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荒墟学》 第1章 粉墨登场 序 第一滴水落在缥缈之中 地壳磨合交错,几千里长的岩山绵延而出 火焰溅射,水雾升腾起暴风 雨降落下来,汇成无边无际的大海 有人咳了一声,雷电闪现,把大幕撕成碎片 这就是苍茫世界,有了光的那一刻,就有了歌唱 伟大的创造就此开始 …… 二十多年了,第几滴水了? 数不清了! 还会有么? 会有的! 砰然心动么? 平静如镜面一样! 铁甲依然在? 依然在! 那就开始吧。 ——《假书》:九州,光明的世界。 一 越州,阳穆城,东陆最大金属制品交易市场。 东市有纵横九条街,全是商铺,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农具、厨品,充斥着商贩的叫卖声、买家的讨价声、金属器皿的碰撞声,一派喧闹繁华的景象。 西市有二十八家工匠作坊,每家作坊门前都挂着一面绿旗,旗上烙印着各式红色徽记,代表了二十八个河络部落。这里可以预订魂印金属制品,但是价格非常昂贵,只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商在参观。 一名老者,头带斗笠,身穿灰袍,背着一把长剑,出现在弓箭徽记的作坊前。 坊里燃着一个火炉,一名年青人与一名河络脸色凝重,注视着炉中的制品。 河络穿着满是补丁的匠服,匠服上还有几个刚烫穿的洞孔,灰头土脸,褐色的头发像一丛杂草,双手泛着红光,两眼瞪得老大。 年轻人一身紧衣,一脸疲倦,双眼满布血丝,两只手掌都缠着绷带,血水仍在渗出。 突然,炉火溅射,火苗充斥整个作坊。 “血火祭!”河络大喊一声,同时双手红光暴涨,紧紧抱着火团,火团中心被挤压成实质的透明光球。 年青人应声双掌插入光球之中,绷带瞬间汽化,血液从掌心迸出,融入光球。 光球缓缓变红,当红色将要填满整个球体时,炉火突然熄灭,光球碎裂成一团烧焦的黑血,跌落到炉中的弓形铁块上,顿时整个作坊充满难闻的焦臭味。 年青人面色惨白,像被抽空一样,瘫坐在地上。 河络满头豆大的汗水,止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 “感谢挽弓苏行!”老者步入作坊,躬身抱拳向河络作揖。 年青人听见讲话声,立刻从地上爬起,双手握拳,像是要举拳行礼,但瞬间又松开拳头,两手低垂,颔首注目。 被称为挽弓苏行的河络,仍旧喘息不停,对老者说,“感谢......不行......虎鲛......不行......北斗开阳......不行。” 老者取出一枚金铢放在挽弓苏行手中,“大家都尽力了,遵从火的意志吧!” “不......成功......不......收钱!”挽弓苏行一把推过金铢。 老者知道扭不过挽弓苏行,示意年青人一起离开。 年青人向挽弓苏行躬身行礼,便跟着老者走向城门。 阳穆城郊,九离江畔,落日余晖洒在老者的身上,泛起一圈白色的光芒。 年青人站在老者身后,怔怔地望着柔和的白光。 突然,老者转身,目光如炬,厉声道,“铁甲依然在?” “依然在!”年青人脸色依然惨白,但是目光坚定,双手握拳,右拳举在胸前。 老者转瞬慈祥地迎着目光,从怀中取出一个长盒子,轻握年青人胸前的右拳,“绝光宗,这是启示之君给你的器,任务在宛州。” 年青人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支短笛,通体漆黑,龙形头部,中部九个孔,尾部是四棱尖锥。 “属下即刻启程。” 二 宁州,齐格林城,羽人中心城市。 中心大楼的顶层议事厅,第一百六十五任联合议事长詹斯迪逊,正在主持召开季度会议。 德克邦邦主享森平尼非常愤怒,极力反对建设南丘森林码头,因为码头会影响德克邦的利益,同时他是至羽主义者,不允许低级羽人前往暗月山,“要么飞过去,要么游过去,当然也可以死过去!” 路易那邦邦主威查斯科是岁羽,这是他提出的议题,明显感觉到轻蔑之意,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平安果,“两个城邦共享南丘森林,同样吃平安果长大,凭什么你们霸占森林南侧的近海口,暗月城主在场,也没有提出反对”,说着就把手上的平安果扔向享森平尼。 霎时,会场分成两派,边骂边扔,平安果、雪戈果、风瓜、畔蕉等水果满天飞舞,享森平尼邦主与威查斯科邦主已滚到地上扭打在一起。 羽人散居在树林中,邦与邦之间没有明确的边界,这种议事闹剧已是常态,在詹斯迪逊议事长无奈的目光下,被称为暗月城主的女子悄悄退出了会场。 中心大楼与其说是一座楼,更贴切是一棵巨树,盘根错节,高耸百丈入云。 暗月城主一身绿色轻纱,轻盈地飞到树顶的观月台,这里可以俯看全城,是羽人星算师在夜间观测双月的工作台。正打算整理一下思绪,忽然感受到一股精神之力,这是魅族同类之间才能察觉到的力量。 暗月城主向力量源头望去,只见一名老妇人拄着一根木杖,带着一对双胞胎姐妹在城中讨食。 她们身穿长袍,白中带灰,灰中带黑,已经分不清原来的颜色,并且密密麻麻打满了补丁,但脸带微笑,彬彬有礼,与施惠者谈吐得体。 双胞胎姐妹也感受到精神之力的波动,同时望向树顶的暗月城主,只是仅仅的一刹,像是看到什么,触动了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在暗月城主疑惑之时,感受到身后升起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立刻转身,双掌重叠置于胸前,躬身行礼,“星辰与月,寂司参见教主。” 教主一身黑色长袍,脸上戴着薄纱,纤瘦的身体完全包裹在黑袍之中,露出的双眼爬满皱纹,目光却如明月般清澈。 她没有立刻理会暗月城主,而是看向讨食者,注视着老妇人手中木杖上的虎头。 然后,缓缓从身后取出一个长盒,沙哑着说,“带上盒子去宛州,履行你的星命吧。” “属下即刻启程。” 三 齐格林城郊,三寐河畔,三名讨食者正在享用讨来的果子。 “门持,我们吃了一个月的果子,脸都有点绿了,真怀念八松城的晋北麦面和夜北烧猪。”其中一名女子讪讪地说。 “中夫子,这也是苦修的功课呀! 好好向左夫子学习,吃什么都开心。”被称为门持的老妇人一脸慈祥,嘴上装腔批评地说。 接着,老妇人转向另一名女子说,“左夫子,这段时间的苦修,有什么进步?” “好像退步了! 在澜州八松城出发的时候,还能稍稍感应印池星力的,一路走来感应越来越弱,到宁州齐格林城就没有了感应。 妹妹,你感觉怎样?”左夫子姐姐有点委曲巴巴。 “哼,我对印池星力的感应越来越强了,刚才看到那个羽人魅,我还施术了。”中夫子妹妹一脸骄傲。 “好厉害哦,她们在说些什么话了?”左夫子姐姐表情充满期待。 “说什么星月...寂寞...教学...盒子...宛州...星命。”中夫子妹妹脸蛋绯红起来,却又一脸骄傲。 “哈哈,星月寂寞,我还听见海洋空虚呢。”左夫子姐姐一脸嘻笑,满心佩服欢喜。 “哼,刚才风大,湿度又低,就听不全了嘛。 而且,那个老女羽人的眼睛很邪魅,只是对视了一眼,全身直哆嗦。”中夫子妹妹一边狡辩,一边回想刚才的情景。 “我也是哦,难得遇到魅族同类,正想去打个招呼,就被一束冷月光直射心窝,好寒冷哦。”左夫子姐姐附和着说。 门持听着姐妹俩的对话,若有所思,“中夫子,既然你听到了,也是你应有的修炼,那就去一趟宛州吧,正好有个任务。” 中夫子妹妹面对突然的转变,有点反应不来,但回想刚才邪魅的目光,就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转瞬就答应下来,“去就去呗,哈哈,姐姐你就继续吃果子吧,能把头发都吃绿了。”边说边向左夫子姐姐递了一下眼色。 左夫子姐姐立刻领会,撒娇着说,“门持,我也要去嘛。” “你跟游夫子约定在齐格林城汇合,按路程计算,她也快要到了。”门持忿忿的说。 “我当然等游夫子咯,她答应带我到她的家乡明达邦游玩的。 她可是明达邦公主哦,还答应带我穿越大风口。”左夫子姐姐苦着脸,有点左右为难。 “哼,我现在就启程啦。”中夫子妹妹有点赌气,转头就走出这片森林。 左夫子姐姐不舍地看着妹妹的背影,虽然知道中夫子妹妹秘术很强,但心中难免担心。 门持早已看出左夫子姐姐的心思,“你俩不要一唱一和了,快去吧,中夫子妹妹在前方的灌木丛等你呢。” “带上封荫虎杖作为信物吧,一路上要坚持苦修,完成功课哦。” “好呐”,左夫子姐姐高兴地接过木杖,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不忘回头,“门持保重,代我向游夫子问好哟。” 在转角的灌木丛揪出中夫子妹妹,“别躲了,门持早就识破了。” “啊?快溜!” “等等我呀!” 看着姐妹嬉闹远去的背影,门持笑中带着伤感,喃喃地说,“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呀!” 四 宛州,南淮城,东陆销金之地。 南淮城下辖八个区,每个区都有自己的特许经营业务,世人都懒得用原来的区划名称,戏称为“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雅。 花雅区最大的建筑叫做淮花楼,形似长门修会的圆寂宝塔,一般的宝塔不过五层,淮花楼却有九层,外墙贴金漆,飞檐翘角处安放了各式花朵形状的玉石。 顶层是最大的雅间,雅间摆放各式豪华家具、挂饰。 这时,一道黑影从门外闪入,行至深处,在两幅不起眼的挂画中间穿墙而过。 暗室内没有任何家具,只在中间铺了一张太象皮,有一点火光在黑暗中乍明乍暗。 一名老者盘腿席地坐在太象皮上,身披丝绸锦锻,手中拿着一杆烟斗,手上青筋隆起,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正在闭目吐烟,烟圈飘散开来,整个暗室泛起阵阵花香。 黑影跪坐在老者前,抱拳行礼,“家主,洛战带来和镇城分会会长。” 家主看着洛战手中提着的带血包袱,点头示意,“很好! 以后你就接替这个位置吧。” 洛战拱手感谢,接着说,“近日,在北邙山脉一带,星力仪有强烈的感应。” “秘部家长,你说的强烈?有多强烈呀?”家主微微抬起头,有种质问的语气。 “经过络部家长多年的调整校核,星力仪的感应几无误差,应该就是他们两方了。”洛战肯定地说。 “隐藏十二年,都出现了?来宛州么?冲着我们而来?”家主直起身体,自言自语地说着。 洛战补充,“星力仪显示,只停留在北邙山脉与寒江川之间,目的地应该是云诺城或者云中城。” “秘部在南淮城警戒,络部加强云诺城巡查,武部前往云中城待命。”家主缓缓地说。 这时,一名女侍敲响雅间大门,“洛总会长好,云中城分会会长颜玉屏求见!” 老者一改暗室家主的阴霾之气,满脸红光端坐在雅间中央长椅上。 “洛总会长精神可好,颜玉屏携长子颜麟书拜见。”颜玉屏躬身行礼道。 “麟书长这么高了,一表人才啊!”洛总会长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颜麟书见过骆总会长。 这是河络烟雾部落,炊烟苏行制作的烟斗,用魂印之法,摄入十二种香料之魂,洛总会长一定喜欢。”颜麟书双手递过精美的礼盒。 “颜会长的家教是出了名的哟,麟书辅作你处理河络的生意,一定青出于蓝啊!”洛总会长满心欢喜地接过礼品。 “颜玉屏谢过洛总会长。 这次来南淮城,一是专程探望洛总会长;二是请洛总会长给孙儿赐名,麟书媳妇将于新年前后临盆。”颜玉屏满脸期待地说。 “恳请洛总会长赐名。”颜麟书跟随拱手行礼。 “长子嫡孙,可喜可贺。 近日,天启帝都发来诏书,要求宛州商会出钱出力,在宛州各城建立乡练,云中城当属颜会长负责。 云中城乡练,自然是守好北邙地道,那地道只能河络通过,务必小心应对。”洛总会长表情转而严肃地说。 “一定不辱天启帝命,不负洛总会长所托,既守好地道,又不耽误与河络通商。”颜玉屏小心应喏。 “云中城作为天启帝都之藩篱,就让小孩唤作启篱吧。”洛总会长接着说。 “颜玉屏拜谢洛总会长,即刻启程回去筹建乡练。”两人高兴地拜谢离去。 洛战从暗室闪出,“家主还有指示么?” 洛总会长思索片刻,“发格杀令。” ——《假书》:天驱,铁甲依然在;辰月,星辰与月;天罗,魅之暗影;宛州商会,金钱帝国;长门修会,苦修寻道。 第2章 前因后果 一 星流7810年,最后一天,除夕日。 宛州,云中城。 城中美食街张灯结彩,各地来的游客熙熙攘攘,左夫子姐姐与中夫子妹妹大清早就来到这里讨食。 长门修会发源于澜州,中州已然少见,但是云中城百姓却很乐意施惠两位夫子,每天都能讨到满满的食物。 姐妹俩早已习惯,一路嬉笑接过施惠,待走到街尾的云剧馆时,已是满满两大袋子,姐妹俩就坐在馆前的石台阶,一边听剧一边吃早饭。 中夫子妹妹一手花芯糕,一手叫堂鸡腿,“姐姐,我们在这里吃十多天了,嘴上辣的过瘾,肚子却难受得很。” “可不是嘛,辣得真过瘾,我昨晚去了三趟茅厕了。”左夫子姐姐一手山石羊排,一手沙岭猪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即将用膳完毕之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精神之力,中夫子妹妹小声提醒,“姐姐,她终于来了,我们要不要打个招呼。” “好呀!要不要请她吃一点。”左夫子姐姐擦了擦嘴角的油花。 同时,暗月城主也感受到她们的存在,先是一脸疑惑,然后回复平静,走向食街最大那家饭店,店门横匾写着“寒江川酒家”。 云中城在寒江川畔,很多游客来到此处,都来这家饭店品尝寒江川河鲜。 暗月城主进入后,一名年青人也尾随进去。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同时放下手中美食。 二 寒江川酒家二楼的雅间,推窗便看到寒江川,川上船流不息,阵阵川风从窗外吹来。 年青人打破沉默,“天驱,绝光宗,曾徽雍,奉命送上启示之君的信物。”说罢,递上盒子。 暗月城主同时递上盒子,“辰月,寂司,佩雨玟,奉命归还烈焰蛟弓。” 在佩雨玟说出烈焰蛟弓之时,曾徽雍身体微微一振,喃喃道,“难怪一直打造不来,原来器还在。” 曾徽雍打开盒子,烈焰蛟弓感受到主人的召唤,顿时泛起微微的红光。 曾徽雍持起弓臂,稍微催动,就感应北斗开阳星力缓缓注入身体,人星弓合一使得红光暴起。 “虎蛟魂印之器,只有绝光宗才能驾驭,教主从来没有夺取的意思。 只是当年绝光宗不辞而别,音讯全无,只好暂存”,说起当年之事,佩雨玟双眼光亮消散。 曾徽雍也怔了一怔,收起星力,对视佩雨玟尴尬一笑,“寂司多虑了,晋北山谷之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你我二人,不需要这么客气。”佩雨玟面露微笑,伸手握向曾徽雍在弓臂上的左手。 在曾徽雍犹豫要不要躲避之时,两人同时感受到窗外星力扰动。 曾徽雍搭弓引弦指向窗外,弦上瞬间凝出一道红色箭形火焰。 佩雨玟左手捏诀,右掌凝出黑色箭形羽毛,对准窗户。 “救命啦,我们不是故意的!”两姐妹一同大喊。 佩雨玟立刻想到她们,散去羽箭,双手顺势挽住压下曾徽雍引弦的右手,曾徽雍没有挣脱之意,两人就这样依偎站着。 姐妹两人从窗户翻身而入,尴尬地看着眼前这对恋人。 “长门修会,中夫子,蝴凤儿。这位是我的姐姐,左夫子,蝴彩儿。刚才路过,打算发动秘术抓点鱼,由于星力感应出岔,秘术散开了,打扰到两位谈情说爱,不好意思哈。”蝴凤儿一派正经,长揖说道。 “实在抱歉,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蝴彩儿拉着蝴凤儿往大门走去。 曾徽雍哭笑不得,不好作声。 佩雨玟面带疑惑,“你是怎样做到的?” 曾徽雍听佩雨玟这样说,也心生好奇,能够在辰月寂司面前发动秘术而隐藏不被发现,绝对不是易事,心想两人应该不愿告知。 但只见姐妹两人一屁股坐下,开始滔滔不绝。 “我们姐妹两人是人类魅,在澜州凝聚的,都能感应印池星力。” “在宛州,我对印池星力的感应断掉了,但是妹妹还可以。” “我领悟的术叫做紊流旋涡,就是模拟蓝色海洋的紊流和旋涡,扰动星力和空气。” “近处可以隐藏气息,远处可以接收放大。” “晋北山谷之役,我们长门修会组织了救援队,医治了很多伤员。” “我手上这根封荫虎杖,可以净荫任何魂魄,在晋北山谷之役中,帮助了无数孤魂野魄。” ...... 显然,蝴凤儿的秘术很独特,既隐藏了气息,又完全听到两人的对话。 曾徽雍和佩雨玟能够感受到长门修会两位夫子的质朴,四个人就聊到一起了。 “天驱有魅么?” “没有,魅很难感应荒星的星力。” “寂司是羽人魅么?” “是的。” “启示之君是天驱的领袖么?” “不,他是信使。” “辰月还有魅么?” “阴司也是魅,河络魅。” “荒星的主星是北斗七星么?” “还有南斗六星。” “羽人才能感应暗月么?” “极少羽人能够感应。” “封荫虎杖是不是魂印武器?” “一定是的。” “寂司住在暗月城么。” “我是暗月城主。” “烈焰蛟弓用什么箭?” “长薪箭。” “我可以到天然居修炼秘术么?” “超龄了。” “绝光宗主住在宛州么?” “越州,阳穆城。” “齐格林城是羽人的国都么?” “羽人没有国,联合议事制度。” ...... 正午一到,蝴彩儿突然想起什么,“哎呀,还有任务,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蝴凤儿也想起来了,“对哦,要出发了。” 姐妹两人心情愉快,连声道谢就离开了,突然的冷清,让剩下的两人更安静的坐着。 “完成任务,可以来暗月城么?”佩雨玟把头靠在曾徽雍的肩膀。 “会的,请代我向黄馥芸教主问声好。”曾徽雍听到暗月城,突然冷漠下来。 “真怀念八松城的日子,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你的身边。”佩雨玟眼睛有点湿润,没有理会冷漠。 “八松城?八松城之变么?”曾徽雍摸了摸胸前的枪伤,语气柔和了很多,像是自言自语。 “星辰与月见证,辰月教没有参与八松城之变。”佩雨玟淡淡的解释,很怕再次触动往事。 “其实,我也很想念八松城,很想永远睡在那里。”曾徽雍虽然不怀疑佩雨玟所说,但是无法说服自己。 三 城南五十里外的月桂乡,依北邙山脉,靠寒江川源头,是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全乡不及三百户。 云中城第一富绅的府邸,座立在月桂乡的桂花林内,三人多高围墙,十多间楼房。 大门口悬挂横匾“颜府”,竖匾“宛州商会云中城分会”。 桂花林中,只有一条通往颜府的道路,道路宽阔,可容二辆马车并排通过。 一辆马车徐徐驶在路上,少年执鞭驱车,老者在车篷内闭目养神。 “家长,十二年了,第一次接到格杀令。”少年语气有点紧张。 “只有格杀令,才对得起他们呀。”老者悠悠地说。 “仍未掌握他们的行踪,如何设伏?” “我们正在网中。” “啊?” “他们来了,长门修会也来了,不是巧合,更不是针对我们。” “哦?那是什么原因呢?” “或许,新的一轮,要开始了。” “哦?” “到了,在这里摆桌吧!” 少年虽然不解,但仍利索地准备妥当,然后立在老者身后。 老者负手站立良久,转身对少年说,“十二年了,上三家尽殁,你我的血债,仍然无从查证。” 少年一怔,没有料到老者提起此事,心中一酸,眼眶湿润起来,“请家长下令。” “八松城之变,只有他们,才能拼凑出真相,难道你不想祭奠族人么?”老者语气有点激动。 “属下死而后已。” “逆格杀令,请出他们。” “是!” 老者似乎想起当年,就这样站着不语;少年侧立一旁,也陷入沉默之中;两人就这样站着,天色慢慢暗淡下去。 四 长门修会两姐妹慢悠悠地走在前往颜府的路上,两人持着木杖的两头,蝴彩儿在前面拉,蝴凤儿在后面拽。 曾徽雍在后面远远地看着两人,在漫天弥散的桂花香中,这种苦修方式显得非常滑稽。 “姐姐,云中城第一富绅颜府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哟。”蝴凤儿走得不耐烦了。 “也好,可以多修炼一会。”蝴彩儿埋头在拉。 “门持什么时候来宛州的,竟然还有这样的朋友。”蝴凤儿从来没有见过门持跟高官富商打过交道。 “门持游历四方,什么朋友都有,邀请咱们长门修会也是应该的。”蝴彩儿很自豪的说。 “这个第一富绅也是怪诞,难道小孩子抓周了封荫虎杖,还能让他加入长门修会到处讨食么?” “我们再多一个师弟也好,总比右夫子这个捣蛋鬼要强一些吧。” “哈哈哈,又捣蛋又爱哭。” 两姐妹有说有笑之时,前方一条人影闪现,蝴彩儿被惊吓到,“啊”的一声,手一松,蝴凤儿抱着封荫虎杖跌坐到地上,“哎哟,痛死我了。” “两位夫子,实在抱歉。在下宛州商会衡玉城分会洛邝雄,在此恭候多时,已备好晚餐。”只见洛邝雄一身黑衣,黑衣上缠绕着层层丝线,面带尬色拱手说道。 蝴彩儿还在愣着,蝴凤儿就从地上弹起,“哼!哪有这种架势请吃饭的,有什么企图快说。”说着双手凝起蓝色光芒。 洛邝雄霎时跳到光圈之外,双手五指叉开,身上丝线随即松开,在身前结成网状。 “邝雄,不得无礼!”老者厉声说道,“请两位夫子放心,故人见面,便饭而已。” 洛邝雄收起丝线,侧身站到一旁,面上表情显得更加尴尬。 蝴彩儿忽然接话,“真的有点饿了哦。” 蝴凤儿收起光芒,“肚子在叫了。” 马车停着道旁密林中,老者坐在车篷内,一身素衣,干净整洁,客气地招呼入座。 方桌上摆满河鲜,姐妹两人一上座就开吃,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真好吃,这可比得上寒江川酒家的饭菜。” 老者微笑着说,“在下宛州商会衡玉城分会会长洛玉,寒江川酒家是宛州商会的营生,这些菜就是那里送过来的。两位夫子,可否记得老夫?” “感觉挺脸熟的,哦哦哦,想起来了,你是龙大叔。”蝴彩儿一拍脑门。 蝴凤儿认真看了看洛玉的脸,“对对对,你是龙大叔,唉唉唉,不对呀,龙大叔是天罗上三家的......” 洛玉抬手止住两人,“老夫现在姓洛,宛州商会的人。” 接着拱手说道,“当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从你们进入云中城,我就认出来了。” 蝴彩儿回礼道,“客气客气,救死扶伤是长门修会宗旨。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公子就是苏小弟咯。”洛邝雄听到这个名字,脸上一红,但双手却拉紧了缠身的丝线。 “难怪天天这么多人送吃的,美食街确定也是宛州商会的营生咯。”蝴凤儿接着话说。 “原来这样啊!龙......洛大叔真厉害。”蝴彩儿顿了顿,舌头打卷。 洛玉微笑默认,“有一件事情请教两位夫子。” 蝴彩儿应道,“洛大叔请说,左夫子一定知无不言。” “今天上午,两位夫子在寒江川酒家与两位客人一起用膳,我想认识一下这两位客人?”洛玉保持着微笑说道。 “请吃饭需要回报的哦?”蝴凤儿听出言外之意。 洛玉哈哈一笑,“我并没有恶意,有些八松城的旧事,我想当面问问。” “长门修会不能妄语。 其实嘛,我们也是今天才认识他们的。 男生是越州河络,女孩是宁州羽人。 相约私奔,打算去雷州定居。 路过此处,游历一番。”妹妹信口拈来。 洛玉大笑一声,“那就得罪了。” 话音一落,一掌掀翻方桌,姐妹两人没有想到翻脸得这么快,“啊”的惊叫起来。 同时,洛邝雄丝线结网,目标不是姐妹两人,却是指向车外,丝网结成之际,一支红色光箭从车篷外射入,直指洛玉。 洛玉右臂抬起,臂上灰光闪现,在丝网的辅助下,堪堪挡下光箭。 “长薪箭!”洛玉大喊一声,冲出马车,他稳住身形便向林中深处大声说道,“在下龙玉,请绝光宗曾徽雍现身一见,刚才实属无奈之举。” 林中声音回荡良久,却没有任何反馈。 洛玉已流下热泪,“老夫等了十二年,八松城之变,龙家上下一百一十八口,仅存老夫一人!” 洛邝雄在身后,也是泪眼模糊,“苏家上下九十七口。” 林中还是寂静无声。 洛玉仰天长叹,“唉,晋北山谷之役,老夫的狼臂还给绝光宗了。”突然双目狰狞,左手从腰间抽出短刀,挥向灰光闪现的右臂。 “叮”的一声,短刀跌落,一支黑色羽箭插入地面,随即崩碎消散。 两人一惊,竟然毫无声息射出秘术之箭。 “暗息箭,寂司佩雨玟,当年孟四柏大将军定是死于你的箭下。”洛玉情绪已稳定下来。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黑色羽翼散去,冷冷道,“谢谢天罗上三家龙家的夸奖。” “暗羽鹤雪士,老夫算是见识过了。”洛玉已没有任何战斗意志。 洛邝雄飞身挡在洛玉身前,手上拉扯丝线展开防御姿态,嘴上却诚恳地说,“谢谢寂司出手相助。” 佩雨玟眼光斜了斜两人,“我不关心天罗,不关心八松城之变和晋北山谷之役,但是有人关心呀!”佩雨玟温情地向林中说。 洛玉顺着佩雨玟看去的方向,一道身影徐徐走来,便拱手作揖,“感谢绝光宗现身一见!” “人齐咯,原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把我们吓死了!”蝴凤儿一脸怨色。 “就是嘛,饭菜都浪费了。”蝴彩儿附和着。 “我一直四处暗中寻访,只为查清当年变故真相,我绝不相信沧溟宗叛变。”洛玉双手颤抖,声音沙哑。 “我也不愿意相信义兄叛变呀!”曾徽雍脑中闪现被猛虎啸牙枪贯穿胸膛的瞬间,心中极度矛盾。 佩雨玟轻挽着曾徽雍,看向无边无际的天空,“星盘运转,众生如棋。” ——《假书》:鹤雪士,羽人引以为豪的飞翔术和神箭术。 第3章 大年初一 一 星流7810年,除夕夜。 宛州,云中城,城南五十里外的月桂乡。 颜府格外安静,只有东厢的院子有忙碌的声音。 颜麟书在院子中时而坐着,时而踱步,眼睛一直盯着内室的大门,房内时不时传来呻吟声,从云中城内重金请来的坐婆已指挥家仆忙乱了一天。 忽然,听到府门处“轰隆”一声巨响,闪现一片蓝光。 负责守夜的门童一路小跑进入院子,差点就撞到正在纳闷的曾麟书,“大爷,有两位自称左边长门、右边修会的女贼闯府。”门童惊吓过度,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 颜麟书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左边右边,好好说话!”。 被巨响惊醒的一众家仆,亦是训练有素,手持护府武器,刀枪剑戟,已在府门处与来人对峙。 颜麟书突然想起什么,“唉哟”一声,立刻跑往府门。“不得无礼,不得无礼!” 府门处站着两名灰袍女子,其中一名双手叉腰,余怒未消;另一名背着木杖,正要拖叉腰女子离开。 两扇桂木大门,一扇半挂着,一扇裂在地上。 众家仆听到颜麟书呼喊,立即退立两旁。 “颜府恭迎两位长门修会夫子!”颜麟书躬身行礼。 蝴彩儿与蝴凤儿来到颜府已是子夜。 门童本来约定乡中好友除夕夜放烟火,因颜府江氏夫人难产,管家吩咐全体家仆不得放假,心中正有怨气无处释放,碰到两位夫子深夜叫门,料是路过讨饭的,就恶言打发。 蝴凤儿脾气火爆,更像是积了一肚子怨气未曾发泄,发动秘术就把大门轰了。 众家仆来到,还被她叉腰怒骂,蝴彩儿拉都拉不住。 颜麟书怒斥驱散众家仆,把两位夫子迎进主厅,“家父前些天就嘱咐我要招待好两位夫子,未想到子夜迎客,家仆不识贵人,请见谅。” 蝴凤儿喝了几口茶水后,心情平静下来,“今天遇到一些变故,刚才冲动了,实在抱歉。” “长门修会门持对我家老爷有恩,派两位夫子做客颜府,千万不要见外啊!”颜麟书诚恳地说。 “今天除夕,城中、乡中都特别热闹,颜府怎么这么安静?”蝴彩儿发现有点异样。 “夫人江氏在产房已一天一夜,坐婆多次告知情况不妙,还在处理之中。 请两位夫子早点休息,麟书不能多陪,抱歉了。”颜麟书正想起身回去守护。 蝴彩儿接着话说道,“长门修会医术帮得上忙么?” 颜麟书一拍脑袋,“哎呀,家父当年病重就是长门修会门持所救,我怎么就想不起来求助两位夫子,劳烦两位夫子随我一起到内室。” 二 江氏夫人躺在内室的床上,气息微弱。 坐婆在一旁心急如焚,但又束手无策,“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整整一天一夜了,所有情况都正常,就是生不出来。” 蝴彩儿检查后,也同意坐婆的说法,正打算催动秘术做深入的检查,但是印池星力毫无感应,“唉哟,离开澜州之后,星力感应一时一时的,现在又断掉了。” “我来试试。”蝴凤儿双手聚起蓝光,轻放在江氏夫人的肚子上,口中念道“紊流旋涡”,尝试用秘术之力推动胎儿催生。 双手传回奇异的感觉,就像伸进了海洋的深处,秘术被无尽的虚空抽走,而胎儿就像海底的巨石,没有丝毫挪动。 “这么顽固。”蝴凤儿不服气说道,于是加大秘术力道,胎儿依然如故,江氏夫人却承受不住“啊”的一声惨叫,全身抖动,吓得蝴凤儿连忙抽手,但已经太迟了。 霎时,内室卷进海洋深处,蝴凤儿正置身于一个黑暗的旋涡之中。 黑暗旋涡一丝一丝地撕扯着,蝴凤儿面容已变得扭曲痛苦,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虚空。 蝴彩儿看着蝴凤儿站着一动不动,两眼呆滞无神,双手蓝光逐渐消散,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把自己双手压在蝴凤儿的双手之上。 霎时,蝴彩儿也身临黑暗旋涡之上,看见远处正在消散的蝴凤儿。 蝴彩儿尽力游向蝴凤儿,一把拉住她的双手,“妹妹!妹妹!快醒醒!” 蝴凤儿听到叫声,一下子清醒过来,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凝视着黑暗旋涡的无尽虚空。 封荫虎杖突然飘浮起来,发出低吟的吼声。 “好久没有鲛人来到这里了!”黑暗旋涡变成了一只大眼睛,让原本无尽的虚空,变得更加深遂。 姐妹两人已吓得全身发抖,不敢作声。 “啊!你们不是鲛人?这里是禁地!滚出去!”大眼睛缓缓闭上,随即四周涌起强劲的湍流。 两位夫子站着发呆,目光呆滞,四掌抚在江氏夫人的肚子上,时而发出蓝光,时而发出橙光。 显然,坐婆没有卷进内景之中,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所措。 颜麟书听到江氏夫人的惨叫声,心头一紧,接着又看到内室蓝光橙光不断交替,心中更是忐忑,但是总觉得那股橙色亮光似曾相识。 突然,江氏夫子轻哼一声,胎儿作动了。 坐婆满心欢喜,连忙对两位夫子喊道,“成功了,成功了。”随即,熟练地接生起来。 两位夫子在湍流之中苦苦挣扎,一会上下沉浮,一会左右摇摆。 蝴凤儿视线开始模糊,看见蝴彩儿全身蓝光迸发,大喊一声“暖流盎然”,然后就把她推离出来,在失去意识之前,无力地喊着,“姐姐!姐姐!” “哇”的一声,坐婆抱着婴儿贺喜,“恭喜大爷和夫人,大年初一抱得一个大胖男娃。” 听到坐婆叫声,颜麟书高兴地走进内室,只见蝴凤儿抱着封荫虎杖晕在地上,意识全无。 坐婆口中嘀咕,“还有一位夫子去哪了?” 三 当晚内室发生的事情,蝴凤儿只字未提。 颜麟书沉浸在妻儿平安的喜悦之中,也不敢招惹这位脾气火爆的夫子,一直好生招呼,绝不过问当晚的事情。 只是觉得蝴凤儿像变了个人,时常抱着封荫虎杖呆坐,异常平静不再多言。 初三,一名身背长枪的少年接走了蝴凤儿,这时终于见到这位夫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临别前,颜麟书接过蝴凤儿递上的封荫虎杖,“这是长门修会门持的器,叫做封荫虎杖,作为信物给颜启蓠满岁时抓周,若有缘抓到,就送给他了。” ——《荒墟学》:南斗梁荫,魂印武器枪和棍。 第4章 生日礼物 第四章 生日礼物 一 星流7814,正月初一日。 颜府,春节,庆生,祥和温馨的景象。 颜玉屏和颜麟书在正厅闲聊,江氏夫人在一旁彻茶,家仆摆上早膳。 颜启蓠在院子舞动封荫虎杖晨练,完毕进到正厅双膝跪下,“爷爷早安,父亲和母亲早安,新年吉祥。” “快快起来,歇会就用早膳。”颜玉屏慈祥的看着他。 “近一年每日练习棍法,身体强壮了些。”颜麟书捏着颜启蓠的肩膀。 “小时候经常发热咳嗽,这一年好多了。”江氏夫人接着说。 “够年龄就让他上天然居教坊,强身健体嘛。”颜玉屏突然建议。 “也好,太学教坊只出书呆子。”颜麟书附和着说。 “先到乡里的文武私塾学习基础。 哎哟,说起乡里,今天有庙会,我一会带颜启蓠去看看。”江氏夫人深居简出,难得主动。 二 月桂乡人口不多,以往的春节庙会只算是大型集市。 