪出来。】 【我觉得皇室这次确实是有些激进了，且不说楚安顾对帝国的贡献有多大，当初通报精神力的时候他才刚出生吧？一个婴儿谎报精神力？】 【那总不能说是公主和元帅的错吧，现在要整治楚家，最好下手的只有楚安顾了。】 【为什么要整治楚家啊？】 【功高盖主。自从楚安顾跟随元帅战斗，捷报频频，已经有人开始说楚安顾比太子殿下更得民心了。】 …… 楚安顾看着近在咫尺的易安，心下感动地一塌糊涂。 太子明明那么不舍得生养他的皇室，现在却为了保护他公然说出要与陛下作对的话。 呜呜呜呜呜呜表哥真是极好的人。 不过…… 楚安顾挺直腰背，对着易安轻轻摇了摇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日内阁只要结果。放手吧，殿下。” 易安着急得眼眶通红：“安安，你不明白，父亲他想要你……” 话音戛然而止。 他不敢多言，不敢让安安知道他的舅舅想要他死。 楚安顾当然明白，毕竟根据系统提供的信息，这个皇帝在晚年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他谁都不在乎，只把皇位放在第一位。 “表哥，我不会有事。别与舅舅作对。” “如果你能理解我在γ-58说的话，就去找孟序吧。” “我已经彻底失望。” “帝国不在乎下城区的民众，可我在乎。” “为了更多人活着，我只能反叛。” “我没有回头路了。” 身后禁锢着他的士兵手蓦地收紧，攥的楚安顾肩膀生生地疼。 内阁使者听着这一番话，兴奋地对着终端喊道： “是的是的大人，他说了，他全都说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冲周围大声喊： “都听到了吧？帝国上校说要反叛帝国！” 夸张的笑声响起，楚安顾沉默看着使者陷入癫狂。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使者撕心裂肺的笑声回荡在通行道上。 半晌后，他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后正色道： “楚安顾，涉嫌反叛罪，即刻缉拿！” 长枪短炮一瞬间全部指向楚安顾。 易安在楚安顾冰冷的视线中松开了手。 他含着万般担心与不舍，对楚安顾郑重道： “我会尽快解决一切。” 要解决什么？ 楚安顾没时间问清楚了。 他被押送着前往一架飞行器。 在看到楚安顾毫不反抗被逮捕走的时候，星网上立时炸开了锅。 【耶？上校就这么被带走了？】 【好奇怪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上校被带走，皇室那边还会按照法律来将上校交由全星系人民审判吗？】 【我觉得不大可能了。陛下如此心切，此行漏洞百出，就算冒着被所有人诟病的风险，也一定要上校放权。】 【不止，甚至上校会直接入狱。】 【为什么上校一点都不慌张啊？连易安殿下都拦不住。】 【也许是已经铺好后路了吧。】 【恕我直言，如今帝国超过半数以上的资源被贵族侵占，所有的一切优待都为贵族服务，这样的帝国，根本不会在乎普通民众的死活。而现在作为唯一一个真正在公开场合斥责过贵族的人，上校无疑动了利益的蛋糕。】 【呜呜呜呜呜听你这样说，突然想起上校总是为平民发声，他真是顶顶好的人啊！】 【所以这次上校被捕，凶多吉少。】 弹幕一时无话。 直播戛然而止。 论坛却炸开了锅。 网警确实来了，所有对皇室不利的帖子和言论一瞬清空，似乎从没有人关注过一样。 当舆论被限制自由的时候，人心开始惶惶。 * 内阁使者正在通话，对着内阁长老的虚拟影像谄媚笑着。 片刻后，他微笑着转头吩咐： “导航皇宫，陛下要见楚安顾。” 楚安顾在飞行器内垂首站着，闻言毫无反应。 使者看他似乎蛮不在意的模样嗤笑出声： “上校啊，不要怪我多嘴，你先前的行为惹怒陛下，就应该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楚安顾不回话，一双黑眸如古井般无波。 皇帝的全息影像端坐于王位之上，佝偻的身影无端端透出几分威严之感。 “安顾，看着我。” 苍老沙哑的声音有些失真，像是隔着亿万光年的距离传进楚安顾的耳朵。 楚安顾抬眸，明亮的眼睛一片灰暗。 瞧着他的模样，皇帝似乎有几分不忍心，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前往皇宫的路上，楚安顾一路沉默，内阁的人倒是欢欣鼓舞像是过年一样。 此番将楚安顾缉拿，待回去复命后，必定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众人围坐在一堆，举着冰镇啤酒干杯。 丝毫没发觉楚安顾这边有什么不对劲。 空间缓缓扭曲，他低垂的灰暗眸子中有光闪烁，恍如粼粼波光浮动。 细碎的风自他身侧传来，吹起他额角柔软的发。 察觉到一丝危险的士兵环顾四周，看见飞行器内一颗硕大的虫洞缓缓成型，惊讶地说不出话。 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里面伸出，很精确的、满怀爱意地抚摸楚安顾的脸颊。 第44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44） 内阁使者唰地站起，士兵们将枪剑抵在胸口，对准那只探出的手。 虫洞在不断扩大，那手放开楚安顾，待到虫洞足够大时，烈烈寒风迎面扑来。 裹挟着肃杀之气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寒风簌簌中，内阁使者眯着眼睛，看见一个带着黑色披风的修长身影站立在洞口。 风将亚兹拉尔的衣角吹起，下摆微动，看起来像即将前去毁灭世界的反派。 可不是么，这人在最后就是要将全世界化为虫族的领地。 “什么，什么人？” 内阁使者声音颤抖着对着虫洞里的人问道。 含着笑的声音响起：“我？我是你们深恶痛绝又害怕得要死的虫族啊~” 听闻此话，士兵们冷汗涔涔，手握着长枪，全都戒备地往前顶了顶。 在场众人——除了楚安顾，全都如临大敌。 空间扭曲，虫洞缓缓闭合。 凛冽的风停下来，所有人带着一万分的戒备将目光投向停在楚安顾身后的俊美如神只的虫族。 他将手搭在楚安顾肩膀上，好似二人的关系亲密无间。 楚安顾低头看了看肩膀处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过几个小时未见，这双手好像比记忆中的更加苍白了。 比寒冬中的一捧新雪更加白的手掌上，青筋盘虬，黑色的指甲召显出他与普通人的不同。 是一双充满力量感和骨骼感的、极具观赏性的手。 楚安顾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在这种危难关头还有闲心思去欣赏别人的手。 楚安顾收回视线，那只手却极不安分地挑逗似的划过肩头，落在楚安顾劲瘦的细腰上。 楚安顾有些敏感，往旁边躲了躲。 亚兹拉尔有些遗憾，收回了手。 看他们之间的互动，好像是老相识了。 内阁使者不敢轻举妄动，将手中的手枪往前怼了怼： “类人形态？高级虫族！你想做什么？” 亚兹拉尔深吸一口气，很享受周围的恐惧情绪带给他的快感。 “别紧张嘛诸位，我没有恶意，只是妥善安排好一切后，有些迫不及待来接我的皇后回去。” 