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部最近动作闹得挺大,尤其是城北住户拒不拆迁成了当地有名的钉子户。
其他小区都在观望着,那些人家能不能成功从政府手上撕下一块肥肉。
结果警卫都出动了,将道路封锁,断水断电,居民除了能正常出入以外,生活变得非常不便。
此时丁安夏已经来到了城建部。
和她上一次来看这里有些不一样。
没有那么吵嚷,一群人也终于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天了。
因为屋子里坐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干脆将桌椅摆在了外面空地上。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份协议,读过书的交头接耳,讨论协议上的条文,不识字的也会凑过来听两耳朵。
丁安夏上次救过的江哥老张和一众公职人员在最前方拿着喇叭向他们解释。
这一回不用再扯着嗓子,旁边还有警卫人员他们压根不怕这伙拆迁户,再加上一直以来被拆迁户们各种刁难,他们现在连个好脸都不给,直接公事公办,爱签签不签滚,反正大不了强制施工。
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自然有工程队的人挡着。
换句话说,他们部分人已经默认了暴力拆迁这个法子。
“你跟我来。”
丁安夏正观察着,旁边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是上次那个最后被打的很惨的工作人员。
他脸上缝了针,手臂挂在脖子上,对丁安夏友善的笑了笑。
“你这……”丁安夏感觉他受伤颇重,这么早就复工了吗?“不多休息一下嘛。”
刘和峁:“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伤的是左手,不影响日常活动的,而且我待在医院里也没什么事儿,就申请复工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打算出来给趾高气扬的拆迁户们一个教训。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刘和峁将人带到上次那间员工宿舍里,给了她一份更加厚的合同协议。
“这是张哥他们商量出来能给出的最优条件,你看看。”
——原本27平方的房子可以分浦东3套平均在80平方2房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和用于安置的4万块钱人民币,外加奖励拆迁的补偿费2万元,同时包括建成小区后三套房带一个车库一个停车位和包家具还免费装修。
丁安夏看完后,小脸紧绷。
“是不满意吗?”刘和峁问,“那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商量。”
作为老张他们的救命恩人怎么都好说,大不了从别的在监护那里,再多扣一点补到这边。
“不是,我是觉得给的有点多。”
一下赚了三套房,这投资比简直了。
“害我还以为你不满意呢。”刘和峁松了口气,“应该的,像你这种不给工作人员带来麻烦的自然要多多奖励。”
“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江哥他还给你申请了提前批款,估计下半年就可以到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丁安夏不签就是对不起钱了,而且这些条款里都没有陷阱,她很快签完字。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刘和峁的手:“你听过双补汤吗?紫河车10~15克,和猪肾一只可以用来炖,有助于手臂骨折恢复。”
刘和峁闻言心里一暖,同时意识到她是学医的:“知道了,谢谢。”
离开宿舍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签协议的事。
而外面又闹起来了。
“凭什么不给我儿子安排工作!你们这样我们还怎么敢搬?”
“还有1万块钱的安装费,你们打发叫花子呢。”
“我们家那套少说50平,这上边怎么只写了43平!给我吞哪去了?”
看他们那么吵,丁安夏怀疑他们又要打起来了。
刘和峁冷眼看着:“不会动手的,你放心,我们吃过一次亏,不会什么都没准备。”
丁安夏:“那是警卫吗?”
刘和峁眼中闪过阴毒:“当然不止。”
紧接着丁安夏就听到:“怎么马岩柱家也一样50平,上面写着实打实的50不说,咋安置费比我家还多5000!不公平!凭什么!”
“给我一个理由!我要公道!”