今年有点不同,乡里来了一个戏团,把周边几个邻乡都吸引过来了,人头攒动,春节喜庆的气息特别浓烈。 戏团搭起在一个大型的圆形帐篷,中央是舞台,观众席分为两层,楼上是雅间。 江氏夫人和颜启蓠坐在雅间欣赏节目,空中绸吊、钢丝跳板、花式蹦床,还有虎、狮、狗、猴等等,颜启蓠看得不亦乐乎。 这时,中央舞台出现一个大水缸,缸体圆形透明,装满了水。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水里慢慢地浮出一个人头,直至站立在水面上。 “鲛人!”现场一片沸腾。 “母亲,鲛人长得和我们不一样的。”颜启蓠第一次看见鲛人表现得很激动。 “哦,哪里不一样了?”江氏夫人轻抚着颜启蓠的头。 “手上和脚上有蹼,还有还有,耳朵后面有鳃。” “是哦,真的不一样哦。” 鲛人在水缸中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观众席掌声、哨声不断。 突然,鲛人在水中紧缩成一团,发出泛泛的橙色光芒。 “寰化秘术!”现场再次沸腾。 水缸中的水逐渐沸腾变成蒸汽,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水雾慢慢充斥了整个帐篷,橙色光芒在水雾中忽明忽现。 霎时,人声全部消退了,帐篷内一片寂静,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两名鲛人走了进来。 “父王,女儿不孝。”江氏夫人跪倒在地上。 “这是本王的外孙么?”一名鲛人盯着一旁已睡倒的颜启蓠。 “今天刚好三周岁,跟父王长得挺像的。”江氏夫人暖暖的说。 “我觉得长得跟我更像一些。”另一名鲛人扶起江氏夫人说道。 “弟弟,这些年辛苦你了。”江氏夫人拉紧弟弟的双手,眼泪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也不容易啊!”弟弟摸着江氏夫人手上已退去的蹼。 “以后不要再任性了。”父王一手轻抚女儿的头发和脸颊,一手发出橙色光团覆在颜启蓠的身上。 颜启蓠慢慢醒来,看见两个全身泛着橙光的人,包围在水雾之中,完全看不见脸庞,以为是戏团表演的节目,“哇,母亲快看,特别表演来了。” “小朋友,今天是你的生日么?”其中一个橙色光团发出年老的声音。 “是的是的,能不能再变个戏法!”颜启蓠兴奋地说。 “那就看好了。”橙色光团伸出空空的双手,慢慢揉搓,渐渐地,全身的橙光都凝聚到双手的掌心之中,最后结成一颗橙色的珠子。 “哇,好漂亮哦。”颜启蓠两只小手拍个不停。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高兴么?” “太好了,太高兴了,谢谢伯伯!” “叫外公!” “啊?外公好!”说完,颜启蓠又倒头睡去。 “海眼之泪,本是你的嫁妆,有空就回来探望母后吧!”说着,两人转身离去。 “父王保重,弟弟保重。”江氏夫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声啜泣。 秘术散去,水雾渐淡,观众恍然之间,看着漫天的水汽又凝结成水回到水缸之中,掌声雷动。 “母亲快看,鲛人好厉害呀。”颜启蓠被精彩的表演吸引住,但一转头,却看到江氏夫人脸上的泪痕,“母亲,你怎么哭了。启蓠做错事了么,对不起!” “傻孩子,母亲被刚才的水汽熏到眼睛了。”说着就伸手拭去泪水,提醒道,“手上的珠子小心保管好哦。” 颜启蓠把玩着手中的珠子,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后抽出封荫虎杖,把珠子往虎口上一塞,竟严丝合缝填进去了,“刚刚好哦,母亲快看,合在一起了,太棒了!” ——《极东海岛的眼睛会流泪》:鲛人献祭自己的灵魂,换取海眼之泪。 第5章 天然居教坊 一 星流7823年,二月初一日。 宛州十二座城,全部由水路连通,极好的航运是宛州商业发达的根本。 鬼怒川从北邙山脉发源,寒江川发源于九龙山脉,两川汇合后,沿莫合山脉一路流入梦沼,然后分出西江和建水。 梦沼原是一片沼泽地,经人工开挖后,累年冲积,形成一个巨湖,是宛州所有商船停靠补给、维护检修的水域,但人们依然沿用旧名来称呼它为沼泽。 沁阳城依梦沼而建,造船业、航运业和仓储业特别发达,造船业吸引了越州的河络,航运业吸引了海洋里的鲛人,仓储业吸引了殇州的夸父,因此沁阳城是一个非常繁华和包容的城市。 天启帝都在此处设立船税,宛州商会负责运营,所收款项由宛州商会制定,收缴费用只需上交一半。 天然居教坊在宛州设立的时候,就选址在沁阳城。 教坊建在沁阳城东北郊区,与沁阳城隔西江对望,被梦沼、莫合山脉、宛北森林三面合围,占地超万亩,还有一千亩的梦沼湖面。 每个州的教坊建筑风格不同,都是依据本州的特色属性,因地制宜进行设计。 宛州的天然居教坊很符合本土属性,坊门被设计成一个大大的铜锱,外圆内方。 进入教坊大门,树立着两个铜像,样貌一致。 一个头戴遮阳帽,身穿紧束衣,脚踩厚底长靴,手上拿着罗盘和登山锹;另一个头戴羽翎帽,身穿阔袍,赤脚,手上拿着望镜和星图。这就是邢万里与他的孪生胞弟邢千里。 天然居是一群热爱九州的人,他们走遍了九州每一个角落,用他们手中的笔记录每一处胜景佳境,每一地风土人情,也记录下这片土地上的光荣与梦想、历史与沧桑、美丽与富饶、勇敢与智慧。天然居最杰出的游历者,被称为邢万里。 铸成铜像的两人,就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哥哥写下了《地荒说》,弟弟写下了《墟演论》。兄弟两人经过反复推算,整编成《荒墟学》作为教材,在天启帝都开设了荒墟教坊。 前朝太祖皇帝重视教育,非常赏识他们的才华,下旨赐名邢万里与邢千里,荒墟教坊改名为天然居教坊,并且由国库出资支持他们在宛州和澜州设立天然居教坊。 天然居教坊成为了朝廷唯一认可的私办学府,与朝廷八部之一的学部,所开办的太学教坊并列。最大的区别,就是天然居教坊逐渐演变成贵族学府,每三年招一届学生,每州每届招生不过半百。 颜启蓠作为宛州商会云中城分会会长的长子嫡孙,十二周岁生日当天,就收到了入学通知。 颜启蓠在家中过完春节,在父亲颜麟书的陪伴下,十六日开始登船,沿途在云诺城游玩了数天,在莫合山脉攀爬主山青葱峰露营了数天。 在梦沼停靠上岸时,刚好是二月初一,天然居教坊的开学日。 二 根据天然居教坊的规定,颜麟书只能把颜启蓠领到教坊大门,父子等待司职人员引领的时候,颜麟书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领着一对儿女与司职人员对接。 颜麟书正要喊出“中夫子”之时,有人在身后呼唤,“颜麟书会长,好久不见。” “黄金隆会长,好久不见。”曾麟书拱手行礼。 “怎么到了沁阳城也不给个信,难道上次把你喝倒了,还在怪罪兄弟么?”黄金隆哈哈说道。 “不敢不敢,我陪儿子颜启蓠到天然居教坊求学,途中游玩,耽误了时间,刚刚下船就过来这里。与司职人员对接好,咱们去小酌两杯。”颜麟书把颜启蓠推到身前。 “这么巧,我儿子黄涛也是今年入学,两位同窗赶快认个脸。”黄金隆也把黄涛叫到身前。 两个小伙伴相互见面认识,颜启蓠躬身行礼,“见过黄金隆会长,黄涛同学好。”黄涛一身锦衣,一脸傲气,看见颜启蓠土里土气,背着一根破木杖,“喏”了一声就跑开了。 “哎哟,这小子,平时都是你母亲给宠的。”黄金隆作势抬手。 “黄金隆会长不要动气,小孩子家,多玩一会就熟悉了。”颜麟书笑笑说道。 这时,一位司职人员带着那一对儿女走来,“请问你是颜启蓠家长么?” 颜麟书连忙把颜启蓠推到司职人员身前,“犬子颜启蓠,谢谢照顾。” 这时,一名家仆向黄金隆跑来,“黄会长,出大事了。今天凌晨,南淮城花雅区淮花楼起火了,一直烧到天亮塌了。” “啊?有人受伤么?”黄金隆急忙问道。 “宛州商会总会长洛鑫虬,衡玉城分会长洛玉,云诺城分会长洛卫都烧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黄金隆非常诧异。 家仆故意压低声音道,“有人报官了,淮花楼内电闪雷鸣,足足打了一个时辰。最后两个人跑出来了,一个持长枪,一个持长弓。官府已经发出通缉令了。” “我们的货呢?”黄金隆一拍大腿。 “没了,全烧没了。” “哎哟喂,都是上好的花烟,差不多一百金铢呀。”黄金隆心痛得想哭了。 颜麟书在一旁连忙道,“宛州商会总部遭受如此大灾,我们应该去一趟才好。” “备船,出发。”黄金隆也顾不得入学之事了,两人匆忙交待一下就赶去码头。 三 司职人员领齐五人进入教坊,立马放下严肃表情,“嘻嘻,第六队学生都不错嘛,我叫宅羽伽,是你们未来三年的导师,你们叫我伽哥就行了。当然你们帮我取一个外号也行,不过一定要威风响亮。” 颜启蓠心中暗暗窃喜,遇到了这么平易近人的导师,虽然与他又高又壮的身材有点不相符,一看另外四人也是一脸轻松。 “这是铜像广场,两尊铜像就是天然居教坊的创始人,双胞胎兄弟邢万里和邢千里,皇帝赐的名字,原来姓宅,宅森风和宅湖风,我的太太太太太太太祖父。”进门就是宽阔的广场,宅羽伽导师一脸骄傲指着广场上两个铜像。 铜像脚下刻着坊训“对立统一,莫退初心”,宅羽伽导师驻足解释,“荒墟学,是对立统一的学说,区别于朝庭玄天步象派的占星术和羽人元极道的循环星轮;莫退初心嘛,就是你们跟着我学艺三年,以后不要忘记我了哦。” 然后是一条宽阔长廊,长廊尽头是一个更大的广场,“那是荒墟战场,用途嘛以后再告诉你们哟!”宅羽伽导师一脸神秘。 这时一位导师带着一个五人队走了过来,导师长得又高又瘦,黄涛就在其中,“宅羽伽导师,咳咳。”这位导师朝宅羽伽导师单了一下眼睛。 “夜昊风导师,嗯嗯,大家今天都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正式上课。”宅羽伽导师心领神会,就与夜昊风导师搂着肩膀走了。 “刚才那局棋还没下完呢?” “你已经没戏了,死局!” “我刚想到破局办法。” “哟,还不死心,继续来呗。” 两个五人队面面相觑,无奈只好跟着指示牌各自回到寝室。 四 脸圆圆,头发短平,看似腼腆的男孩先开口,“我叫周飞,来自绥中城,喜欢睡觉。” 肤黑,壮实,束长发的男孩,“我叫李灼照,来自和镇城,喜欢打猎。” 颜启蓠彬彬有礼地说,“很高兴能够认识大家,我叫颜启蓠,住在云中城。这根木杖是我的抓周信物,叫做封荫虎杖。”颜启蓠发现大家都对他背着的封荫虎杖很感兴趣。 “我叫曾锐,这是我的妹妹佩子芯,我们从澜州八松城来的。”两兄妹都比较清瘦,特别是妹妹,比哥哥矮一个头。 “不是不是,我原来住在宁州暗月城的。”佩子芯补充说。 “澜州也有天然居教坊的呀?”周飞问道。 “父母带我们到宛州南淮城游玩,父亲说发生了急事,母亲就带我们到了沁阳城,接着我们就来上学了。”曾锐答道。 “不对不对,父亲说要保护好我们,母亲把我们送来这儿。”佩子芯纠正说。 “兄妹姓氏为什么不同的呀?”李灼照问道。 “我们的父亲是义兄弟,我们算是义兄妹吧。”曾锐答道。 “不同不同,我也是母亲带大的,只是跟了生母的姓氏。”佩子芯接着道。 “你还不够年龄入学的吧?”颜启蓠问道。 “我十周岁了,我刚才听见宅羽伽导师对母亲说,“放心放心,改改就好!”佩子芯天真无邪的说。 五人比较了年龄,周飞年长叫带头大哥,李灼照第二叫老二,曾锐第三叫阿三,颜启蓠第四叫四儿,佩子芯最小叫小妹。宅羽伽导师也少不了,叫做五壮。 “换了换了,我不叫小妹。”佩子芯扁着嘴。 “那叫幺妹咯。” “不行不行,幺妹也不好听。” “你想叫什么呢?” “美丽美丽,我要叫大美丽。” 曾锐听了哈哈大笑,周飞与李灼照一脸茫然。 颜启蓠拍掌称赞,“这个名字真好,就是大美丽了。” 大家一致通过,击掌大喊,“猛虎队加油。”根据颜启蓠的封荫虎杖命名了队伍的名称。 ——《荒墟学》:荒星,物质之力;墟星,精神之力。 第6章 天赋各异 一 第二天,大清早,宅羽伽导师带着五人队到教坊北面的宛北森林,五人排成一列纵队跟在身后。 宛北森林是常绿阔叶林,以樟树和楠树为主,沁阳城船业的原料地。 “放松放松,既要严肃认真,又要活泼可爱。”宅羽伽导师看着滑稽的队伍,又好笑又可气。 于是大家改变队形,笑嘻嘻地一字横排,依然保持队伍,在后面模仿起宅羽伽导师的走路姿势。 宅羽伽导师背对五人,却看在心里,暗暗高兴,这么默契的队伍,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了。 大家围坐在森林边缘的大樟树下,宅羽伽导师顿了顿,“咳咳,荒墟学现在开始,大家要认真听好了。” 五人立刻盘腿端坐,聚精会神,眼睛瞪大,竖起耳朵。 “第一,荒星有十三颗主星,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每颗南斗主星伴有六颗副星,共有三十六颗副星。” “第二,墟星有十二颗主星,每颗主星伴有六颗副星,共有七十二颗副星。” “第三,星力感应分十级,命名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讲完,下课!”宅羽伽导师说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了,一边走一边提醒,“下午,迎礼堂,进行星力感应测试哦。” 大家躺在林荫的草地上,周飞呼呼大睡,李灼照发现野兔追进树林里了。 颜启蓠坐起来怯怯地问,“阿三,你能听明白五壮说的荒墟学么?” “四儿,怎么了,这些我都懂,母亲教的,只是说法不同而已。”曾锐抬了抬头。 “我懂我懂,我早就学会秘术了,四儿,我教你。”佩子芯本想跟李灼照去追野兔的,可惜跑慢了,没有跟上。 “大美丽这么厉害啊!教教我吧!”颜启蓠一脸羡慕。 “荒星在天空的位置是不动的,与大地组成统一的整体,代表稳定的物质。”曾锐开始讲解。 “墟星墟星,在天空中不断移动,比如太阳的东升西沉,与大地是对应的关系,代表运动的精神。 我出生的宁州,是明月和暗月之地,器是白色羽翼和黑色羽翼。 阿三出生的澜州,是印池之地,器是蓝色海洋。 我们在宛州,是填盍之地,器是黄色金属。”佩子芯一脸得意的补充。 “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遇到两个奇怪的人,送我礼物,他们能够发出橙色的光团。”颜启蓠认真的想起往事。 “寰化寰化,器是橙色沼泽,住在孪岛的鲛人特别容易感应。”佩子芯叫嚷着。 “你们太厉害哦,我明白一些了,那什么是器呢?”颜启蓠谦虚的问道。 “我来我来,与墟星建立感应后,可以获到墟星的力量,力量的属性就是器。通过器,可以领悟自己独特的秘术。”佩子芯抢着说。 “荒星的器,是魂印武器,与荒星建立感应后,在荒星力量的指引下,获得属于自己的魂印武器,创造自己独特的武术。”曾锐接着说。 “哇,把武术和秘术结合起来,就完美了。”颜启蓠有所领悟。 “贪心贪心,从来没有人可以做到的。”佩子芯吐着舌头。 “荒星与墟星是不一样的星力,感应荒星之力,武术锻炼可以强身健体;感应墟星之力,秘术冥想使得身体虚弱。没有人能够做到两样结合。”曾锐补充说。 “就算宁州的传奇人物古伦俄,达到秘术癸级,也只能做到感应明月和暗月两颗墟星。”佩子芯为自己在宁州出生而自豪。 “我只听父亲说过长门修会的秘术,长门修会门持救过我的爷爷,我出生的时候又得到长门修会中夫子的帮助。” “中夫子就是......”佩子芯跳起来眉飞色舞。 “是的,不要说荒星与墟星的结合,就算同是荒星或同是墟星,也很难做到同时感应两颗主星。”曾锐故意打断佩子芯的话,佩子芯也知道差点说错话了,立刻扭过头去,幸亏颜启蓠在思考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两兄妹的异样。 “就是就是,跟主星建立感应是一种契约,一般要到主星之地进行的,不能随便反悔的哦。”佩子芯接着话说。 “哦,我明白了,那么,主星和副星有什么区别的呢?”颜启蓠又想到了问题。 “举个例子,南半六星的首星叫做南斗府令,有六颗副星围绕着,分别是令魁星、令罡星、令机星、令闲星、令勇星、令雄星。实际上,它们是一个星团,在与南斗府令建立感应之前,必定先感应到外围六颗副星之一,每个人天赋不同,感应到的副星也是不一样的。虽然它们的器是一样的,都是刀或剑,但是主星和副星的星力相差很远,副星是甲乙丙丁戊,主星是己庚辛壬癸。”曾锐耐心的说着。 “四儿有点愚钝,墟星也是一样的么?”颜启蓠谦虚地追问。 “一样一样,例如我感应的亘白星团,六颗副星是亘明星、亘进星、亘退星、亘满星、亘遂星、亘周星。我现在能感应副星亘明的星力,我领悟的术叫做破冰掌。”佩子芯得意的说。 “大美丽太厉害了,是不是很能打了?现在是什么级别了?”颜启蓠高兴地说。 “乙级乙级,刚刚晋升的哦!甲级的时候,在八松城,有两个小混混想欺负我,看着高高壮壮,都被我打跑了。”佩子芯快要飞起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母亲赔了人家十个银毫。”曾锐嘴上说得硬,心里可高兴了。 “谁帮你评的级呀,有发证书的么?”颜启蓠突然插了一句。 “哈哈哈哈,等你感应到星力就知道了,感应星力升级是成倍增长的。”佩子芯笑得肚子都痛了。 “甲级就能一个打两个,成倍增长,癸级就是...就是...就是....哇,一千个,癸级以一敌千,我家乡月桂乡也不过一千人口,真的可以么?”颜启蓠掐着指头算了一算。 “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但好像没有这种算法?例如越州的河络,特别容易感应墟星郁非,器是红色火焰,但他们一般专注于铸造,并不是特别能打架。”曾锐觉得颜启蓠的思维有点奇特。 “哎?北斗七星怎么没有副星呢?那怎么感应的哦?”颜启蓠又想到一个问题。 “父亲曾经讲过,能够感应北斗七星的人,都是有任务的人,北斗七星会召唤他的。”曾锐想起父亲,嘴角上扬。 “开饭啦,开饭啦!”李灼照提着两只野兔回来了。 叫喊声把周飞吵醒了,“哦,这么快就中午了,快点烤了吃,下午去迎礼堂测试。” 二 迎礼堂,占地纵横各一千步,高十丈,一个巨形仪器几乎占满了所有空间。 仪器看似一个整体,却又支离破碎,有些部分是金属的,有些部分是木头的,有些部分是泥土的,还有喷火的、结冰的、或明或暗的,甚至长草的。 宅羽伽导师对大家说道,“九州只有两台测试星力的仪器,一台在宛州商会,叫做星力扰动仪,可以监测整个宛州的星力扰动;另一台在这儿,叫做星力感应仪,可以测试人体对星力的感应情况。通过测试,你们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其它州的天然居教坊可羡慕我们咯。” “多造几台就可以了嘛!”周飞不屑的说。 “宛州商会的星力扰动仪花费超十万金铢,钱还好说,多少人力物力呀,传闻建造过程中献祭了无数的猛兽,启动之日,作为总工程师的河络苏行把自己也献祭了。 我们这个星力感应仪也花费超一千金铢,多亏宛州商会支持才建起来的。”宅羽伽一脸鄙视。 六个五人队伍在导师带领下,列成方阵等待测试。 一名老者慢慢走到方阵前,“第一百三十九届学生们,我叫邢征,教坊坊长,星力感应测试开始。” 邢征坊长说话慢条丝理,但是字字响亮,如阳光照面。说完,六位导师进入仪器,各自站立位置操作。然后,仪器变得有了生命,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各人依次序进入到仪器中间的平台中。 “李兑笙,南斗机善,善捷星。” “王蜓,岁正,岁巧星。 ...... “黄涛,南斗七杀,杀暴星,甲级。” 第一个出现有评级的人,众人哗然,黄涛一脸冷傲。 ...... “周飞,南斗相印,印退星。” “颜启蓠,寰化,寰察星。” “佩子芯,亘白,亘明星,乙级。” 第二个出现有评级的人,而且是乙级,掌声、呼声不断,佩子芯翩翩起舞,在旁人的怂恿下,黄涛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曾锐,无。” 第三个出现异样的人,邢征坊长和导师们都呆住了,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即使最普通的资质,都有丝毫的星力感应,通过修炼之后也是可以进入甲级的。 而且,很多学生都是导师自己挑选的,只有被导师认可才会派发入学通知。邢征坊长转头望向宅羽伽导师,宅羽伽导师装作若无其事。 嘲笑声“怎么来了一个傻子”、安慰声“仪器也有坏的时候”、怒驾声“滚出天然居教坊”,现场沸腾了。 曾锐感到很不自在,颜启蓠顶着众人的目光和佩子芯把他牵出大礼堂。 “李灼照,南斗梁荫,荫猛星。” 随着最后一个测试结束,大家各自跟着导师散去了。 三 夜昊风导师故意凑到宅羽伽导师身边说,“你队里奇人多哦!” “乙级,也有嘛,上几届有个叫做广君艳的学生,入学就是丙级呢,现在是宛州商会和镇城分会会长!”宅羽伽导师没有好气的说。 “不是这个嘛” “你说寰化么?人类比较少感应得到,但也不算例外呀!” “我是说曾锐,奇怪得很呢?” “奇怪在哪了?” “别装了,刚才祁至导师说他也觉察到一点点的扰动。” “扰动啥了?你是故意来调侃我的学生么?” “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你和我是庚级,祁至导师是己级,你说信谁。” “哪里来的感觉呢?” “你输棋输迷糊了,还感觉,我感觉你这一局棋也要输。” “呸,一会继续下完啊。” “等我!” 看着夜昊风导师走远了,宅羽伽导师眼神变得凌厉,双拳紧握,自言自语道,“铁甲依然在!” “大家听好了,今天测试结果很好。我们有两位杰出的学生,一个是佩子芯,有的学生五年毕业时才勉强达到乙级;还有一个是曾锐,我坊成立以来,第一个连仪器也无法测试的学生。”宅羽伽导师半调侃半认真的说道。 大家都呆在那,等着他发话。 “鼓掌呀!欢呼呀!加油呀!”宅羽伽导师自个蹦起舞来。 开始,大家不知道他卖啥药,都没有动的意思,但是佩子芯慢慢跟着他的节奏跳起来了,然后大家逐渐加入舞圈,鼓掌、欢呼、加油,到最后跳着、笑着、喊着,围着佩子芯舞动起来。 ——《荒墟学》:亘白,器白色冰雪,殇州雪山城。 第7章 图书馆 一 器术堂,与迎礼堂隔着铜像广场对望,外形、大小、高矮完全一致。 器术堂的地面画了一幅巨型的九州地图,地图上散落着一百三十三个房子,这些房子外观一致,但排布很不规则,有的在山脉上面,有的在城市上面,有的在河流、沼泽、森林的上面,也有的在地图之外。 这些房子的布局,是根据荒墟一百三十三颗主副星在九州上的最大星力投影来设定的。 地中三海的涣海和滁潦海,夹着两个海岛,下方的海岛有一个城市,地图上标注“中畿城”,其中一个房子就在这个城市的上方,这个房子的外围散布着六个房子,其中一个房子门牌上写着“化察星”。 房子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扇进出的门,天花、地板、四面墙涂满各种各样的符号,或星、或兽、或诀。 颜启蓠在房子中心,席地而坐,口中一遍一遍念叨宅羽伽导师教导的寻星诀,“寰宇橙沼,化椭察恶,游荡丑数,偏离阴刑。” 正当颜启蓠口干舌燥、头昏腿麻的时候,听到佩子芯在外面拍门大喊,“四儿四儿,下课了。” 颜启蓠走出房子,接过曾锐递来的水壶,“谢谢阿三,好口渴。” 佩子芯在一旁调侃,“口渴口渴,每次都这样,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嘴巴喊,要在心里默念。” “大美丽说着容易,阿三愚钝,心里念着念着,嘴巴就跟着读出来了。”颜启蓠面露惭色。 三人一行来到“印退星”房子,把正在打呼噜的周飞喊醒,再来到“荫猛星”房子,发现李灼照已离开了。 “都是猪都是猪,一个懒睡猪,一个馋嘴猪,老二肯定早退去林里打野兔了,又没叫上我去。”佩子芯气鼓鼓地说。 二 大家来到森林边上,果然就看到李灼照,正背着一头野猪,与他个头一样大,“点火点火,烤全猪。” 入秋,天黑得快。众人已是默契,拾柴、架炉、烧火,刚入夜,已围着火堆吃烤肉。 “好吃好吃,自从老二达到甲级,吃得花样都多了。”佩子芯咬着猪肘子说。 “要是跟带头大哥联手,就不会受伤了。”曾锐已帮李灼照包扎好伤口。 颜启蓠看到大家都在进步,心里高兴,也是惭愧,“四儿拖大家后腿了,心里很不好受。” “没事,阿三还没有找到方向呢,你起码有目标嘛。”周飞拍了拍曾锐的肩膀。 “我天天陪着大家修炼,也挺开心的呀!”曾锐淡定的说。 “就是就是,阿三哥哥陪着我,我觉得快要达到丙级了。”佩子芯浮夸地说。 “咦?”周飞、李灼照、佩子芯同时觉察到森林中有人影闪过。 接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向众人飞来,速度不快,但刚好打落烤架上的野猪,砸在火堆中,火星四溅,佩子芯吓了一跳,嘴上咬着的猪肘子掉落地上,气得大喊,“出来出来!!” 大家都跳起来,周飞和李灼照挡在了前面,接着又是五块石块砸来,周飞和李灼照各自击落一块,余下三块被佩子芯扫落,颜启蓠和曾锐躲在后面,连石头从哪里来都没有看清。 “哪个混蛋?找打!”周飞和李灼照向人影奔去,佩子芯紧跟身后,颜启蓠和曾锐在后面追着。 人影看着速度不快,周飞和李灼照边一跑一边骂,但始终与人影有一段距离。 佩子芯脚步轻盈,一边跑一边捡地上的石头扔过去,但人影总能堪堪躲过。 颜启蓠和曾锐早已被拉开一大段距离,等到他们追上大家时,已上气不接下气。 颜启蓠抬头一看,“图书馆?” 三 入学以来,颜启蓠除了修炼星力感应之外,还喜欢跟宅羽伽导师学围棋,棋艺进步神速,已能达到棋鼓相当。 夜昊风导师看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就告诉他到图书馆找棋谱来看。 因此,颜启蓠三天两头地跑图书馆找书看。 “跑进去了么?”颜启蓠问道。 “没错没错,我看着他进去的。”佩子芯气鼓鼓的说。 “图书馆里从来没有人,我每次都是一个人在看书。”颜启蓠觉得有点奇怪。 颜启蓠领在众人走进了图书馆,大家点亮火折,被眼前的影像惊呆了,一望无尽的书架,书架有三人高,一排排一列列,“夜昊风导师说过,这些书架按星辰方位来布置的,像迷宫一样,我只知道找棋谱的位置。” “在那在那,追!”佩子芯还没等颜启蓠说完,就朝人影追去,大家紧跟后面进入书海之中。 追着追着,颜启蓠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带头大哥?老二?阿三?大美丽?”书海之中飘荡着回声。 “这位学生,你在找什么书啊?”突然的人声,把颜启蓠吓得跌坐在地上。 “注意火折,小心火烛。”借着微弱的灯光,颜启蓠看清是一名老者在说话,佝偻着背,拄着木杖,手中捧着两本书。 “对不起,学生颜启蓠,见过前辈。”颜启蓠连忙捡起火折,躬身行礼。 “颜启蓠,需要我的帮忙么?” “我们被一个人影欺负了,追着追着就进来图书馆了。” “人影么?刚回来还没有休息呢,就给我派事了。”老者会心一笑,喃喃自语。 “颜启蓠,你背后的木杖能给我瞧瞧么?” “前辈请便。”颜启蓠从背后取下木杖,双手递给老者。 老者仔细端详,先是杖体,再是虎头,指尖在虎头上认真划过每条纹络,“封荫虎杖,很好很好。” 然后,搓动虎口里的珠子,把眼睛凑近珠子对着灯光看,“海眼之泪,很好很好。” “日后修炼,把封荫虎杖置于胸前,掌心握住虎口上的海眼之泪。”老者说完把木杖递给颜启蓠,“哦,还有,跟我过来。” 接着,带着颜启蓠来到一个书架前,翻找了一会,拿出一本书来,“回去好好看看,对修炼有帮助。” 颜启蓠双手接过书本,封面上写着《极东海岛的眼睛会流泪》,“谢谢前辈,请问尊称?” “你去问人影吧!”说着,老者就走进书海之中。 不知道转了多久,颜启蓠终于走出图书馆的大门,看到众人都坐在馆前的台阶上等他。 正想开口讲述刚才的奇遇,太阳升起,阳光洒在大家的脸上,暖阳阳的。 四 “不愧是龙渊阁的智者!”宅羽伽导师一脸正经的说。 “少来这套,这里还没有得到龙渊阁的承认,我只能算是修记的传承人。”老者依然读着面前的书。 “五十个银毫行不行?” “一个金铢。” “看在那两件宝器的份上,减一点嘛。” “九十个银毫。” “六十!” “八十!” “七十!” “七十五!” “成交!”宅羽伽导师看了看轻飘飘的钱袋子,心痛不已。 ——《荒墟学》:谷玄,器黑色黑暗,无法确定星力投影地。 第8章 甲级星力 一 “怎么又来了!”大眼睛缓缓睁开。 “真的对不起,我在修炼,不知道为什么又来到这里,打扰了!”颜启蓠没有之前几次的惊慌了。 “好烦啊!”大眼睛缓缓闭上,随即四周涌起强劲的湍流,但湍流只是擦身而过,颜启蓠没有丝毫感觉。 “请问,这里是极东海岛么?”经过多次的接触,颜启蓠已经知道大眼睛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不知道!” “请问,这里是眼睛会流泪么?” “哈哈哈哈!我叫做海眼!”大眼睛又睁开了,似乎被颜启蓠逗乐了。 “哦,海眼前辈好,海眼之泪是前辈的么?”颜启蓠摸了摸封荫虎杖上的珠子。 “你是人类,怎么会有海眼之泪的?” “我不是用灵魂换来的,这是我小时候的生日礼物。”颜启蓠很坚定的说。 “灵魂?什么灵魂?” “书上这么写的呀,需要献祭自己的灵魂,才能获得海眼之泪。”颜启蓠说得头头是道。 “哈哈哈哈!瞎扯!” “啊?书上错了么?那我回去改改。”颜启蓠认真地说。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休息了。” “我在修炼感应寰察星,手握着海眼之泪,恍惚之间,就来到这里了。”颜启蓠很不好意思的说。 “原来是一个蠢货。寰化,对于鲛人来说,是呼吸之术;对于人类来说,是移动之术。” “移动,什么移动?”颜启蓠不解的问。 “仔细想想,你是怎么来的?” “啊?”颜启蓠心念一闪,已在修炼的房子之中。 曾锐正捧着《极东海岛的眼睛会流泪》在看,抬头很镇定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颜启蓠,“这次消失的时间很长哦。” “我好像成功了。”颜启蓠看着封荫虎杖上已缺失珠子的虎口,气喘吁吁,兴奋大喊。 二 宅羽伽导师啃着烤猪蹄,目不转睛地盯着曾锐,盯得人心里发慌,曾锐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周飞一个月达到甲级,李灼照两个月达到甲级,颜启蓠六个月达到甲级,佩子芯入学即乙级,你可怎么办呀?” 周飞和李灼照还在处理打猎回来的野猪,佩子芯依偎曾锐身旁不作声,颜启蓠尬尬地说,“我们都在阿三的帮助下达到甲级的,阿三又聪明,懂得东西又多,又会医术,能不能感应星力无所谓了,我觉得阿三以后肯定比我们都厉害的。” “什么阿三阿四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叫我五壮,不过我挺喜欢的。”宅羽伽导师把骨头扔到火堆里,发到滋滋的烤火声。 大家围着火堆,静静地看着火光,本来是庆祝颜启蓠达到甲级的聚会,现在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正当大家融进安逸的静寂时,宅羽伽导师忽然一拍大腿,“我想到了,哈哈哈哈,还是有办法的。” 大家被他吓的一激灵,“快说快说,有什么好办法呀!”佩子芯恼恼的说。 “大家有没有听过一种武术,叫做七进七出。”宅羽伽导师得意的说。 大家都习惯了,静静地等他表演。 “咳咳咳,前朝开国第一武将闻鞑,手持錾天槊,身骑长索马,在楚唐城七进七出,勇救前朝太祖,守兵莫敢阻拦,追骑无一能近。”宅羽伽导师说得口沫横飞。 “七进七出?长索马?”颜启蓠挠了挠脑壳。 “第一进,疾如风,探敌阵形; 第二进,徐如林,施敌迷像; 第三进,侵掠如火,击敌薄弱; 第四进,不动如山,引敌出洞; 第五进,难知如阴,牵敌迂回; 第六进,动如雷震,陷敌之阵; 第七进,直捣黄龙,砍敌之首。”宅羽伽手导师舞足蹈,拳脚翻飞。 大家呆呆的看着,颜启蓠勉强地“哦”了一声。 “闻鞑将军传下这套七进七出枪法,即使没有荒星的星力加持,也能发挥惊天动地的威力。”宅羽伽导师作出枪刺的架势。 大家忽然觉得宅羽伽导师前所未有的认真,在月光的映射下,仿佛双手已紧握长枪,置身于当年的战场之中。 