楚安顾半死不活的表情终于生动了一点： “你有病吧？” 鲜少爆粗口的上校大人现在忍不了一点。 楚安顾这样的反应取悦到了亚兹拉尔，他嗬嗬笑出声。 二人旁若无人的模样惹恼了内阁使者，他愤恨拨通了内阁通讯。 那边接通很快，内阁长老的影像不过两息后便出现在飞行器内。 似是有些不耐，内阁长老皱着眉：“什么事？” 使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方才看到的一切，组织半天语言后有些疲惫道： “长老……您自己看吧。” 内阁长老看见在与易安通话时，在监视器里看到的高级虫族。 他一下子精神起来，威严的声音压迫感十足： “我见过你，高级虫族。” 亚兹拉尔漫不经心抬起眼，赤色瞳孔像是能照射进人的内心。 如大提琴般低沉优雅的嗓音懒洋洋的： “哦？是吗？你想表达什么？” 长老被噎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 “楚安顾现在是帝国罪犯，你靠近他想要做什么？” 红唇凑近楚安顾的耳畔，亚兹拉尔扯着嘴角戏谑道： “我的王后，不过几小时没见，你怎么就成了帝国罪犯？” 楚安顾侧了侧头躲避，垂眸不说话。 内阁长老听见亚兹拉尔对着楚安顾说“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 亚兹拉尔直起身，面对四面八方的长枪短炮丝毫不惧。 他抖了抖披风盖住楚安顾，邪肆的面庞笑意弥漫： “我此行只是来找我的王后，如有不长眼的非要阻拦——” 他轻笑两声：“希望你的命够硬。” 空间再次扭曲，虫洞在飞行器内渐渐浮现。 如利刃般的罡风刺向四周，那风凛冽，长剑都被撕裂。 亚兹拉尔站在飓风口，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紧紧护住披风里的楚安顾，面带嘲讽笑意看着内阁使者和士兵们在罡风里挣扎。 楚安顾躲在披风里剧烈挣扎，虽说不知道这次皇帝会怎么处置他，但直觉告诉他，有易安和孟序在，他应该不会有大事。 最起码命能保住。 但要是被亚兹拉尔掳走，被带去虫族的领地，那可能真的到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他可不愿意相信亚兹拉尔说的什么想要他做虫后的话。 一个新生虫皇，实力强悍，心里应该只想着侵略和占有。 毕竟原本的世界线，这个虫皇可谓是事业心最重的人了。 不管怎样，能待在帝星，总比前去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好。 思及此，他挣扎的力度更大，迫切想要从亚兹拉尔的禁锢中逃离。 “放开我！放开我——” 亚兹拉尔强行按住怀中不安分的人，仰首朝后倒去。 虫洞瞬间闭合。 罡风不再厮杀。内阁使者放下挡在脑袋前的手臂，有些后怕地环顾四周。 飞行器内已经不见那个貌美虫族的身影。 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目标。 内阁使者汗毛倒立，瞳孔因害怕骤缩成针孔大小。 他颤抖着回头。 通讯并没有关闭，内阁长老的投影仍然微笑着站在飞行器内。 他的笑容在内阁使者看来不亚于厉鬼索命。 他的声音发着抖，喉咙急速吞咽，额角的冷汗凝聚成珠一滴滴滑落。 “长……长老，罪犯楚安顾被……被虫族掳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本以为会被长老厉声斥责，出乎意料的，内阁长老的声音竟然还算得上是温柔： “能怎么办呢？你来说说。” 使者沉默，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更低。 瞅着他的样子，内阁长老只觉得朽木不可雕。 他背着手慢慢踱步，半晌后，靠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优哉游哉慢悠悠道： “即刻发布通告:罪犯楚安顾叛逃，勾结虫族，意欲谋反帝国。” 内阁使者唰的抬起头，眼中是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如有见者，即刻擒拿。” “若其反抗，就地绞杀。” 第45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45） 通行道直播事件过去没多久，星网上关于楚安顾的话题热度只增不减。 原本讨伐楚安顾的声音不小，但在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舆论开始向楚安顾那边倾斜。 【所以我说，上校从始至终都完完全全站在民众的角度考虑，敢问上星系养尊处优的贵族们，有哪一个能做到像上校这般？】 【太子殿下在民间声望还是很高的。在皇宫那个破地方长大的孩子，太子殿下如今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之前对上校恶言相向的那群人都是贵族们请来的水军吧？】 【浸淫星网论坛多年，我敢用人格保证，之前的大多都是水军——他们说的关于上校的坏话，毫无逻辑，没有一点依据。】 众人在星网上讨论地热火朝天，支持楚安顾的人越来越多。 直到，皇室官方网站发布一条通缉令。 那则通告被投放到每一个拥有现代通讯设备的人的手里。 有些不明情况的民众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只是抽空看的时候，被通告上附着的照片迷住了眼。 军校统一拍摄的白底照片通过全息影像投射在面前。 少年乌木似的头发软软搭在额前，眉如远山，眼型内勾外挑，深邃的黑色眼瞳含着笑看过来，恍如梦中妖魅。 【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好看的人不像是坏人啊。】 【……牛逼，真就三观跟着五官走啊。】 【叛国罪？还和虫族勾结？】 【这人好像还是楚瀚元帅的孩子，我不怎么关注网络上的事情，但我依稀记得，元帅大人的孩子精神力等级很高啊。】 与此同时，内阁发布声明： 【叛逃者楚安顾，精神力不足A级。 缘其对外宣称为S级精神力的强者，帝国一直将其按照尖才培养，而其丝毫不感念帝国培养之恩，勾结虫族，致使γ星系外围星球全部沦陷…… 因此种种，纵其惊才绝艳，帝国也不能容忍。 而今在帝国即将审讯其罪行时，有虫族接应，楚安顾已然失踪。 天网恢恢，帝国希望所有民众团结，凡有楚安顾的踪迹，请立即上报帝国。】 考虑到民众没有足够的能力将楚安顾制服，最终发布的通缉令还是与内阁长老口述的要求有些差距。 星网上霎时间铺天盖地的话题全都是关于楚安顾。 有了解楚安顾的人帮他说话，但言论刚发出来就被屏蔽。 而对皇室怀有崇敬心理的人表示将绝对拥护皇家。 不明情况的民众则保持观望。 一时间，星网上关于楚安顾的负面言论层出不穷。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了他。 楚安顾被亚兹拉尔环抱着进入虫洞，星辰变换在这里似乎肉眼可见。 虫洞内仿佛是与现实割裂的另一个小小宇宙，星球凝结为尘砾大小，在周身环绕。 如刀割般刺骨罡风充斥满整个空间，叫嚣着似乎要撕裂一切。 