那人声嘶力竭,表情说不出的委屈,可没有让公职人员有半分动容。
刘和峁:“这个马岩柱就是当初挑事的人,就属他蹦跶的最欢。”
话还没说完呢,获利最大的马岩柱被撂倒了,一开始叫嚷的人眼看得不到公道,直接就去找马岩柱的麻烦,两人直接打起来了。
高。
丁安夏还想竖个大拇指。
这种将矛盾转移到人民内部,直接瓦解了闹事组织的手段,实在漂亮。
刘和峁:“走咱们过去,假装签一下合约,不要和那群人多说话,也不要参与到他们的团体。”
丁安夏:“好。”
两个人走个过场,来到了最边边的一张桌椅上。
坐在旁边的人看到一个新面孔,不免要凑上来问问。
“妹子,你是谁啊?这边是城北弄堂千拆迁协议的地方,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他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实则把注意力全放在丁安夏后面的刘和峁身上,他认得这个人,也是城建部的工作人员,上次他被打的可惨了,不过古怪的是他被打后他们弄堂里的好些人走夜路都被套麻袋殴了一顿,导致现在夜里要外出都得呼朋引伴一番。
这个人带着小妹妹过来肯定有他的道理,宁大伟有心想要和人家攀谈,所以才故意调节话题。
“哎呀这拆迁的事儿闹的搞得人都没心思上班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政府的人突然就不好说话了……”
他偷偷的去看刘和峁,就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哎呀,我说这些干嘛呢,这东西谁能知道呢?咱小老百姓只能任人宰割喽。”
刘和峁假装听不懂,拿出原来就准备好的假协议,这份假协议没有盖公章,就连条款都是缺字少句的,属于是认字的人,一下就看出是假的来。
不过这旁边的人可不识字。
丁安夏也清楚这是假的,所以很爽快的签了个假名字。
“诶,诶,你都不看清楚吗?”宁大伟惊讶了。
还有人不在乎钱的吗?连看都不看一眼,万一损害到了自己的权益怎么办?
丁安夏对他礼貌的点点头,并不多说。
她身上还背着个书包,和这里,和这些吵闹的人格格不入,也不像一个业主。
这让宁大伟想到一件事,听说把李兴一家搞进去的就是个大学生。
“操,你是那个大学生吗?”
丁安夏:“?”她都没见过他们怎么看他们的表情好像认识自己。
算了,无关紧要。
“诶等等!”眼看丁安夏要走,宁大伟急了,“别急着走啊,咱们是邻居,分房的时候估计也会住在一出,多聊聊增进感情嘛。”
丁安夏眼神略过刘和峁公文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三套房子连号,如果未来是一楼有三户,那大约都是她的,何谈邻居之说。退一万步来讲她还有别的房产,不至于非要住那里。
“我还要回学校上课。”婉拒了哈。
“别呀,妹子,和叔聊聊嘛,我这不听说你挺有本事的嘛,你帮我们打听打听为什么条款变成这样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分配不均哪能行啊。”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丁安夏赶紧澄清:“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
刘和峁:“行了,办完就走吧。”
他看不下去了,直接为丁安夏解围。
丁安夏给了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溜之大吉。
城建部的闹剧还在继续,但已经和丁安夏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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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寒假如约到来。
寝室里的6人除了金燕燕关琪琪要回家外,都在上海。
赖夏彤本身家就在上海,赖秋芷父母也从东北回到了上海。
李娅妮嘛,她决定留在上海赚学费不回去了。
“多攒点钱,我心里也踏实。”
说这话的时候,她表情有些伤感。
舍友感知到她的情绪纷纷问怎么了。
李娅妮看向丁安夏,眼中有感激的水意划过。
丁安夏心咯噔一声。
不会是她当初嘱咐她远离原生家庭的话一语成谶吧。
李娅妮惨笑:“我爸妈看我是个大学生,脑子好,基因好,在家里给我说了门亲。他们说等我嫁过去,我哥就可以娶上城里的老婆了。”
她的家人们完全没有考虑到她是不是想要这门亲事,这就把她卖了,这跟猪肉称斤卖有什么区别?
之前不把她卖了是因为对方筹码不够高,所以才叫她努力赚钱补贴给家里,而这一次之所以答应据说那个富商为了改善子孙后代的基因直接许诺只要娶到她就给1万块聘礼。
父母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然后写封信直接叫她回去结婚。
所以李娅妮罕见的发了脾气,也不像以前那样寄钱回家了,她更打算以后从此留在上海。
丁安夏同情她的遭遇,想了想说:“不能一点钱都不寄,你要稳住他们,否则他们万一千里迢迢赶来上海给你添堵怎么办,毕竟学还没上完,父母大闹一场,对自己也不好。”
关于煞笔千里追杀来上海给人添堵这个话题她很有发言权,这煞笔说的就是柳苗花和吴燕芳她们。
李娅妮一惊:“可是我已经写信回去骂他们了。”
丁安夏:“你还可以写信回去寄一些些钱,然后说自己要挣大钱去了,咱们是学医的嘛,好多中外合作的实验室研究院给的薪酬待遇就很不错,你就照着方面跟他们讲,把福利待遇吹的天花乱坠,最后赚的钱说比那富商给的还多,你也因为工作不能离开上海。”
反正工作什么的全靠一张嘴编,那些人也不会知道一个大一学生到底能不能参加什么实验室研究。
李娅妮:“那要是他们让我拿出那些钱怎么办?”
