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把握,能解决他?”
胡书尧瘫坐在地上,他已经命不久矣逃或是不逃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但晏昭明明有机会逃走却不走。
本以为晏昭是有足够把握解决对方。
却见晏昭神情严肃又沉重:“没有绝对的把握,可若连我都置身事外那京都还有谁能阻止他?”
总不能靠她那个已经成为普通人的师叔,和身受重伤后就没下过山的师父。
胡书尧用尽力气笑着:“昭姐,你总是说沈大人是个什么事情都会管上一管的好人,你同他不一样,可在我眼里你也是这样的人。”
“京都这些人大都和你素不相识,你有必要为了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吗?”
说罢胡书尧有气无力指向门外:“我还能拖一会儿,你且快走吧……”
从前在扶桑县晏昭就觉得,胡书尧是个复杂且矛盾的性格,哪怕过去两年多胡书尧还是没有变。
“谁说京都这些人与我素不相识了?”
“这里有我的爱人好友师叔,还有赠过糕点衣裳夸奖过我的人。”
“我这人喜欢听好话,他们既然夸过我,那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受伤。”
“曾经我与那湖底的妖素不相识,她却舍命救下了我,如今我也不想让她失望。”
“那你呢?”晏昭回头扫了一眼地上的胡书尧:“你将那些家中贫穷读不起书的孩子,接到私塾给他们授课又是为了什么?”
“怕你们怀疑,想借此打消你们的顾虑啊!”胡书尧对上晏昭满脸的失望,轻声得意笑起来:“看来我的演技确实不错,让昭姐你至今都没怀疑过我的动机。”
“别担心我虽是做戏给你们看,却也是正儿八经教他们读书识字。”胡书尧再次同晏昭解释着:“毕竟做戏就要做全套,我怎能在这上面露出端倪。”
晏昭收回视线不再去看身后的胡书尧,随口问道:“那国师府的下人呢?”
国师府的下人醒来都说,是国师赐给了他们茶,服下茶后他们就都晕了过去。
“楼渊,一个能策划坪山关之事的妖,怎么可能在最后会放过府中这些对他有所了解的下人?”
“楼渊赐的当真只是让人晕倒的茶吗?”
不巧,晏昭曾经就在王家老宅内见过这样的手法,王老爷子为试药将苦根混入茶中,赐给了府中下人。
“国师府中的下人并未中毒,可我在国师府的确有发现苦根熬成的茶水,不过都都被人倒掉了。”
“是你,换掉了楼渊准备的毒茶?”
楼渊想杀这些人,而胡书尧却在暗中留下了这些人。
密道里的声音近在咫尺,晏昭迫切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留下这些人?”
胡书尧微弱的声音从晏昭身后传来:“留下他们是怕你们查不到国师府,我知道楼渊准备的茶肯定有毒,所以我换成了能使人昏睡三天的药,按照计划我们本已经该离开京都。”
“三日后,这些人醒来定会前去报官,到时候他们就能引导你们查到国师府。”
“谁能想到,你们会提前查到国师府,谁又能想到何景初会设局?”
胡书尧的精心策划,出现了众多变数。
“怎么昭姐。”胡书尧冷声哼笑起来:“你不会还觉得,我是因为心善才留下他们性命的吧?”
“那可真又要让你失望了。”胡书尧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歪头,看向晏昭的背影:“我就是想最后恶心你们一下。”
“想到我离开后,你们才知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幕后真凶,我近在咫尺你们却没能抓到我。”
“你们得有多么失望啊!”