而这罡风在靠近亚兹拉尔时则变得乖顺无比。 楚安顾躲在亚兹拉尔的怀里，只觉得轻柔的风拂过耳畔。 有小小彩色星云环绕身侧，还有小星球在不断裂变。 他被裹在披风里，看着身侧绮炫景象，目眩神迷。 一声轻笑从耳畔传来，楚安顾侧头，看见亚兹拉尔瘦削的尖下巴。 这张脸称得上是鬼斧神工。 帝国有许多研究虫族的论文，楚安顾窝在宽大舒适的怀抱里，思绪发散到很远。 虫族越是高级，他的容貌就越俊美。 而虫皇作为虫族中实力最高强的一位，他的外貌可以说是世间罕有。 那是无限接近于神的存在。 楚安顾盯着紧紧抱着他的人心想，那篇论文写的真对。 少年发呆的模样着实可爱，亚兹拉尔眼中的迷恋浓烈到让人心惊。 冰凉的唇瓣印在眉间，楚安顾微微瞪大了眼。 前方的星辰急剧变幻，旋转着仿佛即将进入另一个时空。 身边小宇宙裂变的小小爆炸声不断传来，亚兹拉尔护着楚安顾穿梭在虫洞中，风吹动他的衣角，声响猎猎。 刺目白光自尽头处传来，楚安顾只觉脸上忽的一阵温热。 亚兹拉尔空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 另一只胳膊将他拥抱地更紧。 天旋地转，失重感传来。 他被护着昏昏沉沉落到地上。 有花香丝丝缕缕飘来，楚安顾深吸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 遮挡视线的大手挪开，他睁开眼，看见了焦黄色的太阳。 虫星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他以为这里会遍布阴冷潮湿的洞穴，但很意外地，这颗星球好像与上星系中的任何一颗普通行星并无差别。 哦，好像也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相比早已工业化发展了数千年的人类星球来讲，这颗虫星格外干净。 这里似乎不分四季，不同时节的花一同绽放。 桃花树下大片大片的萱草花盛开。 很奇妙的景观。 楚安顾置身此地，眼中满是新奇。 亚兹拉尔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四处张望，有些好笑地轻轻拥住他。 毛茸茸的脑袋拱在楚安顾脖颈处，带起一阵让人颤栗的酥痒。 楚安顾不敢乱动。 他害怕暴虐的虫皇将他的脑袋砍下。 “安安，安安，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后？” 无人应答。 楚安顾将视线投往远方。 星河游转。 他突然发觉肩膀微微洇湿。 强大的无懈可击虫皇只有在面对楚安顾时才会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楚安顾不懂他为什么对自己总是抱有如此大的执念。 如今除了沉默，他不知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远处有星系裂变，爆炸时迸发的光照亮整个天际。 也照亮楚安顾的眼睛。 他听见黏黏糊糊可怜的微弱的声音自颈侧传来： “安安，安安。看看我吧，我活不久了。” 第46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46） ……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他此刻不该多问。 可是肩膀湿润的范围越来越大，亚兹拉尔像只小狗一样，肩膀一耸一耸呜咽出声。 妈耶怎么越哭越起劲了？ 楚安顾犹豫片刻，还是慢慢伸出了手，轻轻环抱住他。 手掌顺着他颤抖的脊背缓缓轻抚拍打，像在哄一个正在哭闹的不懂事小孩。 哽咽声逐渐减弱，他抱着楚安顾的手臂却愈加用力。 楚安顾几乎要被勒得喘不过气。 手掌上移，他轻轻撸了一把颈侧柔软的毛发。 片刻后，亚兹拉尔可算调整好了情绪，红着眼睛抬头。 “安安……” 楚安顾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润湿，可怜兮兮低头。 楚安顾看着他的模样，明明与那个在训练室张扬的明艳少年并不相似，可他偏偏在这张算得上是陌生的漂亮轮廓中，依稀看见了那个来自下等星的瘦弱男孩的影子。 在他维护莱塔的时候也曾红着眼，很倔强的不服气。 楚安顾没有再追问他说的“活不久”是什么意思，只是一下一下很轻很轻地安抚着他。 此方天地一片静谧。 直到从远处走来几个修长的身影，停在亚兹拉尔面前，以绝对臣服的姿态跪下。 楚安顾细看，才发现这几人是高级虫族。 不同于亚兹拉尔无限接近于人的外貌，这些虫族身上还或多或少保留着虫族的锚点。 有的从腰间探出恶魔尾巴微微摇晃，有的手上包裹着一层厚厚鳞甲，还有的翅膀没收回去，薄如蝉翼的透明翼翅随着呼吸轻轻扇动。 亚兹拉尔将楚安顾拉在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少年，也阻隔了来自部下探究的视线。 “我在离开前安排你们的事做好了吗？” 摇摆着恶魔尾巴的虫族站出来，妖异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是的，我的王。所有驻基地的同伴都已返回主星，等待您的下一步指令。” 下一步指令？会是什么？向帝国全面开战吗？ 还是，直接发动虫族清剿计划？ 被亚兹拉尔轻握住的手不自觉收紧。 察觉到身后少年的紧张，亚兹拉尔安抚性地轻轻捏了捏掌中细腻柔软的指尖。 他好像有些疲累，看向远方的眼神带着些许留恋和向往。 “请他们都回到巢穴吧。” “所有计划，全部暂停。” 虫族对自己的王绝对忠诚。 他们会听从王的指令，召集所有同伴归来——即使与帝国的战斗一触即发。 与帝国的战斗在暗中谋划了近乎上百年，直至虫皇诞生，那些潜藏着的暗潮涌动愈加剧烈。 前几日，他们的王从帝国归来，本以为会即刻下达向帝国开战的命令，但令虫惊诧的是，王回来休整几天后，很兴奋地将高级虫族们召集在一起，说是要给他们找一个王后。 虫皇诞生不过几年，在虫族眼里还是一个喜欢玩闹的小孩子，说出什么话都很合理。 所以高级虫族们也都表面上开心着，看着虫皇撕裂空间，钻进虫洞中去。 他们也很忐忑，侵略已经编码进入基因，如果虫皇不屠杀，那么他会很容易陷入永恒的长眠。 但虫族会无条件服从虫皇：这也是与生俱来的。 在亚兹拉尔说要暂停所有计划的时候，高级虫族只是惊讶，并无不满。 况且…… 恶魔尾巴将视线悄悄投向被虫皇藏在身后的露出的一节皓白手腕。 美色确实迷人眼。 若此刻掌权者是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将此人用金丝布帛包裹着悄悄藏起来。 察觉到他冒犯的视线，亚兹拉尔眼神立时冷了下来，如严冬中凝结的冰刃，狠狠刺向恶魔尾巴。 恶魔尾巴痴痴盯着那只有些瑟缩的白嫩柔软的指尖，只觉得全身气血上涌，憋红了脸。 扇动着透明翼翅的同伴偷偷怼了怼他。 他猛然回神，抬头便看到了虫皇压抑着怒气与不满的眼神。 恶魔尾巴扑通一声跪下，冷汗沾湿了后背的衣物。 “做你们该做的事情，不要肖想不属于你们的人。” 亚兹拉尔将身后的少年拉出来： “这是我此生的伴侣，你们该尊称他一声王后。” 高级虫族等待他们的皇诞生已有数百年。 在虫皇出现前，他们在虫族也算是一方领主。 漂亮的人他们见过不少，魅惑的勾人的或者是清纯的…… 而少年站出来，他们才恍然觉得，此前种种，不过尔尔。 