在大家愣神之时,宅羽伽导师一屁股坐下,“大家学器阶段已完成,明天开始,进入学术阶段,我为曾锐单独开小课,其余各自领悟。” “哇塞,派发魂印武器了么!”周飞天天期盼着。 随着这声“哇塞”,大家终于回到了正题,推搡着颜启蓠表演,唱歌、跳舞、催动星力。 三 当晚,颜启蓠因催动星力过度,脱力瘫软在地。 曾锐背着颜启蓠回教坊,佩子芯在一旁陪着。 颜启蓠小声问道,“阿三,我现在能够明白坊训的意思了。” 曾锐应道,“你怎么就突然明白了?” “快说快说,明白什么意思了?”佩子芯好奇的问。 “对立统一,指星;莫退初心,指人。” “解释解释,什么星?什么人?”佩子芯追问道。 “海眼前辈说的,他说荒星与墟星既是对立的个体,也是统一的整体。” “人呢?人呢?”佩子芯好像听懂一些。 “海眼前辈又说,我不要忘了从哪里来的?怎样来的?来干什么?不然就回不去了。” “哈哈哈哈,你不是回来了嘛?”佩子芯笑声爽朗。 “阿三,你的初心是什么?”颜启蓠突然问道。 “我要成为父亲一样的人。”曾锐答道。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要成为父亲一样的人。”佩子芯接着话说。 “四儿,你的初心呢?”曾锐反问道。 “我要成为一个光明的人。”颜启蓠低声喃喃。 正当曾锐想要问下去的时候,听到他细声地梦呓,“海眼前辈,我以后不来了,请不要拿走我的珠子。” ——《荒墟学》:荒星,以魂铸器,领悟武术。 第9章 移动之术 一 曾锐喜欢在梦沼湖边上练枪,枪杆是李灼照在宛北森林砍楠树做的,枪尖是周飞用野牛角打磨成的。 颜启蓠和佩子芯在器术堂修炼完就过来看他,周飞和李灼照自从拿到魂印武器,已不满足宛北森林了,天天往莫合山脉跑。 “左手左手,抬高一点,对对对,右脚右脚,跨前一些,好好好,刺出去,就是这样了。”佩子芯在一旁指导。 “七进七出?真的就是七招哦。”颜启蓠已经看腻了。 “不对不对,要是分开两只手来用,就是七七四十九招啦!”佩子芯打岔道。 “大美丽说的很有道理哦。”颜启蓠脑袋一歪。 曾锐也怔了一下,停下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佩子芯,“怎么分开两只手呀。” “五壮今天教的,你们看,我原来左手捏诀,右掌推出掌风,我现在可以两手同时捏诀,双掌挥出两道掌风。”佩子芯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看好了!”话音一落,一道掌风劈向枪尖,一道掌风劈向枪杆,枪杆顿时断为两段截,枪尖折断在地上。 “原来是一道掌风,现在是两道掌风,大美丽又晋级了么?”颜启蓠张大惊讶的嘴巴。 “丙级丙级,五壮今天夸我了!”佩子芯一脸骄傲的说。 “大美丽真棒,我真是笨,移动之术一直施展不出来。”颜启蓠有点懊恼自己。 “我也有进步了,对这套枪术有所理解了。”曾锐望着两截断棍,脸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阿三,快说来听听,理解到什么了。”颜启蓠满是期待。 “就是这个嘛,枪如闷雷,毫无攻击力。”曾锐开玩笑的说。 “哈哈哈哈,闷雷闷雷,阿三哥哥的理解真透哦。”佩子芯捧着肚子大笑。 “快试试啦,四十九招,就当是晋级了嘛。”颜启蓠也开起玩笑。 “好哩,左风右林,左火右山,左阴右震,双手黄龙。”曾锐开着玩笑武动两棍,却把两人都看呆了。 “阿三,适合用双棍吧?”颜启蓠感觉双棍翻飞,看得眼花缭乱。 “不对不对,应该是双刀,这种防守刀术,密不透风哦。”佩子芯在脑子中想象着自己劈出的掌风被双刀全部挡出。 二 黄金院,建有一百多栋亭台楼阁,是导师研究器和术的地方,院中最高的建筑是一座塔楼,三层楼高三丈,顶层深夜挑灯,三个人影晃动。 颜启蓠来这里找导师,本是为了研究自己的秘术,可是一坐下来就开始下棋,已经下了一天了。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哦!”宅羽伽导师手里握着一只棋子,黯然叹道。 “棋拐一头,力大如牛啊!”夜昊风导师在一旁赞叹道。 “导师,承让了。”颜启蓠的棋艺已超过两位导师,胜多负少。 “陪我再来一局嘛。”夜昊风导师手痒了。 “四儿,四儿,灯船游行要开始了。”塔外传来佩子芯的呼声。 “下回再战,阿三和大美丽约我去看灯船了。”颜启蓠兴奋地跟大伙汇合去了。 “灯船,今天祭灯节了么?” “啊,这么快就祭灯节了,赶快整理棋盘呀?” “来来来,再来一局。” 三 八月的最后一天,祭灯节,是宛州独有的传统节日。 相传人类与河络爆发战争,人类采用步骑协同战术,河络体型劣势空前突显,人类军队一路高歌猛进,穿过云邙古道进入越州,计划一举消灭河络。 在雁返湖大战中,人类军队轻敌冒进,被河络依北邙山脉之势建造的超远程大覆盖作战机械击溃,几乎全军覆灭。 人类统帅在战船倾覆后,乘坐小舢板沿鬼怒川顺流而下,在到达梦沼时遇大雾,雾中响起死去将士的呼唤。 人类统帅自觉惭愧,投入梦沼中自尽。 祭灯节,本是为了纪念这位统帅,在梦沼中放船灯,后来逐渐演变成商业活动,船越造越大,灯越点越亮,游客越来越多。 子时,三人来到梦沼边上,其余各队学生也来了不少人。 入学以来,大家很少碰面,因为各个导师风格不同: 贞陌然导师带着第一队学生进入宛北森林就是一个月; 夜昊风导师带着第二队学生关在黄金院研习几天不吃不喝; 祁至导师带着第三队学生爬上莫合山脉一个来回就要一个半月; 黄昊倚导师带着第四队学生专挑凌晨时分乘船进入梦沼; 蔡吉承导师带着第五队学生在器术堂里没日没夜。 所以大家没有什么交集,今天能够汇集这么多人,一来修炼进入阶段性的转折,二来祭灯节是宛州的大节日。 学生们热热闹闹的聊起天来,然后自然而然就分成了两个群体。 手持魂印武器的荒星学生围在一起,叮叮当当的比划手中武器,吹嘘封印的飞禽猛兽;另一群就是清清瘦瘦的墟星学生,吵吵嚷嚷地交流秘术,闪现着各种颜色的光芒。 有两个人比较突兀,颜启蓠背着封荫虎杖,曾锐腋下夹着双棍,不知道该往哪边去,于是两人就远远地坐在一起。 祭灯节,梦沼必定起雾,而且天然居教坊用浮标围住了一大片的水面,离得老远的灯船,只能看到轮廓,光团一乍一乍的。 “快看,烧着了!”突然有人喊道。 两人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一艘灯船燃起大火,接着发出爆炸声,船体炸裂,一团巨大焰火升起。 在火焰的照射下,远处的岸边从水中升起一个人影。 两人心生疑惑,对视一眼便偷偷在后面跟着,人影小心谨慎,借着大雾一路潜行进入了黄金楼。 “有好事情竟然不叫上我。”佩子芯远远地跟着两人。 夜昊风导师在黄金院塔楼顶上,看着四人前后身影,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在黄金院内,人影驾熟就轻,很快就来到塔楼,闪身进入。 颜启蓠和曾锐跟到门前,确认没有动静后,轻轻推门,房子里空空荡荡,正当两人想要往高层搜索时,一处地缝漏出黄色光芒,“地道?”颜启蓠惊讶说道。 两人趴在地上沿在地缝查找入口,“逮住你们了!”佩子芯踹门而入。 两人被吓得从地上弹起,这时,地下传来脚步声,接着墙角处一块石板被掀起,一个人影跳出,喊了一声“流金针”,人在半空之中发出一道黄色闪光,射向最近处的颜启蓠。 颜启蓠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站着;佩子芯双掌推出,两道白色掌风迎向黄色闪光;曾锐一个箭步冲到颜启蓠身前,双棍舞动。 掌风消散,双棍碎裂,危急之时,曾锐面前凝起一道黄色光墙,黄色闪光停顿了一霎,光墙随即破碎。 这一瞬间,颜启蓠回过神来,抱起曾锐大喊,“移动。” 空间仿佛扭曲了,说不清是黄色闪光偏离了,还是两人挪动了,流金针擦身而过,击在大门上,大门应声粉碎。 “广君艳,胡闹?”夜昊风站导师在大门处,厉声喝斥。 广君艳从一扇窗户窜出,“我不管,这次算我赢了。”说着,身影消失在浓雾之中。 三人早已瘫倒在地上,颜启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刚才情急之下,催动星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移动,只感觉全身脱力,气喘吁吁。 夜昊风导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金光盾竟被流金针轻易刺破,幸亏三人并无大碍,立即安慰道,“这是广君艳师姐跟大家开的玩笑,既然大家发现这里的秘密,就进去参观参观吧。” 三人受到安抚,心中没有那么恐慌,跟随夜昊风导师的脚步,进入地下室之中。 经过一段长长的地道,众人来到一条舷梯上,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窟,深愈百丈,长宽愈千步,当中是一块巨型的黄色金属,“宛州是填盍之地,填盍星力在此处凝结成实体,完全纯度的黄金,其它州还没有发现这种自然凝结的现象,我负责这里的守卫。” “我们在梦沼之下么?”曾锐听见头顶上传来波涛的声音。 “是的,在我们浮标围闭的水面之下。” “黄金黄金,广君艳师姐来这里偷黄金么?”佩子芯觉得不解。 “广君艳是第一百三十三届学生,与我一样感应填盍星力,只是生性顽皮,喜欢跟我胡闹,每年都会来几次。 她嘴上说是探望我,其实就是炫耀。 你们看,那个黄金缺角就是她刚才掰掉的。”夜昊风导师想起往事,脸露微笑。 “广君艳师姐太顽皮了,我们差点就没有躲过去。”颜启蓠还是有点后怕。 “是啊,长大了,戾气也重了。”夜昊风导师喃喃自语道,“起火的灯船,应该也是她干的吧。” 四 三人心情逐渐平伏,躺在梦沼边上发呆,灯船还在巡游,同学们早就散去了。 “阿三,你真勇敢,谢谢你救了我。”颜启蓠真诚的说。 “你的移动之术救了我们。”曾锐想起位置变换的情景。 “我心里很害怕。” “流金针么,我也怕得很。” “今天在黄金院下棋的时候,我听到导师们在研究战例。” “什么战例,跟她有关的么?” “晋北山谷之役!” “以前听母亲说过,守谷将军被刺杀,导致守军溃败。” “参战四方势力的将领,都是天然居教坊第一百三十三届学生,一个辛级,三个庚级。” “那你害怕什么嘛?” “我怕有一天,我们会在战场上遇见。” “我和你在同一阵形就行了。” “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那就说定了。” “一言为定!” 佩子芯听到他们这么奇怪的对话,没有好气的说,“不会不会,阿三武器都没有了,上不了战场了。” “阿三,封荫虎杖送给你了。”颜启蓠解下木杖,双手递出,“今天,宅羽伽和夜昊风两位导师研究过了,封荫虎杖是魂印武器,背在身上影响秘术施放,你用更适合。” 曾锐伸手接过,“好吧,假如哪天我们在战场上相遇,这就是我们的信物,永不为敌。” “莫退初心!” ——《荒墟学》:填盍,器黄色金属,宛州沁阳城。 第10章 排兵布阵 一 宅羽伽导师带着五人队伍整装出发,目的地莫合山脉主山青葱峰,单程约200里山路,一路上急赶忙赶,终于在第十天到达青葱峰山顶。 青葱峰是宛州的最高点,山顶全年云雾缭绕,远处看去像是一缕青烟;青葱峰生长一种奇特的竹子,形似大葱,唤做葱竹,生长缓慢,韧性极好。青葱峰的名字就是依据这两个特点起的。 宅羽伽导师站在山顶上,有一种俯瞰全州的气势,“大家听好了,我们现在所在,莫合山脉主山青葱峰; 往北,越过宛北森林和楚唐平原,就是黯岚山脉; 往南,越过宛中平原和幻象森林,就是九龙山脉; 往西,沿着西江,就到达南暮山脉; 住东,沿着鬼怒川,就到达北邙山脉; 五条山脉,就代表我们的战阵。 前坦周飞,中法颜启蓠,远射佩子芯,游刺曾锐,边辅李灼照。 讲完,回程。” 五人目瞪口呆,这跟出发时所说的“极其重要一课”,完全不搭边。 “还有,中法颜启蓠任阵长。”宅羽伽导师已转身往回走。 颜启蓠听了更呆,正想开口争辩,佩子芯跳到他后背上,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二 天然居教坊,把每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定为荒墟战场日。 这一天,全体学生按队进行夺旗比赛,作为学年考核。 荒墟战场,长100步宽100步,两队 学生分站对角,身后各有一面红色角旗,在另一对角的连线上,随机位置依次出现蓝色线旗,拔出对方红色角旗或连线上的三面蓝色线旗,就算做胜方。当然,击溃对方全体立即判胜。 根据宅羽伽导师的排兵布阵,颜启蓠带领队员日夜操练。 前坦周飞在前方,南斗相印,印退星,甲级,魂印武器象力棒,武术豪烈撼,敲击地面形成十步之内震动; 中法颜启蓠在中间,寰化,寰察星,甲级,器橙色沼泽,秘术移动之术,瞬间移动五步之内距离; 远射佩子芯在后方,亘白,亘明星,丙级,器白色冰雪,秘术破冰掌,挥出白色掌风威力达三十步; 游刺曾锐在左侧,无星无级,魂印武器封荫虎杖,武术七进七出,形成防御棍网; 边辅李灼照在右侧,南斗梁荫,荫猛星,甲级,魂印武器雁长予,武术狂兽风,身前横扫形成五步之内狂风。 颜启蓠制定了三套战术: 第一套,游刺牵制,当蓝色线旗出现在较远的角位,曾锐脱离队伍佯攻蓝色线旗牵制对方,其余四人直接抢红色角旗; 第二套,正面阵战,当蓝色线旗出现在正中位置时,全体冲锋,三十步内,佩子芯破冰掌迟滞对手,十步内,周飞豪烈撼开动,五步内,颜启蓠瞬移抢旗; 第三套,防守消耗,当蓝色线旗出现其它位置,放弃抢旗,以佩子芯为核心攻击对手,李灼照狂兽风加强破冰掌射程和威力,其余三人防守保护。 “颜启蓠平时善于思考,沉着内敛,果然是个排兵布阵的人才,难怪棋艺进步这么快。”宅羽伽导师在远处观看着。 “有点浪费啊,在我的队伍里就好了。”夜昊风导师在一旁也是一脸赞赏之色。 “呸,咱们抽到一块,比试比试就知道了。”宅羽伽导师有点不服。 “要是真抽到一块,估计挺不过一个回合。”夜昊风导师语调平和。 “有这么大差距么?”宅羽伽导师心里疑惑。 “颜启蓠的战术,围绕中法佩子芯为核心,这个很正确,但是其它人都配合不了啊。”夜昊风导师仿佛已看到战场上的胜负。 “第一日嘛,大家练练手就好了嘛。”宅羽伽导师对胜负似乎并不关心。 三 “猛虎队进攻!”颜启蓠一声号令,五人从一棵樟树底下结阵而出,远处一头宛州虎正在领地巡视,发现五人慢慢逼近,立刻发出低声吼叫,半趴蓄势待发。 “三十步,远射。”颜启蓠发出号令。 佩子芯左手捏诀,右手劈出一道掌风,掌风直接拍在宛州虎的脑门上。 这只宛州虎体型巨大,比五人加起来还要重,受到攻击,仅后退了一步,顿时发出怒吼,向五人冲来。 “停!”阵形停下,等待时机。 “十步,开动。”颜启蓠令声未尽,周飞象力棒已砸进地面,宛州虎四脚一软,像是踩进水潭里。 曾锐从左侧突前,舞动封荫虎杖;颜启蓠瞬移右前侧,双掌凝出橙光。 宛州虎正被两人吸引分散注意力之时,佩子芯双手捏诀,双掌推出,李灼照雁长予横扫,在狂兽风加持下,两道白色光芒重击在宛州虎胸前,宛州虎翻滚了几圈,惊恐地慢慢后撤,然后转身快速钻进森林之中。 “猛虎队胜利!”颜启蓠有模有样的宣布,大家嬉笑闹作一团。 宛北森林里的猛兽,已经被他们惹了个遍,虽然也有不慎受伤的时候。 所以他们在森林边上搭了一间木屋,曾锐收集了很多草药为大家治疗,医术了得,药到病除。 大家躺在木屋中,点燃香草,品着花茶,很憧憬明天比赛的到来。 ——《假书》: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战术都是花里胡哨。 第11章 第一回合 一 第一天。 十二月二十四日,荒墟战场日。 抽签结果: 第一场,黄昊倚导师第四队,对阵,宅羽伽导师第六队; 第二场,贞陌然导师第一队,对阵,蔡吉承导师第五队; 第三场,夜昊风导师第二队,对阵,祁至导师第三队。 邢征坊长观战,黄昊倚导师与宅羽伽导师站在战场中线上,其余四名导师守在四角,两队学生在对角列阵,随着哨声一响,第一场第一回合比赛开始。 第一面蓝色线旗随机出现,左端角位,“第一套战术,游刺牵制。”颜启蓠说完战术,众人立即执行。 曾锐背着封荫虎杖脱离阵形,迅速向左端角位冲去,其余四人保持阵形向对手前进。 对手没有打算争第一面蓝色线旗,五人保持阵形相向前进。 “三十步,远射。”颜启蓠施令,佩子芯单手挥出破冰掌。 对手显然没有预料到佩子芯在三十步发动攻击,阵形谨慎地停顿下来: 前坦,钟高新,南斗府令,令罡星,甲级,魂印武器御剑,武术统御刺,持剑刺向掌风; 中法,马令军,印池,印佑星,甲级,器蓝色海洋,秘术海浪花,凝起蓝光泛起一圈浪花; 掌风随即化解。 “停止远射,保持实力。”颜启蓠已然知道对方是顾忌佩子芯,第一回合是在试探。 双方阵形不断拉近距离。 “十步,开动。”颜启蓠看准时机,周飞举起象力棒即要砸下。 对手游刺与边辅双双冲出: 阵长,游刺,朱珍,女,南斗机善,善伤星,乙级,魂印武器旋匕首,武术飞急袭; 边辅,陆大海,明月,明英星,甲级,器白色羽翼,秘术月光华; 眼看仍有十步的距离,但朱珍在月光华的加持下,仅一个呼吸就冲到周飞面前,旋匕首已刺向面门。 周飞急忙扭转象力棒,横向推出击在旋匕首上,在两件武器触碰瞬间,周飞两臂一麻,象力棒飞出,两脚一酸,跪坐地上。 “大美丽!”颜启蓠大喊一声,佩子芯双掌推出,挥出两道破冰掌,李灼照雁长予横扫狂兽风起。 对手立刻收缩阵形防御,统御刺、海浪花、飞急袭、月光华全部应付在破冰掌上,才堪堪把两道掌风击碎。 这时,对手远射在人丛中发动。 远射,王文武,太阳,太煞星,甲级,器白色光明,秘术烈雁箭,凝起箭矢射向李灼照。 颜启蓠早就留意对方远射的动作,眼见李灼照挥出的雁长予已无法抽回进行格挡,便一个侧身撞开李灼照,同时瞬移回到原位,烈雁箭正好从颜启蓠的残影中穿过。 与此同时,曾锐拔出第一面蓝色线旗。 哨声响起,邢征坊长宣布,“第一回合结束,第六队获得一面蓝色线旗,周飞被击溃退出。 各自收回阵形,准备第二回合。” 宅羽伽导师紧接着邢征坊长的话说道,“第六队,认输。” 二 “为什么要认输?我们还可以坚持下去!”颜启蓠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里面,无声地啜泣,佩子芯坐在旁边托着两腮。 曾锐帮周飞的两臂上药包扎,李灼照躺在一旁发呆。 “哈哈哈哈,战术执行果断,对阵攻防兼备,继续发扬精神。”宅羽伽导师发表完讲话,就离开木屋。 “朱珍这么厉害,又长得那么好看。”周飞突然来了一句。 “那一箭射来,可没有大美丽的掌风有劲。”李灼照也是想到了什么。 “我好像啥也没有做过。”曾锐低声叹息。 颜启蓠抬起头顿了一下,擦了擦泪眼,看着曾锐,“还好吧,抢了一面蓝色线旗!” “这面蓝色线旗,挂在哪呢?”佩子芯看着木屋里一堆堆的药材,墙上也是晾满各种树皮草根。 “当然竖在房顶上呀!远远就能看见。”曾锐卷起蓝色线旗往房顶上爬了。 五个小伙伴站在木屋外,看着升起的蓝色线旗,忧伤都赶跑了,“好看好看,以后这里就叫做蓝屋吧。”佩子芯高兴地跳起来。 “走吧,上次让那只棕熊逃了,还没有跟它比试呢?”颜启蓠招了招手,大伙列阵,走进了宛北森林。 三 第二天。 周飞一大早起来就往第四队跑,美其名曰,“向对手学习。”其实是找第四队的游刺朱珍约会。 李灼照也不闲着,约上第四队的远射王文武到宛北森林打猎,其实就是想再次试试王文武的烈雁箭。 颜启蓠和佩子芯在蓝屋接待了多批来客了,他们一是冲着颜启蓠的移动之术,二是仰慕佩子芯的丙级,开始是对颜启蓠的各种各样问题: “器橙色沼泽,术移动之术,不搭边呀?” “怎样催动星力实现移动的?” “移动的过程是什么感觉?” “中间路程是消失了么?” “可以移动回家么?” “会不会移上天呢?” “卡在石头里怎么办?” 然后就是对佩子芯的单挑比试,没有任何挑战者可以接住第二击。 曾锐最忙,一会燃香草,一会冲花茶,最后送客还附上一包现做的跌打金创药丸。 四 第三天。 周飞一大早起来又往第四队跑,不掩饰了,“我找朱珍约会去了。” 李灼照依旧约上第四队的远射王文武到宛北森林打猎,第四队的边辅陆大海也一同前往,经他们研究,陆大海的秘术月光华加持在李灼照武术狂兽风上,效果更好,于是一同到林中试练。 颜启蓠和佩子芯在蓝屋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邢征坊长闻着香草烟,喝着花茶,慢条斯理地四处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曾锐的身上,“明天,九环部落的大刀苏行到黄金院炼器,你带上身上的木杖,去打造一副适合自己的武器。” “谢谢坊长,我明早就去。”曾锐连声感谢。 邢征坊长又看向颜启蓠,“寰化,器橙色沼泽,代表游荡和偏离。 鲛人得到这颗墟星的庇护,天生容易感应寰化星力,所领悟之术大多是呼吸之术,利于鲛人在水域中的活动。 你领悟的移动之术,虽然有点特殊,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瞬间移动,不是时间停顿,也不是空间扭曲,只是从一个地方通向另一个地方的捷径。 修炼到达瓶颈之时,容易在捷径之中走出错口,所以需要标识物进行定位。 你已去过黄金院塔楼的地下室,这只手镯就是用填盍星力的实体黄金打造而成。 你佩带好,以后修炼,就以地下室作为标识。” 颜启蓠双手接过手镯,“学生谢谢坊长。” “催动星力,试试效果如何。” 颜启蓠把手镯带在左手腕,右掌覆在手镯上,催动星力,感觉星力源源不断注于手镯,然后一股劲力强行把他拉走,只留下一道残影。 “领悟挺快。”说完,又转头看向佩子芯。 “坊长好坊长好,送我手镯么?谢谢!”佩子芯一脸笑意,两眼放光。 “哈哈,你啊!以后的成就不比坊长差呀!” “哇哇哇哇,我这么厉害啊!”佩子芯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咱们到外面空地比划比划。” 佩子芯高兴地冲到蓝屋前的空地,双手捏诀,挥出两道破冰掌,掌风拍在十步开外的楠树上,碗口粗的树干从中间炸裂,露出一道深痕。 邢征坊长微微笑道,“劲力分散,导致威力不足。 亘白,器白色冰雪,代表沉静和坚毅。 夸父得到这颗墟星的庇护,天生容易感应亘白星力,所领悟之术大多是破冰之术,利于夸父在冰原中的活动。 你所领悟的破冰掌,完全契合星力,很快就能够与主星建立感应。 你采用单手结印来施展秘术,即使双手齐发,也不过是加大攻击范围,而不能加强威力。 我教你双手结印,你试试威力如何。” 佩子芯依照邢征坊长的教导,结成双手印诀,只觉星力在双掌中相互吸引,最后凝在印诀处,一道掌风再次拍在那颗楠树上,树干“喀嚓”一声拦腰截断。 颜启蓠气喘吁吁地跑回蓝屋,正好看到佩子芯那道掌风的威力,曾锐在一旁鼓掌欢呼。 佩子芯可高兴了,调皮地拉着邢征坊长,“坊长坊长,能不能感受一下你的星力呀!来嘛来嘛!” 邢征坊长哈哈一笑,全身白光泛起,只是一霎,三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呆呆地看着邢征坊长的背影逐渐远去,“这就是辛级啊!” 五 第四天。 周飞一大早起来,在蓝屋等来了朱珍,两人一溜烟就跑进林中不见了。 李灼照也在蓝屋等来了第四队其余成员,听闻莫合山脉出现巨大的异兽,带上各式捕兽工具进山去了。 佩子芯陪曾锐去黄金院打造武器。 颜启蓠一个人在蓝屋中冥想秘术,突然一阵敲门声。 第二组,游刺,黄涛,南斗七杀,杀暴星,乙级,魂印武器链刃镰,武术瞬镰闪,站在门外,仍是那一脸的傲气,不过已带有一点青涩。 颜启蓠连忙招呼进屋,“黄涛阵长好,恭喜获胜。”黄涛是第二队的阵长,在荒墟战场日对决中,带领队员获得对方红色阵旗取胜。 黄涛仍是站在门口,显得有点不以为意,冷不防说了句,“我们比试比试,看看我的瞬镰闪快,还是你的移动之术快。” 颜启蓠愣了一下,随口应道,“好的!” 话一出口,心里就有点后悔,毕竟这是第一次单挑比试,而且自己的秘术没有什么攻击效果。 黄涛已摆开阵势,“我的瞬镰闪可攻击十步,听说你的移动之术可以移动五步,我们约定,相距十步,我发起三次攻击,只要你全部躲过,就算你赢。” 颜启蓠硬着头皮,在黄涛十步处站定,顿了顿脚,“我也只能连续移动三次,可以开始了。” “看招!”黄涛链刃镰的刃端径直飞出,不急不徐,直指颜启蓠的面门。 颜启蓠早就盘算好了,无论第一击是虚是实,先拉开距离,当即发动移动之术,往后瞬移了五步。 黄涛就等这个时机,往前一跃,左手收回刃端的虚招同时右手挥出镰端。 颜启蓠稳了稳身形,估算黄涛左手收刃必定没法再次发出,再次发动移动之术,向黄涛左侧瞬移了五步。 黄涛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右手一挥,刃端在半道再次刺向颜启蓠,而镰端已绕后封住退路。 这时,颜启蓠才意识到黄涛的左手只是辅助,所有招式都是从右手发出,情急之下不容多想,再次发动移动之术。 “嘭”的一声,两人狠狠地撞个满怀,鲜血直流。 曾锐和佩子芯从黄金院返回蓝屋,刚好看见这两人坐在地上,满脸鲜血,互相指着对方的样子哈哈大笑。 六 第五天。 根据曾锐双手武器的要求,大刀苏行把封荫虎杖铸成了双刀,大清早就送到蓝屋来。 “封荫虎杖触摸的感觉是木头,却是精钢打造的,这是河络绿叶部落的制品,可以令金属木质化轻量化。 我炼制后,没有办法恢复木头属性,只能打造成双刀了。”大刀苏行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说道。 “封荫虎杖虽是魂印武器,只是魂印之物并非虎蛟,也不是宛州虎和澜州虎,而是越州的地虎。 地虎外形与壁虎差不多,头部却像虎形,成年地虎也有百斤重,性情温顺不好斗。 在河络的传说中,地虎生活在极深的地下洞穴,以魂为食。 有些部落保留了风俗,在河络死后,丧礼上会祭祀地虎,祈求地虎带走亡者之魂。 地虎原生长在越州,后来随着河络的迁移,在澜州南部的阔叶森林也曾出现过。”大刀苏行说完就回黄金院工作了。 颜启蓠脸红红的,看着曾锐。 曾锐则看着面前的双刀。 “猛虎队!猛虎队!”佩子芯在一旁已笑得直不起腰。 这时,蓝屋外传来憨憨的约战声,“曾锐,能干一场么?” 第五队,游刺刘熹,南斗相印,印平星,甲级,魂印武器短截棒,武术反掌击,站在门外,一脸阳光的笑容,因为长得太高而显得有点佝偻。 “我的魂印武器短截棒,与你的木杖相似,能不能过两招?” “我没有星力,木杖刚打造成双刀了。”曾锐尴尬地回答。 “来都来了,整两下嘛,我不催动星力,仅仅招式比试。”刘熹说话很爽朗。 “阿三的七进七出,绝对防御,试试就试试呗。”佩子芯在一旁怂恿。 颜启蓠在一旁揉了揉还红肿的鼻子,“小心受伤哦。” 两人相距五步,摆开架势,随着佩子芯大喊“开始”,刘熹迅速突前,连续攻出六击,分别攻向曾锐的头、颈、肩、胸、腹、腿。 曾锐双刀交错,时分时合,左直右圆,上翻下挡,轻易化解所有攻势。 “看好啦,反掌击。”刘熹右掌一松,掌中短截棒跌落,左掌接下,顺势反手挥出,短截棒横扫身前,看似曾锐已无处可避。 只见双刀护在身前,轻轻一推一收,短截棒力度已卸去八九,曾锐借力侧身避过。 刘熹挥力过猛,并且短截棒击到双刀后,像是加重了挥力,连人带棒往前跃起,催动星力才勉强没有趴倒地上。 “七进七出,厉害厉害,魂印武器叫什么?”刘熹仍是一脸笑意,丝毫不在乎胜负。 曾锐看看颜启蓠,又看看佩子芯,哈哈笑道,“地虎双刀!” 七 第六天。 大部分学生都是第一次在外过春节,都表现得异常兴奋,宛北森林打野猪,莫合山脉捉山羊,梦沼里钓鱼,西江里捕虾,还采集了各式野果和蘑菇。 黄金院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塔楼前摆放七张圆餐桌,铺上喜庆的红桌布。 邢征坊长与六位导师在塔楼顶层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都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大刀苏行负责兽门。”夜昊风导师应道。 “注意安全。” 六位导师齐声应道,“是!” ——《假书》:胜负,兵家常事! 第12章 新春快乐 一 第七日。 第一学年,最后一天,除夕。 黄金院,长四百二十丈宽九十丈,墙高三丈,分左、中、右三个区域,左区叫做荒院,中区叫做塔院,右区叫做墟院,各院设有一个进出口。 荒院建有四十九座亭,每座亭对应一颗主副荒星,还建有一座兽阁和一座魂印阁。 墟院建有八十四座台,每座台对应一颗主副墟星。 塔院建有十二栋楼阁,或一层或二层,只有中间的塔楼是三层,导师在这个区域办公。 荒院和墟院是不开放的,学生平时只能来到塔院。 今天,黄金院全面开放,任由学生进出参观。 颜启蓠在塔院的塔楼下棋,其它人都去参观荒院的兽阁和魂印阁,因为大刀苏行在演示打造魂印武器。 魂印阁,中央摆置一个大火炉。 兽阁,关押了一些常见的野兽,象狮虎豹狼狗猫鼠。 大刀苏行先把一块铁坯丢进燃着熊熊烈火的大火炉中,然后把一个笼子移到大火炉旁,狮被关押在笼子中,瘦得只剩一副皮囊,艰难地踱着步,低吼声已嘶哑无力。 大刀苏行催动星力,双手泛起红色光芒,取出火红的铁坯锻打,火红的铁坯像是粘土一样,几十锤下来,刀形已定。 大刀苏行举起刀坯,围着狮笼打转,一边转一边跳着奇怪的舞步,一边跳一边吟唱道,“南宿之神,天府司令,魂兮镇边,刀剑守望!” 第一圈,狮不再发声; 第二圈,狮停步坐下; 第三圈,狮双目失神; 第四圈,狮低下头颅; 第五圈,狮闭目趴下。 大刀苏行把刀坯缓缓放于狮的头部,双手红色光芒暴涨,一手抚于狮头,一手抚于刀身,“兽火祭!” 话音一落,狮瘫软失力躺倒,刀坯外层铁灰剥落,泛起一阵青光,“狮刀已成!”大刀苏行虽然全程动作缓慢,表现得优哉悠哉,但是豆大的汗珠已从脸庞淌下。 全场掌声雷动。 “庚级的郁非星力!” “炫酷的秘术!” “听着咒语我也快睡着了!” “饿了一个月的狮!” “魂印是个累活!” 第一队游刺麦芒,甲级,魂印武器狼长刀,武术迅砍,第一个冲到刀前,他是全坊唯一使用长刀的学生,“大刀苏行,我能试试狮刀么?” 大刀苏行双手递上,“正想找人开锋!” 麦芒双手接刀,在手上掂量了几下,单手抡圆,双手挥劈,找到感觉后使出武术迅砍,在空中翻滚砍出狮刀。 “奇怪了,狮比狼厉害多了,怎么使出来的威力反而弱了。”麦芒自言自语,很是不解。 “哈哈,理论上说,兽魂越厉害,魂印武器就越厉害,但器与术是对应的,凶兽魂印武器对凶术,迅兽魂印武器对迅术。”大刀苏行疲惫地笑着解释。 “明白,谢谢大刀苏行指点。”麦芒双手递回长刀。 二 酉时。 大家参观游玩累了一天,聚集在塔楼前,准备晚宴。 周飞全程都在第四队帮忙,但是没有任何劳动贡献,就是在插科打诨。 李灼照包揽了整个晚宴的烤肉,一头野牛,两头野猪,还有各种鱼虾??。 曾锐调制各式香料,拌制果、菜、菌、瓜。 颜启蓠厨艺基本空白,刷锅洗菜,端碗递碟。 佩子芯弄来五颜六色的虫子,准备了一道宁州风味。 三 戌时。 邢征坊长、大刀苏行与六位导师坐在首席,其余六队各坐一席,晚宴开始。 邢征坊长致祝酒词,“第一学年即将结束,全体学生表现很好。 这杯梦沼酿是大刀苏行取梦沼之水,运用河络酿酒之法制成,甘甜怡人。 我敬全体师生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大部分学生没有喝过酒,举杯犹疑不决,忽然有人说道,“哇,好清甜哦。”于是,纷纷干杯。 祝酒过后,周飞和李灼照端着杯子跑到第四队那桌玩闹起来了。 “这酒跟果汁一样呀,还没有阿三做的好喝。”佩子芯已喝了三杯。 “虽然喝得没有什么感觉,但不要贪杯哦,万一醉了怎么办?”颜启蓠劝说道。 曾锐笑说,“醉就醉呗,新春快乐。” 四 亥时。 除了主桌,大家都在不停的串桌交流。 颜启蓠和黄涛聊起跟随各自父亲在宛州商会的往事,都是一些纸醉金迷的事情,曾锐和佩子芯在一旁听的入神。 “好奢侈的生活哦!”夜昊风导师入座坐下。 四人立刻停下来,黄涛站起来,解释道,“那是宛州商会的官宴排场,我们自给自足,一样很丰盛舒服。” “黄涛今年变化很大呀,来的时候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现在性情和武术都很突出,对得起当初大家推选你当阵长。”夜昊风导师欣慰的说。 “我还记得在教坊门前见第一面的情景呢,就是一副傲视群雄的样子。”颜启蓠故意揶揄道。 