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虎踏河,上游河面宽阔,流速十分缓慢,三个人挤在一只竹排上,悠悠地漂着。
两岸的景色截然不同,殇州一侧白色的冰天雪地,瀚州一侧绿色的清新草地。
洛元劳一身的伤,脸上的伤疤最触目,从左耳横断鼻子再贯穿到右耳,却是一脸轻松地坐在前头,吹着微风哼着调。
颜启蓠一只手被丝线勒的全是血痕,另一只手指甲崩裂,都在隐隐作痛,在后头勉强掌着舵。
佩子芯不再自言自语,因为她与另一个自己对话,颜启蓠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佩子芯,又羡慕又欣赏,“太棒了,己级星力,领悟了释放之术。”
佩子芯心里有点发愁,“灵魂灵魂,释魂术,太累了。”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冰萤虫聊天。
两天的水路,颜启蓠请教了洛元劳许多问题。
“荒墟学,有很多需要纠正的地方么?”
“流派之言,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羽人的元极道。”
“天罗方位,也是一个流派么?”
“不算,确切来说是一种战斗技术。”
“角牛,真的存在么?”
“异兽,真正看见它的人都进了它的肚子。”
“九重天罗,是秘术么?”
“武术与秘术的结合。”
“释魂术,为什么会这么累?”
“精神释放,损耗太大。”
“天罗丝线,用什么打造的?”
“不知道,家长给我的。”
“祭移术,能够用灵魂献祭么?”
“没有灵魂,那是星力激发的精神碎片。”
佩子芯听出道道了,“天罗天罗,有没有天驱和辰月厉害?”
洛元劳哈哈一笑,“守护和平?制造战争?我只知道,天驱睚眦必报,辰月既往不咎。”
二
溟朦海湖,不是海,也不是湖,是一块湿地,形成肥沃的火雷原。
虎踏河在这里漫延开来,平均水深不到一尺,却形成两条急流,一条虎踏河下游向南流进涣海,另一条叫做绯云河,灌进瀚州形成朔方原。
瀚州是人类蛮族生活的地方,经常与夸父发生摩擦,溟朦海湖是冲突最激烈的地方,于是屯军建造了火雷城。
溟朦海湖生长一种独特的水生植物,形似竹子,隐于水下,只露出一个小尖头,叫做荷草。
火雷城近在咫尺,竹排却被十多枚荷草扎在底下,动弹不得。
迎面驶来了一根木桩,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木桩上,身穿灰袍打满了补丁,手持长竹划水,轻易从荷草中穿行靠近,“接着。”一边说一边从腰间甩出一条长绳。
洛元劳拉着长绳的一端,一下子就把竹排拖动起来,中年男子也不含糊,扒拉了几下,就把大家带到岸上来,“在下长门修会右夫子桂俊煌,等候多时,欢迎来到火雷城。”
三
桂俊煌右夫子在瀚州修行多年,当年行至溟朦海湖,碰上夸父劫掠火雷城,出手相助击伤了夸父的首领,迫使夸父退兵。
自此,定居在火雷城,在城郊靠近虎踏河边建起一条小村,命名和平村,专门收容战争中的孤儿。
偶尔也会越过溟朦海湖进入殇州,夸父在溟朦海湖边上建造了黄花城,城里乞讨的夸父遗孤也被他收容回来。
早些日子,收到失联了十二年如采莉游夫子的讯息,知道天然居教坊的游历学子从旋关洞域中救了她出来,因此,每天都在溟朦海湖边等候。
佩子芯一听到如采莉游夫子就来劲了,“暗泽暗泽,最黑暗地方。”
颜启蓠想起了曾柔,“六子,应该还好吧!”