世间最殊丽的颜色近在眼前。 口间有些干涩，扇动着翅膀的虫族喉头上下滚动，朝着楚安顾恭敬行礼。 垂首郑重唤道： “参见王后。” 旁边的一众貌美高级虫族回过神来，也跟着尊敬道：“王后。” 楚安顾实在是不想与亚兹拉尔有牵连，可现在处在人家的地盘，稍有不慎可能脑袋就点了地。 他不敢出口制止亚兹拉尔在他看来很冒犯的行为。 可也不想回应。 许是看出了楚安顾的不自在，亚兹拉尔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与楚安顾十指紧扣： “弗里斯，去领罚。” 高大的俊美虫族顺从低头： “是。” * 在虫星的日子难分日夜，楚安顾已经辨不清待在这里有多久了。 太阳在这颗星球上并不是东升西落。 自从楚安顾来到虫星，它就一直高悬在顶空。 这里没有夜。 但很神奇的是太阳光照会减弱，这个时候就有璀璨星辰闪烁在云雾中。 楚安顾躺在草坪上，盯着刺目的太阳，眼中蓄起些许生理性的水雾。 这里的一切都不真切。 他这样想。 他离开帝国有几天了？ 孟序和易安有没有会面？ 易安还愿意效忠帝国吗？ 楚安顾无从知晓。 虫族可以改变环境磁场，他在这里，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 亚兹拉尔躺在他身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簌簌微动。 这个人——不，这只虫，根本不像原世界线中那般有事业心。 自从他把楚安顾带到这里来，就日夜赖在楚安顾身边。 除了他，还有先前见过的几位高级虫族，楚安顾再没有遇见过任何生面孔。 他好像有意要将自己隔离在外。 像是一条恶龙盘踞在自己的领地，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护在身下的珍宝。 无所谓。 楚安顾想。 只要虫族不发动侵略战争，世界就不会崩塌。 他的任务也能很轻易地圆满完成。 不过…… 【臭贝贝也是好起来了，都能跟我们毁天灭地的大魔头躺在一起。】 这死系统怎么能这么剑？ 【收拾一下准备走吧，我们该拯救下一个世界了。】 ？ 【虫皇快死了。】 第47章 精神力低下的学生首席（完） 楚安顾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亚兹拉尔说自己活不久了。 原本他以为是想要博取自己的同情。 可现在连系统都这样子说，好像……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杀戮是虫族的本能，这是初始虫皇传承给每一只虫族的信息。】 【可以不是很严谨地说，屠杀，才能维系虫族的生命。】 【在新虫皇没有诞生的几百年里，就算没有虫皇命令，人类也会时不时受到虫族侵扰。】 【因为只有去侵略，他们才能活下去。】 【就算每一次出征都会被帝国军队杀得片甲不留，它们也甘愿赴汤蹈火。】 【而现在……这只新生的虫皇心智还不算完全——他刚出生吧？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 【我的大数据分析它的行为，最后检测出结果是，他想要你开心，决定全面取消虫族清剿计划。】 【虫族或许会因为他的决定再次潜伏，直到新的虫皇降临。】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应该也无所谓了，毕竟，作为虫族的顶梁柱，若要族人不杀戮，所需的能量都必须他来供给。】 【现在……】 188的声音里有些窃喜，又暗含惋惜： 【可怜他年纪还小，实力也算得上是虫族数百年来最强的一位领导者。】 【现在却因为虚无缥缈的一点情爱而死。】 188砸吧了两下薛定谔的嘴： 【不过……为了我们安安，还是可以理解的。】 楚安顾有些疑惑，在脑海中问道：“确保虫皇死去，这个世界就能被判定为和平吗？” 188思索片刻，翻开他的数据库查看半天后做出回应： 【倒也不是。只是现在外面的情况比较乐观，在你走后，我能推算至少一百年内，世界不会崩塌。】 【已经很可以了安安，你做的很棒。】 “现在，帝国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在你被虫皇带走后的第二天，太子逼宫。】 ！！！ 天，易安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楚安顾着实是佩服。 【孟序将你罗列出的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进行训练， 相信用不了多久，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就能出现在大众面前。】 系统慢悠悠又道： 【不过要能让你合理地尽快离开这个世界，我思来想去，只能是你的死亡。】 【这也好办。虫族有一种可以影响人脑电波的磁场，你被抓到虫星来，日夜与虫族最强者为伴，使你本就脆弱的精神海雪上加霜。】 【长此以往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使得你的精神过度衰弱，然后寝食难安，最终郁郁而终。】 【怎么样？我给你写的结局很不错吧？】 188洋洋自得，喜滋滋求夸。 楚安顾在心里点头：“真棒。”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如同188预想的一样顺利。 在楚安顾上校失踪后的第二日，太子逼宫。 楚瀚元帅同尤拉公主里应外合，架空了皇帝。 内阁拼死保护陛下，奈何内阁护卫队常年好吃懒做怠于训练，不过片刻就便被攻破。 对峙持续了两天两夜。 最终太子殿下以保护的名义将皇帝囚入深宫。 众人都以为太子殿下会迫不及待要求皇帝写诏书退位，但易安在逼宫成功后，只发布了一则通报。 这则通报细数上校楚安顾在世间十九年生平。 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星网上开始有人请愿，要求帝国派兵前往虫星寻找上校楚安顾。 易安听大臣禀报时，俊秀的面孔冷若冰霜。 皇帝仍然是帝国名义上的统治者。 易安日夜忙于处理政务，偶有空闲，总会感到心慌。 在将皇帝囚禁后的下一秒，他就下达命令，要求半数军队即刻前去虫星寻找安安。 但被楚瀚拦了下来。 尤拉流着泪请求易安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这是易安最不想听到的话。 从前他就因为这几个字被限制了太多，而今他即将登顶权利的顶端，却还要被这几个字所困。 可尤拉说得对，他不能因为一个人，让整个帝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日子就这样平静过着。 虫族不曾侵犯帝国，表面上的和平一直艰难维持着。 九月，来自孟序的传讯发至易安终端。 他带着一支相较于帝国军队实力更加强悍的队伍来与易安会面。 议事阁外，两方人马针锋相对。 二人商讨一夜过后，孟序带着队伍暂且在皇宫驻扎。 随后帝国官方宣告： 【帝国曾忽视过太多来自α星系以外的声音，不可否认的是，许多苦难与悲痛都源于帝国的不作为。 