大家哈哈笑作一团。 “轰隆”一场巨响,地面产生剧烈震动,大家愣了愣神,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主桌所在位置的地面塌陷,塔楼倾覆填埋在主桌位置的深坑中。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叫,叫声悲怆尖锐,刺人耳膜。 “翼风!催动星力,赶紧趴下!”现场只剩下夜昊风导师指挥,大声呼喊着。 翼风,生长在宁州的大风口。成年翼风身长超过二十尺,体重达三千斤,翼展达五十尺,挥翼能够产生风割。 大家听到命令回过神来,迅速趴倒在地,霎时,一道巨大黑影从天空掠过,风割刮来,大家被贴地吹起,最远的飞出近十丈。 虽然事出突然,仍有半数学生迅速催动星力,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有些未及反应的学生,纷纷翻滚倒地鲜血直流。 颜启蓠和佩子芯催动星力拉住曾锐,三人滑出一丈多远,勉强站立未倒。 周飞满头鲜血,李灼照左臂脱臼,但迅速向三人靠拢,“列阵!”颜启蓠临危不乱,立刻反应过来。 大家惊魂未定之时,从塔楼倒下的废墟中喷出一阵腥风,接着一道巨大黑影从废墟中跳出,“角牛!远离它,向大门走!”夜昊风导师向大门冲去。 角牛,生长在殇州的茫中冰原。成年角牛头上长有六角,身高超十尺,身长超二十尺,体重近一万斤,前蹄跃起踏地能够产生震波。 各组学生保持作战阵形,跟着夜昊风导师,迅速往大门跑去,忽然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地面扭曲,震波涌来。 颜启蓠大喊,“周飞,开动!” 周飞应声举起象力棒砸进地面,虽然威力不及震波一半,但大家有充分的预备,即使感觉双脚一软,也能保持阵形,相互搀扶站稳。 第四队亦能保持阵形站稳,并向巨大黑影射出一箭。 其余四队除个别没有摔下,大部分都瘫倒在地。 夜昊风导师稳住身形,大声喊道,“大家快起来,列阵,兽阁秘室的异兽逃出来了!” 这时,从大门外,一道绿油油黑影挪了进来,“唳螭,大家小心毒液,不要往大门去。”夜昊风导师提醒大家。 唳螭,生长在雷州的毒泉。成年唳螭肩高超三尺,身长超三十尺,体重达五千斤,全身长有鳞甲,吐舌三尺长,唾沫有剧毒。 众人身后两侧又有两只庞然大物慢慢逼近,一只火红火红的,每踏一步都是火焰焦土;另一只阴森阴森的,每踏一步都是寒霜冻地,“虎蛟!专犁!听我号令,我抵挡专犁,大家从这个方向突破,由荒院的大门离开。”夜昊风导师催动星力,全身泛起黄色光芒。 虎蛟,生长在越州中白山脉的火山口。成年虎蛟身高超十尺,身长超二十尺,体重达一万斤,全身火热,能够吐出火焰。 专犁,生长在澜州的夜北高原。成年专犁与成年虎蛟体型一致,全身结霜,可以呼出寒冰气息,草食,不会伤人。 “金光盾!”夜昊风导师全力发动,只见专犁被一道黄色光墙围住,停下了脚步,“快走!” 大家迅速从专犁身边跑过,朝荒院的大门跑去,跑出近百步,“停下!”颜启蓠喊道,回头望去,夜昊风导师黄光暴起,与三头异兽且战且退,把它们引去墟院方向。 其余五队突然听到颜启蓠的喊声,都停下脚步,“回去救导师。”颜启蓠已从惊恐中清醒过来。 曾锐迅速帮助周飞和李灼照治疗,佩子芯拍了拍颜启蓠,“救人救人,还是你够冷静!” 五人稍作整理,列阵往??楼方向走去。 第二队在黄涛的带领下,第四队在朱珍的带领下,都迅速整顿,跟随出发。 剩下三个队惊魂未定,愣在原地。 五 塔院,中央塔楼一片狼藉,已没有了动静。 颜启蓠带领阵形慢慢接近,借着月光,迅速探查主桌的大坑,“邢征坊长,宅羽伽导师,听见么?” 没有回声,出奇的静,传来一阵脚步声,第二队和第四队也靠过来了。 墟院的方向闪现几道黄色光芒,夜昊风导师还在与三只异兽周旋。 三个阵长正要凑一起商量下一步行动。 一道黑影从暗处走来,散发阵阵腥臭,大家终于看清角牛的面目,约八尺高十五尺长,头顶长着六柄角,高高翘起,眼睛血红,全身黑毛抖动,鼻孔喘着气息,腥臭无比,嘴巴微张露出发黄的门齿。 “列阵!”三个队默契展开,包围住角牛,“攻击前蹄!”颜启蓠喊道。 第二队正对角牛,率先发起攻击。 前坦,朱齐,南斗府令,令勇星,甲级,魂印武器阔剑,武术霸斩,冲锋在前,跃起斩向角牛的头部,角牛猛一甩头,朱齐连人带剑弹回。 边辅,梁秀昆,密罗,密佐星,甲级,器绿色森林,秘术绿飒,挥出一团绿光,接住朱齐轻轻着地。 中法,李翔,郁非,郁壮星,甲级,器红色火焰,秘术炸裂波,向角牛左眼丢出一团红光。 远射,石宗家,南斗同福,福异星,甲级,魂印武器十字镖,武术令射,向角牛右眼射出一枚回力镖。 角牛双眼被击中,身体微微一振,头部低垂,六角前倾,提起左蹄,蓄势准备发出攻击。 游刺,黄涛,南斗七杀,杀暴星,乙级,魂印武器链刃镰,武术瞬镰闪,全身奋力一击,挥出镰端,直取角牛右蹄。 角牛正要跃起,右蹄被镰端击中,鲜血喷出,但并未伤及要害,一怒之下甩出右蹄。 黄涛双手一麻,迅速收回链刃镰。 第四队在角牛左侧,在角牛提起左蹄之时,朱珍带领全队出击。 钟高新发动统御刺,王文武发动烈雁箭,陆大海发动月光华加持,同时攻向左蹄。 角牛左蹄受到猛击,疼痛难忍,只能放下来。 第六队在角牛右侧,看准角牛前蹄放下的时机。 周飞发动豪烈撼,震动地面迟滞角牛行动。 佩子芯发动破冰掌,李灼照发动狂兽风加持,击向角牛右蹄。 黄涛挥出刃端,朱珍发出飞急袭,同时击向角牛左蹄。 角牛两蹄一失,跪倒地上,狂怒大声喘息。 自从荒墟战场日以来,大家经常交流比试,非常了解各人作战特点,三个队第一次合作,无缝衔接,将这头庞然大物击倒。 但是,参战众人因为紧张过度和用力过猛,几乎全部脱力倒地,大家相互搀扶勉强站起。 曾锐看着颜启蓠,“如果不知道弱点所在,根本无法击败角牛。” 颜启蓠异常冷静,“图书馆的《山河志异录》有记载,角牛前蹄长有振鼓,踏地产生震波。” 颜启蓠继续说道,“唳螭,下巴长有毒囊; 虎蛟,头上长有火角; 专犁,腹部长有冰腺; 第二队和第四队帮助夜昊风导师,击其弱点; 第六队在塔楼废墟解救被埋导师。” 黄涛和朱珍不加思索,迅速带领队员前往墟院。 第六队正准备动手挖掘,第一队阵长王忍洪带领游刺麦芒,第三队阵长吴山友,第五队阵长孟巡带领游刺刘熹,加入到挖掘行列。 “逃吧逃吧,我们打赢了。”佩子芯刻薄地说。 三位阵长,脸上一热,但也无话可说,继续手中的工作。 “惭愧啊,第三队只有我一人回来。”吴山友小声回应。 “一个人,跟两个人,有区别么?”王忍洪面无表情地说。 突然,一道黑影遮蔽月光,一闪而过,接着鸣声在荒院响起。 荒院闪现各种光芒,然后传来各种惨叫声,众人停下手上的工作,无奈地看向荒院。 “感谢大家,先救导师再说。”颜启蓠不忍地说,众人都知道逃离的学生在荒院遇袭,但来不及过去了,只好继续挖掘。 挖了一会,天上那道黑影又从头顶掠过,鸣叫声起。 “翼风!列阵!”颜启蓠大声喊道。 话声未尽,风割已刮来,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颜启蓠带领队员迅速列阵,催动星力抵御住这波狂风,其余五人临时组合,亦能配合列出阵形,未被狂风扫倒。 “翼风弱点在哪里?”曾锐看着颜启蓠问道。 “《山河志异录》是上册,《海苍志异录》是下册,翼风在下册里,还没有来得及看呢。”颜启蓠一脸懊悔。 “不行不行,再来一次就挺不住了。”佩子芯催动星力既要护住自己,又要保护曾锐,已经脱力。 “进废墟,找地道。”颜启蓠知道不能击败翼风,选择先躲藏起来。 曾锐迅速在废墟中找到地道位置,翻开地板,众人互相搀扶,正要进入地道之中,鸣声再次响起。 孟巡大喊一声,“又来了,列阵掩护。”其余五人列出阵形,催动星力抵御风割,掩护第六队进入地道。 颜启蓠在掩护下最后一个进入地道,断木碎石随即砸来,封闭住入口,五人在地道中瘫软坐下,喘息着沉默不言。 “什么声音?”曾锐好像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颜启蓠点起火折,大家顺起地道往地下室走去,越接近水声越响,颜启蓠心中已升起不祥的预感。 到达舷梯,发现地下室顶部有一条巨大的裂缝,梦沼之水不断渗漏下来,水面已到达舷梯边沿。 “轰隆”一声,裂缝彻底崩开,水势汹涌而来,众人已无法作出任何反应,被梦沼之水冲进地道之中,再由地道口喷涌而出,跌落在废墟之上。 颜启蓠在废墟上艰难爬起,闻到一阵腥风,定眼一看,被击倒的角牛已重新站起,向着废墟走来,唳螭、虎蛟、专犁从几个方向夹击而来。 曾锐和佩子芯勉强爬起向他靠拢,周飞和李灼照已晕倒在一旁。 三人聚拢在一起,那一刻的绝望,已抽空全身的气力。 “阿三哥哥,我好害怕。”佩子芯趴在曾锐的怀里,抽泣着说。 “阿三,大美丽,我一定可以带你们走。”颜启蓠双手抱住两人,看着晕倒的周飞和李灼照,眼泪直流,握住手腕上的金镯,口中念道,“移动之术!” 一股强大的劲力拉扯着三人,颜启蓠口鼻霎时喷出热血,曾锐感觉到异样,知道星力无法支持同时逃脱,“照顾好大美丽妹妹。”说着,就从颜启蓠的手中滑走。 颜启蓠还想拉紧两手,已经太迟了,怀里只剩下佩子芯,瞬间移动到地下室的黄金山上,这时地下室已灌满梦沼之水。 颜启蓠拉着佩子芯,奋力从裂缝游出去,窒息感不断传来。 六 子时。 “海眼前辈好。” “又来了,什么事情呀?” “上次谈到莫退初心,还没有聊完呢。” “对哦,先告诉我,你的初心是什么呀?” “我的初心,就是要成为一个光明的人。” “太阳么?太阳的器就是白色光明。”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心里的光明。” “两个光明不一样的么?” “好像也一样,就是要照耀着。” “照耀么?你是说照顾吧!” “照顾?照顾什么啊?” “照顾你手上的东西呀?” “我手上有东西么?”颜启蓠低头往手上看去,看见两眼紧闭的佩子芯正在一点一点下沉。 猛的一惊,颜启蓠醒过来了,手上一紧,拉住了已无力松手的佩子芯。 颜启蓠心里不停的喊着,“照顾好大美丽妹妹”,“照顾好大美丽妹妹”,“照顾好大美丽妹妹”,终于在漆黑的湖面升起,拉着已窒息晕倒的佩子芯慢慢地飘浮到岸边。 更船在远处游弋,“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假书》:填盍,代表交流和互动,可以领悟幻术。 第13章 助人为乐 一 星流7825年,二月初一,第二学年开学。 颜启蓠带领第六队成员背上行囊,在坊门等待出发,其余各队前来送行。 颜启蓠与各阵长告别,周飞和李灼照不舍地与第四队成员拥抱再见,周飞与朱珍还暧昧了一下。 “羞脸羞脸,这下可好,一年不用见了。”佩子芯经常捅破他俩,害得两人红了一脸。 曾锐在一旁推推她,让她手下留情,突然有种感觉,佩子芯长大了,快跟自己一样高。 邢征坊长带着六位导师从远处走来,全体学生注目静候。 “第六队,作为荒墟战场七天的最终胜组,获得第二学年的游历资格。”邢征坊长对着第六队说道。 接着,邢征坊长对颜启蓠说,“作为第一学年的最佳学生,提高移动之术,练好魂印之术,年底再见。” 颜启蓠带领全队成员躬身致谢。 “出发!”宅羽伽导师摸摸颜启蓠的额头,开始游历。 二 梦沼分出西江和建水,建水水流较缓。 六人在梦沼登船,沿建水顺流而下,八十里水路,航行六个时辰就到达第一站,白水城。 在城衙旁的小白客栈投宿,已是子时。 选择靠近城衙,方便第二天办理手续,因为每到一城,都需要到城衙拓印,以证明到过此处。 客栈老板熟睡中被叫醒,又得知六人只需两间客房,一脸不快,在收到宅羽伽导师额外打赏的一个银毫,态度稍微好转一些。 五人躺在客房的地板上,游历的兴奋还没有退去。 “很久没有这么晚睡觉了。”周飞两眼有点惺忪。 “除夕夜嘛,子时解散,回去倒头就睡了。”李灼照也是困得不行。 “子时啊,人都这么困了,竟然还有人在八门幻境中活着,真不容易哦。”周飞故意跟颜启蓠开玩笑,子时已成为大家逗他的梗。 “又来笑话我了,大美丽也在八门幻境中活着的嘛。”颜启蓠回了一句。 “五人一队,还有俩活的啊!”李灼照在添油加醋。 “美丽美丽,只救大美丽。”佩子芯开心的回怼。 “下次一个不救,可能还不用被笑话了。”曾锐接话逗乐。 “我下次一定可以把大家都带回来的。”颜启蓠有点认真的说。 “又来了,我可说好了,要是真遇到困境,我也先救大美丽,你们不要怪我的哦。”周飞知道捅到痛处了,想圆回来。 “说谎说谎,你先救的肯定是第四队的阵长朱珍。”佩子芯一脸鄙视。 众人听了,都哈哈一乐。 三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来到城衙。 城衙衙长是个老头子,叫做林涛,年过五十,高高瘦瘦,说话很客气,这是宛州特有的情况,宛州商会控制税收,导致城衙衙长与商会会长地位差不多,城衙衙长一般不会很大官架。 林涛衙长邀请大家到内室品茶,吩咐副官办理手续。 “天然居教坊培养武术家和秘术师,久负盛名,难得游历白水城,本官荣幸啊!”林涛衙长的开场白,帽子有点高。 “过奖过奖,白水城握建水源头,是宛州南派文化的发源地,特别是木偶歌剧,被天启帝都认定为正统文化,全仗林涛衙长治理有方啊!”宅羽伽导师脸上毫无愧色。 两人一来一去恭维了十多句,正谈得高兴之时,突然,林涛衙长一声叹息。 宅羽伽导师问道,“林涛衙长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天然居教坊一定全力排忧解难。” 林涛衙长解释道,“白水城北临建水,南靠宛中平原,有一千二百多条乡,大半数的乡都建在宛中平原上。 今年春节以来,已有五百多条乡上报灾情,遭遇内涝。 城衙派出多个工作组前往处理,发现地下水不断汹涌冒出,根本没有办法止住。 眼看就要开春耕种,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好办,这位颜启蓠,寰化,水系秘术师,还有这位佩子芯,亘白,也是水系秘术师,我们肯定可以查探原因,解决问题。”宅羽伽导师不假思索就满口胡诌。 林涛衙长一听,两眼放光,“感激不尽,恳请宅羽伽导师帮忙。” 宅羽伽导师伸出右手,一脸神秘,然后拇指与食指搓了几搓,旁边众人看得一脸鄙夷。 林涛衙长立刻明白,“好说好说,宛州商会白水城分会曹新华会长已承诺,悬赏三百银毫。” 宅羽伽导师一听,心花怒放,细想明白,宛中平原是白水城的粮区,亦是商会的税区,于是故意皱了皱眉,不作应答。 林涛衙长当即伸出两个指头接道,“城衙也有悬赏,二百银毫。” “我们立刻起程,请派人带路。”宅羽伽导师紧握林涛衙长伸出的两个指头,生怕反悔。 四 离开白水城,往东南方向走约一百三十里,到达宛中平原的中心地带。 一路走来,地面越来越潮湿,进入中心地带的方圆十里,有三十多个乡,地上泥土已浸透,宛如沼泽。 宅羽伽导师与乡民交流得知,开始大家都以为水是从地底冒出来了,但是有乡民走到宛中平原更深处,发现那里的水更深,因此怀疑这些水是从幻象森林漫延过来的。 幻象森林,位于宛中平原南面,九龙山脉北面,树木以按树为主,与各种杂树交错嫁接生长,成树都是既软又杂的木头,没有很高的实用价值,因此很少人进入。 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季节交替期间,温差使森林释放毒障,林中活物极少,活着的都是毒物;二是森林里经常出现怪异的现象,例如飞鸟在地上爬行,走兽在树顶漫步,甚至有人看见各种鱼在森林里游来游去。 没有任何理由抵得过五百银毫,宅羽伽导师不顾众人反对,在颜启蓠极力争取下,才同意休整一晚再进入森林。 当晚,大家分头行动,颜启蓠跟随宅羽伽导师四处打听有关幻象森林的情况,周飞和李灼照制造木筏,曾锐和佩子芯收集草药。 第二天一早出发,道路泥泞难行,走出约二十里路,水深可以行船,划行约四十里,来到森林的边沿,天已黑下来了,大家明显感到水流逆行,而且水越来越咸。 木筏没有办法前进了,幸亏树木茂密,树干粗壮,可以沿树枝一直前行,大家外搽防毒药膏内服解毒药丸,借着月色前行。 因为曾锐和佩子芯在澜州夜北高原长大,不熟悉水性,不及宛州水系长大的其它人,所以分前后两队,前队颜启蓠、佩子芯、周飞,后队宅羽伽导师、曾锐、李灼照。 进入森林之后,大家都隐约听到有节奏的水浪声,越往深处走,节奏越来越明显,水浪声越来越大。 “警戒!”宅羽伽导师话音一落,大家匍匐在树干上。 只见不远处,上方的树丛里密密麻麻躺满花鹿,下方的水流中泡着拥挤成一堆堆的鹦鹉。 “幻术么?”颜启蓠喃喃了一句,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盯着宅羽伽导师。 “看我干嘛,八门幻境是邢征坊长带着大刀苏行和我们六位导师才施展出来的,哪来这么多幻术。 怎么啦!一听到幻术就害怕了? 颜启蓠和佩子芯前方探查,其他人原地休息。”宅羽伽导师没有好气的说。 颜启蓠一想也对,这个时候宅羽伽导师不可能搞小动作,于是“诺”了一声,就跟佩子芯出发了。 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消失了!”颜启蓠一回到周飞身旁就说。 宅羽伽导师不可思议地看着回来的两人,周飞拍了拍颜启蓠的肩膀,示意他回头看看。 “明明消失不见的,怎么又出来了。”颜启蓠疑惑地说道。 “奇怪奇怪,刚才走近就消失了的。”佩子芯补充说道。 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在幻象森林里出现幻象,应该是正常的情况,但是大家提高了警惕,放慢前进速度,前后队呼应,发现异样就警戒。 果然,大家一走近花鹿群,就不见了,下方泡水的鹦鹉也消失了。 然后一路看过去,各种精彩纷呈,一会是山丘在树顶上,一会是鲨鱼在树丛中,一会是鸿雁在水中游,直至大家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才警戒停下。 只见远处天空中出现一只巨蟹。 巨蟹张开巨口,双螯拱圆,很多小船在进进出出;巨蟹背上长满藤壶,很多小人在走来走去;巨蟹前方燃起一团巨大火焰,很多小人围在火焰跳着奇怪的舞蹈,像是在水中游泳的姿态。 “这个幻象,幻得好奇特呀!”周飞已经习惯了,毫不在意,爬到树顶上观看。 李灼照也跟上来,“他们走路有点怪,扭扭捏捏的,好像鸭子?” 大家都爬到树顶来,欣赏奇观。 “蜃景!”颜启蓠脱口而出。 “什么尘什么尘,哪来的灰尘啊!”佩子芯一脸疑问。 “今天初五了吧?”颜启蓠自言自语道。 “是的,二月初五。”曾锐肯定地回答。 “我好像明白了。”颜启蓠恍然大悟。 “快说快说,又是哪本书了?”佩子芯一脸怪笑。 颜启蓠慢慢回想串联,开始讲解,“《中州遗事》记载了中州古戈壁的蜃景,蜃景是实景的投影,古戈壁上会出现河流的蜃景,实际上是宛州河流的实景,受黯岗山脉影响,投影到中州的古戈壁上。 《远航记》记载,宛州西南方,距陆地约一百五十里,有鲛人聚居城市,叫做龙望岛,形似巨蟹,双螯成湾,藤壶作屋。 今天是二月初五,鲛人的化生节,他们正在燃烧鲸脂,在海中游泳跳舞庆祝。 幻象森林南面是九龙山脉,九龙山脉南面是宛南丘陵,我们刚才见到各种蜃景,都是宛南丘陵的实景,受九龙山脉影响,投影在幻象森林之中。 现在天空中的巨蟹蜃景,就是龙望岛的投影。” 大家听明白都舒出一口长气,“四儿四儿,以后去图书馆记得叫上我哦。”佩子芯竖起两个大拇指。 “紧张了一晚上,原来是隔空观景,不过挺好看的嘛。”宅羽伽导师感觉压力释放了。 佩子芯接着又说,“庆祝庆祝,我们也过化生节。” 颜启蓠笑笑说,“那是鲛人特有的节日,《魅影声色》记载了这件事,星流五千年左右,鲛人中出了一个强大的魅,叫做田中元吉。 按照《荒墟学》的星力评级,他应该是寰化壬级,领悟了化生术,建立化生府,帮助众多鲛人化生,褪去海洋属性,化生双腿在陆地生活,随着化生鲛人越来越多,就组建了军队,叫做化生军。 由于具备水陆两栖的优势,占领了地中海双岛,命名为鲛人孪岛,建立了孪岛国。 他的府人在海洋四处游历,使得越来越多的鲛人化生,逐渐聚居成几个大型的鲛人城市,龙望岛就是其中之一。 鲛人为了纪念他,就把孪岛国建国日二月初五,定为化生节。” “图书馆的书都让你看完了么?”曾锐听得目瞪口呆。 “阿三,关于魅的书还有更有趣的,叫做《魅灵之书》。可惜只有上卷,我刚看完的。”颜启蓠一脸的满足。 “再不出发,水要淹到树顶了。”宅羽伽导师听着内心高兴,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大家往脚下一看,果然水位提升了一尺多,不过水流方向已非常明显了,加快脚步向源头走去。 ——《海苍志异录》:有鸟曰风,翼比天地;有鱼曰鲲,击水三千。 第14章 魂印之术 一 大家来到水的源头处,看着眼前的巨洞,有点错愕。 在森林的中央,竖起一个巨大的洞口,高愈三百尺,宽愈五百尺,深不见底。 随着“哗啦”一声,巨洞的上方涌出一道百尺高的水柱,然后,巨洞形成一股吸力,吸力不算强,但把周围的树木吸得“沙沙”作响,曾锐说道,“大约十分钟涌一次,很有规律。” “颜启蓠和佩子芯到洞的上方,周飞和李灼照走左侧,我带曾锐走右侧。”宅羽伽导师安排好,各组立即出发。 大家一路小心翼翼前行,约一刻钟,三组人相遇了。 除了颜启蓠和佩子芯找到喷水口,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发现。 绕了好几圈,啥也没有看出来,就是一个山丘,一头高一头低,高的那头是个巨洞,山丘的前中部有个十尺小洞口,每十分钟喷出一道水柱。 众人先是尝试堵住洞口,但是没有用,水会从巨洞涌出。 接着就是挖坑,挖了一个十多平尺的大坑,深达三尺,都是森林里正常的泥土,也是没有发现。 周飞躺到坑里,“好困,睡一觉再说吧!”然后就听到他的呼噜声,李灼照拿出干粮啃了几口也睡下了。 大家都累了,躺下休息,“四儿四儿,快看快看,天上的蜃景。”佩子芯突然嚷嚷起来。 原来天空上出现三条鱼,一大二小,两条小鱼在互相嬉戏,绕着大鱼游来游去。 “看到了,那是须鲸,《海苍志异录》有记载,海洋里最大的生物,成年的须鲸可以长到一百尺,有三十万斤重。 传说更恐怖,就像翼风一样,可以无限长大,无限长大的翼风叫做大风,无限长大的须鲸叫做鲲鲸。”颜启蓠让佩子芯枕着手臂睡,自从八门幻境中出来之后,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 “翼风翼风,八门幻境中你没有说出它的弱点,现在知道了么?”佩子芯想起在八门幻境中被翼风袭击。 “翼风的腋下长有羽棘,挥动双翼时,在羽棘的作用下,可以挥出风割,威力巨大。 传说在人类与羽人的战争中,人类利用大风的风割来击沉羽人的木叶兰舟。 羽棘就是它的弱点。”颜启蓠耐心地解释道。 “须鲸须鲸,又是什么弱点?”佩子芯特别喜欢听颜启蓠讲解书本中的知识。 “须鲸没有攻击人类的记载,《远航记》也记载过须鲸,都很友好,甚至会故意驱赶鱼群,帮助人类捕猎。” “哇哇哇哇,我还是不去图书馆了,听四儿讲解就好了。” “这也太厉害了吧,连什么鱼都能够看出来的么?”曾锐在一旁搭讪。 “须鲸不是一般的鱼,它是用肺呼吸的,你看,它呼气时从头顶的鼻孔把水喷出来了。”颜启蓠猛地坐了起来,把佩子芯吓了一跳。“我好像明白了!” 二 “这是一条鱼?昨晚的梦还没有睡醒么?”宅羽伽导师一脸问号。 “准确的说,这是鲲鲸。”颜启蓠很正经的说。 “那它干嘛一动不动呢?”宅羽伽导师嬉笑着说。 “因为它凝聚不成功。”颜启蓠还是一脸严肃。 “那就是一条死鱼咯?还会喷水?”宅羽伽导师笑得更稀松。 “五壮五壮,你好好听四儿解释嘛。”只有佩子芯敢在宅羽伽导师面前这样称呼。 “好好好,快说说这条死鱼是怎样喷水的。”宅羽伽导师立刻换成严肃脸。 颜启蓠清了清嗓子,“《魅灵之书》有上下两卷,分别是魅卷和灵卷,魅卷记载了魅族的产生,包括虚魅凝聚成形魅的过程,我们现在看到的小山丘是凝聚的中间过程,叫做魅实。 魅实会根据所感受的活体作为目标进行凝聚,这个魅实把海洋中须鲸的投影当作目标,结果肯定是失败的,失败后当初凝聚起的精神力量正在消散,但它还在挣扎呼吸,这些水就是它呼吸所消散的精神力量凝聚而来的。”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宅羽伽导师已经很肯定颜启蓠的解释,“好有道理,怎么解决?” “我想到两个办法,一是进入洞穴内部,找到魅实的蒂头,断开连接,精神力量就会加速消散,不再凝聚成水;二是用魂印之术,把精神力量封印在武器中。”颜启蓠提出自己的想法。 宅羽伽导师扭头看向其他成员,其他成员纷纷左盼右顾,像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听见。 在这个尴尬的时刻,佩子芯问道,“下卷讲什么的。” 颜启蓠挠了挠头,“下卷缺失了,但是《飞翔的羽人》这本书有提过一下。 很多年前,羽人内部暴发战争,厌火城卷入了战火。 厌火城的地下力量叫做影者,他们纷纷出动保卫厌火城的无翼民。 影者的首领叫做白影刀和黑影刀,在战争中获得了《魅灵之书》,因其下卷所记载都是秘之禁术,这些禁术只会对无翼民带来更大的伤害,因此就把下卷销毁了。” 话音一停,宅羽伽导师就扭过头看着颜启蓠。 颜启蓠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头说,“这可是鲲鲸哦!” 三 “魂印之术,既不是荒星武术,也不是墟星秘术,因为它不限制用什么星力来施展,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物质与精神重新组合的仪式。 我所用的“兽火祭”是河络普遍使用的以“祭”为基础的魂印之术,你所领悟的“移动之术”不属于这个范围,但可以产生相同的魂印效果。 因为没有了“祭”的基础,发动“移动之术”进行魂印时,小心兽魂反噬,不要把自己的魂移动到武器上去了。” 这是大刀苏行传授魂印之术时的教诲,颜启蓠心中忧虑,因为他只拿过耳鼠练手,封印的耳鼠匕首送给佩子芯了,顶多用来削一下烤肉。 大家也怕出现状况,于是结阵一直陪着他施术。 “南宿之神,天府司令,魂兮镇边,刀剑守望!”颜启蓠先是拿着曾锐的双刀,催动星力,跳着舞步,唱了几十遍,毫无效果。 然后拿着周飞的象力棒,“南宿之神,天相司印,魂兮稳沉,千锤百炼!”几十遍还是不行。 再换上李灼照的雁长矛,“南宿之神,天梁司荫,魂兮仗义,执信枪戟!”几十遍也是没有反应。 后来不管了,拿着三个武器,南斗六星轮着唱,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了,腿跳麻了,声音唱哑了,天都快黑了。 其他人虽然不用唱也不用跳,但是陪着他转了几个时辰,都有点吃不消了。 佩子芯突然喊道,“北斗北斗,除了南斗六星,还有北斗七星嘛!” 颜启蓠已经累倒在地,“北斗,大刀苏行没有教呀!” 宅羽伽导师一冒头,两眼咕噜咕噜的转,“我知道一个,你试试。 北辰之神,明昭大荒,允文允武,无竞维烈!” “哦!谢谢导师!”颜启蓠想也没有想,爬起来继续,全身泛起橙色光芒,口中念道,“北辰之神,明昭大荒,允文允武,无竞维烈!” 第一遍没有明显效果,但是大家都愣了一下,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颜启蓠继续第二遍,大家没有特别的留意,但是好像起了什么作用,又说不出来。 “水柱,喷一半声音就停了!”李灼照说道。 “魂印之术起效了,大家保持阵形,继续!”颜启蓠也兴奋了。 第三遍唱完,整个世界好像安静了,这时大家才恍然,这两天以来,已经习惯了水流的声音,现在彻底停了。 突然的寂静发出了危险的信号,大家都紧张起来,赶快催动星力警戒四周。 颜启蓠咬咬牙,吟唱起第四遍,没有回应,五人面面相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压迫而来。 “再来再来,我准备好了。”佩子芯紧张的环视四周,话不着调。 颜启蓠长吸一口气,第五遍唱起,唱声一停,五人阵形炸散。 一股劲力从中间撕扯开来,曾锐被压跪在地上,手中双刀直插入地,没至刀柄,其余四人被弹开十步有余。 颜启蓠和佩子芯稳住身形,立刻冲上前去,各执曾锐一手,“阿三阿三,你怎么了。”佩子芯声音颤抖起来。 曾锐艰难的抬起头来,双眼泛红,空洞无神,近处两人看得心中恐慌,刚想做点什么。 曾锐突然暴起,双刀拔出,刀锋泛起阵阵蓝光,一手甩开佩子芯,同时劈出,佩子芯顺势往后一跃,跃出刀锋范围,周飞和李灼照从身后接住她。 颜启蓠拼命拉住曾锐另一只手,突然劲力一甩,颜启蓠被甩开一丈多,踉跄跌倒。 曾锐双刀挥出,直取佩子芯,周飞和李灼照迅速举起武器格挡,武器“咣”的一声相撞,两人双手一麻,连人带武器被弹开。 一击未中,后招又至,左刀横扫咽喉,右刀直刺心脏,混乱中佩子芯无暇多想,双掌推出。 白光掌风落在蓝光刀锋上,瞬间崩碎,这时颜启蓠已冲至,抱起佩子芯大喊“移动之术”,往后移出三步,堪堪躲过刀锋。 曾锐往前踏出一步,准备追击,刚起手,宅羽伽导师已至。 这时,大家终于看到他使用的武器。 四 大家经常调侃宅羽伽导师的武器,因为一直藏在皮套里。 “武器丑得不敢给人看的哦?” “是不是魂印了耳鼠呢?” “二尺不到,煮药的锅铲么?” “莫非武器就是这个皮套?” “杀人杀人,沾了很多血的吧?” 宅羽伽导师都只是笑笑,从来没有回应,也没有拿过出来。 宅羽伽导师一直在旁边观察,还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此时情况太过紧迫,只好出手化解。 武器脱去皮套,泛着绿油油的光芒,是一把二尺长的双尖刃,中间握把,两头尖刃稍弯相对。 宅羽伽导师挡下曾锐前进的步伐,双尖刃格住双刀,顺势一推,曾锐被逼退两步。 曾锐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再次踏步向前,“七进七出”四十九式炉火纯青,动作行云流水,双刀快速翻滚只见蓝色光影。 宅羽伽导师心中好,自己传授的枪法,经双刀演化后,竟有如此的威力,而且曾锐身上加持的星力,已经达到主星的己级,为了不伤及他,一时半刻也无法取胜,只好与曾锐对攻起来。 颜启蓠在一旁不停呼唤,企图唤醒曾锐,但曾锐充耳不闻,双刀越使越急。 佩子芯跌坐地上,眼泪直流。 周飞和李灼照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周飞喃喃道,“抛开星力不说,若是单纯比试武术,我和你加起来也不是阿三的对手。” 佩子芯虽然还在惊慌流泪之中,但听见有人夸奖曾锐,连忙应道,“努力努力,阿三练习武术可刻苦了。” 在“七进七出”四十九式使到第三遍时,宅羽伽导师看准一个空档,双手握住双尖刃,往前一推,压住双刀刀柄,绿光暴涨顺势一拧,曾锐双手一麻,双刀抛出数丈远,插于地上。 双刀脱手后,曾锐气喘吁吁,神志瞬间恢复过来,看着眼前的影像呆住了,宅羽伽导师持器立在身前,也是急速呼吸,其余几人在远处严阵以待,佩子芯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双刀插在地上蓝光逐渐暴涨,不断抽取地下的精神力量。 曾锐看得出神,像是受到召唤一样,众人却都在盯着他,生怕他又暴走起来。 地面开始振动,慢慢分裂瓦解,然后塌陷,在接近临界点时,飘散成蓝色粉晶,山丘最终消失在众人面前。 大家站在枝干上,看着地上的水迅速渗透退去,慢慢显露出双刀,蓝色光芒褪去,恢复原本模样。 曾锐捡起双刀,发现众人都离得远远的,特别是佩子芯,躲在颜启蓠的身后,偷偷地瞄着自己,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 ——《魅灵之书》灵卷:地虎,善寻魅实,劣则噬之。 第15章 一路追踪 一 钱庄属于官办机构,由天启帝都统一经营,宛州是个例外。 敬朝建立后,宛州商会突然获得天启帝都的许可,设立内部钱庄,仅限于商会成员之间的汇兑。 商会钱庄业务逐渐越铺越开,百姓也乐意使用宛州商会钱庄,宛州各城衙也是放任自由。 官办钱庄一般在城衙旁边,商会钱庄多在闹市之中。 这次,宅羽伽导师没有跟林涛衙长废话,拿上五百银毫直奔闹市,一头钻进商会钱庄进行汇兑。 “汇兑一个金铢就要收取十个铜锱,这个生意可好做了。”宅羽伽导师走出商会钱庄大门,口中碎碎念道。 佩子芯看着他瘪瘪的钱袋子,“我们的报酬呢?” 