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崇十九年,十月初六,午时,圣旨正式昭告天下。
皇太子百里绥,得河神借开国皇帝血脉重塑真身,由龙转凤。
宣崇帝顺应天意,正式立皇女百里绥为皇太女。
因宣崇帝龙体不适,故而决定于十二月初一正式禅位。
两道圣旨昭告,皆是由苏景辰一手起草,百里绥颁发。
皇后数次来请,公主请旨见驾,百里绥未曾理会。
当日下午,只在宣政殿召见了昭阳公主一人。
“五弟……习惯了不好改口,我还是称呼一声殿下吧。”
昭阳公主笑着说道,反正无论太子还是太女,很快便会改口。
她接着道:“我如今活得这般金尊玉贵,皆是仰赖殿下,大恩大德永远谨记在心。”
“此生,我只想做一名公主,力所能及内,为殿下效力,绝无二心。”
百里绥扶起昭阳公主,“孤自然相信皇长姐,莫要行此大礼,很快便是长公主之人。”
“多谢殿下……”
“皇长姐若有兴趣,可去鸿胪寺多加走动,万寿节那次,皇长姐尽展皇家公主风范,孤心甚慰。”
“殿下之意是……”昭阳公主震惊不已。
“女子若有才,亦可为官,为朝廷效力,何况长公主呢。”百里绥笑道。
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政令仰承尚书省礼部。
“谢殿下大恩……”昭阳公主声音带着一丝轻颤。
她从无争权夺利之心,自幼母妃所教又皆为三从四德,也无此能力。
然而,万寿节参与国事中,她才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还有一事,才为我今日来见殿下之重。”
昭阳公主低声道:“二皇妹昨日特来寻我,话里话外,皆是想要您为公主册封亲王。”
“如同瑞王一般,亲王之尊,享封地赋税,甚至为夫家封爵,子女亦享皇子皇孙待遇。”
“二皇姐……”百里绥想了一下,似乎没有印象,“母妃是谁?封号为何?”
“杨充仪之女,闺名玉婉,封号为柔嘉,年二十七,九年前下嫁忠勇伯爵府嫡长子。”昭阳公主回答。
“皇长姐有心了……”百里绥叹了一口气,“孤淌血而来,可不是为了那些人谋福利的。”
她以女子之身,入主东宫,不代表其余公主,便可与她一般尊贵。
她有言在先,若皇姐皇妹安分,自会享受公主的荣华富贵。
如若不然,皇弟杀得,皇姐自然也可杀之……
“殿下,陛下已醒,要求何贤妃前去侍疾。”高寅躬身入内禀报。
“让何贤妃带着十皇子去,再令后宫嫔妃轮流为父皇侍疾,云贵妃不用受累了。”
此等小事,百里绥自然应允。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若有哪位嫔妃或皇子公主错了心思,她正好可以借机处理。
总要有人做出头鸟,杀鸡儆猴可立竿见影……
“殿下,尚衣局之人已到东宫,欲为您裁制新的蟒袍与常服。”
高寅稍顿一下,又道:“还有您的龙袍,需提前精心绣制,以及天枢大人的冠服。”
毕竟,殿下已在朝堂金口玉言,天枢大人为侧夫。
如今正夫未立,天枢大人即为东宫唯一男主子,一切自得上心。
“孤知晓,稍后便回。”
百里绥见高寅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问道:“还有何事?”
“殿下,多位大人及世家,皆送来家里或族中适龄男子的画像……”高寅低声回禀。
太子殿下为女儿身,若家中儿孙得以入其后宫……
那日后的皇子公主,甚至太子,可是流着那些人的血脉。
不同于如今的外孙,那可是实打实的亲孙儿……
百里绥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无需理会,或者全部送去九皇妹那儿,让她选驸马。”
“诺。”高寅躬身退下。
“走吧,回东宫。”百里绥起身随手牵过天枢。
那些老东西,无非就是觉得天枢出身低下,不堪为皇子之父。
她的孩子,皆是天潢贵胄,与生父何干!
“殿下,”天枢紧紧回握住百里绥的手,“这般姿态……宫人会不会说属下魅惑君上?”