如今陛下病危，太子殿下实不忍心看到民间苦难。 ——现决议废除贵族制。】 可贵族制度要废除谈何容易。 易安遭到老牌贵族联名抵抗，那些家族掌权者不顾年轻一辈的阻拦，执意向皇室施压。 贵族族长们带着护卫队闯入皇宫。 楚瀚早在易安稳定局势之后就带着尤拉返回府邸，而内阁也已分崩离析。 没有内阁和军队阻拦，贵族们很轻易就来到了易安面前。 但太子意已决，不论那些贵族怎样威胁，都不为所动。 奥斯大公的终端都快被艾瑞尔和莱塔打爆了，最后大公心一横，索性按了关机。 “贵族制发展太久了，你们享有的优待是靠下星系人民的血汗换来的。今日我就一句话——” “只要我在，各位贵族就都别想好过。” 话音刚落，孟序就出现在议事阁。 少将凛冽的含着冰的眸子扫射过全场，方才争吵的面红耳赤的众多贵族一下子噤了声。 孟序算得上是秘密归来，他抵达皇宫的消息并未传到各位贵族耳中。 帝国剑刃常年跟随楚瀚元帅上阵杀敌，早已被鲜血浸染，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片肃杀之气。 明明是最简单的装束，贵族族长们却总觉得此人身披甲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孟序站在易安下首，他的态度显而易见。 “废除贵族制，我知道会很不容易。” “在场诸位的家族都已延续上百年了吧？” “享受帝国供养这么些年，也该到头了。” 易安坐在主位，手搭在椅背上，懒洋洋向下看去。 贵族惊起一身冷汗。 太子殿下仁厚，为皇室最温雅之人。 这是流传民间的话。 贵族也只当这人是只漂亮的纸老虎。 而现在…… 那双茶棕色眸子中不经意透出的阴冷让不少贵族打了个寒噤。 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好拿捏。 他们这样想到。 贵族此行无功而返，临走前放下狠话，扬言不会让皇室好过。 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确实有不少贵族暗中密谋要推翻皇室，但一切计划都还尚未进行，皆被帝国剑刃带兵铁血镇压。 易安此举赢得民间大肆好评。 开始有民众请愿，要求易安上位。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贵族偃旗息鼓再度准备谋反的时候。 十二月，易安宣布，皇族体系将彻底结束。 他将放弃皇位继承权。 帝国官方账号注销前发布最后一条声明： 【皇室感念全星系人民信任。 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而今帝国有愧于每一位曾拥护过帝国的民众。 既不能维护民众利益，我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人类文明当如火种， 薪尽火传。】 与此同时，一只来自民间自发组成的组织开始出现在众人眼中。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躲在暗处，像是侠客一般，在有人遇难时伸以援手。 后来有人自愿加入组织。 帝国宣告全面废除贵族体质的次年三月，联邦出现在大众的面前。 君主制政体彻底瓦解。 各星系行政官连夜赶往帝星，三十三名行政官彻夜详谈。 一系列协调约定出台。 资源不再一味向帝星倾斜，帝星方也不会派人前往各个星球寻找高级精神力者。 每个孩子都可以在适龄时无条件上学。 联邦将查封贵族搜寻出来的财产分配到各个星系，按照星系发展由落后到强大的顺序，拨款由多至少。 γ行政官只觉一夜过后，柳暗花明。 佝偻着身影的老人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打开终端就将半数拨款用以建造学校。 旁边有其他星系的行政官看他这个样子，纷纷调笑他没见过世面。 语气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欢欣。 站在议事阁中的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易安站在人群中，恍惚觉得，这样的世界，才是安安想要的。 才是所有人想要的。 * 柔软的铺着黑色锦缎的舒适大床上，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如象牙般细腻白皙。 楚安顾睁开眼睛后发了好一会儿呆。 在虫星过得越久，他的脑子就越浑噩。 眼睛盯着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的流纱，像是透过一切凝望虚无，过了好久才逐渐聚焦。 他将压在腰上的胳膊费力挪开，坐起了身子。 亚兹拉尔像个小狗一样哼唧两声，不情不愿挣扎着睁开眼睛。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温热的胸膛靠近楚安顾，将他整个人包裹在怀里。 他靠近楚安顾颈侧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嘶哑： “安安，不再休息会儿吗？” 掌中的人在他轻抚下微微颤栗，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日渐消瘦下来。 他强制楚安顾伴在他身侧已有八个月之余。 他看着楚安顾原本明亮的眸子逐渐变得灰暗。 起初他以为是楚安顾不愿意待在他身边，所以摆出一副柔弱的可怜模样要博取他的同情，好让自己放楚安顾离开。 后来弗里斯偷偷背着楚安顾对他说，王后是人类，他也许很难适应在虫星的生活。 他原本是不信的，直到某一天，他拥着楚安顾讲话时，突然发现怀中人的反应变得迟钝，眼神也总是很难聚焦。 王后活不长了。 虫族不了解人类构造，但亚兹拉尔请医师看过后，医师有些惋惜、又很笃定地这样说。 楚安顾快死了。 这样的认知砸在亚兹拉尔心头，他忽然觉得喘不上气。 明明他做好了分别的准备，明明他很谨慎地考虑过。 既然楚安顾不喜欢虫族和帝国打仗，那他就取消虫族清剿计划，用自己的力量维系全部虫族的生命。 他想好了，他本来也在这世上也没活多久，只想在死之前和最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可他还没有死，喜欢的人倒是先要离开了。 那天，亚兹拉尔流着泪拥抱楚安顾。 砸在颈侧的泪珠滚烫，几乎要将人灼伤。 楚安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反手轻轻安抚他。 迟钝的反应让他很难及时做出回应，他只是一下一下轻轻拍打亚兹拉尔的脊背。 没想到砸下来的眼泪越来越多 亚兹拉尔哭着对他说对不起。 后来，日子依旧照样过着。 只是楚安顾的反应越来越慢，受虫星磁场影响，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坏掉了。 可能是怕他寂寞，亚兹拉尔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会谈天谈地聊一堆有的没的。 可是他连理解别人说话都要费好多功夫。 