胡书尧想想就觉得高兴,可惜晏昭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晏昭此刻的表情。
那刺鼻的气味,从墙里不断散发出来,像是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胡书尧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得严重起来,他如今能做的,也唯有旁观。
晏昭知道胡书尧的情况,王家老宅内众人中的苦根毒份量较轻,而胡书尧中的苦根毒份量极其重,可见楼渊是真狠。
随着墙面开始产生裂缝,晏昭也已经画出不少符,那些符控制着墙里的东西。
两方在暗中较劲,墙里的东西自知不敌晏昭吐出巨大的火团。
火团飞至半空,又被什么东西挡住落到了院中。
原本破败不堪的院子,火势溅起。
“昭姐你快走吧,他这是想烧死我们。”胡书尧将方才一幕看在眼中,知道晏昭是在周遭设下了封印,不想让周遭无辜人受害。
可如此一来,这封印之中的他们,也被困在其中。
他逃不了,可晏昭还有机会。
晏昭忙着救火之时,墙里的妖也从里面逃了出来。
巨大的红色蛇身盘在院中,朝晏昭吐着蛇信子。
对上火蛇时,晏昭脑海中只想到:“绝不能让他离开,若是让他回到楼渊手中恐会有不少无辜百姓丧命。”
胡书尧看见晏昭与火蛇争斗不休,他想起身却发现四肢已经逐渐无力,眼前视线甚至都开始恍惚起来。
越是这样的时候,人似乎越是会想起那些美好的记忆。
胡书尧骗了晏昭很多,但他曾经也想成为沈怀卿那样的人这句话,他当真是没有骗晏昭。
那时他还年少,看了些惩奸除恶的话本子后,心中有了些念头。
和爹娘说起此事,爹娘高兴之余眼中隐约带着些许担忧。
胡书尧当时不解,直到夜间听见爹娘的对话。
“我儿有此志向是件好事,可他想读书想做官,此事恐怕家里那些老顽固不会答应。”
“我真是受够了,什么胡家家训家规,我们从未受过他们什么恩惠,不过是与他们同姓胡罢了,凭什么要被他们管着约束着。”
“谁让人家有权有势呢,我们这些旁支不就只能听他们的。”
“平日那些离谱的规矩也就罢了,你知道前些日子那些老顽固和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他们说,咱家书尧是什么上好的药人,我起初还不明白,后来打听了才知道,他们是准备拿书尧去试药!”
“这不是胡闹吗?那些老顽固当真是老了昏了头,就他们制的那些药,人能吃?”
“胡闹?他们可不是胡闹,你看看这是什么?”
胡书尧听见他娘甚是气愤。
“这是他们给书尧的,他们骗书尧这是糖!”
“若不是我今日及时发现,书尧就将这东西给吃下去了!”
躲在暗处的胡书尧,见他爹神色震惊。
“他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我当初嫁给你却是不知你家是这样的情况,他们可怕得很,若是我和书尧再呆下去,我和书尧恐怕都得死!”胡书尧听见他娘语气坚定:“我要带着书尧走!”
“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总之离扶桑县离胡家越远越好!”
“可是,他们恐怕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
“那就想办法。”胡母紧盯着胡父:“不管你走不走,我和书尧都会走。”
胡书尧当时太困了,恍惚间又折返回去睡觉。
又过了几日,胡书尧发现他娘竟开始收拾东西起来。
“书尧,你不是想读书以后做个好官帮助那些受苦的人?”
“娘和爹商量后决定,离开扶桑县,待我们安定下来后娘就给你寻一位先生,你还能认识好多新的朋友......”
不待胡母的话说完,胡书尧就答应下来。
他记得那晚爹娘的对话,知道爹娘是为了他好,想保护他。
“可,族里的爷爷们,会同意我们离开吗?”
“不论他们同不同意,娘都会带你离开!”
胡书尧不知道他爹娘是如何摆脱了胡家人的监视,带着他离开了扶桑县。
胡书尧只记得,出了城门后,他爹娘终于如释重负。
他们当时憧憬着未来,设想着待安定下来后都要做些什么。
变故就是在那瞬间发生的。
那些人径直朝着他们冲来,杀害了他爹娘抢走了钱财,却不知为何留下了他的性命。
胡书尧被县衙的人所救,再次被送回了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