洛元劳本想带大家进城完成护送任务,但听说了和平村的故事,紧了紧身上的丝线,就跟随一同前往。
桂俊煌右夫子一边带路一边讲述着瀚州的故事,在入夜之时,大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和平村,说是村子,只是用荷草编织的围蓠,圈起一大片草地。
村子里有十多顶帐篷,空地上已点起篝火,近百个小孩子,围着篝火在嬉戏。
桂俊煌右夫子还没有进入村口,小孩子已成群结队在围蓠内熙熙攘攘地迎接。
他一进村就抱起一个夸父小女孩,“小芳华,想不想右夫子了。”
小芳华的长相跟夸父相差比较大,五官精致,手脚细长,只是拥有一头乌黑蓬松的夸父卷发,“好想,潼潼夫子和峰峰夫子不让我出去玩。”
潼潼夫子和峰峰夫子是孩子们里面较为年长的,一身长门修会的灰袍补丁装扮,拉起小芳华往村里走,一边走一边装凶吓唬,“村外有狼,专吃夸父小孩。”
映着篝火,啃着鱼肉,载歌载舞,佩子芯跟孩子们都玩疯了,破冰掌、冰儡术各种炫技。
潼潼夫子和峰峰夫子带着年纪稍长的孩子在围蓠边上站岗,颜启蓠想了想问道,“阴羽驰狼,听说比朔方战马还厉害。”
桂俊煌右夫子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了一下,“北方阴羽原的驰狼,不会出现在火雷原上。
瀚州蛮族有四大部落,我们所在火雷原的涌席部落,占据朔方原北都城的依畎部落,北方阴羽原的迪赤部落,南方青茸原的瞒巴部落。
不久前,有人送来了小芳华,传闻他的父亲是夸父最高阶的兽魂战士,与迪赤部落有着血海深仇。
于是,迪赤部落频繁有人过来打听,打发了一批又一批,为防不测,已经禁止孩子们离开村子,并且设立了岗哨守护。”
这边话音刚落,洛元劳便抬头望向远方,“来了!”
颜启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方山包上泛起点点绿光,“迪赤部落?阴羽驰狼?”
桂俊煌右夫子无奈点了点头,“他们似乎确认了她的身份,只是忌讳和平村是中立地,不敢轻易闯进来。”
洛元劳笑了笑,“他们是忌讳你腰间的长绳吧。”
桂俊煌右夫子更是无奈,“迪赤部落的狼兵,传闻可以在雪地里蛰伏三天三夜。”
洛元劳若有所思,讲起一个故事,“殇州,雪山城,靠近蛮古山脉的城角处,有一个很大的洞穴。
洞穴里住满了人类的小孩,他们都是奴隶,有些父母死在淘宝路上的,有些残疾被遗弃的,有些从瀚州拐卖过去的。
那一年,我才四岁,只知道自己叫做陈元劳,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在洞穴里,吃不饱穿不暖,不停的干活,不停的挨打。
直到他出现,把我拐走了,然后我就姓洛了。”
颜启蓠喃喃了一句,“难怪一说起雪山城就怪怪的。”
桂俊煌右夫子这时才注意到缠在洛元劳身上的丝线,微微松了一下腰间的长绳,“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吧!”
洛元劳盯着小芳华,手上的丝线也松了下来,“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觉得,她是魅,夸父魅。”
颜启蓠眉头皱了皱,“阿三在这就好了,一下就可以嗅出来。”
桂俊煌右夫子看向小芳华,若有所思,有点不舍地说道,“拜托了!”
洛元劳拱了拱手,“天罗,武部,南斗七杀,武器透蛛丝,武术七重天罗,请指教。”
桂俊煌右夫子同样回了礼,“长门修会,右夫子,南斗七杀,武器荷绳,武术竹刺,请指教。”
颜启蓠还在分析着小芳华的外表,冷不防两人突然开打,心里咯噔一跳,迅速跳出战圈。
颜启蓠不懂武术,只看到一条白色光带和一条绿色光带,相互纠缠,时分时合,交锋处“啪啪”作响,正想着要不要劝架。
佩子芯在不远处跟孩子们表演着秘术,眼看这边更加光芒四射,似乎心中不服,霎时白光暴涨,洒出千万点光斑闪耀半空。
远方山包产生阵阵骚动,点点绿光奔腾而来。
颜启蓠这时才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催动星力,凝起橙光,在村里四处闪现,橙色光影若隐若现。
两条光带翻飞卷起篝火,几顶帐篷被点燃,现场乱作一团,潼潼夫子和峰峰夫子顾不了那么多,带着孩子们到河边取水救火。
颜启蓠看着背起小芳华涉水而去的洛元劳,笑了笑,“洛芳华,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四
天微亮,桂俊煌右夫子声泪俱下,控诉着拐贩的恶行,迪赤部落狼兵一无所获,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佩子芯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脸烟熏,全身脱力,没有好气的说,“好累好累,又是表演又是救火。”
颜启蓠一脸嬉笑,“论表演,还得看右夫子呀。”
这时,桂俊煌右夫子擦着泪花走来,佩子芯坏笑着说,“表演表演,眼泪真实在。”
桂俊煌右夫子讪讪说道,“烧了五顶帐篷,心痛呀。”
——《铁沁图说》:部落领主是盘鞑天神的使者,库里格大会是使者听从盘鞑天神旨意的祭祀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