于是亚兹拉尔将语速放缓，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柔柔絮絮叨叨说着，每说一句话都要等待一会儿，他怕说的太急，楚安顾就听不懂了。 楚安顾一般不做回应，只会轻轻扑闪睫毛侧耳仔细听。 亚兹拉尔将他能想到的一切有趣事情都想讲给楚安顾听。 从他做幼虫时差点被兄弟吃掉，到他见楚安顾时的第一面。 他说他在虫星上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这里弱肉强食，他那种没人管的小虫子最容易死了。 没人管他的死活，高级虫族们想着如何占领帝国，同他一般弱小的虫子天天啃食树叶。 他本应该是虫族中最不引人注目的渺小虫子，直到在所有人不注意的地方继承了虫皇传承。 在地上的苦日子过久了，一瞬间来到天堂，总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在所有人恭敬臣服的态度中惶惶然度日，明明跪在王座下的族人有那么多，他却总是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小虫。 楚安顾躺在藤椅上，闻言，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扭头看向亚兹拉尔似乎是有些难过的眼睛。 然后伸出手轻轻摸摸他的脑袋。 瘦削的轮廓丝毫不减此人风华。 他扑簌了两下睫毛，很费力很费力地对着亚兹拉尔露出一个笑。 亚兹拉尔吸吸鼻子，眼眶又红了。 楚安顾无奈将他的脑袋揽住，亚兹拉尔顺从地将毛茸茸的头靠在楚安顾怀中。 他跪在地上，趴在楚安顾胸膛上侧头听着温热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 一下，一下…… 直到停止。 通红的眼眶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落下泪来。 * 四月，一通密报穿越数百光年传达至易安终端。 是来自虫皇亚兹拉尔的谈和。 自易安宣告皇室统治结束、联邦政府开始领导后，星网上关于易安当选联邦元首的呼声很高。 各星系行政官投票决议，易安顺利登位。 话虽是这样说，但如今联邦也不是易安的一言堂。 他开启会议，将虫皇发来的密报展示给众人。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随后联邦政府发布通告： 【原帝国上校楚安顾，为斩虫皇以身犯险深入虫星。 斡旋数月之后，虫皇身死。 但上校不幸以身殉国。 如今上校楚安顾魂归天国。伟人身死，其魂永存。】 星网上一片静默，所有人心照不宣，自发以静默悼念。 中央广场上，圣女像双手置于胸前，作祈祷状。 女神头顶雕刻着矢车菊花环。 花环中央卧着一支赤红玫瑰。 第48章 番外（易安） 君主制废除之后，皇宫并没有被拆除。 而是直接派人将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一番，用作帝星联邦政府办公楼。 说实话，皇宫占地面积几千亩，亭台楼阙遍布，其中却只有几几幢楼可以用作办公使用，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所以易安下令将没有物尽其用的建筑全部拆掉，土地改做公用。 皇宫后院。 皇帝苟延残喘卧在榻上，易安来探望他时，站在榻边等待了片刻。 过了许久，他才发觉榻边站着一个人。 他慢慢睁开浑浊的眼睛，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亲爱的儿子，而是用他漏风的嗓子口齿不清问道： “路撒呢？” 易安垂眸。 路撒就是常年站在皇帝身侧的内阁长老。 易安慢条斯理摘下洁白的手套，用眼神示意身后跟着进来的强壮护卫。 护卫踢踢踏踏走至易安身后，声响很大。 皇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 “内阁长老在贵族被查封的时候就连夜卷铺盖跑路了。父皇没有看到，当时整个皇宫内部乌烟瘴气。” 易安俯身，端详他的父亲。 皇帝面色灰白，看这样子是活不了多久了。 为报养育之恩，易安会尽己所能让皇帝好好活下去。 直到其寿终就寝。 “哦对了，现在也许不应该叫皇宫，应该称这座府邸为——联邦政府。” 易安扯起一抹笑，那双茶棕色的眸子里却不见半点笑意。 “父亲，你这辈子最在意的皇室，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分崩离析。” “现在你躺在这里，心中有没有一点点后悔？” 护卫走上前来将皇帝抬进休息舱。 皇帝胸膛急剧起伏两下，瞪着眼睛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竟是一口气出不上来昏厥了过去。 护卫关上舱门，易安透着玻璃钢化门看了皇帝一眼，眼中有些难过。 护卫队看他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以为元首是想要对着昏睡的前任君主吐露心声。 但易安最终却只是闭上眼挥挥手，让护卫将休息舱抬了下去。 易安抬起步子，慢慢走出前任君主的起居室。 花园中央立着圣女像雕塑。 悲悯神像垂下高贵的头颅，额头上的矢车菊花环簇拥着一只玫瑰。 易安站定在圣女像面前，双手合十向她祈福。 时间过得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没有多少感情。 从前碍于身份，他的肩上扛着重担。为了帝国，他将父亲的话视作神谕。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他以为他和父亲的关系彻底决裂是因为安安。 后来仔细想想，其实随便发生一件事，都能成为诱因。 皇帝费心尽力想要在皇位上坐久一点，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易安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他不动安安。 他一直将楚安顾看作此生之重。 直到—— 直到在γ-58，那个如玫瑰般的少年坐在木墩上，含着笑用柔嫩的指尖指着那群围在篝火前唱跳的少年们。 少年浅笑着，眸中却寒意非常。 他突然莫名生出很强烈的愧疚感。 对这些欢跳着的孩子们。 其实都不必由谁来言明，皇帝与内阁这几年做的荒唐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星网上没有人敢触犯皇室权威。 他也很懦弱地不愿承认。 不愿承认培养他多年的父亲是一个草菅人命的刽子手，不愿承认像父辈一般和蔼的内阁长老是一个自私自利贪图享乐的懦夫，不愿承认他生活多年的皇室是一切苦难的源头。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只想要他的玫瑰安静躺在他的身边。 而在那夜过后，他开始寻求更多。 他想要寻一个救国之法，延续这苟延残喘的帝国。 而现在—— 他目送护卫队抬着休息舱离开，悲痛开始自心脏处蔓延。 他放弃了千疮百孔的帝国。 