宅羽伽导师直勾勾的看着佩子芯,“五百个银毫就是五个金铢,刚才汇兑五个金铢就额外花了我五十个铜锱,心痛死了。” “汇给哪个姑娘了?这可是我们的血汗钱哦。”周飞一脸坏笑。 “去去去,我还有事要办呢!你们自个玩去。”宅羽伽导师一边说一边给每人发了一个银毫。 佩子芯接过银毫可高兴坏了,“刚才路过美食街,有卖酥糖的小摊,一个铜锱一块,可以买一百块了。” 颜启蓠、周飞和李灼照在宛州,不是官宦之家就是商贾之家,对钱没有很强的欲望,都把银毫塞向佩子芯,“可以把整个小摊的糖买下来了。” 曾锐也把银毫塞给佩子芯,“全是你的了,你说去哪就去哪!想买啥就买啥!” 一行五人,把美食街吃了个遍,还没有花完钱呢,宅羽伽导师就找到了他们,“出发,下一站!” 二 宛州有严格的规定,客船与货船必须分开营运,货船到各城码头停靠,都有船税官进行查验。 客船一般都分为两层,下层是通坐,上层是雅间。 从白水城到通平城,沿建水顺流而下,一百八十里水路,需要航行十二个时辰左右,宅羽伽导师心情大好,所以大家坐在上层的雅间中,一边吃零食,一边谈论幻象森林里种种蜃景。 宅羽伽导师把窗口的位置让给大家观景,独自坐在雅间入口的大门处,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聆听什么。 雅间一侧的声音不需怎么用劲就听得清清楚楚,两个大汉,高谈阔论,无非就是惋惜,开始是惋惜宛州商会白水城分会的曹新华会长,继而是惋惜他的小妾洛俊娜。 “曹新华会长为人耿直豪爽,白水城一千二百多条乡都有他捐助的贫困农户,人称建水首善,名不虚传。” “曹新华会长经营白水城粮仓,可供中宛两州,不愧为宛州第一粮商。” “我的马队有八成业务都是承运曹新华会长的粮食。” “我有两艘货船,其中一条也是专运曹新华会长的粮食,从西江运送到南淮城。” “天妒英才啊!” “红颜薄命啊!” “听说洛俊娜小妾刚入门不到两个月。” “听说入门之前在南淮城琴区的最大琴舍,是绿绮舍数一数二的红牌。” “我去过绿绮舍一回,洛俊娜姑娘一金一面,我楞是舍不得,现在后悔了,倾国倾城的容貌啊!” “哎呀,可惜啊!可惜啊!” 原来,在当天上午,宛州商会白水城分会会长曹新华与刚入门两个月的小妾洛俊娜,被发现双双死在的闺房之中,死状极其恐怖,男的全身毒疮溃烂,女的身上扎满刀洞,除了脸是完整的,没有一块好肉。 宅羽伽导师好像并没有留意这两个大汉的对话,而是在听另一侧雅间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果然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就达到庚级,可惜啊!可惜啊!” 周飞把耳朵贴着隔板在听八卦,狠不得钻进去一样,那边“可惜啊!可惜啊!”刚落,这边宅羽伽导师又是“可惜啊!可惜啊!” 从离开白水城开始,曾锐就注意到宅羽伽导师的反常,所以听到他突然叹息,就问道,“什么情况?” 其他几人都一头雾水,周飞插了一句,“绿绮舍么?” “绿你个头,该干嘛就干嘛去!”宅羽伽导师说完倒头就睡了。 这时,另一侧雅间里坐着一名妙龄女子,正在放飞一只信鸽。 三 通平城,建水三条支流从这里分岔,往西叫做上建水,经绥中城,然后到衡玉城,穿过云望海峡就可以到达雷州;往西南叫做中建水,可到柳南城;往南叫做下建水,可到和镇城。 通平城是一个手工业高度发达的城市,纺织业首屈一指,东陆每十件衣服,有五件衣服在这里生产,另五件衣服使用这里生产的布料。 有纺织业的地方,就有印染业;有印染业的地方,就有颜料业;有颜料业的地方,就有化妆业;有化妆业的地方,就有易容术。 宅羽伽导师带着五人在城里瞎逛,从码头下船后,先是穿过北城的纺织区,又转到西城的印染区,再到东城的颜料区,然后又返回码头处。 码头旁边有一家客栈,叫做帆船客栈,起这个名字因为它本来就是一艘船,停泊在河道分岔口上,方便在这里转船的客人暂住。 “南城南城,城衙在南城,转了一大圈又跑回来这里!”大家来到帆船客栈门前,佩子芯气鼓鼓的说。 颜启蓠接着话说道,“我觉得是刚进去的那个少女。” 曾锐扭头看了看后方,“应该是跟在我们后面的少妇。” 宅羽伽导师摸了摸曾锐的额头,“观察力不错嘛。” 曾锐和颜启蓠早就注意到,宅羽伽导师在跟踪一个人,这个人从船上开始易容改装,一路上换了五次装扮。 周飞和李灼照一脸懵,佩子芯更是没有好气,“看我看我,看啥不好,又是少女又是少妇的。” 这时,少妇从大家身旁边经过,走进了帆船客栈,不经意间向曾锐单眨了一下眼睛。 曾锐愣了一下,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假书》:天罗,魅族建立的暗杀组织,家法严厉,俗称“千疮”和“百孔”。 第16章 亘白冰晶 一 帆船客栈看似简陋随意,却是全城最昂贵的地方,因为来往的客人凡是需要在通平城转船的,为求方便,都会在这里入住,所以客房很紧俏。 宅羽伽导师软磨硬泡,非要在这里入住,“我带着一群小学生,容易么! 我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 我有沁阳城城衙和商会的介绍信!” 反正就是胡搅蛮缠,直到帆船客栈挤出一间客房给他,但他掏钱的时候,却是一脸的痛苦。 六人挤在一个客房里,特别的局促,周飞和李灼照早就跑去客栈的甲板上玩了。 颜启蓠和佩子芯没啥事做,就坐在地上,冥想秘术。 曾锐本想跟着周飞和李灼照一起去甲板上玩的,但是出门时跟颜启蓠聊了一会易容改妆的事情,稍慢出门就见不到他俩人影了,于是一个人来到甲板上。 自从离开幻象森林后,曾锐就发觉背上的双刀跟以前的感觉不一样了,好像重了一些,又好像有点湿漉漉,而且自己经常会不自觉地陷入一种发呆的状态。 这时,曾锐正看着三岔口来来往往的船只发呆,一声呼唤叫醒了他,“小伙子,一个人在看什么呢?” 曾锐回身一看,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一边说一边走来,“奶奶好,没有看什么,只是出来透透气。” 老妇人站到曾锐身旁,上下打量一番,“很好很好,长得挺健壮的,可惜个子不太高。” 曾锐被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又听她这么说,觉得很尴尬,便扭头看向脚下,“我是天然居教坊的学生,正在游历。” “很好啊,背着魂印武器,是武术家么?”老妇人语调关怀,说话不紧不慢。 “不敢称武术家,这是地虎双刀,我只练了一年武术,星力还没有感应到呢?”曾锐听出老妇人是懂行的,也来了兴趣。 “这么奇怪?莫非你是......要不我看看你的刀。”老妇人眉头一皱,欲言又止,看向曾锐背上的双刀。 曾锐不好意思地说道,“武器容易伤人,不能乱玩的。” 老妇人看出他的心思,“我在越州住过一段时间,与九环部落的大刀苏行是好友,对刀剑有些研究,尤其善于分辨兽魂的品质。” 曾锐听老妇人提起大刀苏行,而且很专业,放下了戒心,从背后抽出双刀交到老妇人手中,“上个月,大刀苏行来我们教坊了,现场演示锻造魂印武器。” 老妇人抚着双刀,仔细端详,双手渐渐泛起黑色光芒,“哎哟,不得了,鲲鲸!哎呀,发育不全呢,还有这地虎碍事,需要想想办法才行。” 曾锐看到老妇人泛起的黑光,已然目瞪口呆,再听她这么分析,心中佩服之极,“奶奶真厉害,能教教我么?” 老妇人一脸慈祥看着他说,“教,肯定要教的嘛。 你要去两个地方,第一个地方是澜州的海域,美丽海,那里有个鲛人国家叫做落日岛,国王叫做中畿广信,他可以唤醒双刀里的鲲鲸兽魂。 第二个地方是越州南部,波河的下游,那里有个河络部落,叫做地虎部落,找到噬魂苏行,他可以抽出双刀里的地虎兽魂。” 曾锐没有因为过程艰难曲折而沮丧,心里既感激又敬佩,“谢谢奶奶,奶奶太厉害了,我只有三十个铜锱,全给你吧。” 老妇人哈哈大笑,“鲲鲸兽魂没有真正觉醒,受它的影响,容易沉睡发呆,慢慢习惯就好了。” 然后,又流露出点惋惜的表情,“好孙儿!好孙儿!魂印武器要看星缘的,好好游历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曾锐越听越懵,呆呆的站在原地,觉得老妇人的背影特别熟悉,格外亲切。 老妇人边走边喃喃道,“又是臭老头子的遗传呀!” 二 子时,颜启蓠和佩子芯翻身起床,因为他们早就约好,只要宅羽伽导师一出动,他们就跟踪过去,本来要叫上曾锐的,但他睡得实在太沉了。 两人早已踩好点,蹑手蹑脚来到少妇的房间门前,正要贴耳俯听,门没有锁,一下子就推开了,两人吓了一跳,只见里面亮着油灯,却不见人影。 房间里整齐干净,像是没有人住一样,两人轻轻走进里头,突然身后“呯”的一声,门关上了。 两人一转身,就看到一道金光射来,虽然两人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突袭,根本无法招架闪躲,甚至连“啊”都没有喊出来。 金光被抽回去了,两人被吓得张大嘴巴,脸上肌肉抽搐,“师弟师妹,咱们又见面了哟!” 两人定眼一看,佩子芯想起来了,脱口而出,“广君艳!广君艳!” 颜启蓠迅速把佩子芯拉到身后,催动星力,随时发动移动之术逃跑,“你想干嘛?” “别紧张,宅羽伽导师正跟家主聊着天呢,我没有什么事就回来了,看见你俩鬼鬼祟祟跑到我房间里,你还问我想干嘛?”广君艳一脸轻松,没有任何敌意。 颜启蓠一时语塞,不善撒谎,“呃......我们......找宅羽伽导师......门没有锁......路滑不小心掉进来。” 广君艳见他那个窘样,哈哈一笑,“你们从白水城就开始跟踪,现在见到我本来面目了,开心不?” 颜启蓠喃喃道,“我知道宅羽伽导师在跟踪什么,但没有想到是你哦。” 广君艳笑笑说,“上次躲得不错嘛,这次临场应变差了点,以后要注意了啊。” 颜启蓠脸一红,弱弱的问,“上次,如果我躲不及,你是不是也可以把金光抽回去的?” 广君艳眼睛一斜,“你说呢?难道我还能回教坊杀师弟师妹么?” 佩子芯突然插了句,“会长会长,你是宛州商会和镇城分会的会长,为什么要跟踪你呀?” 广君艳长叹一声,“唉,技艺不精还需要磨炼呀。 你们现在应该叫我洛君艳,我是天罗秘部家长,在白水城执行任务,竟然被宅羽伽导师发现了。 刚才,我主动找他,表明身份,他可激动了。” 颜启蓠听到“天罗”两字,身体一振,自然而然进入防御状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呀!” “因为嘛,有人要见你。” “你?哪个你?”颜启蓠还没有说完,两眼一黑,倒在佩子芯的怀内。 在佩子芯不知所措之时,门开了,宅羽伽导师和一名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洛君艳侍立一旁,“参见家主。” 宅羽伽导师抱起颜启蓠,老妇人一手拉住佩子芯,满脸笑意,“哎哟!很好很好,冰清玉洁。哎呀!就是瘦了点,快点叫奶奶。” 佩子芯被突然而来的热情搞懵了,不自觉地喊,“奶奶好!奶奶好!” “两个龟儿子,天天打打杀杀的,都不肯认老娘,幸亏两个孙儿都俊,这个还是正常一点的。”老妇人满心欢喜,说着狠话却一脸笑容。 宅羽伽导师抱起颜启蓠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临出门时,听到老妇人说道,“万垒宗,拜托了,请照顾好兄妹俩。” 宅羽伽导师停了停脚步,“请不要忘记,我和你那两个龟儿子,是铁甲!” 洛君艳递上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枚指环,指环棱角分明,透明晶亮。 “这是亘白冰晶,亘白星力的凝聚实体,最适合你了。”老妇人边说边帮佩子芯戴到左手食指上。 佩子芯看着手上的指环,高兴坏了,“好漂亮好漂亮,谢谢奶奶!” “不单漂亮哦,催动星力时,只要握住指环,效果更强。”老妇人笑意更浓。 洛君艳在一旁说道,“星力凝聚起来,从指环射出,威力更强,如果初练不能凝于一指,可以从三指练起。” 佩子芯连忙点头应好。 “家主,差不多时间了。”洛君艳在一旁提醒。 “唉呀,真想多呆一会啊。”老妇人话声一落,佩子芯就睡倒在她的怀中。 三 第二天大清早,佩子芯就不停炫耀手中的指环,周飞和李灼照可羡慕了,但佩子芯就是不告诉他们是怎么弄来的。 颜启蓠心里装不住事情,于是拉着曾锐躺在酒店的甲板上,“阿三,你知道天罗么?” “听母亲讲过,一个很神秘的杀手组织,跟魅有关。” “昨晚我和大美丽见到师姐广君艳,我们一路跟踪的就是她,她说自己是天罗秘部家长。” “啊,她是魅么?欺负你们了?受伤了么?” “没有,她说她应该叫做洛君艳,她可是宛州商会和镇城分会的会长。” “双重身份?也正常吧,有正职也有兼职嘛。” “也对,总不能天天搞暗杀吧,有时候也要做做生意。”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呢?” “我的父亲是宛州商会云中城分会的会长。” “哇,没有听你说过的,那你有什么担心的么?” “我觉得宛州商会和天罗是同一回事。” “哦,你父亲也是天罗杀手么?” “我父亲杀鸡都血晕!” 突然,一道白光从头顶掠过,接着佩子芯蹦到两人面前,左手三指并拢,指向两人,“逮住你们了,两个龟儿子。” 曾锐和颜启蓠一脸懵,什么时候变成两个龟儿子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怪叫,大家顺着叫声望去,只见一名少年样子狼狈,上身赤裸,左手提着快要掉下的裤子,右掌泛着橙色光芒,佩子芯发出的那道白光仍包裹在其掌中。 “坏了!坏了!”佩子芯意识到自己的恶作剧差点闯祸了,正要上前道歉。 那名少年却呆呆地看着佩子芯手中的指环,嘴里蹦出一句,“家人?” 佩子芯本就尴尬,听他说着莫名奇妙的话,整个人愣在那里。 “商会?”少年又问道。 佩子芯张大嘴巴,不知怎么回答。 “谢谢!”少年自顾自说,完全没有理会佩子芯的反应,但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卷好包袱,说了一声“再见”,径直跳进水中,就没影了。 三人这才发现,少年是鲛人,手掌和脚掌长有蹼,入水竟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厉害厉害,随手一挥,就接下我的破冰掌。”佩子芯看着自己的指环。 “《远航记》记载,鲛人善游,这次算是见识到了。”颜启蓠接着道。 “鲛人是这么一根筋的么?”曾锐疑问道。 “出发啦!”远处周飞和李灼照催促道。 ——《假书》:宛州商会,一切皆可交易,包括生命和灵魂。 第17章 呼吸移动 一 从通平城沿着上建水到绥中城,120里水路,大家在船上睡了一个晚上就到了,只有周飞一夜不眠,因为绥中城是他的家乡。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很挂念他的姐姐,宅羽伽导师答应送他回家。 绥中城背靠宛东丘陵,土壤气候特别适合种茶树,这里出产的红茶与雷州哈伊丘陵出产的黑茶、澜州极岛丘陵出产的绿茶齐名,都是天启帝都贡品。 穿过绥中城,来到东北面的城郊,绿油油的山坡上,成片成片的茶林,整整齐齐一圈圈逐层爬升。 “姐姐!姐姐!我回来了。”周飞朝一个山坡上大喊,熟悉的山坡,熟悉的身影,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山坡上出现一个曼妙的身影,顿了一顿,跑得更快,一路窜到坡下,与周飞紧紧抱着,佩子芯看着这个情景,不经意的依靠到曾锐的肩膀上,曾锐却注意到山坡上还有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就隐藏在茶林之中。 “姐姐好想念你呀!”女子两颊绯红,额上沁着汗水,身穿朴素农服,袖口扎着麻绳,却是小家碧玉。 周飞一时激动,竟说不出话来,只见姐姐脸上两道泪痕,以为姐姐激动落泪,伸手便帮姐姐擦拭。 曾锐察觉异样,看向宅羽伽导师。 宅羽伽导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周飞的家在西通乡,父亲是乡长,为官清廉,屋里摆设简陋,院子比较大,放满了农具,另外还有两堆礼品,堆成小山,显得与院子格格不入。 屋后有一百亩的茶林,姐姐周行负责照理。 母亲是朴素的农村妇人,热情招呼,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佩子芯跟着周行一同帮忙。 周乡长并不健谈,而且心事重重,大家也不多问,留下宅羽伽导师在屋里品茶,都跑到屋后的竹林捉竹鼠。 “周乡长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说。”宅羽伽导师打破沉默。 周乡长是实在人,不愿意拐弯抹角,指了指院子的两堆礼品,“一堆是城衙衙长王晖为儿子送来的聘礼,一堆是商会会长吴新明为儿子送来的聘礼。” 宅羽伽导师打起哈哈,“进城一路走来,就听闻这两位公子都是有识之人。 王晖衙长的儿子在中州游历过,在天启帝都留下了才子名声。 吴新明会长的儿子承下一百多个乡的茶林,已是绥中城茶业界的新贵。 恭喜贺喜,令千金小家碧玉,门当户对啊!” “唉,宅羽伽导师有所不知,屋后那一百亩茶林,自从交给女儿照理,种出红茶与众不同,鲜浓中带咸,醇爽中带香。 吴新明会长的儿子早就想吞并这个茶林,一个多月前找我谈判,被我婉拒,然后就玩起心计,打起我女儿的主意。 王晖衙长的儿子就是纯粹的纨绔子弟,跟吴新明会长的儿子狼狈为奸,故意来刁难我的。 我一个小小的乡长,两头都惹不起,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好办,找到那两个小子,揍一顿,让他们把礼品退回去。”宅羽伽导师瞥见有人在窗外偷听,于是拍着胸脯,一派正气地说。 二 金红茶酒家,绥中城最大的饭店,四人蒙着脸隐在暗处。 一道身影从饭店方向走来,也是蒙着脸,“消息正确,那两小子正好一起,二层的雅间,与一群猪朋狗友在聚餐。” “四儿,移动之术贼适合干这种偷鸡摸狗的活。”曾锐开玩笑的说。 “难道拿着两把刀去探查么?”颜启蓠没有好气的说。 周飞想起姐姐脸上那两道泪痕,咬着牙说,“千万别手软,往死里揍。” 李灼照袖子已拉起来了,“打死这两个畜生。” 颜启蓠看着这两人的红眼,“教训一下就可以了吧,打死了可麻烦咯。” 佩子芯两眼一瞪,“小狗小狗,出发就说好往死里揍的,谁反悔谁是小狗。” 这时,一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前面那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颜启蓠指了指一辆马车。 大家一路跟着,进入一条稍窄的巷子,“动手!”周飞还没有等大家反应过来,催动星力,“豪烈撼”全力一击,地面震动。 马匹受惊跃起,马夫显然不是一般人,双手用力一拉,立刻稳住身形。 车厢内两人本就一身醉意,完全没有反应,就被甩到路上,磕得满头鲜血。 李灼照挥动雁长矛向两人扫去,狂兽风刮起,两人在地上“哎哟”不停,立刻又被抛往墙上,将要撞到墙壁之时,马夫挡在墙前把两人接下。 马夫身法迅捷,放下两人后,全身泛起橙光,仅一个箭步就袭到周飞面前,周飞挥动象力棒格挡。 不料这是虚招,马夫脚步一拧,又突向李灼照,李灼照只得收起雁长矛,向后一跃。 又是一个虚招,逼开两人后,马夫迅速回防,把地上的两人护在身后。 五人不自觉的聚拢,摆出阵形,颜启蓠和佩子芯同时催动星力,全身泛起光芒。 “天然居教坊?”马夫放松姿态,对面前五人毫不在意。 这时,大家看清马夫的脸庞,颜启蓠、曾锐和佩子芯同时“咦”的一声,原来就是在通平城帆船客栈差点误伤的那位少年。 三 少年把两个小子捆扎实了,堵住嘴巴,吊在城门外的旗杆上,“五个金铢,对得起任务了。” 大家看着少年,手脚利索,估计是个惯犯,既惊讶又敬佩。 “鲛人鲛人,你赶着水路游过来,就是为了干这个的么?”佩子芯逗着说。 “呵呵,职业需要,不去人多的地方,所以游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跟你们的任务冲突了。 我受人委托,只能先做好本职工作。 接下来,你们想怎样,随便。” 周飞看了看旗杆上裹成粽子的两人,脸上分别是佩子芯写的“我是龟儿子”和“我是大狼狈”,“专业就是专业,这样比揍一顿更解气一些。” 颜启蓠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天然居教坊的学生,可不要说出去哦,坏了教坊的名声。” “绝对保密,我今天在山上跟周行谈任务的时候,就看见你们了,刚才摆的阵形,你们的师姐早就跟我说过。”少年一脸嬉笑。 “师姐师姐,天罗秘部家长洛君艳?”佩子芯随口接道。 “你是魅?”颜启蓠听到天罗就有点牙痛的感觉。 “是呀!我是天罗秘部洛振石,鲛人魅。”少年爽朗的回答。 “天罗是公开职业么?”曾锐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天罗,人工高,福利好,你们毕业了可以来找我,分点任务给你们。”洛振石很认真的说。 佩子芯搓了搓手中的指环,“难怪难怪,初次见面,你盯着这个指环,是洛君艳师姐拿给我的。” 洛振石连连摆手,“我加入天罗的第一次任务,在殇州蛮古山脉挖亘白晶石,被夸父追了一个月,指环交给了家主。” “老奶奶老奶奶,是天罗家主哦!”佩子芯想明白了。 周飞突然想到些什么,“我姐姐周行是委托人?” “呃,我可没有这样说哦,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洛振石一本正经的说。 五人面面相觑,发觉这太好说话,也太过耿直了吧。 洛振石摆了一摆手,“我还有后续工作,撤退啦。”就好像第一次见面的情境一样,说走就走,没影了。 四 五人走在回家的山林间,月光铺地,茶树飘香,心情舒畅,一路姗姗漫步。 在走过周飞屋后的茶林时,一道身影从山坡上闪出,吓了众人一跳,“你们走太慢了,我等了半个多时辰。”洛振石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叮当叮当”作响,有点生气的说。 佩子芯掂了一掂那个袋子,还沾着泥巴,“金铢金铢,这是报酬哦,可不少呢。” 洛振石立刻换起笑脸,“我就说过了嘛,人工高,福利好。” 众人可乐坏了,陪着洛振石一起笑着。 突然,洛振石换了一副严肃的脸孔,盯着颜启蓠问道,“刚才你身上发出橙色光芒,我的父王说过,人类感应寰化星力,秘术奇异,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秘术?” 颜启蓠停下笑声,“我领悟的术叫做移动之术,可以移动五步,看好了。” 颜启蓠催动星力,身上泛起橙光,瞬间闪现在身后五步的距离。 洛振石惊叹一声,“哇,好炫的秘术,我领悟的调息术,一个呼吸可以在水中潜行很远,领悟的越深,呼吸的时间就越长,潜行的距离就越远。” 颜启蓠应道,“邢征坊长和宅羽伽导师也说过鲛人的水中呼吸术,但是我卡在这里了,再怎么努力,也是五步距离,拖动的东西越多,移动的距离越短。” 洛振石想了一想,“这样不应该呀,按养父教我的办法,你憋气越久,应该移动的距离越远才对哦。” 佩子芯一下子就跳到颜启蓠背上,从后双手捂住他的嘴巴和鼻子,“憋气憋气,四儿快试试嘛。” 颜启蓠抱着试试的态度,就任由她捂住不动。 三十秒过去了,脸有点红;六十秒过去了,脖子也红;九十秒过去了,眼露血丝;一百二十秒过去了,双手挣扎。 “要死人了!”曾锐在一旁拍打佩子芯。 “坚持住呀!”洛振石抓住曾锐双手。 颜启蓠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脑门在炸裂,头顶在冒烟,四肢变僵硬,气血涌上咽喉,面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显现出血红的幕墙,但是感觉很愉快,有一种脱离躯壳的轻松,也有一种疾风掠过的快意。 颜启蓠环顾四周,有一百多个出口,其中一个出口特别眼熟,认真一看,他记得那片花丛,花丛中有一朵花被折掉了,那朵花应该戴在佩子芯的头上。 颜启蓠扭头一看,佩子芯在自己的背上,但她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头,不过头上那朵鲜花还在。 于是,颜启蓠选择了这个出口,迈了过去。 佩子芯终于松开了双手。 颜启蓠霎时清醒过来,没有任何的不适,没有大口的喘息,也没有脱力的疲惫,“成功了!成功了!”背上的佩子芯大声喊道。 百尺开外的众人正在鼓掌欢呼。 五 第二天,城郊各乡张灯结彩,两个原因: 其一,城衙衙长王晖把儿子送走,派去天启帝都;其二,商会会长吴新明收回儿子在各乡的合作契约。 当然,院子外的两堆礼品,正午时,也有人过来收走了。 于是,大家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其乐融融,周乡长变得侃侃而谈,并把埋在水缸下的女儿红拿出来分享。 周行更是满脸春风,走路都变得婀娜多姿。 在送别众人后,绥中城捕头高山来到周乡长的家中,周乡长报的官,因为他藏在水缸下的五个金铢不见了。 虽然周乡长一直强调,挖出女儿红时就看不见金铢了,但高山捕头说道,“完美的现场是不完美的。” 说完,高山捕头大步流星地走向码头。 ——《假书》:化生府既是鲛人的星象学派,也是鲛人的宗教,最高统领叫做君,府君之争即是鲛人战争。 第18章 案中案 一 从绥中城到衡玉城,一百六十里水路,大家一路上讨论了三件事情,一是周行的美貎与周飞的圆脸不一致,二是颜启蓠的移动之术达到百尺,三是天罗秘部洛振石的坦率。 洛振石是加入天罗之后取的名字,他原名叫做中畿石。 化生府现任府君叫做中畿鹤博,是鲛人孪岛中畿城的城主。 化生府分上下两府,两府最高统领叫做阁,上府阁叫做北峰忠信,是鲛人孪岛北峰城的城主。 北峰忠信有一女一子,女儿北峰江良失踪,儿子北峰江嘉是宛州海域龙望岛的城主。 下府阁叫做中畿广信,是澜州海域落日岛的城主,是中畿鹤博的大儿子,也是中畿石的养父。 中畿广信的秘术叫做觉醒术,可以唤醒魂;中畿石本是凝聚失败的魅,中畿广信唤醒了他,并传授他调息术。 中畿石本是被派往龙望岛作为内应的,但他不愿意参与府争,机缘巧合之下追随了洛君艳,加入了天罗。 此时,曾锐抚摸着自己的双刀,虽然没有得到中畿广信觉醒术的唤醒,但是中畿石的调息术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起码沉睡发呆的副作用已拔除掉。 颜启蓠和佩子芯都在进步,周飞和李灼照还停留在甲级,于是两人经常对练,希望能够尽快突破。 客船的甲板上,即使不方便使用武器,两人也要赤手相搏,围观的客人不停喝彩叫好,接着一枚一枚的铜锱散落一地。 宅羽伽导师喜出望外,一边捡一边催促两人打勤快些,最后还把曾锐叫来,然后三人抡起武器对打,足足打了半个时辰。 三人打到脱力,武器都丢在身旁,“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个铜锱,爽歪歪,今晚加餐。”宅羽伽导师在一旁数着钱。 “四儿,虽然你没有感应星力,但是武术水平比我俩加起来还要厉害,以后我俩不对练了,就打你一个。”周飞气喘吁吁的说。 曾锐两眼一白,“你俩直接打死我得了。” 这时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宅羽伽导师手中的铜锱,喃喃道,“就是你了。” 二 衡玉城是宛州最大的港口城市,穿过云望海峡就是雷州的睦苏城。 雷州名义上是天启帝都的管辖范围,但是一直被噶尔丹家族统治,除了名义上的进贡,保持脸面上的和平,其它一概自治,俨然是一个独立的王国。 当大家在城衙办理拓印时,办事员告知因天气恶劣,雷州自三月初一日起禁海七天,云望海峡雷州岸不通航,“每次都是这样的,说关就关,说停就停,哪来天气恶劣,外面太阳猛着呢。” 今天是二月三十日,日子有点尴尬,宅羽伽导师只好带着大家全城找客栈,全部满员。 衡玉城商会会长苏邝雄为了方便接待雷州的客人,专门在海边建造了商会客栈,豪华气派,三层高,第一层是宴会厅,第二层和第三层各有十间客房。 在商会介绍信的帮助下,大家住进了衡玉城商会客栈。 苏邝雄会长得知天然居教坊游历入住此处,当晚过来拜会了大家,免去房费,并邀请大家参加三月七日的晚宴,全部宾客都是因停航滞留商会客栈的云宛两州重要政商。 宅羽伽导师听到免去房费,两眼放光,一边客气推托,一边让五人协助苏邝雄会长筹备晚宴,以作资费。 苏邝雄会长一口应允,匆忙离开之前,分配了五人的任务,周飞和李灼照安保工作,曾锐和颜启蓠宴厅布置,佩子芯联络接洽。 三 说来也巧,三月初一日正午,湛南海刮来台风,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大家只好待在商会客栈内。 安保队伍是临时组建的,全队就三个人,队长是一名壮汉,身佩一把巨剑,“各位好,我叫高山,是本次宴会的安保队长,为了出色完成好本次任务,每一名队员需要单独谈话了解情况,其它人原地待命。” 周飞和李灼照听了一脸疑惑,“就那么三个人,还要单独谈话,审问犯人么?”周飞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你先来谈话吧。”高山队长指了指周飞说道。 高山队长和周飞来到一个小房间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高山队长示意周飞先坐下,当周飞坐定椅子上,高山队长屁股往桌子上一摆,表情严肃,两眼直勾勾盯着他。 “快说!” “什么说?” “偷了什么!” “什么偷?” “谁指使的!” “什么谁?” “金铢呢!” “什么金铢?” “藏哪了!” “什么藏?” “看你表情放松,眼神清澈,坐姿端正,应该不知情。” 前面几句话还能接一下茬,这句话就实在没有办法了,周飞只好呆在那里,一脸无辜的看着高山队长。 李灼照也是这样一通问话,两人脑子嗡嗡的,高山队长喃喃道,“身边的人毫不知情,这是个惯犯呀!” 周飞和李灼照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高山队长在沉思,突然,从第二层传来“啊”的一声大叫。 三人顺着叫声来到第二层的一间房门前,只见一名服务员跌坐一旁,门缝里流出一道腥红的血水。 高山队长从怀中掏出令牌,大喊一声,“我是绥中城捕头,全部人员到第一层宴厅集合。” 经过探查,门窗反锁,没有破坏痕迹,死者全身没有伤口,没有中毒迹象,面露微笑口吐鲜红而亡,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狂风暴雨之下,客栈处于封闭状态,佩子芯负责联络,翻开登记册,把入住情况梳理出来: 死者黔千友,雷州睦苏城人,昨天下午入住,与人相约在客栈洽谈业务; 长瑞平,河络,宛州云诺城人,今天上午入住,与人相约在客栈洽谈业务; 天然居教坊六人,昨天下午入住,周飞和李灼照在现场,其余四人在房间; 还有发现现场的服务员,已经吓晕倒在一旁。 高山捕头一边踱步,一边盯着众人,“密室杀人,完美的现场是不完美的。” 周飞和李灼照站在他的身后,感觉怪怪的,佩了芯想到了什么,“队长队长,真厉害,预知罪恶,提前潜伏。” 高山捕头听得心里受用,哈哈一笑,“我是嗅着味道来的。”说着盯向宅羽伽导师,“数罪并罚,判得可重了。” 宅羽伽导师冷不防被盯了一下,连忙赔着笑说,“我们天然居教坊出来游历,与死者没有任何关联,他的死应该是商业纠纷。”说着说着,就看向长瑞平商人。 高山捕头觉得也对,转向长瑞平商人,长瑞平商人立刻接着道,“我受苏邝雄会长邀请,前来洽谈业务。 上午刚到,还没有与客人会面。 这是苏邝雄会长发来的邀请函,请查看。” 高山捕头觉得也是有理有据,就随口问了一下,“洽谈什么业务?” 长瑞平商人应道,“雷州毒泉森林,闻名九州,是九州最大的蛊地。 近日,有人发现一种奇蛊,虫体寄生在一种植株的谷米上,炼制后呈白色粉末状,因乌鸦喜吃这种谷米,取名鸦蛊。 服蛊之人平常没有症状,一旦吸入火烟,即可唤醒体中鸦蛊,顿时提神醒脑,身心舒畅,兴奋莫名。 