丁安夏一拍巴掌:“那就更好办了,项目经费缩水,项目停滞,项目中断,项目出意外……随便你编编个两三年,三四年的,再拿高高低低的‘工资’寄回去,到最后来一句,实验室倒闭了,钱没拿到手,反而欠了一堆材料钱,这时候你就反向从他们那要钱。”
赖夏彤:“那万一他们又要舒服李娅妮去卖呢?”
李娅妮点点头,可愁死她了。
丁安夏:“你们以为材料钱就一两万吗?你就往死里夸大,说自己欠了几十万,几百万,要想娶你就先把你的债还清,这么一屁股债你就看吧,谁会主动凑上来还钱,你爸妈肯定是第一个先跑。”
赖秋芷给丁安夏竖了个大拇指。
李娅妮终于笑了:“好,那我就这么办!谢谢夏夏!”
关琪琪和金燕燕刚收拾好了行李,累的坐在自己的床上问她:“学校不让住人,那你寒假要去哪?”
赖夏彤:“对,这也是个问题,诶,等等你们和我回家过年吧,你可以跟我或者秋芷一起睡。”
李娅妮下意识拒绝,连连摆手:“太麻烦了,不用了。”
丁安夏:“和我住宾馆?我也不回去。”
她说不回去的时候,舍友竟然一点都不奇怪。
赖秋芷对丁安夏的身世是一知半解,理解她不回去的原因,其他几个人则是从丁安夏很少提及家里人,猜测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对她做的各种决定不好奇不主动询问。
丁安夏很喜欢舍友不鸡婆不八卦的性格,然后又看向明显纠结的李娅妮。
李娅妮思来想去,到底是舍不得那钱,要整整住一个月,加上吃喝,两三百块的花销就出去了,做家教一个月还不到两三百呢,而且她说了要攒钱是真的要攒钱。
“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大家不用为我操心。”李娅妮说。
“我觉得还有其他办法,”丁安夏沉吟了一下,问:“就是前段时间我不是做一些投资嘛,我名下有那么几间破房子,没收拾,可能是毛坯,具体你可以去看一下,如果不介意,我们住那里。”
李娅妮是知道丁安夏有住宾馆的实力,但她没想到她真的愿意收留自己,还肯陪她一起住破房。
李娅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动的想流眼泪。
丁安夏:“先别急着哭,到时候收拾房子,有的你哭。”
李娅妮破涕为笑:“我最会干活了,这些都包在我身上。”
事情就这么定了。
——才怪。
寒假的前一天,又是去疗养院的日子。
满卿从自家儿子那得知放寒假的消息,所以也问她寒假有什么安排。
她和麦凯斯可是要回一趟家的,这里是指她在上海的住宅。
丁安夏:“我和我同学打算留在上海,所以之后也会帮您继续调养身体。”
满卿:“我住的房子比较远,可能需要麦凯斯来接你。”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儿子。
果不其然,这小子在暗爽。
于是丁安夏就报了自己可能会住的几个地方,主要还是要去实地看一看那些房子能不能住上人,能不能通水电,当时买的时候只看地段,可不管这些的。
满卿赞许:“年轻人不错啊,都懂得置业投资了。”
然后当天下午,为了熟悉那几个房子的路段,麦凯斯偷偷去摸点了,自然也就看到了那糟糕的环境。
那边不是臭水沟遍布,电线杂乱,就是地处城中村鱼龙混杂,空气中弥漫的沉浮气味。让过惯精致生活的他感到非常不适。
他绝不允许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住在这种又差又不安全的地方。
但麦凯斯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去改变丁安夏的主意,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寻求满卿的帮助。
但是鉴于他和满卿关系还不太“好”,他非常冷淡的到病房走了一遭,让黑衣人“无意间”提起丁安夏未来的居住环境。
黑衣人:“我和满满少爷一起去看的,那地方确实很混乱,只怕丁小姐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住进去会有很多麻烦。”
听到“满满”两个字,麦凯斯脸黑了一下。
不过好在满卿果然和他一样也有同样的担心,坚决反对丁安夏住那种破地方。
“我那里有很多空房间,你让你同学跟我们一起住!”满卿固执又生气地对丁安夏说,“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问我呢?我完全可以为你安排,而且你是在为我做事,我为你提供生活上的便利也是应该的。”
端着药膳进来的丁安夏突然被劈头盖脸的批评给弄蒙了:“……”
如果是别人对她说这些话他估计理都不会理,可是满卿是那种非常执着到自我的科研人员,她要是不听她的话,她能纠缠死你。
丁安夏只能答应了。
这件事情明明是自己占了便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憋屈……
1月26日,寒假正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