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颓然的姿态让屏幕前的众人心里一紧，他们知道身负重伤的指挥官已经不可能撤退，只能让拉弥亚和阿尔法尽可能迟滞男双子的脚步。
一向工作偷懒的拉弥亚此刻格外的专注，她不断在男双子的前进道路上设下障碍，嘴里不断喊道∶
“滚开！！滚出去！离指挥官远点！”
但首要任务是维持露娜屏障封闭性的她们根本无法精确的塑造陷阱或者囚笼困住男双子，只能在它前进的道路上立起一座座长城。
但男双子加快脚步绕过了一座又一座长城，宣告着拉弥亚和阿尔法的拦截失败。
露西亚则擦起眼泪，安慰着李毅不要放弃。
“指挥官，没事的，布偶熊很快就会破解数据墙，你很快就能出来的。”
“指挥官，请不要放弃，我会一直等着你出来。”
……
露西亚不断的说着，刚止住的泪水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她不自觉的想起李毅在昨天晚上对自己的安排和嘱托，她感到自己外套口袋里的身份识别卡突然变得如此沉重，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
换以前，李毅一定会努力装出一副乐观，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转移众人的担忧，但现在，身上的剧痛让他无法带上这副沉重的面具，只能沉默的倚靠着墙壁休息。升格网络像一个啰嗦老太婆在他耳畔不断低语道∶
“放弃吧，拥抱升格网络。”
“你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你不可能赢得过升格网络。”
“人类终会灭绝，唯有升格网络才能引领文明的进化。”
……
无论是露西亚的呼唤，还是升格网络的劝诱。李毅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在沉默了半分钟后，李毅断断续续开口道∶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露西亚一时间没听懂李毅的话，而升格网络也只知道这是千年以前一个叫陶渊明的人类写的诗，但却无法理解李毅想表达的意思。
只有曲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走上前将右手放在屏幕上，哽咽的说道∶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
曲已经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哭泣是多久以前了，她只知道从自己肩负起整个九龙的时候，软弱和哭泣就已经不属于她，因为这不是一个九龙之主应该有的性格。
但当自己褪去重担，以家人的身份和自己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时，这种早已被遗忘的情感又逐渐开始复苏……
其他人虽然没能理解李毅的话，但看到曲的反应后，顿时便明白了李毅话里的意思。
“喂！你别乱来！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薇拉紧张的说道，但屏幕前的李毅不再回应，他解除了右脚掌和左大腿的装甲，用仅剩的右手取下还沾有不明数据聚集体血肉的铁牙套，然后抓过旗枪上黑白相的旗帜，揉成一团塞入自己的嘴里，最后抓住刺穿右脚掌的地刺。
“—噗—！！！”
“唔唔唔唔！！！！！！”
李毅感觉自己的右脚放进了一堆烧红的木炭，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牙齿恨不得将嘴里的旗帜撕碎。他努力调动自己全部精力来治疗右脚掌的伤口，但涌出的鲜血还是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指挥官！不要这样！！！这只会扩大你的伤口！！！”
丽芙撕心裂肺的喊道，双手捂住嘴巴，任由脸上豆大的泪珠滚落在地板上。
“噫！！！你……你这笨蛋！别再伤害自己了，不需要你硬撑着！！！我……我能保护好你！”
早已哭成泪人的拉弥亚情绪激动的说道，但此时的她早已注意力分散，构建的帕弥什屏障也有好几处投到远离男双子的地方。
“拉弥亚，集中注意力！”
阿尔法默默的拭去眼角的泪花，把大半注意力放在控制帕弥什上。
“我知道，不用你说！”
一向唯唯诺诺的拉弥亚第一次顶撞了自己一直都不敢得罪的阿尔法，但这样的硬气没持续多久，拉弥亚便低下头，背对着屏幕，强行专注在自己的任务上。
被剧痛折磨脸色苍白的李毅已经没有余力再理会丽芙，拉弥亚的呼喊，他看一眼插在自己左大腿上的尖刺，以入肉深度来说，决不比刚才轻松，甚至都无法做到一下子拔出来。
丽芙说的没错，强行拔出这些尖刺只会扩大自己的伤口，但李毅别无选择，要想继续战斗，就必须要清除这些尖刺，自己虽然无法彻底治愈这些伤口，但也能勉强止住血。
李毅将嘴里的旗帜又叠了一层，防止接下来咬掉自己的舌头或者嘴唇。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拔大腿上的尖刺。
“—噗—”
“唔唔唔唔唔唔！！！”
撕心裂肺的阵痛席卷全身，疼的李毅身体扭曲，泪水从眼眶里逃了出来，和脸上的血迹混为一体，滴落在手臂上，仿佛是在劝阻李毅放弃。
但此时的尖刺依然还有20厘米没有拔出，喷涌的鲜血将身上的旗帜染成鲜红色，远处的巨响也逐渐逼近，仿佛死神的唢呐声。
李毅心中的恐惧和害怕开始反弹，但很快就被一个声音给压了下去。
“去战斗！去猎杀！去征服！去发动一场不择手段，不顾一切，不遗余力的进攻！这场战斗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我踩着敌人的尸体走过去，要么敌人踩着我的尸体走过！”
李毅在心中不断默念着这句话，作为缓解疼痛的精神麻醉剂，他卷起旗帜包住已经被鲜血润滑的尖刺，然后用力拔出。
“—噗—！”“—咔嚓—！！！”
插在大腿上的尖刺终于被拔除，随之带来的疼痛让李毅几颗牙齿不堪重压，随着吐出的旗帜掉落在地上，嘴部的血腥味再度升起，鲜血填满了口腔。
“呵……”
脸色苍白的李毅冷笑一声，咽下嘴里的鲜血，开始集中精力为身上的大伤口止血。
丽芙，里，露西亚他们的呼喊被李毅无视，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允许他再做出任何的多余的事，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尽可能的治疗伤口，然后投入下一场战斗。
阿尔法和拉弥亚建立了一个圆形的高墙将李毅保护起来，如果不是担心会破坏思维信标深度链接，她们巴不得将这座城墙变成完全封闭的堡垒，将自己的指挥官彻底保护起来。
升格网络此时也在想方设法削减两人可以控制的帕弥什病毒数量，使得这座城墙最终高度只有50米。
重伤的人类望着头上圆形的天空，莫名想起了以前读书时学过的坐井观天的典故。
“青蛙坐于井底，以为天空仅井口般大，殊不知外面世界广阔无垠，所以它目光狭隘，见识短浅。”
老师曾说，这个故事告诫我们不要局限于眼前，应当开阔视野。
“呵……现在看来，深井虽然束缚了青蛙的眼界，但也保住了它的性命。”
坐在血泊中的人类喃喃自语道，露出了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