本次业务是订制火烟器具。” 高山捕头来了兴趣,“这么好的东西,难怪被人盯上。” 长瑞平商人接着说,“鸦蛊副作用极大,被唤醒的鸦蛊同时蚕食躯体,时间一长使人骨瘦如柴,最后虚弱而死。” 高山捕头转向曾锐和颜启蓠,“你们负责宴厅,有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曾锐吸了吸鼻子,说道,“昨天下午,我们两人在宴厅整理桌椅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把宴厅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味道的源头。” 颜启蓠接着说,“今天正午,电闪雷鸣时有一股火烟的味道,我们怀疑雷击着火了,检查过宴厅,没有发现情况。” 高山捕头咂咂嘴,感觉自己吃了鸦蛊一般,细想片刻,追问长瑞平道,“如果不慎,吸入过多火烟,是什么情况?” 长瑞平商人应道,“鸦蛊聚集在人的肺部,蚕食肺叶,导致咳血而亡。” 高山捕头一拍大腿,似乎想到什么,抽出身后的巨剑,放在死者身前,只见巨剑泛起棕黄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直至死者鼻孔喷出一滩瘀血,瘀血裹着密密麻麻的小虫。 “这名雷州蛊商,服有鸦蛊,吸入过量火烟,咳血而亡。” 周飞和李灼照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宅羽伽导师双掌鼓得起劲,“这样的密室奇案,半个时辰告破,果真嗅着味道来的。鼓掌呀!快快快!” 在宅羽伽导师的带动下,大家纷纷鼓起掌来,高山捕头一脸得意。 四 当夜,长瑞平商人特意来到高山捕头房中,“感激不尽,还我清白。” 高山捕头大手一挥,“本捕头是非明辨,这个蛊商死有余辜,清者自清。” 长瑞平商人长揖道,“高山捕头公正严明,本人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小小心意请笑纳。”说着,从怀中取出五枚金铢放在桌上。 高山捕头看着金铢沉思片刻,淡淡说道,“是不是某人让你送还过来。” 长瑞平商人听得莫名其妙,以为这是官场套话,只好连声应喏,“是是是,送还过来。” 高山捕头又沉思片刻,“算罢了,送还金铢,就免他皮肉之苦了。” 长瑞平商人完全不明所以,只当高山捕头收下金铢,道谢退出。 长瑞平商人回到自己的房中,一开门就看见宅羽伽导师坐在桌前,连忙上前作揖,“宅羽伽导师晚安。” “第一百三十二届最优学生,现在也姓洛了么?”宅羽伽导师轻声问道。 “天罗络部家长洛瑞平见过宅羽伽导师。” “唉,为何杀那名蛊商?” “鸦蛊成瘾危害极大,这已是衡玉城截杀的第七批蛊商,因怕太过频繁而暴露衡玉城的家人,所以派我从云诺城赶来截杀。” “能够做到毫无痕迹,郁非星力已达庚级了吧。” “络部负责炼制魂印武器,庚级星力也没有很大的杀伤力,这次派我处理,实属红色火焰的巧合。” “很好,早点休息吧!”宅羽伽导师说着就起身离开。 一出门,就撞见高山捕头,高山捕头看着宅羽伽导师,又瞥了一眼房中的长瑞平商人,眼睛斜向宅羽伽导师,一边走一边丢下一句话,“好自为之,下不为例!” 五 第二天,高山捕头心情舒畅,带着周飞和李灼照操练,周飞和李灼照见识过高山捕头的厉害,表现特别积极。 周飞演示武术豪烈撼,被高山捕头一顿数落,“啥豪,哪烈,撼个棒锤。” 高山捕头拔出巨剑,剑长而厚,无锋无刃,与其说是剑,铁棒更适合一些。 “本捕头与你一样感应南斗相印,以棒和锤为魂印武器,副星是印剑星,为了取其“剑”字,特意选了这把巨剑,沙驼兽魂。”高山捕头话音一落,喊道,“咬合崩!” 巨剑横竖向天空挥动两下,形成两道气浪,第一道气浪凝聚之时,第二道气浪相交而发。 狂风,暴雨,在气浪的冲击下,有一种迟滞的感觉,那一刻,风定住了,雨停住了,攻击效果延伸二十尺外。 气浪掠去,先是空中悬停的雨水倾盆而下,接着被压迫的狂风弹射而出,水风交织,腾起一片水雾,把面前所有视线都遮蔽了。 “这才是风哦,我的狂兽风,只是呼气而已。”李灼照叹了口气。 高山捕头收下巨剑,脸红红,脚浮浮,“用力过猛了,有点晕,你们好好练,我回房间休息一下。” 周飞和李灼照忍着笑意,一起躬身说道,“恭送高山队长!” ——《九州纪行》:宛君本孤客,畅饮毒泉水;忘却来时路,心猿塔吉林。 第19章 巫女节快乐 一 三月初七日,阳光普照,云州海峡提前一天解禁。 商会客栈已陆续住满员了,其中滞留的雷州家乡人迫不及待离开,因为三月初八日是雷州重大的节日“巫女节”。 宅羽伽导师本想参加晚宴饱餐一顿,但是拗不过佩子芯的胡搅蛮缠,最终同意动身出发。 周飞和李灼照依依不舍地与高山捕头道别,这几天他们进步神速,“你们按我教的方式刻苦锻练,庚级辛级信手拈来。”高山捕头临别一再叮嘱。 一行人登上了云望海峡的渡船,船上都是赶着回家乡过节的雷州人。 “神巫保佑,差点就错过回家过节的时间。” “辛辛苦苦当丫鬟,存点铜锱就盼着回家过节。” “嫁夫君三年无孕,祈求巫女赐我子孙符。” “府上管事处处刁难,祈求巫女赐我防身符。” “最怕夫君另结新欢,巫女能赐我情蛊就更好。” “恨透那些管事了,巫女赐我犬蛊就好办了。” 佩子芯竖着耳朵听,越听越糊涂,转向颜启蓠,“四儿四儿,讲故事。” 颜启蓠抬头一看,大家都在等着他,“《雷巫传奇》记载了雷州两大神巫传奇的一生,一位叫做黔珹,一位叫做黔穆,是两姐妹。 她们掌握八大巫术,分别是祈求、判决、预示、辟魅、驱使、诅咒、蛊惑、召唤。 巫术的施展方式,手决、符印和蛊虫。 虽然没有接触过巫术,但是从施术效果上看,巫术应该是密罗秘术和魂印之术的整合。 以蛊虫为例,我觉得是密罗秘术在虫子身上发生作用,以魂印之术印刻虫子之魂,使得虫子变成执行命令的蛊虫。” 大家愣愣的听着,佩子芯双手抚在颜启蓠的头上,“魂印魂印,把亘白星力注入到这个脑子里,让他天天给我们讲故事。” “我家乡的巫女快六十岁了,长得跟二十五岁一样。” “各处乡各处例,我家乡的巫女每到二十五岁就要轮换,今年就是轮换年,可热闹了。” 佩子芯马上凑过去,“大姐姐大姐姐,你是哪个乡的呀!” “毒泉湖畔,毒泉森林边上,叫做千潮乡。” 二 睦苏城,雷州最大的港口城市,建在锡甫河的出海口。 塔吉森林在雷州西部,占据雷州三份之一的面积,被塔吉河环绕着。 塔吉河分北河和南河,北河分出两条支流,帕尔河和逢南河;南河分出两条支流,托曼多河和乔杜河。 北河和南河的交界处就是锡甫河的源头,锡甫河自西向东流入湛南海,中游形成一个巨湖,称为毒泉,毒泉北面是毒泉森林。 大家进入睦苏城,感受到强烈的节日气氛。 家家户户门框上贴着崭新的符印,门前挂着两个大水缸,外墙刷着大字,“祈”字和“辟”字居多。 小孩子身穿新衣裳,以绿色居多,都喜欢吃一种零食,冰糖彩色虫子。 佩子芯非得买一串,吃着可美味了,于是大家人手一根,一边吃一边走进城衙。 城衙小差赶着回家过节,匆匆拓好印,就收拾走了,临走时告诫了一句,“不要到乡里过巫女节,各处风俗不一样,小心惹祸。” 大家一出城就发觉异样,一路经过各乡都是神秘兮兮的,就连问路都懒得回答,随手指个方向就算了。 而且各乡的气氛不同于城中的喜庆,有的根本就是在办丧事,乡人都是素缟麻衣。 大家沿起锡甫河,一路直奔毒泉森林,终于在亥时见到了“千潮乡”的牌坊。 大家节日的兴致全消,迅速摆出防御姿态,因为面前的千潮乡如死寂一般,不见灯火,不闻人声,甚至狗叫都没有。 “有星力扰动,大家小心。”宅羽伽导师催动星力,步步为营,带头跨过牌坊。 从乡头牌坊一直走到乡尾土地庙,不及二里路,大概三百户人,全无生息,探查了几处房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米缸满的,水缸满的,就像是所有活口凭空消失。 于是,大家折返回到乡头牌坊不远处的祠堂休息,祠堂牌匾写着“黔氏”。 转悠一圈下来,没有了一开始的惊恐,只是觉得有些扫兴,“巫女节巫女节,千辛万苦挑了一个最远的最无聊的乡。”佩子芯一屁股坐到地上。 “原来这是神巫黔穆的后人,从瑙塔城迁徙来的,已经在这里传承一百多代了。”曾国潘看着神案上的牌位和墙上镌刻的铭文。 “幻术么?”周飞眼睛瞟了一下宅羽伽导师,宅羽伽导师懒得答理他。 “魅实么?”李灼照戳了一下曾锐。 曾锐随手拿起一个香炉,“这些房子和家具的材质很特别。” “材质材质,我试试。”佩子芯夺过香炉,拿起耳鼠匕首削去一角,“木头木头,没有特别呀!” “香炉用木头做不算特别,试试这个。”曾锐把地上一块松脱的地砖捡起来。 佩子芯随手一划,“木头木头,地砖也是木头。”这时,大家引起注意,四处查验,果然,所有物件都是木头做的。 在大家不知所以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星力突然从天上汹涌而来,犹如滔天巨浪,瞬间把众人推出祠堂门外。 宅羽伽导师一把拉住堪堪摔倒的曾锐,其余四人勉强稳住身形。 虽然没有很大的伤害,颜启蓠心中却异常惊恐,因为刚才那波星力的压迫感,比邢征坊长的辛级星力都要强,连忙大喊,“列阵!” 大家不敢大意,迅速结成阵形,面向泛着绿色光芒的祠堂,宅羽伽导师手持火把压后。 那波星力从祠堂四散开来,有那么一瞬,大家觉得乡里的所有生气都回来了,先是,桌椅板凳的碰撞声,然后,推门翻窗的摔打声,接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突然出现的乡民,正一步一步向祠堂靠拢过来,喃喃的语声,诡异的脚步,令人毛骨悚然。 三十步处,在月光和火光的映射下,大家终于看清眼前乡民的异样,歪头缺盖的,扭脖耸肩的,断手少腿的,或爬或滚的,慢慢逼近,“远射么?”佩子芯头皮已经发麻了。 “等等,看清楚情况,不要伤及无辜。”颜启蓠声音也有点颤抖。 二十步处,已看清脸庞了,斜眼歪嘴的,尖长耳朵的,塌鼻崩牙的,吐舌裂唇的,丑到恶心,陋得吓人,“哕”的一声,佩子芯胃一反就吐了。 颜启蓠已肯定这些乡民不是活人,正想传令攻击,乡头牌坊传来呼救声,“救命啊!”一名女子一边大喊,一边从乡头牌坊慌忙跑来。 三 呕吐声和呼救声,激活了这些怪物,原本慢悠悠的,霎时迅捷起来,分别向声音源头扑去。 “开动!”颜启蓠看准距离传令。 “豪烈撼,振!” “狂兽风,幕!” 周飞和李灼照已演练无数次,这次终于用于实战,威力明显提升,地面震动产生二次共振,二十步内的怪物纷纷倒地,狂风缠绕形成幕墙,弹开十步内的怪物。 虽然威力有所提升,但不至于这么恐怖,只见那些受击的怪物,身首分离,十多个头颅滚来滚去,几十条断肢残臂随风飞起。 佩子芯又被恶心到了,一边吐一边乱挥掌风,被击中的怪物应声碎裂,内脏撒了一地,更恶心更是呕吐。 那名呼救的女子相距不远,跑了不及百尺就脱力摔倒,颜启蓠看准时机,两指在鼻子上一夹,移动之术一个瞬闪就把女子带入阵中。 “大姐姐大姐姐,哕,你怎么来了,哕,你的乡亲什么东西,哕,恶心死了,哕!”佩子芯认出船上那名女子。 “小妹妹,哇,吓死人了,哇,快点跑呀,哇,跑到乡尾土地庙就成功了,哇。”女子鬼哭狼嚎,一派胡言乱语。 大家虽然觉得女子被吓傻了,但是且战且退,阵形往乡尾土地庙移动。 怪物只是恶心,战力渣渣,不消一刻钟,大家就退到乡尾土地庙处。 突然,一团亮光迎面而来,近千名乡民围着一个巨大的火堆。 一名老妇人在一名盛装女子的搀扶下,从人丛中走出,“指向”众人,老妇人眼神实在不好,指的方向差开了许多。 身旁盛装女子看着众人,一脸疑惑,但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扶了扶老妇人的手,重新指向众人。 “我以神巫黔穆之名宣布,黔琪苑当选千潮乡巫女。” 千名乡民沸腾起来,从颜启蓠手中接过梨花带雨的黔琪苑,为她戴上凤冠,簇拥着围绕火堆又唱又跳。 ——《假书》:密罗,代表组织和结构,可以领悟阵法。 第20章 橙色蛊虫 一 佩子芯天天跟着黔琪苑巫女,在乡人的簇拥下,过着潇洒的日子。 周飞和李灼照早出晚归,往毒泉森林钻,每天带回各式各样的毒物交给曾锐和颜启蓠研究。 前面三天,捣鼓的毒物非死即伤,直到盛装女子黔琪斐巫女过来探望众人。 黔琪斐巫女是上一届的巫女,也是黔琪苑巫女的姐姐,“琪苑妹妹,咳咳,琪苑巫女天资聪颖,但生性倔强,喜欢独自在外面闯荡,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头,今次多谢各位相助。” 颜启蓠客气道,“纯属巧合,领教五蛊影阵,受益非凡。” “神巫黔穆传下来的五蛊影阵,按影的实力,可以分为实、健、弦、残、虚,到我这代已是残影,实在是贻笑大方。” “难怪实力不强,可是够恶心,我看着这些死蛇烂蛙,就想起那晚的情景。“曾锐指着桌子上的毒物说道。 黔琪斐巫女微微一笑,“蛊,不是所有毒物都能够培养成功的,也不是一定需要使用毒物。 炼蛊常用的毒物是毒泉森林中的绿蜈、青蛇、翠蝎、碧蛙和森蛛。 毒泉中的鲀鱼、螯虾、惹蟹、环章、箱母、棘葵,也是剧毒之物,却不能培养成蛊。 还有,一些附生在植物上的菌和虫,平常没有毒性,但是炼制得当,同样可以成为蛊。” 接着三天,周飞和李灼照换了地方,“毒泉惨绿的水色,不是毒泉森林映照而来的,是毒泉森林分泌的绿色毒液,染绿了毒泉深处的水底,才呈现出来的。”乡民善意的提醒他们。 于是,两人成天泡在毒泉浅滩处,捕捉到大至百斤的刺鳐,小至指头大的芋螺。 曾锐和颜启蓠经过反复尝试,发现一种长相像石头,被乡民称为毒鲉的鱼有明显的反应。 颜启蓠依照黔琪斐巫女教的方法,将寰化星力缓慢注入毒鲉身上,一边注入一边默读自己的心思,结果原本像石头一动不动的毒鲉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曾锐不解地望着颜启蓠,颜启蓠一脸无辜的说,“我心里默读,活着活着,不要又死掉了。 但是可以证实,我使用的寰化星力,更适合炼制水中毒物。” 二 第七天,周飞和李灼照正准备出发,宅羽伽导师在一旁尖酸刻薄的说,“惨绿水色,毒液积聚,毒泉深处,市井童谣,鼠雀之辈。” 周飞和李灼照看着他拽拽的样子,实在气不过,拉上曾锐和颜启蓠,找到乡里最大的渔船。 佩子芯本就不熟水性,而且在八门幻境中遭遇过溺水,对下水捉鱼这种事特别抗拒。 虽然从来没有乡民见过,但是黔琪苑巫女生动地讲述了唳螭生活在毒泉的传说。 于是,教坊五人,在黔琪苑巫女的指引下,扬帆出发。 越往中心靠近,水色越深,风力越小,最后只能靠人力划浆,正午时分,终于来到毒泉的中心位置,这里看到的水色已是墨绿带黑,但是把水捧在手心,依然是清澈透明。 周飞和李灼照深谙水性,却比不上颜启蓠,自从移动之术提升之后,颜启蓠的呼吸之术虽不能与鲛人相比,但是足够应付目前的情况,两人拉绳配合颜启蓠下水探查。 经过多次的测试,三段百尺粗绳接驳才勉强到达水底,这里阳光已无法到达,基本没有活物,在黑暗中,水底却映出柔柔的绿光,颜启蓠不敢靠近,于是众人聚在船上商量对策。 “武器武器,挖一块。”佩子芯首先提议。 颜启蓠接过李灼照的雁长矛进入水中,约五分钟浮上来了,空空如也,“水底下发光的不是硬石,而是绿色的水油,搅动了一下,却挖不上来。” “杯子杯子,装一碗。”佩子芯来兴趣了。 “野餐么?哪来的杯子?”曾锐一边说一边扫视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黔琪苑巫女的凤冠上。 凤冠非常别致,冠胎为铜坯,可调节大小;嵌结为银饰,十串或珠或滴,首尾固定在冠胎上;镶翠为金丝,缠绕成绿蜈、青蛇、翠蝎、碧蛙和森蛛的形状,排布在嵌结之间;五蛊的眼睛,是绿色的玉石。 黔琪苑巫女二话不说,摘下凤冠,“这是绿睛蛊冠,是五蛊影阵的法器,不能弄丢了哦。” 颜启蓠接过凤冠,立刻感受到,这是魂印武器,众人轮流感受过了,都觉得兽魂似曾相识,但是都说不出所以然。 “五蛊五蛊,五种毒物凑一起,感受不出来了。”这是佩子芯最后的总结。 颜启蓠觉得问题不大,再次潜入水中,熟练地潜到绿色水油处,这次认真看清楚了,水油范围没有想像中那么大,长宽约有一百尺,站在水油的边缘处,甚至有一种站在岸边的错觉。 颜启蓠慢慢俯身,轻轻地舀了一勺,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凤冠里装的水油有点满,像是要洒出来的感觉,于是,又轻轻的倒了一些回去。 水油往下流去,竟然溅起一串水泡,颜启蓠蹲下认真查看,却发现水泡并不是水油溅起来,因为整个百尺油面都冒起了水泡。 颜启蓠心中一惊,连忙拉绳弹起上浮,但是脚下一股劲力拉扯,周边的水流狠狠往下方吸去,只得催动星力拼命抗衡,一眼望下去,那一滩水油中间隆起一个黑影,正是传说中的唳螭。 船上周飞和李灼照拉绳也感觉异常沉重,几人加入拉扯才把颜启蓠拉上船来。 “唳螭!”颜启蓠上船大喊一声,话音刚落,百尺渔船被托离水面腾空而起,众人身体一歪都摔倒在甲板上。 大家都没有看到唳螭的样子,只觉得渔船搁浅了,然后看到一团绿光从渔船的下方腾起,转瞬就包裹着众人。 黔琪苑巫女大惊失色地喊道,“水萤虫!” 大家也顾不上是什么东西了,纷纷催动星力,霎时间各色光芒闪现,全部抛向光团,光芒迅速整合在一起,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在晕倒之前,颜启蓠用尽全力发动移动之术,闪现到佩子芯身前,把她保护在自己的怀中。 三 “海眼前辈好。” “这次不照顾人了么。” “照顾人?什么人?” “你说的,照顾好大美丽妹妹!” “是的,照顾好大美丽妹妹!” “那你怎么照顾这只异兽了?” “什么异兽?哪里的异兽?” “你手上的唳螭!毒泉里的唳螭!” “我手上拿着的东西叫绿睛蛊冠。” 颜启蓠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手上的绿睛蛊冠不见了,却是捧着一滩橙色的水油,那只庞然大物就在水油中盯着自己。 “唳螭!危险!我要照顾好大美丽妹妹!” “快点走呀!” “走去哪呀?” “好像是船上吧!” 颜启蓠猛得坐起来,嘴里的药丸还未完全溶化,身边坐着周飞和李灼照,他中毒最深,昏睡了三天三夜。 佩子芯躺在旁边的床上,曾锐在床边陪着她。 当天毒泉绿光大作,黔琪斐巫女带领乡民驾驶几十条渔船前往探查,把中毒晕倒的众人救了回来。 第四天,佩子芯也醒了,黔琪苑巫女已闭关,这是千潮乡的习俗,巫女换届十天后,新旧巫女需闭关一年,交接传承。 当然,黔琪苑巫女闭关前,受罚在祠堂里跪了三天。 黔琪斐巫女认为佩子芯不是中毒,而是中蛊,蛊性很强,她尝试了所有办法都不能化解。 佩子芯醒来时,状态很好,无伤无毒,而且一直哈哈大笑。 曾锐看着笑岔气的佩子芯,以为她脑子坏了,直到佩子芯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虫子虫子,我看到好多橙色的虫子爬到我的身体上。 开始害怕极了,后来它们一起唱歌跳舞,给我挠痒痒,笑死我了。 然后喊着口号,就爬进我的身体里了。 你知道它们喊什么口号么?” 佩子芯凑到曾锐的耳边,小声嘀咕的说,“照顾好大美丽妹妹!” ——《假书》:唳螭,栖于雷州毒泉,水萤虫相伴。 第21章 战争机器 一 宅羽伽导师表现得很自责,两眼红红的,花费了一个金铢购置了一辆驴车,因为佩子芯撒泼打滚,死活也不愿意坐船。 雷州不是林地就是山地,马是极少的,驴车是最常见的运输工具。 周飞和李灼照认为宅羽伽导师只是心痛他的金铢,但是两人轮流赶车,也是很快活的。 宅羽伽导师和佩子芯躺在敞篷的车板上,底下铺着茅草,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曾锐和颜启蓠在后面跟着,一路在探讨毒泉的际遇。 “唳螭和水萤虫,是统一的整体。” “本体和蛊虫,是对立的个体。” “蛊术是秘术,却又不止于秘术。” 就这样,沿着毒泉森林边缘,一路向北走了60里,再转向西北,又走了60里,已到达毒泉森林的最北端。 这里是帕拉墨城的城郊,已可以看到很多乡间人家,即将走出毒泉森林之时,众人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又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洛振石不等大家反应,热情地迎上来,拉住佩子芯的双手,“我们的任务又要冲突了么? 这是我的委托人,叫做小金,我陪他来这里买药。” 小金一身富商装束,二十岁出头,听到洛振石这样介绍,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只好装作不明所以,继续整理货物启程。 “这里的药丸可厉害了,可以瞬间提升战士的战斗力。 鲛人要开战了,我也购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你们路过云州,记得到孪岛看望我哦。 算了,还是不要来了,打仗真的不好玩。”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洛振石背着包袱就跟着小金朝帕拉墨城方向走了。 “新朋友还没有认识呢?”佩子芯一脸不爽,朝着洛振石的背影挥手再见。 一旁的女子披着黑袍,戴着斗笠,嫣然一笑,朝众人施了一礼,“我是这里的庄主,叫做宇彦宁,这个客商太有意思了,从未见过这么直率纯真之人。” 佩子芯跑到宇彦宁庄主身前,用手比了一比,“你是河络么?” 宇彦宁庄主嘻笑一声,“背井离乡,在雷州种植药材。” “这是鸦蛊的火烟味道。”曾锐想起那股味道了,神色有点凝重。 宇彦宁庄主又是一笑,“是的,我身后这片庄园的植株叫做御米,一年成熟两季,春季已收成完毕。 谷米成熟时,米囊上生长一种莺虫,鸦蛊就是莺虫炼制而成的。 鸦蛊药效非凡,可以敛肺涩肠、止咳镇痛。 行军打仗,居家游历,必备之品。” 颜启蓠看了看曾锐,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对立统一,是虫还是蛊,是药还是毒,取决于使用的人。” 曾锐点了点头,回了一句,“莫退初心!”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一路了,显然,相比于曾锐的正邪对立,颜启蓠更倾向于初心始终。 “哟,你们是天然居教坊的学生么?”宇彦宁庄主笑意更浓。 宇彦宁庄主绯红的笑脸,早就让众人不再想鸦蛊的事情了,佩子芯尤其觉得亲切,“是的是的,对立统一,莫退初心!” 宇彦宁庄主摸着佩子芯的头发,“可爱的小姑娘,天色已暗,今晚可以在我的庄园住一宿。” “好哦好哦,阿三,四儿,别争辩了,听着头大,今晚烤肉吃。” 二 周飞和李灼照从毒泉森林里捉到一只野猪,就在烤野猪的过程里,来了好几波客人,留下大把大把的金铢,提走一袋一袋的鸦蛊。 其中一波客人特别认真,为首的大汉是瀚州人,一脸络腮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他们围绕整个种植地转了一圈,又到庄园里参观了一遍,最后还很有礼貌地与三十多名植工一一握手道别。 宇彦宁庄主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就并排与佩子芯坐到火堆前,“金铢金铢,好多金铢哦,这么多的钱用来做什么的呀?” “乱世之中,有备无患。” “不要不要,打仗不好玩。” “中州,敬朝立国未稳,天启帝都不得不察。 澜州,三藩互相倾轧,随时爆发乱战。 宛州,唯一受天启帝都管辖的地方,可宛州商会权倾朝野,容易祸起萧墙。 越州,河络自治,二十八部落形同散沙,倘若有王者,振臂一呼,统一战争在所难免。 殇州,夸父七区域完成一统,东进瀚州,南下云州,近在咫尺。 瀚州,雅克萨大汗,雄才伟略,南下一争,已成大势。 雷州,噶尔丹大王,谋求独立,中州征服之战,已经箭在弦上。 云州,伊然家族和扎提家族各霸一方,北御夸父东防鲛人,实力一强,势必屠杀驱逐。 地中三海的鲛人孪岛,外海的落日岛、礁壳岛、龙望岛,鲛人的化生府君之争。” “打仗打仗,阿三,四儿,我们说好永不为敌哦。”佩子芯皱着眉头,看向两人。 “星盘运转,众生如棋。”宇彦宁庄主微微一笑。 宅羽伽导师听得入神,双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武器,曾锐看在眼里,亦不自觉地握了握双刀。 颜启蓠盯着火堆,有些失神,“要是都统一起来,六族大团结,多好啊!” “可以吃了。”周飞率先扯了一只猪蹄塞在嘴里。 “好大一头野猪,叫上植工一起吃吧。”李灼照熟练的切割分派,派至宇彦宁庄主时被婉拒了,“我在宁州住了很长时间,习惯了素食,植工也不喜欢烟火之食。” 三 子时,雷雨交加,曾锐和颜启蓠醒了。 颜启蓠是余毒刚清,身体虚弱睡不熟;曾锐一直在想宇彦宁庄主的战争分析,未能沉睡。 两人相视一笑,正在庆幸没有露宿森林,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映现了远处的人影,从窗缝投射了进来。 两人警觉,迅速探视身边,除了宅羽伽导师,大家都在,于是轻轻唤醒众人,“好困好困,什么事嘛?”佩子芯还想抱怨,已被曾锐捂住嘴巴。 庄园分为营区和园区,营区有两栋土房,宇彦宁庄主住一栋,教坊六人住一栋。 园区有两处棚房,植工分住。 大家趴在窗缝望去,只见人影蒙着脸窜进园区,人影从其中一个棚房走出,正在往另一个棚房走去。 曾锐沉声说道,“十个人,为首持剑,其余持刀,武器上有血。” 颜启蓠喃喃道,“五壮不在,静观其变。” 这时,又一道闪电劈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佩子芯看着窗外的人影,心里本就有点惊恐,又被雷电一惊,“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远处的人影听到这边的动静,分成两批,一批五人继续进入棚房,另一批五人提着刀剑朝营区走来,刀剑上滑落的雨水带着点点腥红。 周飞和李灼照推了一下颜启蓠,颜启蓠看了看曾锐,相视点头,“列阵迎敌。”颜启蓠咬咬牙说道。 大家从窗户一跃而出,背靠土房结成阵形,佩子芯虽然慢了半刻,但是无数次的结阵演练,已经形成习惯,各人紧守住自己的位置。 蒙脸人面对突然而来的状况,顿了一顿脚步,没有继续进入棚房,朝着阵形汇合过来。 为首持剑者打量面前的阵形,似乎有点顾忌,短暂的安排后,分成两批,呈犄角之势向阵形围攻而来。 颜启蓠也在思量对策,看到持剑者在右侧人群后方指挥,立刻布置战术,“二十步,游刺脱离阵形,佯攻左侧人群,拖慢他们的步伐;十步,前坦开动,边辅加持,打散右侧人群;远射看准时机,直取持剑者。” 二十步,曾锐抽出双刀,首先冲出,斜插左方,一边冲锋一边舞动,双刀交织,在雨中翻起层层水花,左侧人群被这气势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脚步摆好架势。 右侧人群猛地向阵形冲刺起来,霎间踏进十步之内,周飞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也是慢了两步,立即星力全开“豪烈撼,振!” “狂兽风,幕!”李灼照紧跟着挥出雁长矛。 没有看到预期的振波和风幕,因为冲在最前面的蒙脸人硬生生地撞在周飞和李灼照的魂印武器上,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施展开来。 一团浓稠的脑浆和一滩腥臭的热血,抛向阵内,四人瞬间僵直,这时曾锐佯攻收刀,退回阵上,看着眼前四人一身污秽,胃中一阵翻滚,“哕”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吐不要紧,处于阵形后方的佩子芯,也是看得清楚,雨水冲刷着前方三人,破碎的肉屑在他们身上翻滚,哪能施术,也是“哕”的一声吐了。 蒙脸人看到时机一拥而上,曾锐、周飞和李灼照守住前方全命抵挡,十多个回合之后,大家发现这群蒙脸人只是乌合之众,虽然人多,但也能勉强招架得住,渐渐稳住了阵脚。 颜启蓠盯着后方的持剑者,发现持剑者也在盯着他,只见持剑者手中长剑入鞘,双手渐渐凝起青光。 颜启蓠慢慢把手伸到身后,紧紧拉住佩子芯的腰带,“准备好了就拉住我的手,他们抵挡不了太长时间。” 颜启蓠以为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但他的话音一落,就感受到佩子芯已握紧他的手。 颜启蓠一夹鼻子,发动移动之术,瞬间闪现到持剑者的身后十步,就在残影刚落之时,佩子芯甩出两指,“破冰掌”凝聚而发。 持剑者还没有想明白两人为什么凭空消失了,就感觉心口一热,一道白光从左胸穿出,“哇”的一声喷出血柱,朝前方重重摔倒。 蒙脸人抛下两具尸身,立刻作鸟兽散,走出不及百步,一条人影闪出,绿光泛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除子曾锐还能站立,其余四人都瘫软坐在地上,佩子芯一边擦拭血污一边嚎啕大哭,颜启蓠强忍反胃之感,紧紧拉着她的双手。 ——《假书》:战争机器,不是武术,也不是秘术,而是人心! 第22章 小金大王 一 帕拉墨城,城衙衙长毛晓亲自带队来到庄园,地上摆着十具蒙脸人和十五具植工的尸身,“本城通缉这瀚州匪首多时,果然英雄少年。 把匪人尸身带走,验明正身领赏。” 宇彦宁庄主在一旁躬身接话道,“谢毛晓衙长,请问这十五名植工怎样处置?” “这些服蛊之人,你自行处置。”说完转身带队走了,只留下劫后余生的植工,站在不远处,目光呆滞,好像死去的十五人与他们毫无关系。 宅羽伽导师和宇彦宁庄主对视一眼,竟调侃起来了。 “劫富济贫还好,滥杀无辜可恶。” “学生捉匪,导师当贼。” “可怜植工,误入蛊窟。” “为人师表,见死不救。” “郁非红色火焰,难烧满园鸦蛊。” “边锋之刃,不止螭毒。” 领队军官待收拾妥当,客气地说了一句,“在下张斌捕头,请几位英雄少年到城衙一趟。” “五壮五壮,我们快点走吧,这里好阴森。”雨过湿冷,地上泥泞,盖尸白布上,布满泥污和血渍,佩子芯一脸忧愁,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宅羽伽导师朝宇彦宁庄主“哼”了一声,就跟着大家出发了。 周飞和李灼照走在前方,一个拉着缰绳,一个手执马鞭,无言地跟在官兵队伍后面。 颜启蓠和佩子芯躺在车板上,“我杀人了!”佩子芯身体在颤抖着。 颜启蓠握紧她的肩膀,“我杀的,不用怕。”颜启蓠胃酸还在反着,好几次要吐出来,一直强忍着。 曾锐故意放慢脚步,和宅羽伽导师远远地跟在最后,“你去找宇彦宁庄主了。” “哪有?我肚子痛,去茅厕了。” “我看清楚你魂印武器上的徽记了,我在父亲的魂印武器上也见过。” “同一个河络部落铸造的吧,部落徽记一样。” “你其实可以救那些植工的。” 宅羽伽导师停下了脚步,眼中闪现出一丝的内疚,抚摸着曾锐的头发,“希望你是对的吧!” 二 进城路上,大家被当作英雄对待,老百姓一路敲锣打鼓,这时,众人心情才放松了一些,在客栈好好的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办妥拓印,领了赏钱,宅羽伽导师立即恢复了往日的嬉笑神态,带着大家来到帕拉墨城最豪华的“雷蛊饭店”,说要帮大家洗洗晦气,尝尝特色蛊菜。 蛊菜只是噱头,就是各式各样的菌和虫,不过正合佩子芯的口味,大家吃着吃着,还真的高兴起来了。 “当时,我一棒子出去,见那个匪人撞过来,本想收招换式,无奈劲力太强,只是一个收招就把他打碎了。” “你还好意思说,那匪人被象力棒打歪了,直直撞在雁长矛尖刃上,我都能听到骨头劈开的声音。” “每次都这样,我就是佯攻,就没有正面交锋过。” “我的战术就没有奏效过,幸亏大家都能随机应变。” “擒王擒王,还得看我大美丽。” 曾锐扭头看着宅羽伽导师,“只用了三招,就解决了八个匪徒,怎么没有教我们这个武术?” 宅羽伽导师一脸骄傲,“没有己级以上的星力,能承受得住么?” 佩子芯这时想起了什么,“五壮五壮,边锋之刃,不及螭毒,宇彦宁庄主在说你的魂印武器吧。” “宇彦宁庄主乱说的!”宅羽伽导师想回避这个问题。 “唳螭唳螭,这么厉害的兽魂哦?”佩子芯想起毒泉的遭遇,一脸惊讶。 “哪里呀,她说的是鸱,鹰的一种!”