“那你倒是放开啊?”百里绥轻瞥他一眼,“你这胆子如今愈发大,都敢说笑话了。”
“孤又没有三宫六院,如今偌大东宫仅你一人,再放肆也无人敢置喙。”
闻言,天枢笑得眉眼弯弯,他愈发胆大,皆因殿下时时相护。
少顷,东宫清音阁内。
“孤日后的龙袍,依旧与现在的蟒袍一样,以黑金为主,常服多些颜色倒也无妨。”
百里绥一边由宫女们量身,一边随口吩咐。
明黄色的龙袍,她自幼便不喜,或许是父皇之因。
“诺,奴才明白。”
百里绥蓦地想起一事,景辰特意写信向她要衣裳……
“稍后再去苏府,为苏大人做几套冬衣,用最好的布料,以浅色为主。”
尚衣局御奉立刻心领神会,“奴才定当用心。”
“殿下,瑞王求见。”高寅禀报。
“让三哥去漱玉阁稍候片刻。”
说完,百里绥将高寅整理的账目推给天枢。
“你在这儿看看这些,无需精通,但至少可以看懂。”
天枢懵了一下,吞吐道:“属下实在是……不擅长这个……”
“不懂才要学,略懂一二即可,日后高寅为总管,事务繁杂,内侍省知事上交的账目,需你查看。”
百里绥拍拍他的肩膀,“孤不能既忙于前朝政事,还得分心此处。”
“殿下放心,属下会好好学习。”天枢赶忙应道。
“嗯,真乖,随意学学即可。”
百里绥忽悠完毕,转身离开。
多学些东西,总归没错,免得这傻瓜又心生卑微。
片刻后,漱玉阁内。
孟冬之初,天气渐冷,此处却宛如春日暖阳。
“五……”百里川忽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之人。
“三哥还是称呼五弟吧,多年习惯不好改口。”百里绥笑道。
五妹不合适,毕竟,五公主乃另有其人。
她在公主中行七,但沈惜月已占了她的名字位置。
如今嫡出七公主,明面上已薨逝。
且当年内幕,她无需与三哥多言。
百里川微微颔首,“多谢……其实今日来东宫,我是有一事,如实告知。”
“三哥但说无妨。”百里绥似乎猜到他所言何事。
百里川深吸一口气,“上次我说不想娶妻,是因身子孱弱之故,其实不止如此……”
他垂下头,有些难以启齿,“我十岁之后……便知自己身子不同……此生根本无法……”
“三哥,”百里绥轻声打断,“我明白三哥之意,每个人皆有秘密,三哥无需言明。”
“只要三哥初心不变,此生自会尊荣自在,父皇崩逝后,你可带着云贵妃一起游历,无需困于后宫。”
闻言,百里川眼眶泛红,蓦地掀袍跪地,郑重行礼。
“多谢太子殿下大恩,可让臣兄颐养母妃,定不忘初心!”
母妃年仅三十九岁,此生无法含饴弄孙,只能困于后宫,黯然度日。
若能随他一起游历大好河山,后半生也可多分欢笑。
“三哥请起,”百里绥轻笑道,“皇家多有父子兄弟相残,愿我与三哥,暮年还可把酒言欢。”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此心为真……
百里川离开不个时辰,林淑妃竟乔装打扮,带着八皇子来东宫求见。
林淑妃为宣崇帝后妃,出入东宫可是为宫规律法不容……
“砰!”林淑妃母子进殿后,竟突然双膝跪地。
“林淑妃这是何意!”
百里绥纵然再沉稳淡定,此刻也着实一惊。
“太子殿下,请容本宫说……”
百里绥抬手打断,“八弟,先扶淑妃娘娘起来,你们二人坐下慢慢说。”
须臾,林淑妃坐于椅上,垂首讲述八皇子的过往。
“当年众皇子母妃中,唯本宫位分最低,人也无能,才让李德妃在琪儿十岁生辰时,对他下药。”
“虽发现及时,未当众出乱,但却损了琪儿身体,让他此生……再也不能有子嗣。”
闻之,百里绥双唇紧抿,表情有一丝龟裂。
两年前四月,八弟生辰之际,险些与宫女闹出事端,被父皇责罚一通。
后来,事情似乎不了了之。
没想到,竟又是后宫阴私手段。
如今,三哥那般状况,八弟又绝了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