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棉最近总是踏进齐韵的院子,倒是让他生出了一种还在少时的感觉。
以前他下学堂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齐韵院子里逗她一会儿,那时的齐韵也很黏人,不管他说什么都很捧场,要是那天他没去,齐韵还会因此生气。
“来了就进来吧。”齐韵出现在门口,瞥见齐木棉身后的人,顿了下,道:“别让客人在外面站着了。”
齐木棉这才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带着人进了屋。
今日齐韵着一身水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衬得腰肢盈盈一握,她站在桌边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茶后,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明知故问道:“这是?”
跟着齐木棉一同进屋的是城里有名的大夫,姓贾。
齐木棉的眸光落在齐韵的肚子上,淡淡道:“这是我找的大夫,让他给你看看。”
只说看看,没说具体看什么。
齐韵轻笑了一声:“那便麻烦大夫了。”
贾大夫感觉到两人不一般的氛围,不敢多说,将帔帛覆在齐韵的手上,坐在一旁开始切脉。
没一会儿贾大夫站起身,对着齐木棉说:“齐将军,小姐确实已有两月身孕,其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有了心理准备后,齐木棉的表情没多大变化,他温声道:“贾大夫,这有身孕之人需要注意什么?”
“性宜静而不宜躁,体宜动而不宜逸,味宜凉而不宜热,食宜暖而不宜寒,毋久立久坐,毋久行久卧。”贾大夫道。
齐木棉一一记下:“多谢。”
送走贾大夫后,齐木棉回到屋子,坐下喝了一口茶,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在了桌上。
“这是秦荣给你的。”齐木棉垂眸看着熟悉的降龙玉佩,轻轻叹口气:“秦荣让我转告你,这辈子做不了夫妻,但情意在,这玉佩你收着,日后若有难处,拿着玉佩去秦家,他们会帮你。”
齐韵抿着唇,没说话。
“后天秦荣就走了。”齐木棉轻声说:“边境凶险,他这一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京城了。”
齐韵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她道:“后天什么时候走?”
“城门开了就走。”齐木棉抬眸看了她一眼:“要赶路自然是越早越好。”
齐韵‘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两人对立而坐,距离不到三尺,这么近的距离,齐木棉却无端觉得生疏,齐韵那张清冷的脸上,他窥不到半分真实情绪。
良久,齐韵忽然道:“你想看看你的喜服吗?”
齐木棉的表情逐渐凝固,变得僵硬。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一件喜服,是他娘亲手缝制的,之前他问过齐韵,齐韵说什么也不给他看,说是他成亲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但其实他只是为了逗齐韵,根本没想过去看。
不等他回答,齐韵站起身走到柜子旁,在柜子最里层拿出一个四方盒子,她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看着里面的喜服,脸上浮出笑容:“这是阿娘亲手给你做的。”
齐木棉不敢去看,眼睛又不受控制的看过去。
是一件大红色婚服,金色蛛丝纹带放在婚服上,齐木棉不懂绣活,但只是看着也能感受到其中倾注的精力。
恍惚中,齐木棉仿佛看见他娘在一针一线的缝制,嘴角含着笑,在说:“等棉儿回来穿上一定好看。”
啪嗒——
齐韵将木盒盖上推给齐木棉,她柔声道:“阿娘本想亲手给你缝制完,但事发突然,还差了几针,后面几针是我补上的,我的手艺比不上阿娘,成品没有那么好看,你收着自己决定吧。”
齐木棉摸上木盒,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打开,他干涩问:“你不是说等我成亲再给我吗,怎么现在给我了?”
“反正你也不会成亲的。”齐韵牵起唇角笑了一下:“阿娘说过,若是你不愿意和李家姑娘成亲,这婚服就当做给你做的新衣,她想看一眼你穿婚服的样子。”
齐木棉想到十五岁那年,他想要去边境,所有人都不允许,唯有他阿娘摸着他的头问他:“棉儿真的想要去边境吗?”
待他回答了是以后,阿娘又说:“我家棉儿有雄心壮志,阿娘为你骄傲。”
当夜,他娘调开了所有侍卫,亲自送他到城门口,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平安归来,阿娘在家等你。”
他那时候一心奔赴边境,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这句话下是有多大的勇气。
他的阿娘,是世界上最宠他的人。
齐木棉没忍住红了眼眶,他抚摸着木盒,道:“你和二皇子的事我不会再阻拦,我今日找他谈过,他说皇子妃怀孕,这段时间不能迎你进府,你就在家待着,等我从江南回来再说。”
齐韵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但她还是问了句:“你去江南做什么?”
“江南水患,去赈灾。”齐木棉简短的回答。
齐韵又问:“你一个人,还是和谁一起?”
齐木棉看着木盒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神色如常道:“这些事你不用管,在家安心养胎,我把白川留给你,若是有事便传信给我。”
齐韵打量齐木棉几秒,倏地笑道:“是跟纪夕照一起吧,瞧你这紧张样,真没出息。”
“.......”第一次被骂没出息,齐木棉有些哑然。
他不说纪夕照不是因为紧张,只是觉得齐韵对纪夕照有意见,说出来又是一番没必要的争执,再加上他这次过去是帮二皇子,他不想让齐韵知道他和二皇子的交易,所以才不说的。
齐韵站起身,走了两步问:“你们什么时候去江南?”
“也是后天。”齐木棉跟着起身,说:“大概会和秦荣一起出城。”
“知道了,你放心去吧。”齐韵看着门外的天空,忽然说了一句:“这天好像要变了。”
齐木棉抬眼看去。
万里无云,蓝天一片,丝毫不像要下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