宅羽伽导师还想糊弄过去。 “鸱鹰鸱鹰,难怪你的魂印武器上有鹰的徽记。” “呃,是的,就是号称夜行侠的鸱鹰。” “夜行夜行,难怪你一到晚上到处跑。” 大家看着宅羽伽导师信口瞎编和佩子芯胡搅蛮缠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颜启蓠“哕”的一声吐了出来,积聚许久的恶感终于得到了释放,不好意思地说道,“这虫子吃得太恶心了。” 众人看着颜启蓠的窘相,笑得人仰马翻。 忽然,远处传来嘈杂声,只见一队十人官兵,列队朝饭店方向奔来,一副捉拿重犯的气势。 众人趴在窗前看热闹,直到张斌捕头冲入饭店,出现在众人的桌前,才反应过来,“赏金发错了么?”宅羽伽导师摸了摸怀中的钱袋。 张斌捕头一改此前的和善,一脸严肃,手握刀柄,“昨夜鸦蛊庄园大火,宇彦宁庄主失踪,植工全部罹难,请各位随我到城衙走一趟。” 大家听了心头一紧,虽然知道与己无关,但是几十条人命,这头刚躲过劫匪,那头又是一场大火,难免心中唏嘘。 于是,刚刚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到谷底,没有辩解,没有反抗,静静地跟着张斌捕头回到城衙之中。 三 毛晓衙长在城衙公堂等候多时,待众人到齐之后,立即屏退官兵,退立一旁,这时,从后堂走出一人。 “小金小金,你怎么来了。”虽然只在鸦蛊庄园见过一面,但他与洛振石形成鲜明对比,佩子芯记住了。 “本王叫做噶尔丹金大,是噶尔丹大王的八弟,就藩帕拉墨城。 族人喜欢叫我小金大王。”小金大王说话老成持重,没有一点官架。 宅羽伽导师带领众人躬身行礼,解释道,“离开鸦蛊庄园之后,后续事情与我们无关。” “鸦蛊庄园,本王亲自侦察过,怀疑他们与主城的变故有关,昨夜我派出近身护卫前去处理,十二名护卫全部阵亡。 宇彦宁庄主失踪,庄园起火,十多名植工服有鸦蛊,吸入火烟毒发身亡。 现在死无对证,已无从追查”小金大王一脸愁容。 宅羽伽导师接话道,“小金大王追查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么?” 小金大王沉思片刻,“雷州已在战争的边缘。 一年前,噶尔丹大王分派众兄弟到各城就藩,积极开展军备,本王在帕拉墨城负责粮草药物。 不久前,一名隐士来访,告知本王,他们来了。” 宅羽伽导师听完眉头皱了一下,说道,“宇彦宁,阴司,郁非辛级。” 小金大王叹气道,“幸好发现得早,捣毁了庄园,帕拉墨城应该无恙。 但是主城事态紧急,我需要带领毛晓衙长和张斌捕头换一个身份进入主城,所以把各位请了回来。” “好办,主城在哪?” “毕钵罗城!” “顺路!” 四 一驴一车三人,走在海滨的路上。 “阿三,我觉得你能听明白他们说的事情。” “四儿,我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那是天驱和辰月的较量。” “书里记载很少,他们总是打架么?” “天驱武术家,守护和平,是正义的一方;辰月秘术师,制造战争,是邪恶的一方。” “正义的战争,怎样才能分辨两方呢?” “我想不明白了,你说呢?” “我也想不明白,问谁呢?” 佩子芯捂着耳朵,气鼓鼓,“问我问我!走了一百里路,都在讨论战争,还有五十里路,我不要听了。 曾锐牵着缰绳,扭头看着车板上生闷气的佩子芯,微微一笑道,“难道我跟四儿聊围棋么?” 佩子芯瞪了瞪他,把头甩到一旁,“星盘运转,众生如棋!” ——《九州纪行》:毕钵罗最着名的景物是九座高耸的黄金祭塔,依次层层簇拥,最高的那一座顶上镶有百余颗胭脂碧玺石。 第23章 黄金祭塔 一 毕钵罗城,传说是海盗建造的城市。 一群海盗根据河络的漂流笔记,沿着帕尔河进入塔吉森林,在森林深处找到那座峰顶向四面落下瀑布的山峰,挖出宝藏后回到帕尔河的出海口,建造了毕钵罗城。 海盗的头领自称祭师,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建造了黄金祭塔,拿出宝藏中一半的宝石镶嵌在塔顶上。 毕钵罗城建在帕尔河的北岸,黄金祭塔与其隔岸相望。 “骗人骗人,哪有什么宝石?”佩子芯看着破败不堪的黄金祭塔,满脸不爽。 “《九州纪行》是这样记载的嘛。”颜启蓠看着面前的景象,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跌落谷底。 “看似荒凉无人烟,但是这里有很明显的伪装痕迹。”曾锐蹲在地上拨了几下树叶。 “哪里哪里?没有看出来呀!”佩子芯凑过来也拨了几下。 “阿三真厉害,连李灼照的狩猎本领都掌握了。”颜启蓠知道曾锐不会看错,警觉地环视了四周。 佩子芯拉着曾锐站起来说道,“狩猎狩猎,有点想念带头大哥和老二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曾锐总觉得哪里不妥,迎风嗅了嗅,立刻拉住佩子芯说道,“我们走吧,只是狸猫的脚印。” 佩子芯哪管这么多,拉着两人,就要往最中间最高的塔走去,却被曾锐紧紧拽住。 “哎哟,还没狩猎呢,急着走啦?”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众人面前的塔门冷冷传出。 佩子芯被吓到了,紧紧捉住两人的手臂,曾锐和颜启蓠顺势挡在前面,不自觉地摆开阵形。 “猎人挺敏锐的嘛!”宇彦宁庄主一脸笑容,现身众人面前。 “我们是真的要走的哦!”颜启蓠声音颤抖了。 “庄主庄主,不要吓唬人嘛。”佩子芯哭腔着说。 “哈哈,狸猫怎么会吓人呢?”宇彦宁庄主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看着曾锐。 曾锐被看得头皮发麻,强作镇定,抽出双刀,守住全身。 “那天晚上还没有打够么?这样吧,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放你们走。”宇彦宁庄主笑脸依旧,还带点娇嗔。 曾锐见宇彦宁庄主并没有敌意,稍稍放松紧绷的双手,“问吧问吧,反悔是小狗哦!”佩子芯从后抱住曾锐的双臂,生怕真的打起来。 “第一,你是怎样看出伪装的?” “风!树叶落地带有风痕;人走过会破坏风痕,形成足迹;在足迹上再摆入树叶,那就是有意伪装了。”曾锐跟李灼照学习了的狩猎本领。 “第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鸦蛊!火烟的味道,还有你身上红色的味道。” “什么东西?红色的味道?” “就是,有点火热,又有点浓烈,大概这样子的味道。” 一时之间,大家都静了下来,佩子芯两手一松,脖子一歪,看着曾锐,满脸疑惑,然后想起了什么,“三个三个,回答完了哦。” 宇彦宁庄主一时语塞,顿了顿就说道,“好吧,三个问题回答完了,作为回礼,我告诉你们这里真实的故事吧。” “可以不听么?”颜启蓠弱弱地问了一句。 “快说快说,是不是海盗的故事?”佩子芯一脸兴奋,完全放下警觉。 二 四人站在九座黄金祭塔的中间,最高塔的入口。 “黄金祭塔有九座,这是中间最高的。” “多高?多高?” “呃,反正最高嘛!九座塔都有各自的名字!” “黄金!黄金!” “嘻,那是俗称!中间这座塔才叫做祭塔!” “其它呢?其它呢?” “八种巫术知道么?分别叫做祈塔、判塔、预塔、辟塔、驱塔、诅塔、蛊塔、召塔!” “明白!明白!” “你们上次见识过黔穆妹妹的五蛊影阵。” “是的!是的!” “黔珹姐姐才是巫术集大成者。”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要见识见识呀。” “不要!不要!” “那你为什么站在九塔祭阵里面呀?” 宇彦宁庄主哈哈大笑,佩子芯呆住,聊不下去了 ,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颜启蓠连忙把佩子芯拉到身后,曾锐接话道,“阵法需要法器才能启动,你吓唬我们的。” 宇彦宁庄主不紧不慢拿出一颗拳头大的玉石,椭圆形,碧绿色,晶莹通透,刻着奇怪的符号,看着众人一脸惊愕的表情,笑意更浓,“哈哈,这是胭脂碧玺石,九塔祭阵的法器。” “准备好,开始咯!”宇彦宁庄主话声一落,就揣着胭脂碧玺石冲进祭塔。 三人紧张地靠在一起,催动星力,四处张望,怦怦心跳,手心冒汗。 一刻钟过去了,“走吧走吧,她逗我们玩的。”佩子芯嘴上说的轻松,双脚却是一点一点地挪动着,颜启蓠跟随着脚步向外撤退。 曾锐一动不动,那种从天而降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不对,阵法启动了。” 突然,“咣当咣当”,那颗胭脂碧玺石从祭塔滚落到众人的脚下。 “宝石宝石!”佩子芯满心欢喜,伸手就捡起来了。 “不要捡!”,曾锐还没有喊出口,强大的星力从天上汹涌而来。 三人一直防备着塔内的异样,可是搞反了,冷不防一道劲力从身后推来,不及反应就被星力推进祭塔之中。 三 “这边来,这边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完全无法拒绝的吸引力,佩子芯径直向唤声走去。 走到跟前,看见一个盛装打扮的老奶奶,服饰比黔琪斐巫女更加夸张,面带慈祥,笑容可掬。 “拿来,拿来!”老奶奶说道。 “拿来拿来?什么东西?”佩子芯疑惑地说道。 “胭脂碧玺石,你手上拿着的呀?” “宝石宝石,给你!”佩子芯一脸乖巧,伸手就递了过去。 “咦,这指环更好哦!”老奶奶接过胭脂碧玺石,眼睛却盯着佩子芯带着的指环。 “晶石晶石,一个老奶奶送给我的。”佩子芯双手握起,把指环藏到掌心之中。 “这样吧,你的橙色虫子不好使,我帮你变成白色虫子。” “虫子虫子,什么虫子?” “水萤虫,在你身上的呀。” 佩子芯一看,发现自己全身被水萤虫包裹着,水萤虫上下翻飞,发出点点橙色的光芒,突然想起来了,“水萤虫水萤虫,好像是四儿给我的。” “橙色,多不好看,比原来的绿色还丑。” “秘术秘术,指环用来练破冰掌的,我只练到双指,单指还是不行。” “能用就行呗,双指和单指有什么区别?” 佩子芯有点心动了,双手开始松开。 “白色虫子哦!” 佩子芯脱下指环,有点不舍地递了过去。 老奶奶接过指环的一霎,佩子芯全身白光泛起,亘白星力源源不断注入身体,水萤虫在体内整齐的排着队列,随着自己的心意四处巡游。 “这边来,这边来!”又是同样的呼声,但声音变成清脆甜美,佩子芯心神一定,看见宇彦宁庄主坐在远处的祭塔呼唤自己,而自己却身处其余八塔之一的大门外。 佩子芯心情舒畅,一蹦一跳地走到宇彦宁庄主跟前,莫名的好感,让她偎在宇彦宁庄主的双腿坐下。 宇彦宁庄主哈哈一笑,“小小人儿,这么贪心。” 佩子芯一脸绯红,看着指环留下的印痕,“晶石晶石,老奶奶哄我,就给她了。” “还好,祭得什么好东西。” “白虫子白虫子,给你看看。”佩子芯说着,就催动星力,双掌凝起白光,白色的虫子在白光之中漂浮着,依照星力的流动,在掌上有序地盘旋起来。 “难怪从蛊塔里出来,水萤虫被你驯化成冰萤虫了。” 佩子芯看着冰萤虫飘来飘去,玩得可高兴了,突然瞥见一道人影从八塔之一走了出来,“这边来,这边来!”佩子芯开心地向着人影招手。 颜启蓠的反应跟佩子芯一模一样,从呆滞变得兴奋,朝着祭塔跑来。 “小小四儿小小四儿,这么贪心。”佩子芯学着宇彦宁庄主的口吻,一脸坏笑。 颜启蓠也是一脸绯红,搓着空空的手腕,“邢征坊长会不会生我的气呀?” “还好还好,我全部都给了”佩子芯双手一摊,接着问道,“祭得什么好东西。” “老奶奶说,移动之术混合呼吸之术,形成呼移术,移动距离受到呼吸时间的影响;她教我祭移术,以血献祭感应星力,移动距离就不受呼吸影响,只取决于星力的强弱。”颜启蓠一边说一边演示。 只见颜启蓠食指略屈,咬于第二指节处,血液渗出,橙色光团已闪现到刚才出塔之处,这边残影未消,人已经回来了。 “百步百步,好远好快哦。”佩子芯在一旁赞叹不已。 “预塔,预示之法,值得。”宇彦宁庄主一脸笑意的看着颜启蓠。 “阿三阿三,从哪个塔出来呢?不要太贪心哦!”佩子芯满是期盼,托着两腮,静静的等待。 “判塔,判决之法。”宇彦宁庄主看到人影出现,就对佩子芯说道,佩子芯还是老样子,“这边来,这边来!” 曾锐没有那么呆,出现之时已注意到祭塔坐着的三人,看到颜启蓠和佩子芯轻松愉快的样子,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判塔判塔,判决之法,献祭什么,祭得了什么好东西?”佩子芯一副老手的语调。 “地虎,兽魂抽走了,什么都没有,就捏了两下鼻子。”曾锐有点尴尬的说。 “哈哈哈哈,地虎兽魂献祭了,就赏了两夹子。”佩子芯抱着肚子,躺到宇彦宁庄主的怀里笑滚了。 “判决?捏鼻子?”宇彦宁庄主也是疑惑。 “我觉得你身上红色的味道更清晰了。” “又是什么东西?” “红色火焰,河络魅。”曾锐很认真的说。 ——《魅灵之书》魅卷:魅,精神意识的重新聚集,不具有从前意识的记忆,但保留精神之力的痕迹。 第24章 一丘之壑 一 毕钵罗城是雷州的古城,在星流5000年之前,毕钵罗城以北的陆地都是荒芜的,当时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北面,最终到达裂罗山脉。 小路穿过哈伊丘陵,这里盛产黑茶;小路的尽头是森苙城,以饲养战马、制作马甲为业;逃到西陆避难的东陆人,喜欢沿着这条小路寻壑隐居。 西陆人便称呼这条小路为“茶马壑道”,名字虽然响亮,却只有小商贩、小工匠才会走这条小路。 三人沿着茶马壑道进入哈伊丘陵的深处。 “隐士隐士,走了一天一夜,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佩子芯双手插腰,坐在驴车上,有气无力地看着颜启蓠。 颜启蓠也是坐累了,跟在驴车后面走着,揉搓着拇指上的指环,“宇彦宁庄主极力推荐,不会骗我们的吧。” 曾锐拉了拉缰绳,停住了驴车,“前面山丘上的动物是什么?好像是狗,却长着熊一样的脸。” 颜启蓠看了一看,“那是貉,狗的祖先,原产东陆,却在东陆灭绝了,应该是早期东陆人带过来的。” 佩子芯一下子弹起来,“祖先祖先?那还是狗嘛!有狗就有主人,我们跟着它。” 曾锐和颜启蓠觉得这个推论很合逻辑,于是套好驴车,就往山包跑去。 貉非常淡定,直起身子盯着三人,相隔百步时,怪听一声转身就跑了。 尽管貉翻越了三个山丘,中途穿过了两条地洞,但始终没有甩掉三人,一路上还有七处精致的机关,都被曾锐轻易躲过,几乎同时与貉一起到达目的地。 一名身穿兽皮,腰缠长鞭的大叔,带着一名女子在山谷的溪旁,女子半蹲抱着貉,梳理着它的毛发,“爹爹,鲁泰说有客人!” 说完就放下貉,貉朝着三人所在山林的方向,吠叫了三声,大叔跟随貉吠叫的方向,大声喊道,“远方来的客人,请到隐舍喝杯热茶。”说着就往山谷中走去。 二 木屋建在山谷前的开阔地,说是隐舍,却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大家坐在木屋前的石桌上,非常惬意。 大叔叫做鲁南申,西陆人,因为喜欢清静才隐居在此;女子是鲁南申大叔的女儿,叫做鲁云开;貉叫做鲁泰,全身黑色毛发,非常强壮,性情特别温顺。 曾锐看见鲁云开时,吸了吸鼻子,喃喃说道,“岁正,青色草原,人类魅。” 鲁南申大叔很好客,非要大家留下吃晚饭,“后方的山谷蓄了水池,养了鳟鱼,最适合做鱼脍,晚餐试试我的手艺。” 佩子芯对稀奇古怪的食谱特别感兴趣,连连点头示好。 鲁云开不停端茶送饼,“左侧山丘种了茶树,右侧山丘种了花树,我炒的黑茶,烧的花饼,味道不错吧。” 三人走了一整天,又累又渴又饿,都在狼吞虎咽,“好饱!好饱!做得太好吃了!”佩子芯终于停下手来,抱着跟她一样大的鲁泰。 “哈哈,鲁泰说自己好丢脸,被几个小孩子追踪,甩都甩不掉。”鲁云开哈哈一笑。 佩子芯看着“汪汪”一通的鲁泰,“狗语狗语,怎么样听明白鲁泰说话的呀?” 鲁南申大叔一脸骄傲的说,“我女儿可是雷北草场最大牧马场的召唤师哦。” “召唤召唤,巫术么?”佩子芯来兴趣了。 “对呀,巫术的一种,最强的召唤术,可以跟魂进行对话。”鲁云开幻想着,脸上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厉害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嘛?”佩子芯拉着鲁云开的手,撒起娇来。 “我们到山谷里玩,那里好多小动物,一样一样教你,鲁泰走咯。”两人一貉,一溜烟就跑走了。 颜启蓠往嘴里塞完最后一块饼,也追了出去,“等等我!” 鲁南申大叔哈哈一笑,“我们练武之人,对秘术一窍不通,错过好多快乐呀!” 曾锐一直留意鲁南申大叔盘腰的长鞭,“鲁大叔的长鞭,是魂印武器么?” 鲁南申大叔爽快地解下长鞭,“魂印武器幻犁七节鞭,武术寒截,比划比划?” “宛州天然居教坊,第一百三十九届学生,曾锐,魂印武器鲲鲸双刀,武术七进七出,请指教。”两人相隔十步摆好架势,曾锐双刀护在身前行礼,请前辈先手。 鲁南申大叔脸上一笑,手上一点也不客气,率先抢身向前两步,抛出长鞭,曾锐双刀护胸前,侧身避过; 长鞭直抛未尽,骤然转向横扫,曾锐趁势一刀架鞭,另一刀突进,往前踏进两步; 长鞭挂刀回拉,鞭尾甩向身后,曾锐一刀格开鞭身,另一刀反手护在背部,再进两步; 长鞭抡圈,鞭身攻向面门,曾锐双刀挥出,挡住长鞭; 长鞭缠绕双刀撩向空中,曾锐抽刀转身在地上一滚,已在鲁南申大叔身前两步。 鲁南申大叔脸上笑意更浓,“很好!寒截!” 忽然之间,长鞭像是有了生命,原本十多尺长的软鞭,变成七段首尾相连的短棍,曾锐感觉同时对阵七人七棍,只好加速挥动手中双刀,“七进七出”淋漓尽致。 鲁南申大叔的脸上,逐渐露出惊愕的表情,在完全看清曾锐的刀术后,以一记截返轻松退出曾锐的刀圈,曾锐顺势收刀,疑惑地看着鲁南申大叔脸上的表情。 “没有星力的感应?” “是的,实在惭愧。”曾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没有觉醒的兽魂?” “是的,只是魅实。”曾锐心中有说不出的佩服。 “云州拓荫城,有机会去的话,多呆几天。”鲁南申大叔收好长鞭,脸上表情恢复从前,曾锐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心中记紧了,说了一声“谢谢!” 三 天快要黑了,鲁南申大叔烧火做饭,曾锐摆放桌椅碗筷,只见三人一貉无精打采地回来了。 原来颜启蓠和佩子芯都无法掌握召唤术,佩子芯快要哭出来了,“祭塔祭塔,我们都修炼过巫术的呀,为什么最有趣的召唤术就不行了呢?” 颜启蓠思考了片刻,解释了祭塔的际遇,“阿三的魅觉,与星力无关,只是对魅的精神感知特别强烈,甚至比魅与魅之间的精神感知更具体。 我使用的血祭,是一种施术方式,跟魂印一样,任何星力都可以发动。 你炼制的冰萤虫,是一种蛊惑方式,寰化星力炼制是橙色光芒,亘白星力炼制是白色光芒。 召唤术可不一样,它是密罗秘术,其它星力发动不了。” 曾锐笑了笑说,“你觉得召唤好玩,就跟自己的冰萤虫聊天呗。” 佩子芯双眼放光,“好多好多,我自己的冰萤虫。”说着,就拉着鲁云开跑出门去。 一出门,就撞见张斌捕头迎面而来,“鲁南申隐士,张斌捕头求见。” 四 佩子芯躺在驴车上,双手不停召出冰萤虫,一点一点的白光随风乱舞。 旁边躺着鲁云开,“这驴子精神之力太弱了,召唤不了,倔脾气,让它自己走吧,茶马壑道就是一条直路。” 曾锐和颜启蓠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鲁南申大叔的魂印武器上有鹰徽。”曾锐还在回味与他的比试。 “张斌捕头通知他和宅羽伽导师汇合了么?”颜启蓠有点不解。 “他们应该在前头,已经到森苙城了。”曾锐说出自己的推断。 “难怪张斌捕头通知我们到森苙城汇合。”鲁南申大叔天没亮就出发,颜启蓠终于想明白了。 这时,一点白光飘来,恰好落在曾锐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他们这才发现,冰萤虫不再漫无目的,而是一只接一只朝两人飞来,而且越飞越近,越飞越稳,最后能够飞至两人的耳边。 突然,鲁云开从驴车坐起来,指着前方,“雷丹军马场到了。” 曾锐和颜启蓠四目对视,一脸懵圈,因为刚好一只冰萤虫飞到两人的耳边炸开,响起一声,“两个龟儿子!” ——《假书》:东陆殇阳关雄壮,西陆十八旋关迷离,北陆灭云关险峻。 第25章 草场篝火 一 裂罗山脉分隔雷州和云州,东起滁潦海,先往西,再转向西南至塔吉森林边缘进入外海。 章罗河发源于裂罗山脉,依山势流入塔吉河北。 森苙城建造在裂罗山脉脚下,章罗河源头,拥有滁潦海的港口。 传说在北陆蛮族和羽人漫长的交战期间,毕钵罗港是争夺最激烈的港口之一,往来北陆的商船有三分之二由此出发。 森苙城就是在这个期间建造的,开始主要承担港口运输功能,后来发展为战争补给点。 裂罗山脉与章罗河之间的长廊,孕育了一片肥美的草场,西陆人称之为雷北草场,这是仅次于北陆朔方原的草场。 雷北草场最大的特点,马草上生长一种菌,西陆人称之为战菌,马吃了带有战菌的鲜草,会变得易于训练且善战。 因此,森苙城逐渐发展成畜养战马、制作马甲的军备城市,雷丹军马场就是噶尔丹家族的家业。 大家进入雷丹军马场,就感受到浓浓的军旅气息。 连绵成片整齐划一的营房,营房门外挂着缰绳和马鞭,地上摆放马鞍和各式武器,前方空地一排木栅栏,百多匹战马拴着,正在水槽中饮水。 远处,十匹战马并排前进,前后相差不超过一个马头,在骑手的驱使下,冲锋、绕圈、调转、勒悬,动作简洁有力。 军马场里,夸父、羽人、河络、鲛人,一色军人装扮,或挑马,或换鞍,或试骑,或议价,繁忙之中纪律有序。 “雷丹军马,不及朔方战马,速度和耐力,但听指令,易操控,没有暴脾气。”一名夸父身穿皮甲,腰间绑着一对巨锤,脸上三道疤痕从前额划至下巴,对着身旁两名战士说道。 “还有更重要一点,我们雷丹军马在战场上从不畏战,不用蒙眼也敢于勇往直前。”肥头大脸,身穿丝绸,皮笑肉不笑,一看就知道是马场的总管。 这时,驴车走进马场,总管远远看见,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鲁云开,招呼贵客。”或许看出夸父的不友善,总管打了几个哈哈就赶忙走开了。 “巴哈大叔,好久不见了。”鲁云开远远招手喊道,这一喊声激活了整个马场,马儿欢快嘶鸣,四蹄轻跺,连疤痕夸父也愉快起来,笑着向她招手。 二 乌托城在云州最北端,渡过骑陆海峡就是殇州的库泮城。 乌托城是夸父建造的城市,历史比森苙城还要久远。 传说有一个夸父部落叫做乌托邦,乌托邦的萨满拥有非凡的星降术,带领族人穿过瀚州,渡过朔菸海峡南下中州,曾一度占领中州的菸河平原,后来遇到人类的反击,原路退回。 回到殇州后受到其他部落的排斥,只好渡过骑陆海峡来到云州,随着越来越多的夸父南下云州聚居,就在北孜河畔上建造了乌托城,在人类国家生活的夸父,全部都是从乌托城走出去的。 乌托城有三大姓氏,乌托是王族,巴哈是武官集团,维奇是文官集团。 疤痕夸父叫做巴哈特尔拜,乌托城武官集团的首领。 佩子芯听完鲁云开的介绍,非得凑热闹,跟着她一起见夸父。 原本可以轻松坐十人的营房,四个小人加上三个夸父就塞满了,鲁云开为大家冲上马奶茶,专门依照夸父的浓重口味冲泡。 “一年不见,很怀念,醇香味道。”巴哈特尔拜大叔的笑脸就像被火烤过一样,三道疤痕扭成麻花。 曾锐和颜启蓠看着快成糊状的马奶茶,一点胃口也没有,佩子芯却喝得津津有味。 “时间过得真快,铁驹长大了吧。”鲁云开有点怀念自己亲自接生的小马。 “虎神保护,多亏铁驹,我早死了。”巴哈特尔拜大叔脸上出现内疚的表情。 鲁云开一边为大家添茶水,一边关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突突城,可恶人类,欺骗乌托城,一百骑兵,进入暗泽,铁驹带我出。”巴哈特尔拜大叔一脸怒意。 接着看向鲁云开,又笑了起来,“所以,善良见你,再来买马。” 刚开始,曾锐和颜启蓠以为巴哈特尔拜大叔讲话的语调是军人风格,听久了才明白,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夸父。 佩子芯却被巴哈特尔拜大叔喜怒无常的表情和爱恨分明的话调逗乐了,喷了一桌子,“暗泽暗泽,那么恐怖吃人的地方?” 巴哈特尔拜大叔回忆往事表情古怪,两只大手放在胸前摩挲着,“极西暗泽,最黑暗地方。” 佩子芯双手凝起白光,冰萤虫随即在营房内四散开来,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不怕不怕,我有发光的虫子。” 巴哈特尔拜大叔脸上充满愉悦的表情,双手摊开,感受着点点白光,“蛮古山脉,回到家乡。” 佩子芯不明所以,问道,“蛮古山脉也有冰萤虫么?” 巴哈特尔拜大叔沉醉在家乡的氛围中,对佩子芯充满了亲切的感情,“蛮古山脉,飞的虫子,白色光芒。” 鲁云开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时候不早了,走陆路的话,天黑之前就要过十八旋关了。” 一名佩戴匕首的夸父,抢先说了一句,“今晚不走,跟羽人约架,草场篝火擂台夜战。” 三 夕阳西下,蓝天白云,阵阵凉风,三人躺在草场上,感觉天地宽阔,非常愉快轻松。 “云州云州,一定要去突突城,进入极西暗泽看看。”佩子芯憧憬着黑暗之旅。 颜启蓠接着说,“我想从晴风城渡过孪寰海峡,到鲛人孪岛的中畿城。” 曾锐舒服得快要睡着了,软绵绵说道,“我只想在拓荫城呆上几天。” “五壮五壮,快回来吧,要出发了。”佩子芯像是在祈祷。 颜启蓠算了算日子,“明天才是汇合的日期。” “今晚睡草丛才好,比客栈的棉床舒服多了。”曾锐很享受草丛散发出的绿色味道。 鲁云开骑着一匹小红马奔驰而来,“篝火夜战,夸父摆擂台,羽人、河络、鲛人都参加,三人一组,报名么?” 佩子芯正在无聊,听到好事情,精神就来了,“夜战夜战,什么擂台?” “木桩为中点,二十步划圆为界,夸父守桩,拔出木桩或者在界内坚持一柱香,挑战者胜利。” “抢旗抢旗,阿三,四儿,把木桩扛回去。”佩子芯两眼放光,双手捧起,好像木桩已到手上了。 “巴哈大叔使用双锤,身旁两名战士,一名使用长刀,另一名使用匕首。”曾锐看了看佩子芯腰间的耳鼠匕首,“匕首战士,可能是一名秘术师。” “他们可是军人哦。”颜启蓠皱着眉头。 “有神秘礼物哟!”鲁云开在一旁极力怂恿。 “礼物礼物,四儿不去,我们也够三人了。”佩子芯有点赌气的说。 颜启蓠腰杆一直,一脸认真,“战术安排!” 四 篝火,在一阵疾风的劲掠之下,火膛明亮,焰星跳窜,带起阵阵烤肉的香味。 擂台,碗口粗的木桩插在中央,火把灼烧的地线冒着青烟,巴哈特尔拜大叔站在木桩前,双手抱臂,双锤置于地上,两名夸父战士站于身旁两侧。 鲁云开坐在佩子芯三人的身旁,吹响哨子,在鼓动声和欢呼声的烘托之下,三名羽人踏进擂台。 一名羽人穿着半身皮甲,手持长弓,背上箭囊;另两名羽人穿着简易护心甲,一长枪,一短刀。 夸父身高六尺,羽人身高五尺四寸,从身高来看,只差一个头的高度,但是夸父体型壮硕魁梧,羽人体型纤瘦修长,两者对比之下,一个夸父顶两个羽人。 “羽至勋,近卫团副团长。”持弓羽人右掌抚胸躬身说道。 “巴哈特尔拜,陆营统领。”巴哈特尔拜大叔右拳举起,回礼一笑。 鲁云开脸上表情夸张,凑到佩子芯耳边说,“羽姓,羽人的贵族。” 佩子芯嗤了一下鼻子,“贵族就厉害的么?” “羽人注重血统,羽姓大都是至羽,快看,飞起来了。”鲁云开指着擂台欢快起来。 羽至勋副团长跃起一丈多,身后泛起白色光芒,半空之中凝出一对羽翼,悬停之际,弯弓搭箭,三箭齐发。 全场掌声响起,佩子芯第一次看到飞翔的羽人,“哇”的一声,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巴哈特尔拜大叔抡起双锤,一锤挡开身前一箭,另一锤挡开射向匕首夸父那箭,匕首夸父一动不动,长刀夸父一个踏步,躲开箭矢的同时,冲向短刀羽人。 短刀羽人举刀直接迎击,长刀夸父没有想到短刀羽人敢正面硬刚,稍一侧步,横挥长刀,短刀羽人同时劈出短刀。 在大家期待兵器相交的一刻,长刀夸父侧身变向,长刀在短刀上轻轻滑过,金属摩擦的声音淹没在观众的嘘声之中。 颜启蓠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与曾锐对视一眼,曾锐点头示意,佩子芯却笑开来了,“胖子胖子,灵活的胖子。” 长刀夸父与短刀羽人已对招十个回合,夸父的速度与羽人的的力量,极不和谐的对攻,竟引得全场阵阵叫好。 随着长刀夸父一个滚地闪躲,巴哈特尔拜大叔加入战团,“魂印武器,对阵魂印武器。”说着,左锤袭向短刀羽人。 羽至勋副团长看准时机,朝巴哈特尔拜大叔和长刀夸父射出两箭,长刀夸父被迫再退出一步,巴哈特尔拜大叔举起右锤格挡。 巴哈特尔拜大叔挡箭停顿了一霎,长枪羽人立即靠拢短刀羽人,一长一短两柄武器同时攻出,观众终于等来了这刻。 “咣”的一声,两名羽人被震出擂台,武器脱手飞出,长枪倒插地上,短刀断成两截。 羽至勋副团长徐徐降下,羽翼散去,“谢过巴哈统领。”说着,就走下了擂台。 两名被击败的羽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武器,脸上浮现出难以接受事实的表情。 五 “过度依赖魂印武器的加持,放弃羽人速度上的优势,注定失败。”曾锐看着羽至勋副团长的背影肯定地说道,“他没有真正出手,这次约战,他故意磨练这两名羽人。” 佩子芯看着一路小跑上场的河络,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小个子小个子,全身包成大粽子。” “身材短矮善于山战的河络和长有蹼鳃善于水战的鲛人,更加不可能接近到木桩。”曾锐若有所思地分析战场。 颜启蓠听着分析,看了看佩子芯,“神秘礼物专门为我们准备的么?” 这时,场上河络凭借将风骨甲的高防御,还没有落败,只是被撵着满擂台跑,场面非常滑稽,佩子芯和鲁云开抱成一团笑倒地上。 毫无悬念,长刀夸父一人之力,把最后一名河络赶出擂台,巴哈特尔拜大叔右拳举起,“虎神!” “匕首夸父一直没有动过。”曾锐盯着巴哈特尔拜大叔身旁的夸父。 “希望鲛人能够让他出手。”颜启蓠战术安排有盲点,心里不踏实。 三名鲛人进入擂台,全场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分站三角,形成合围之势。 在观众的期待之中,两名鲛人唱着歌来,歌声深沉浑厚,像极在水中发出的声音,另一名鲛人双手捏诀,霎时橙色光芒从三人身上蔓延开来,逐渐笼罩着整个擂台。 巴哈特尔拜大叔和长刀夸父非常淡定,在快要被橙色光芒淹没之时,靠拢在匕首夸父的两侧。 半刻钟已过,大家已能感受到橙色光芒是一层水雾,水雾凝而不散,像是装在容器之中,容器内人影若隐若现,“花糕花糕,里面还有虫子果仁。”佩子芯觉得肚子饿了,对了鲁云开笑着说。 “好哩,专门为你加上虫子果仁。”鲁云开手上比了一个虫子的手势。 “巴哈统领没有用武之地。” “长刀不能砍开水雾。” “夸父星降师,亘白,白色冰雪。” “以一敌三,把自己和对手都冻在一起。” 观众议论纷纷,分析战局,预测走势。 曾锐和颜启蓠紧紧盯着擂台,恨不得自己陷入水雾之中,“反攻了!”曾锐看到水雾里白色光芒闪过。 歌声戛然而止,其中两侧的观众响起了惊叫声,橙色光芒顿时暗淡下来,水雾没有了屏障随风吹散,擂台上只剩下捏诀鲛人,另两名吟唱的鲛人分别被巴哈特尔拜大叔和长刀夸父击退,已跌出界外。 “星降术是一种加持秘术。”曾锐看着巴哈特尔拜大叔身上还有白色光芒的残影,颜启蓠显得一脸尴尬。 “战术战术,没有一次可以实施的。”佩子芯也看出端倪,“单挑单挑,各自打自己的。” 曾锐和颜启蓠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起对着佩子芯说道,“自己的礼物,自己努力哦!” 佩子芯还没有弄明白他俩是什么意思,两人已踏进擂台。 六 观众看见两个小人儿进入擂台,暴发出阵阵哄笑,随着佩子芯的入场,笑声逐渐停了,转而暴发出最热烈的掌声。 “颜启蓠,宛州天然居教坊,第一百三十九届学生,携第六队成员曾锐和佩子芯,请指教!”颜启蓠话声一落,曾锐抽出双刀,直奔长刀夸父,一边突进一边吼道,“魂印武器,鲲鲸双刀!”。 颜启蓠刚想发动,被曾锐这么一吼,差点要笑出来了,鲲鲸双刀徒有其名,兽魂未醒,也没有星力催动,显然是虚张声势,于是他也大吼一声,“祭移术!”