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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程筝吧,谁让她妈跟人跑了,她爸养不起她。”
“对呗,她家穷,全班都知道。”
“哈哈哈……”
夏日,高二的一节班会。
夕阳洒在讲台上,印着斑驳的树影。
黑板上写着几个大字:
《贫困生助学金竞选演讲》
台上孤伶伶站着个瘦削的女生。
她眉毛英秀,长着双大大的杏眼,皮肤白皙,面容清冷,整个人身上有一股沉静的书卷气。
下面同学发出一阵哄笑,投射出轻蔑嘲弄的目光。
这个班级是学校的重点班,不是因为班里的学生成绩有多好,而是绝大多数学生都是有背景的。
除了程筝,她是被保送进来的。
助学金每个班级有三个名额,这个班每年还要让给别的班级两个。
班主任出差了,助学金的事由班长负责。
本来这个名额别人用不着,就是给程筝的,但班里除了少数几个人外,都同意办一个竞选,要演讲。
“我不想,去上面演讲。”
班长跟程筝说的时候,程筝是拒绝的。
班长却不同意:
“别的班都要演讲,咱们班不能搞特殊。不演讲,就没有得到助学金的资格。”
“……那,不想要了。”
“那我就跟侯老师说你不需要,明年也没有。”
程筝抬起头看着班长。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逼她上去说她家里穷的事。
班长家有个当局长的妈,他妈都震不住他,但被程筝清冷的眼神一盯,他有几分心虚。
“哎呀不就是上台哭哭穷吗,你不说谁还不知道了?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给你钱!”
程筝深呼吸。
“知道了。”
程筝演讲前,班长在全班同学面前说:
“我们班共有一名同学竞选,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男生吹口哨。
这种演讲稿都是模式化的,像班长说的,哭哭穷,讲讲自己怎么成绩优异,得过什么奖。
只是她说的时候,台下不断发出嘲笑。
他们仿佛在说:
呦,你成绩好又怎么样,你没有家世,没有资源!
竞选结果当然是通过。
只不过不是全票。
班里有好几个人没有投票给她。
“让我们恭喜程筝同学获得助学金的资格。好了,下半节课上自习吧。”
程筝在四周讥讽的目光中走回倒数第二排座位。
在教室靠窗的中间位置,一个绝美的女生捂嘴,巧笑嫣然。
她看着程筝,看着这个自己最讨厌的女生。
程筝一米六五的个子,该坐教室靠前的位置。
但班里有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肥头大耳,不仅坨儿大,身上还有味道,性格也贱贱的。
没有人愿意跟他坐在一起,于是老师安排程筝跟他坐。
最后一排有一道冷漠锐利的目光,程筝走过去,却没有坐下。
她从后门出去了。
“自尊心受挫了。”
“不会哭了吧。”
“哈哈哈……”
“没完了?”
突然,清隽骄矜的男声打破了其他人的调侃,尾音微挑,非常突兀。
他一开口,教室里安静下来。
全班所有同学家长的官职加一起,都没有他爷爷大。
他握着笔,满意地低下头学雅思。
他同桌调笑着问:
“砚洲,你是在替她说话?”
窗边,那个绝美的女生撤下笑颜,目光幽冷,涂着睫毛膏的雾眼移向他前面那个空空的位置,唇角淡淡地勾起。
这时,程筝回来了。
在门口,她听见她后座那个男生嫌弃地说:
“一年三千块钱也值得搞个破演讲,无聊。”
“是,不够你傅大少一双鞋钱。”
她脚步一顿,竟比刚才全班同学都嘲笑她时还难受。
让其他人失望了,她脸上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
她双手交叠,捂住手上的水珠,坐回座位上想擦干,却怎么都找不到纸。
旁边的大胖子同桌偷笑。
程筝无奈,低声说:
“潘雨林,把纸巾还我。”
“谁拿你纸巾了!你那么穷,我还能偷你的东西?不要脸。”
程筝握紧掌心。
她刚想在校服上擦一擦。
哒……从后面扔过来一方精致的纸巾。
程筝身体僵硬,过了几秒钟,她才伸手去拿。
她没有用,递还到后面。
后面的男生却迟迟不接。
她等了一会儿,收回手,默默把纸巾放在了笔袋旁。
他叫傅砚洲,是一个……很高傲的男生。并且,他有高傲的资本。
程筝想起高一刚报道那天,她上去做完自我介绍。
“她妈跟有钱人跑了,上初一的时候。”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我是她初中同学,我们好多人都知道。”
教室里七嘴八舌,不怀好意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能继续了吗?”