在这之前还要放弃他至生所爱。 人人都言太子殿下生来就拥有一切。 可他却时常感到空虚。 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第49章 番外（孟序） 孟序觉得相较于楚瀚元帅，他的独子给予自己的其实更多。 在请求楚瀚元帅将自己留在上校身边之后，他一直很听话。 就算上校说要覆灭帝国，他也会毫不犹豫站在上校身后为他递弹匣。 有很多人带着嫉妒心悄悄在背后说他是楚安顾养的一条疯狗。 此般带有侮辱性质的不文雅的话从贵族口中说出，孟序心想，贵族的涵养也不过如此。 与他的小少爷可一点都比不得。 况且—— 他心里有些窃喜： 我本来就是上校养的一条小狗嘛。 他一直很听楚安顾的话。 包括分别的那日。 虽说有些感伤，但为了上校的大业，他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分忧。 他在β星系忙前忙后，忙着召集人才，忙着训练他们。 忙着想，上校在γ-101过得好不好。 他以为新生演练结束之后，上校会立即来β星系查看他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他忙得脚不沾地，想要楚安顾来的时候夸夸自己做的很棒。 他总会利用一点点的闲暇时间在心中盘算着楚安顾什么时候到来。 可是， 他没等到楚安顾。 等到的是帝国的通缉令。 他心急如焚。 说是上校反叛帝国，这确实是事实，他无从反驳。 可是……勾结虫族？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孟序又气愤又难过，恨不得立马飞回帝星寻找上校踪迹。 可是，上校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他害怕楚安顾回来会不满意。 他想着，上校没有被帝国抓走就好，安顿好这边，不愁去哪里寻找他。 β基地的众人看了帝国通缉令，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更加着急训练。 帝国不做人，什么脏水都往他们家上校身上泼。 基地里的所有人都想着，要好好训练，然后去救少年。 孟序思来想去，觉得皇宫里还是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在完成楚安顾交代的所有事情后，他联系了易安。 但在通讯中，他不敢言明是为楚安顾而来。 最终只得旁敲侧击，要求与他见一面。 皇宫还如以往一样恢弘。 孟序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 他马不停蹄赶到议事厅，与易安进行谈判。 他知道这些日子里易安并没有坐以待毙，相反地，他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前去寻找上校。 帝国军校的那些新生们，在皇室发布通缉令后就马不停蹄联系易安，想要太子殿下帮帮首席。 可当时楚瀚联系了易安。 护子心切的元帅需要太子殿下的帮助。 他可怜的安安被人污蔑，如今生死未卜还要被人追杀。 他要即刻要求皇帝禅位，发动一切资源去寻找他的安安。 于是在万分紧急中，在一切都没有妥善安排好的时候，一场漏洞百出的逼宫大戏上演。 庆幸的是皇宫里的人过了太久养尊处优的日子，皇帝能调用的护卫全都不堪一击。 在成功之后，楚瀚突然感到莫名恐慌。 他此行的目的是想要为他的安安正名，想要名正言顺地带兵前往虫星营救他的安安。 可是——他看着满目疮痍，知道如今帝国上下人心惶惶。 若是现在不顾一切去寻找楚安顾，万一虫族趁帝国军力薄弱的时候蓄势而入呢？ 易安想要即刻前往虫星，可楚瀚说现在他得在此主持大局。 于是…… “于是到现在都没有上校的消息？” 易安沉重地点点头。 议事厅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后来二人达成共识，在易安坐稳脚跟后，帝国人民都回归正常生活后，孟序秘密带领一方人马去寻找楚安顾。 他登上星舰，漫无目的漂流。 虫星在哪里？ 在宇宙最深处。 他以为自己会一个星球一个星球慢慢搜寻下去。 直到讣告发送过来。 他面无表情改变航向准备回到帝星。 回到那个没有上校的地方。 第50章 番外（亚兹拉尔） 如同当初对楚安顾说的一样，亚兹拉尔本来是虫星上最不起眼的一只弱小虫子。 当时小虫子脑子还不太好，天天思考最多的事就是如何填饱肚子。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虫皇血脉在他身体中觉醒，一瞬间，所有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族人全都卑躬屈膝。 他在这些崇敬与笑脸中并没有感觉到快乐，而是很重很重的惴惴不安。 他害怕自己在这些声声赞美中迷失了自己。 他在族人的簇拥中登上王座，所有人都在耳边告诉他，虫皇身上担着重任。 他应该去侵略，去屠杀，去用鲜血告昭天下虫皇归来。 可他不想。 于是年幼的虫皇假借探查敌情的名义前往帝国。 他最开始的落脚点是γ星系一颗发展还算不错的小行星，在这里待了不到半个月就被帝国派来的检测精神力的人带回帝星。 当时他想着，不回虫星就好了，省的那些族人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说要占领帝国发展虫族。 他只觉得无趣。 来到帝星，他被带领着去往帝国军校。 领行的人笑着对他说，来自下等星的平民，应该感谢帝国仁义，是帝国恩赐，你才能来到帝星与贵族为伍。 亚兹拉尔不屑一顾。 他使了点手段，迷惑了带领他进入军校的老师，他想看看帝国培养的那些天才骄子们是什么样的。 于是他顺利地来到了楚安顾所在的班级。 班级里的少男少女们没有一个给予他好脸色，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来自下等星的垃圾。 虽然亚兹拉尔自己也觉得他们说的不错，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是虫星上一个没人要的小垃圾。 可是周围人不友好的态度还是让他黑了脸。 当时他想的是，他无所谓别人喜不喜欢，反正这些正在嬉笑着的人都会死在自己手中。 但是就在嘲笑声中，他听到一道悦耳的声音。 如同清流拍打卵石般清冽，让人在这炎炎夏日感到一丝清凉： “新同学，叫什么名字？” 他看见白皙的手掌向他伸出，那手看起来就没怎么受过苦，连一点点薄茧都看不到。 他抬手轻轻握住这只精致的手，眼睛盯着面前这人一眨不眨。 年幼的虫皇尚且还不知道美丑的概念，只是盯着楚安顾，就觉得欢喜得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暗含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亚兹拉尔，我叫亚兹拉尔。” 他心里竟然荒唐的认为，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是唯一无条件会对自己好的人。 他去报到的那天正巧赶上机甲实操课。 他像一个想要吸引中意之人注意力的幼稚小孩，在那场战斗中让楚安顾很不愉快。 