老师一看是他,拍拍黑板。
“安静,下一位。”
男生站起来,很高,腿很长。
他缓步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叫傅砚洲……”
程筝没有抬头,但她把这道淡漠的声音记在脑子里了。
因为……很好听。
由此,她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傅砚洲。
上完自习,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同学们都去食堂了,只有程筝一个人留下。
她从家里带了点心,十二块钱一斤,一斤有十个,可以吃三天。
她是年级第一,老师们怜惜她,让她可以去办公室接热水。
正当她看着数学大题,一口点心就着一口热水时,后门口突然传来几道轻盈的脚步声。
她耳后冒凉风,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一粒一粒凸起。
“程筝,你怎么不去吃饭呀?”
程筝长这么大,没有见过比虞湘湘更美的女孩子。
可好像越美的人,心肠越坏。
陶景妍抓了抓程筝乌黑柔顺的马尾辫子,撞了下她的肩膀说:
“湘湘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程筝拿着点心给她们看:
“我吃这个。”
虞湘湘盯着陶景妍手中的头发。
她想起刚上学时,有一次晚自习,她不经意间一瞥,看到傅砚洲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沿上抚过这个女生的发丝,竟然还意犹未尽地轻轻撩起,握在掌心中……
她冷笑着捻起程筝笔袋旁的纸巾。
“程筝,这是谁给你的?”
程筝手指快要把点心捏变形了。
“没谁。”
头发突然被人用力一扯!
“啊……”
“没谁?贱货,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啪!何相宜甩了程筝一巴掌!
程筝抬手挡住脸,火辣辣得疼。
虞湘湘享受地看着,让她们抓住程筝的两只手。
她轻声说:
“程筝,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好,你没有纸巾可以朝我借啊,为什么找砚洲?他是个男生,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自爱?是不是跟你妈学的,嗯?”
她说完,背后的那只手狠狠怼在程筝脸上!
“啊,不要。”
虞湘湘拿着条崭新的毛巾,用力在程筝眼睛上蹭。
程筝的眼睛和鼻子剧痛!
原来,毛巾上沾满了芥末酱!
“放开我!放开……”她痛苦地惊呼。
可几双手拼命按着她,虞湘湘快要把她的眼睛按瞎了,她的眼睛里进去很多芥末酱。
“好痛啊……好痛……”
“你们在干什么?”是白越的声音!
程筝听见,哽咽着求救:
“白越,白越,救救我,我好痛……”
所有的压制,顷刻间都消失了。
程筝失去平衡,双眼紧闭,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一双有力的长臂接住她,架着她的膝盖窝将她高高地托起!
她双眼红肿,眼角带着泪痕,小巧的鼻尖红彤彤的,脸上本就薄薄一层的皮肤被辣得、痛得变成了破碎的粉红色。
她胡乱地抓住抱紧她的这双手臂,低喃的声音充满无尽的委屈:
“白越,好痛,我的眼睛不会瞎了吧……”
白越安慰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没事的筝筝,忍一下,我们带你去医务室!忍一下,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看向那个,抱着程筝的高大男生。
男生冰冷地看一眼施暴的虞湘湘,抱着程筝大步走出了教室!
虞湘湘的手死死抠住桌角,许久后,她仿佛才反应过来,不甘地跑出去,喊道:
“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