他心中升起一抹诡异的快感，好像看楚安顾不舒服，他就开心。 可是后来—— 楚安顾安抚莱塔的时候，他委屈得要命。 别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可楚安顾也去安慰莱塔，这显得他好像真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坏种。 那时他又委屈的想，楚安顾不喜欢他，这才是天下第一难过的事。 他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追随楚安顾。 不管楚安顾做什么，他都觉得好看的紧。 待到帝国倾覆，这个精神力孱弱的美人就能卧在他的榻上。 他这样想，身体因兴奋而颤栗。 他像个疯子一样旁若无人猖狂大笑。 新生演习前，楼甲虫就开始入侵。 虫族清剿计划从帝国最边缘处开始，将帝国不关注的小行星各个击破，然后—— 剑指帝星。 在星舰上暴露身份是一个不太明智的举动，可他顽劣，就想逗逗楚安顾。 他的表情也确实取悦了自己。 他欢快地想：等到他杀光楚安顾身边的所有人，他就能成为楚安顾的唯一。 他的王后——是他的。 他满足地回到虫星，与高级虫族们密谋进一步的攻略计划。 可是，在虫星上，他感觉到难过。 他捂着胸口觉得喘不上气，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感觉不是因为自己，而来自于千里之外的那个少年。 他与命定之人共感。 他的王后在难过。 亚兹拉尔歪了歪头，想要尽力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 少年不止难过，他还感到失望、期待、悲哀…… 亚兹拉尔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在星点掩藏于橙红色的云雾中时，他想： 安安不开心。 他不想覆灭帝国了。 他想和楚安顾在一起。 想通的亚兹拉尔很开心，立即让所有征战的族人回到虫星，他要接他的王后回来。 他如愿以偿环抱着他的全世界回到虫星。 如果战争与死亡让安安不高兴，那他就不去杀戮。 即使是以生命为代价。 亚兹拉尔都想好了，虫族不需要一个懦弱的王：他对楚安顾总会心软。 亚兹拉尔没有能力带领虫族走向辉煌，既然如此，不如死了的好。 他要抱着自己的王后陷入长眠。 可是—— 他的王后日渐虚弱，躺在他的怀中连抬起手都困难。 自私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 他抱着他，心里想着，这样也好。 王和王后也合该一同长眠。 只是看着楚安顾明明很难受很虚弱，却还要强撑起笑颜面对他，他还是会感到心痛。 小虫子才出生多久。 他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爱人就已经走了。 第1章 师尊他眼神不干净 暖炉袅袅升起紫烟。 端着药碗轻轻推门进来的小弟子耸了耸鼻尖，闻出这是上好的返魂香。 返魂香稀有名贵，千金难得，属于有钱也买不来的那一挂，在下修界甚至算得上是镇宗之宝。 他们天衍宗没怎么用过返魂香，倒是屯留了许多。 而现在…… 小弟子将自以为隐晦的目光投向层层纱幔中昏睡着的人。 大师兄面色苍白到透明，紧闭着的双眼下泛着青黑，颈侧的脉络颜色很深，配着大师兄秾艳又清冷的脸莫名有些诡异。 那些不同寻常浮现出的青黑色显然是中的毒还没有彻底排出体外。 帐中护法的人明显有些不满： “把药给我，你可以走了。” 这声音太过冰冷，小弟子打了一个寒噤，低着头忙不迭上前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 一只如冰雕琢的修长的手拨开纱幔，接过了药碗。 小弟子不敢再多看一眼，恭敬行了弟子礼后就倒退着出了房间。 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后，小弟子站在门外长长舒了口气： 珑钺仙尊当真是如寒冰一般冷啊。 也只有面对里面躺着的那位才会显露出五分柔情。 想到里面那位…… 小弟子敛了眉眼，有些不忍。 大师兄去凡间加固结界，被魔族所伤。 护法弟子拼死将大师兄带回来交由药灵峰，珑钺仙尊听闻座下大弟子负伤回宗门，当即带着十数箱天材地宝来到药灵峰，只求峰主能医治好自己的徒儿。 药灵峰峰主看到珑钺仙尊提着财宝而来，没好气道，还不如送他几株灵花灵草。 他看着安顾长大，自然会竭尽所能救助。 只是—— 药灵峰峰主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有些惋惜道： “安顾此行伤了根基，仙尊啊，你得做好准备。” …… 珑钺仙尊将手覆于楚安顾胸膛上传送灵力。 楚安顾的灵根千疮百孔，像个筛子一样，根本储存不了多少灵力。 回想起药灵峰主说的话，珑钺仙尊垂下眼睫。 他靠坐在床边，动作很轻柔地扶起楚安顾，将他靠在自己肩上。 银白色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低敛的眉眼注视着楚安顾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眼神可不像看徒儿那般清白。 他长臂一揽，将楚安顾圈在怀里，用汤匙慢慢搅动药汤。 熬药汤的盅是从玄冥秘境带出来的天宝，药材在盅内可以发挥百分之百的作用。 他手中的这琉璃药碗也不是俗物，用它温着的药汤可以温养经脉。 正是安安现在最需要的。 只是这碗药用的寒髓草对脑子有些副作用。 喝过之后会造成短暂性失忆。 不知道安安醒来之后心智会回到哪一岁。 珑钺仙尊探了探药汤温度，舀了一勺抵在楚安顾唇边。 楚安顾的唇泛着苍白，牙关紧闭冒着冷汗。 珑钺仙尊眸色暗了暗，将药碗放置在床边，空出一只手来。 苍白的冰冷指尖按在楚安顾唇瓣，意味不明地轻轻摩挲。 他的安安…… 看着那些青紫色隐藏在皓白皮肤下的青紫血管，珑钺仙尊心疼地快死掉了。 食指与中指并拢，轻点在颈侧的一点穴位。 楚安顾紧闭的唇瓣分开，珑钺仙尊将汤匙里的药汤缓缓倾入楚安顾口中。 液体微微润湿唇瓣，珑钺仙尊眸色深深，用了点灵力将楚安顾口中的药汤顺下去。 喉咙被迫吞咽，楚安顾皱着眉被呛住，细细弱弱的咳嗽声响起。 珑钺仙尊慌忙将汤匙扔回琉璃碗，掌中运转灵力帮楚安顾顺气。 片刻后，肩上的人儿可算安稳下来。 珑钺仙尊扶正少年的脑袋，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重新拿起药碗。 珑钺仙尊一勺一勺慢慢喂着，明明一直重复着很枯燥的动作，珑钺仙尊唇角却含着一抹笑。 他很喜欢楚安顾靠在他怀中的感觉。 可药总有喝完的时候。 珑钺仙尊将药碗放置在一边，拇指轻轻将楚安顾唇上的水光拭去。 床上的楚安顾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眼下青黑渐消，颈侧的黑色脉络也浅淡了些许。 珑钺仙尊靠在床头上，就着这样的姿势搂着楚安顾，像哄婴儿一样轻轻拍打。 片刻后，乌木般漆黑的卷翘睫毛轻轻颤动，楚安顾蹙着眉缓缓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