说着,就把食指咬破,全身橙色光芒暴起,直面巴哈特尔拜大叔。 巴哈特尔拜大叔和长刀夸父脸上表情愕然,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个小人儿竟然先手抢攻,立刻展现出优秀的军人素质,摆出架势迎敌。 曾锐率先进入战圈,左刀直指面门,右刀横胸护身,长刀夸父长刀身前划圆,武器并未相交。 曾锐左刀虚晃收回,一个侧跳右刀横挥巴哈特尔拜大叔腰间,巴哈特尔拜大叔单锤格挡,又是一个虚招。 曾锐再次横跳回旋,双刀劈向长刀夸父,长刀夸父故意拉开距离,朝圈边退去,曾锐双刀一虚一实,虚招收回,实招继续逼进,长刀夸父不愿武器相交,只得再退一步,曾锐顺势移动身形,与长刀夸父始终保持胶着距离。 长刀夸父为更好发挥长刀的作用,只得再后挪一步,并同时挥刀打算逼退曾锐,岂料曾锐不退反进,借着长刀之力,侧身闪到长刀夸父身后。 长刀夸父转身反手击出刀柄,曾锐后跳一步,长刀追身横扫,曾锐再后跳一步。 各自攻防三个回合,曾锐与长刀夸父一刀未交,在这个紧张时刻,观众屏住呼吸,有人大喊一声,“注意地线!” 曾锐低头一看,一脚已踏在地线上。 长刀夸父已知曾锐虚张声势,不但没有感受到武器上的兽魂,也看透双刀招式虚大过实,虽然心中佩服,但只是脸上一笑,随即双手握刀推向身前,打算把曾锐逼出地线外。 曾锐看到长刀夸父掉入陷阱,双刀立即护于身前,武器相迎。 曾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长刀夸父错愕地看着曾锐的笑脸,还没有想明白什么情况,曾锐双刀缠绕长刀,身体往后一倒,顺势一拉。 长刀夸父推刀劲力未消,又被双刀向前拉扯,顿时失去重心,往前冲出几步,与曾锐两人一同跌出地线外。 观众欢呼雀跃,抛武器的,扔帽子的,吹哨子的,此起彼伏,巴哈特尔拜大叔早就被两人的对攻吸引住了,此时双拳举起,兴奋大喊,“虎神!虎神!” 颜启蓠一直在等待机会,机不可失,巴哈特尔拜大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颜启蓠双手紧紧抱住,正要转身甩开,恍然之间已身处曾锐身旁。 全场霎时静下来了,完全没有看清情况,只见巴哈特尔拜大叔双手挠头,哈哈大笑,这时观众才反应过来笑作一团,有一半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笑岔气了。 巴哈特尔拜大叔抱了抱颜启蓠,又拉起跌倒的曾锐,脸上笑容绽放,“单挑,正好。” 曾锐和颜启蓠这时才想明白了,两方都是同样的想法,留下两个亘白秘术师进行较量。 七 匕首夸父是一名年青人,棕色长发,浓眉大眼,双手裹在毛皮大衣之中,“乌托亘达,星降术,请指教。”说毕,双手从怀中伸出,凝起白色光芒。 “佩子芯,亘白,破冰掌,看招!”佩子芯单手捏诀凝起白色光芒,试探性挥出一道掌风。 两人相隔不及二十步,掌风劲力直扑乌托亘达,只见他稍稍侧头,单手伸出,五指微屈成虎爪硬接掌风,掌风凝聚在他的五指之中,就像陷在泥潭里,劲力旋即消退,溶进了他的白光之中。 佩子芯眉头一皱,双掌捏诀推出,“破冰掌,叠。”速度和劲道同时倍增,带起一道深深的草痕。 乌托亘达原地不动凝神静听,双爪交叠再次硬接掌风,掌风再次凝聚在他的十指之中,这次掌风霸道,只稍微停顿了一下,随着劲力的消退,掌风再次溶进去了。 佩子芯发现乌托亘达两次接招都没有正视自己,完全就是一副轻蔑的姿态,气得嘴巴鼓鼓,催动最大星力,全身白光暴起,“破冰掌,凝指。”掌风凝于两指发出,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呼声。 乌托亘达这次没有伸手硬接,而是全身白光暴起,在掌风近身一尺进入光墙之时,全身白光邀活起来迎向掌风,掌风艰难突进,不到两个呼吸,掌风崩碎开来又溶进去了。 对比武术家全是虚招的战斗,秘术师的战斗却是硬撼,三招过后,观众看得过瘾,响起阵阵欢呼声。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瞎子!” 巴哈特尔拜大叔对着佩子芯喊道,“乌托王子,天生失明,虎神之子,星降大师。” 在佩子芯发动第二次攻击之时,曾锐已察觉乌托亘达王子的眼睛有问题,颜启蓠立即想到了对策,为了不影响战斗才没有作声,这时颜启蓠接着巴哈特尔拜大叔的话,提醒道,“两个龟儿子!” 佩子芯本是气急败坏的模样,听到大家这么一说,收起星力,表情放松,蹑手蹑脚走到乌托亘达王子脸前,正想挥手试探他的眼睛视力,“夸父听力强于人类,天生失明听力更佳,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听见。”乌托亘达收起星力,双手藏入怀中,脸上表情轻松。 佩子芯表情严肃,慢悠悠转到木桩旁边,“失明失明,我不能攻击你。” 乌托亘达王子想了想,“可以的,你拔我压。” 佩子芯一脸欢乐,双手握紧木桩蓄力上提,脸都涨红了,木桩却一动不动。 佩子芯催动星力全身泛起白色光芒,乌托亘达王子同样全身泛起白色光芒,相峙不下。 佩子芯增强星力,乌托亘达同样增强星力,两团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两人相距不到五步,在几番拉扯之下,两团白光已融合一起,泛起的光芒盖过了篝火。 突然,乌托亘达王子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接着,眉头越锁越紧,脸上逐渐呈现出扭曲的表情,却仍在苦苦支撑。 巴哈特尔拜大叔看不出端倪,心头一紧,“乌托王子,放弃!”一边说一边冲向他,长刀夸父紧随其后。 曾锐和颜启蓠同时纵身奔向佩子芯。 羽至勋副团长比所有人都快一步,飞向白色光团中央。 在羽至勋副团长落地的霎那,白色光团刚好消散,露出两人的身影。 巴哈特尔拜大叔和长刀夸父守在乌托亘达王子身旁,他已跪倒地上,正用双手捂着耳朵。 曾锐和颜启蓠守在佩子芯身旁,她双手高举木桩,“礼物礼物,大美丽赢了。” 乌托亘达王子还在痛苦之中,脸上写满了疑惑,双手仍没有放下,侧向佩子芯问道,“什么是两个龟儿子?” 佩子芯一脸傲娇,“召龟术,炸耳。” ——《九州纪行》:西陆以裂罗山脉划分云州和雷州,十八旋关连接两州。 第26章 越夜越有机 一 当晚,三个小伙伴忙碌了一夜。 曾锐与河络研究防御武术,对将风进行改良。 颜启蓠与鲛人交流寰化秘术,融合水雾、呼吸、移动。 佩子芯与乌托亘达王子聊了一晚。 乌托亘达王子比佩子芯年长三岁,是乌托城的继承人,正在跟乌托城的萨满学习星降术。 根据夸父十四周岁成人礼的游历规定,跟随巴哈特尔拜统领出游,一路走来无聊极了。 为了丰富游历的过程,巴哈特尔拜统领与羽至勋副团长约定在雷丹军马场摆擂台,以神秘礼物引诱打擂。 幸运遇到了佩子芯,领教了人类的亘白秘术,被炸得耳朵嗡嗡响。 为此,乌托亘达王子把随身佩戴的亘白晶石指环作为神秘礼物送给佩子芯。 佩子芯高兴坏了,“凝指凝指,可以继续练了。”回礼送了乌托亘达王子一百只冰萤虫,“星力星力,冰萤虫吃得越多长得越快。” 二 第二天,送别各队人马之后,四个小伙伴躺在草堆里,聊着这两天发生的趣事。 “难道我的鼻子嗅错了?”曾锐在鲁云开身上嗅到魅的味道,非常不解。 “我的母亲是魅,在瀚州勾戈山脉脚下的阴羽原凝聚,被人贩子拐卖到雷州,父亲救了她。”鲁云开说起母亲,一脸怀念的样子,“母亲的星力是岁正,而我的星力是密罗。” 颜启蓠想了一想就说道,“魅的精神之力痕迹,原来可以遗传的。” 佩子芯骨碌一翻身,压到曾锐身上,“嗅我嗅我,我的母亲也是魅。” “一股马奶茶的膻味,还有几天不洗澡的酸臭味。”曾锐没有好气的说。 “还有冰萤虫的清香味。”颜启蓠不像是开玩笑。 “两个龟儿子,以后炸完耳朵,还能炸鼻子。”佩子芯嘟着小嘴。 颜启蓠想起就要出发了,就问道,“十八旋关很神秘的么,云州需要很多战马的么?” 鲁云开也没有去过云州,只是听多了各路军旅客商的传言,“传说,云州是一块平行之地,离析于九州之外,十八旋关是守护之关。 从雷州进入云州极易迷路,所以能够走水路就不走陆路,能够白天过关就不在夜晚进入。 乌托城是人类和夸父混居的城市,晴风城是人类与鲛人混居的城市,这两个港口城市比较和谐。 突突城是伊然家族称王,占领着荒什平原,拓荫城是扎提家族称王,占领着紫土高原,这两家族争端不断。” “打仗打仗,最讨厌了,马儿这么可爱。”佩子芯一脸厌烦,看着奔跑而来的小红马说道。 鲁云开抚摸着小红马,认真的说道,“可不是哦,小红马很渴望快点长大上战场的。” “战场战场,战马都是这样的么?”佩子芯追问道。 鲁云开想了一下,“召唤术,能够建立精神联系的战马,都是拥有较强精神之力的,体格质素也会强壮一些,几乎都是战意昂扬的。” 佩子芯看着曾锐和颜启蓠说道,“昂扬昂扬,阿三比四儿长得壮,所以战意昂扬。” 曾锐扣了一下她的鼻子,“每次撸袖子干架,你都是冲第一。” 颜启蓠笑着说,“真的干架起来,永远压轴出场。” 几人一直嘻闹到太阳西下,在晚霞的映照下,宅羽伽导师带着周飞和李灼照来到了雷丹军马场。 同行还有一名老者,全身包裹在白袍之中,被周飞和李灼照搀扶着,进入雷丹军马场就支撑不住了,众人把他扶上驴车,“立即出发!”宅羽伽导师很少这么严肃说话。 佩子芯本想多留一晚,这时也不敢多说话,三人匆匆与鲁云开道别,“带上尽量多的水和干粮。”鲁云开一边说一边整理一大包袱塞给颜启蓠。 三 子时,大家到达十八旋关入口前,眼前出现一百多块界标。 各种材质制式,骨制的,石制的,木制的,布制的。 各种字体符号,大多数中规中矩刻着“十八旋关”,有的写着“第七入口”,有的写着“酉时入关”,有的绣着野兽,有的画着符号。 “这只是其中一个入口,传闻有十八个入口,所以称为十八旋关。”老者看着大家不解的表情,喃喃说道,“十八旋关是一个迷离地宫,界标是前人留下的路引,我们以白色大荒旗为指引。” 大家看到众多的界标里,有一杆白旗,旗角上绣着极不起眼的“大荒”两字,宅羽伽导师回身看了一看后面,隐约看到点点火光,毫不犹豫说道,“进关!” 进入关口,从宽阔的草原转换到狭窄的山缝,大家感觉到很强烈的压迫感,两侧高耸的山崖,横竖长着各种怪树,枝丫交错重叠,遮蔽住整个天空。 前面三个分岔口比较平常,路引相对比较集中,当行走到第四个分岔口时,路引出现明显的分化。 这个分岔口有三条道,左边是沿山坡往上走,中间是山洞,右边是下坡进山谷,路引几乎平均分配在三条道上,白色大荒旗在右边山谷路。 越往后走,路引越来越少,动物骸骨越来越多,腐臭味道越来越浓。 当走到第十个分岔口时,只剩下两个路引,左边的山洞口插着一个木桩,上面用火烫写着“游”字,山洞口躺着两具人类骸骨,两具骸骨纠缠在一起,贯穿着一把长剑,中间是平路,插着白色大荒旗,右边也是一条平路。 佩子芯被惊吓到了,“啊”的一声喊出来,叫声把大家唤醒了,一直在赶路,早已疲累不堪。 “稍作休息,查看一下。”宅羽伽导师终于停下来,看着颜启蓠说道。 颜启蓠心里有点慌,打着火把,拉了一下曾锐,两人结伴壮着胆,一起过去查看。 “从第六个分岔口开始,草丛里就有死人了,还能闻到尸臭味。”曾锐一边说一边翻看草丛,找到一枚长针。 “那还翻草丛呀?”颜启蓠想想都觉得恶心。 “两具骸骨都是人类,生前激烈搏斗,身上多处骨折,一人左掌骨骼粗壮,是剑的主人;另一人右手指节修长,使用飞针类武器。”说着,就把长针递给颜启蓠。 颜启蓠拿起一枚飞针,凑近火光读道,“伊然采莉?女的?” 曾锐把长剑抽出来,说道,“剑上也有刻字,看看写的什么?” 颜启蓠接过长剑细看,“扎提采莉?不同姓氏,一样的名字!” “魂印武器,能够感受到什么兽魂么?”曾锐拨弄着两件武器。 颜启蓠正想催动星力感应,“探路!打扰两副骸骨干嘛?”宅羽伽导师远远地喊道。 两人知道会错了意,相视尴尬笑了一下,正想放下长剑和长针,就听到老者微弱地喊到,“武器,拿来!” 曾锐连忙递上武器,老者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时缝剑,隙空针,原来他们在这里。” 宅羽伽导师凑前问道,“英嵩大哥,有什么发现么?” “这两位王子失踪十二年了,一同失踪的还有长门修会的游夫子,游字旗应该是她留下的。” 曾锐和佩子芯听到长门修会,明显愣了一下,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游夫子,两人会意对视了一下,佩子芯说道,“修炼修炼,长门修会的夫子,故意到艰苦的地方修炼?” “游夫子是羽人,感应裂章星力,在云州拓荫城修炼,是我的旧友。” 这时,后方隐约传来人声和犬吠,英嵩前辈干咳了几下,“带上两件魂印武器,进山洞。” 大家跟随宅羽伽导师的脚步进入了“游”字木桩标志的山洞,经过洞口时,大家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然后,就听到英嵩前辈喃喃地说道,“游夫子终究找到了这个地方。” 四 进入山洞,开始可以容得下驴车,走了一里路就卡住了,只好让英嵩前辈趴在驴的身上,曾锐和佩子芯负责照顾,宅羽伽导师和颜启蓠在前方开路,周飞和李灼照断后。 再走一里路,两人已不能并行,大家排成一列纵队徐徐前进。 走了一刻钟,眼前突然一亮,洞的出口竟然是一个硕大的花园,满天星辰闪耀,微风阵阵袭来,全身疲惫卸下。 花园中间是一间木屋,“蓝屋蓝屋,我们回到教坊了。”佩子芯心情舒畅地说。 曾锐吸了吸鼻子,“味道不对,满园鲜花,一点香味都没有。” 颜启蓠也吸了一下,“是哦,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李灼照接着道,“声音没有回荡,完全消散了。” “星辰星辰,不是真的天空。”佩子芯看着天上胡乱排布的星辰,完全辨别不清亘白在哪里。 “木屋,休整。”宅羽伽导师也有伤,容不得多想。 木屋里火光通亮,床上铺着棉絮,桌上摆着一套碗筷和一簇野花,椅子包着一层兽皮,灶火还未熄灭,墙上挂着两身衣服,弥漫淡淡的烟火气息。 “驴车驴车,我划的刀痕。”佩子芯捡起灶旁一块木头说道。 曾锐接过木头检查,上面划了一百多条刀痕,“冰萤虫冰萤虫,每放出一只就用耳鼠匕首划一道。”佩子芯脸上神色变得慌张起来。 曾锐看向宅羽伽导师点了点头,肯定佩子芯的说法,接着就把灶旁的柴堆翻开来,果然拼起半辆驴车,但是柴堆显然放置了很长一段时间,木料上已铺了一层灰尘。 宅羽伽导师无法解释目前遇到的情况,只好先安顿下来。 曾锐拿出药物,和颜启蓠为英嵩前辈治理伤势。 佩子芯脑袋还在嗡嗡响,蹲在地上拨弄着被拆散的半辆驴车。 周飞和李灼照全身瘫软,魂印武器随手一丢,靠坐在墙根处休息。 突然,周飞“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焦血,曾锐连忙过来检查,发现周飞和李灼照都有灼伤,赶快为他们上药。 颜启蓠和佩子芯烧火煎药,忙活了半个时辰,大家总算安定下来。 曾锐擦拭着地上的焦黑血污,看了看周飞,“灼伤,红色火焰,宇彦宁么?” 周飞两手明显的抖动起来,“宇彦宁站在一旁笑嬉嬉的,是一个很有礼貌的鲛人动的手。” 曾锐愣了一下,“有礼貌?” 李灼照接着说道,“鲛人说自己奉命行事,情不得已,多多指教,一大堆的屁话。” “宅羽伽导师和他交手了,开始占着上风,但是忽然凭空燃起紫色的焰火,我们都抵挡不住。”周飞摸了一下烧伤的脸庞,“英嵩前辈折断自己的双刀,祭出兽魂才抵挡住了。” 宅羽伽导师正在处理伤口,喃喃道,“要是鲁南申也在,我才不怕他呢?” 李灼照接话道,“要不是鲁南申大叔阻挡追兵,我们就跟小金大王一起被捉走了。” “小金小金,大王被捉了?”佩子芯担心的问道。 “进入森苙城就被埋伏了。”李灼照脸上流露出惊慌的表情。 曾锐喃喃说道,“宇彦宁在毕钵罗城遇到我们三人,所以猜到你们的行踪。” 颜启蓠看着众人负伤,有点自责,“幸亏都能平安回来,现在应该安全了。” 宅羽伽导师听到大家的讨论,觉得脑子有点乱,自言自语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是我们先动的手?” 大家回顾这两天的遭遇,把眼前的境况都忘记了,冷不防门前出现一道身影,呆呆地站住,打满补丁的白袍,淡紫色的长发及至腰间,身姿清瘦,浅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长门修会游夫子,如采莉,欢迎来到旋关洞域。” ——《假书》:裂罗,代表分析和决定,可以领悟界域。 第27章 廉贞之托 一 穿过十八旋关,就是云州的紫土高原,沿望北江航行一百五十里,就到达酥婆山脉脚下的拓荫城。 在如采莉游夫子精湛医术的护理下,大家带着英嵩前辈回到了拓荫城。 如采莉游夫子在城门处与大家告别,临行时握紧了英嵩前辈的双手,“坚持住!” 英嵩前辈已非常虚弱,勉强点了点头。 大家暂居英嵩前辈家中养伤,都不愿提起雷州发生的事情,最多的话题是聊如采莉游夫子的趣事。 “拓荫城的伊然王子,突突城的扎提王子,为了长门修会的游夫子相斗殒命,这是多么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呀!”周飞对桃色事件格外感兴趣。 “一个人被困在旋关洞域里十二年,多无聊呀,只有长门修会的夫子才能够熬得住。”李灼照觉得长门修会的修行太厉害了。 “时缝剑和隙空针,两件魂印武器,兽魂竟然是耳鼠和香猪,跟大美丽的耳鼠匕首有得一比哟。”曾锐比较注意魂印武器。 “界域,强大的裂章秘术,不知哪位前辈花费多少心血铸造了旋关地域。”颜启蓠想起旋关洞域里时间和空间的错乱,觉得自己领悟的移动之术就像是小儿戏。 “时空时空,旋关洞域在时缝剑和隙空针面前,也能穿行无阻,幸亏阿三找到两件魂印武器,不然我们就陪游夫子一起困在里面了。”佩子芯搂住曾锐的脖子,一脸的骄傲。 二 英嵩前辈卧床三天,已是油尽灯枯,众人轮流守夜照顾。 第四天晚上,曾锐为英嵩前辈喂下汤药,靠着窗边,借着月光擦拭双刀。 “刀,不是这样用的。”英嵩前辈已穿衣下床,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外走去。 曾锐看了看药碗,心里想着是不是煎错药了,眼看英嵩前辈已迈出房门,连忙跟随过去。 “每天看你练刀,眼睛都看痛了,以枪法的直刺和抡圈来演变刀法,不能真正发挥出双刀的威力。 我传授你廉贞刀法,记好要诀:心存忠贞,方正为法。” 英嵩前辈接过曾锐的双刀,顿时变了个人,白发飘逸,长袍伸展,两目放光,双刀蓝光迸发,武术大开大合。 曾锐在一旁看得入神,喃喃自语,“对比廉贞刀法的方正,七进七出就像是偷摸之术。” 整套刀法武动下来,英嵩前辈已汗湿长衫,口中呼气急促,“叫我一声,师傅!” 曾锐双膝跪地,叩下三个响头,“师傅!” 英嵩前辈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塞在曾锐的手中,就这样直直地站起,脸带慈祥地看着他,目光逐渐暗淡下来,“扎提王宫,地河荒域。” 宅羽伽导师从一旁走出,在英嵩前辈身前,握拳举胸,“铁甲,依然在!”顿了一顿,就抱起英嵩前辈的躯体走向屋里,从曾锐身旁走过时,说道,“鹰环,不可轻易视人。” 曾锐打开手掌心,一枚指环,外圈刻着鹰的图腾,鹰嘴上衔着一颗星辰,内圈刻着一行细字,年代太过久远,以致难以辨认,隐约看到,“北辰”,“大荒”。 三 “明天是四月初四,拓荫城举办敬山节,紫土高原上的人都会去到酥婆山脉,各自活动。”宅羽伽导师眼圈湿润,转身就走了,把大家留在了英嵩前辈的坟前。 佩子芯望着宅羽伽导师远去的背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颜启蓠本想安慰她,自己却忍不住也流出泪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晚了一步。”如采莉游夫子把手中的药瓶放在坟前,抚摸着佩子芯的头发,“走吧,拓荫城里有很多好吃的。” 曾锐看着药瓶,紧皱眉头,满脸懊悔,“游夫子,你能带我到扎提王宫的地河荒域么?” 如采莉游夫子不解地说,“扎提王宫的地河荒域? 酥婆山脉东西约一百里,扎提王宫在山的东边,依山而建;山的西边有个湖,叫做地河湖。 扎提王宫和地河湖没有联系,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界域?” “界域界域,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去城里看扎提王宫,找好吃的。”佩子芯大哭一场,心里舒服一点,拉着如采莉游夫子的手就出发了。 四 敬山节,朝拜紫土高原上唯一的酥婆山脉。 紫土高原生活的人们,认为酥婆神庇佑着他们,每年都要来到此处朝拜。 拓荫城,挤满了朝拜的信徒,或跪,或趴,或躺,拜礼五花八门,佩子芯故意模仿翻跟头的朝拜者,翻了一百多米,头晕眼花,佩服地说,“吐了吐了,这样翻到山脚下,额头都要磨破了。” 人头攒动之下,曾锐仍能察觉到被跟踪了,拉了拉如采莉游夫子的衣袖,“正好进扎提王宫嘛。”如采莉游夫子明白他的意思,说着,就直奔半山上的扎提王宫。 扎提王宫,一年一度的敬山节开放日,大门外排着一里多长的队伍,人们提前一天登记领取进宫令牌,只有贵族身份才有资格,平民只能到外围的朝拜点。 距离扎提王宫大门一百步,一骑兵领着一队卫兵迎面而来,骑兵来到如采莉游夫子面前勒马停下,“游夫子,在下失礼了。” “赛多吉卫长不必多礼,我面见扎提大王解释。”如采莉游夫子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曾锐,“王宫里的藏经阁,可能有你的答案。”说着,就跟着卫兵进宫去了。 大家围在一起好奇地看着令牌,掌心大小纯金铸造,刻着四字“扎提采莉”,佩子芯一把抢过,“令牌令牌,王宫藏经阁。”一边说,一边朝着宫门走去。 排队的人们看到佩子芯举着金令牌,纷纷让道靠边,来到宫门处,两排守门卫兵齐刷刷单膝跪地行礼,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有点不好意思,蹑手蹑脚地进入到宫里。 五 扎提王宫依山而建,一座接一座的建筑,大家逛了一柱香时间,所到宫院极尽辉煌,雕木刻石铸金镶玉,院中宫人见令牌都立刻跪拜行礼。 “令牌令牌,真好玩。”佩子芯开始不习惯,越走越飘。 走着走着,看到一栋非常破旧的建筑,门庭冷清,门眉挂着一块年代很久远的木匾,木头腐朽蛀满虫洞,字体上的油漆全部脱落,隐约还能辨认出“藏经阁”三字。 门前一名老妇人正在打扫,身穿灰色长袍,头发高高扎起,腰间别着一支炭笔和一卷书册。 佩子芯故意走近门前,晃了晃手上的令牌,“藏经阁藏经阁,这么破旧的院子。” 老妇人面无表情专心扫地,头也不抬,冷冷应道,“智者上座。” 颜启蓠虽然听不明白老妇人所说,但读书的兴致来了,“进去看看书吧。” 周飞和李灼照一路走来,眼睛都看花了,突然看到这么个破败建筑,心里凉嗖嗖的,一听说看书,脑袋嗡嗡响的,拉着佩子芯赶快走了。 曾锐本来满心期待,看着眼前藏经阁的断壁残垣,心里别扭,但是看着颜启蓠充满期待的眼神,喃喃道,“游夫子让我们来的,总归不会错的,进去吧!” 颜启蓠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在图书馆看书,没等曾锐跟上来就进去藏经阁了,曾锐正要进门,背后老妇人说道,“年青人,丢东西了!” 曾锐听到叫声回头,只见老妇人脚上掉落一枚指环,往身上摸了摸,果然鹰环不见了,连忙上前捡起,“谢谢奶奶!” “龙渊阁,可以解答三个问题。”老妇人依旧专心扫地,随口说了一句。 曾锐听得莫名奇妙,一回身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一扇巨大的石门,上不见顶高耸入云,下不见底直插深渊,身体正飘浮在石门之前。 心中一惊,脚步正想往回缩,巨门缓缓打开了,身体不由自主从门缝跌落进去,吓得他一阵鬼哭狼嚎。 “问!”曾锐被说话声呼醒过来,定了定神,发现四周的景象非常奇异,前后上下左右全是摆满书的架子,向四面八方延伸不见尽头,悬空在无尽的书海之中分不清方向。 曾锐扭头四处张望,寻找说话之人,只见还是那个老妇人,呈九十度角站在自己的右上方。 于是左扭右拧,好不容易才调整身体与老妇人平行,但是看着还是很别扭,只见老妇人身体微微一动,就来到面前,左手捧书册,右手持炭笔,两眼直直的盯着他。 “这里就是藏经阁么?”曾锐还在慌张之中,弱弱地问道。 曾锐话声一落,老妇人持笔在书册上写起来,停笔后就指向头顶,“看!” 曾锐顺着老妇人笔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只见“龙渊阁”三个大字泛着刺眼的紫色光芒飘浮在虚空之中。 “第二个问题!”老妇人仍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眼神。 曾锐这时已安定下来,认真看向老妇人,却发现老妇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像是一个虚影,但是看着看着,又变得如此的真实,只是双眼非常迷离,像是两颗透明的珠子,越看越深,就像望进无限的深渊。 “地河荒域在哪里?”曾锐想了一会,认真地问出。 老妇人听完问题又抄写起来,一板一眼的说道,“此处原是地河湖源头,龙渊阁在此铸造藏书界域,河流突然枯竭了。 人们口中说的地河荒域,就是这里。 后来扎提家族在此建造了扎提王宫,藏经阁就是地河荒域的入口。” 曾锐心中一阵暗喜,伸手进怀正想取出鹰环,却发现鹰环不见了,一阵慌乱,双手全身摸索,两眼四处探寻,搜遍全身不见踪迹,四周虚空全是书架。 “手上戴着!”老妇人仍是冷冷的语气。 曾锐快要哭出来了,在老妇人提醒之下,看了看双手,发现鹰环竟戴在右手拇指上,连忙舒了一口长气,伸出指环说道,“英嵩师傅临终给我的指环,让我来地河荒域,为什么?” 这次,老妇人没有动笔,脱口而出,“星辰契约!” 话音一落,老妇人原本深渊般的眼睛迸发出强烈的蓝色光芒,曾锐连忙伸出右手遮挡,举手之间右手拇指却传来钻心刺骨的痛楚,同时背上的双刀似有千斤之重,压得双膝跪地。 曾锐极其痛苦面容扭曲,怒吼一声抽出双刀,支撑起身体仰起头来,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尊巨大的神只,身躯遮蔽住整个天地,通体泛出蓝光浸染了整个空间。 神只面相庄严,眼神肃穆,手执双刀,刀锋寒光闪动。 曾锐忽然觉得面前的神只非常亲切,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欢快的笑容,大喊一声,“师傅!” 痛楚和压力瞬间退去,星力源源不断地倾泻而来。 六 “吃饭吃饭,游夫子和赛多吉卫长等我们很久了!”佩子芯叉着腰,一脸怒意。 “阿三也会看书不知时辰,以后有伴了。”颜启蓠手上拿着一卷书,笑嘻嘻的说。 周飞和李灼照挨着石阶在打盹。 曾锐定了定神,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扭头看了看,身后是断壁残垣的藏经阁,再低头看了看拇指上的鹰环,脸上一笑,“吃饭咯。” ——《假书》:地河湖水既咸又涩,涩中带有淡淡的油墨味道。 第28章 地河湖经 一 敬山节,扎提王宫里里外外堵满了人。 佩子芯在远处的山坡上,看着蚂蚁一般大小的人群,一脸得意,“四儿四儿,战术成功。” 颜启蓠听着用词,尬笑一下,举了举手中的书卷,“地河湖经不是经书,更像是一本游记。 敬山节是紫土高原上最大的节日,书中描绘了各处的情景。 我们去地河湖,要赶在鸡鸣之前出发,走人少的山道。” 周飞和李灼照在山林中发现很多奇异的山兽和飞禽,一边走一边捕捉,远远落在后方。 曾锐依然沉浸在感应星力的喜悦之中,一身轻松,在前方招呼大家加快脚步。 大家欢快地走在山林之间,嬉笑打闹,不知不觉天色逐渐暗淡,终于迎着紫色的晚霞,看到了一片广阔的水域。 周飞觉得很久没有如此释放,象力棒往岸边一插,一头扎到水里游起来,“好咸的水哦。” 李灼照提着雁长矛盯着水里的鱼,一扎一个,“好肥美的鱼儿,长成猪似的,烤着吃最合适。” 曾锐盘腿坐着,用力的吸着迎面刮来的晚风,“风中带有油墨的涩味。” 颜启蓠侧躺着,翻起书册,比对了一下,“地河湖经说这种鱼就叫做鱼猪,渔民喜欢捉它来熬鱼油。 佩子芯枕在曾锐的大腿上,召出冰萤虫,口中碎碎念着,然后众人就纷纷听到冰萤虫在耳边炸响的声音。 “好咸好咸!” “肥美肥美!” “油墨油墨!” “鱼猪鱼猪!” 大家都习惯佩子芯的话痨了,而且很享受冰萤虫在耳边炸开那种冰凉舒适的感觉。 “咿咿呀呀!” 大家先是一愣,开始以为是佩子芯的冰萤虫恶作剧。 李灼照最快反应过来,瞬间辨清了声音的源头,指了指地河湖边上的山林,“那边!” 孩童的哭声回荡在山林之中,大家迅速跟随李灼照的脚步,朝着叫声奔去。 二 李灼照手持雁长予,来到一片湿地,直指湿地中间的一棵巨树,“声音从这棵杉树里传出来。” 大家非常相信李灼照的判断,踩着泥泞,环绕着杉树观察起来,杉树粗壮,五人都环抱不来。 “冰萤虫,展翅!”佩子芯双脚陷在泥中,懒得再走,催动星力,双手释放出成百上千只冰萤虫,围绕着松树打起转来。 大家第一次看到佩子芯真正施蛊,场面异常壮观,颜启蓠一脸佩服,“好厉害的丁级!” 周飞和李灼照摊开双手,完全沉浸在冰凉的世界中,快忘记自己来干什么的。 曾锐搓着鼻子,“有一股淡淡的黑色味道。” “鸟窝鸟窝,没有别的了。”佩子芯收起冰萤虫,毫无收获。 周飞挥动象力棒砸,李灼照挥动雁长予刺,就是一棵普通的杉树,没有任何的特别回应。 颜启蓠催动星力上上下下感受一番,移动到杉树上好几处地方,“杉树,没有特别的洞口。 地河湖经记载一种动物,叫做鱼蛙,可以隐藏在自己的界域中,叫声像孩童的哭声。” 李灼照挠了挠头,“杉树里有界域,鱼蛙藏里面了?” “鱼蛙鱼蛙,地上泥泞很烦人,回去吧。”佩子芯跨着大步朝回走,颜启蓠跟在身后。 周飞和李灼照拉了拉还不愿意动身的曾锐,曾锐脸上疑惑的说,“哪来的黑色味道?” 大家都停下了脚步,看着曾锐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枚指环戴在右手拇指,在杉树上一寸一寸地摸索着。 一刻钟过去了,曾锐脸上露出一阵喜悦,兴奋大喊,“找到入口了。” 大家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曾锐的右手已生生地陷入到杉树之中,“界域界域,抓住鱼蛙。”佩子芯双手已凝起白色光芒。 曾锐捣鼓了好一会,手上传来滑溜溜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没能抓住,忽然从杉树的上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一只非鱼非蛙的动物从树里爬了出来,趴附在树干上,紫色的粘液从身上滴落下来,两只大黑眼睛巴拉巴拉,盯着树下的众人。 佩子芯看着这团紫色粘液,起了一身疙瘩,“恶心恶心,这么丑的鱼蛙。” 颜启蓠若有所思,很肯定的喃喃道,“移动之术,真的无法穿越界域。” 周飞在一旁哈哈大笑,“搞了半天,原来是一只长着鱼头的青蛙。” 李灼照脸上表情严肃,“不对,不一样的叫声。” 曾锐本已停下手来,忽然感觉到一只小手在拉着他,心中一惊,猛的一拽。 大家这下都傻眼了,曾锐手上提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孩童,全身裹着一层紫色的粘液,手中拿着一根黑色木棍,口中“咿咿呀呀”哭个不停。 “就是她的哭声,魅么?”李灼照笑嘻嘻看着女童。 “羽人魅么?暗月,器黑色羽翼!”颜启蓠看着女童并不明显的样貌。 “人类魅,不过黑色味道很淡。”曾锐凑着女童的头发闻了闻。 佩子芯可高兴了,顾不得粘液,一把抱过来,“洗净洗净,手上拿的什么?” 这时大家才看清,女童手上拿着一支短笛,通体漆黑,龙形头部,中部九个孔,尾部是四棱尖锥。 女童乖巧,被佩子芯抱着以后,就不再哭喊,但是曾锐一碰她的短笛,就“哟!哟!哟!”大喊着撒泼。 三 李灼照剥下鱼皮制成皮革,曾锐缝制成长裙和皮靴,女童穿上以后格外精致。 大家围着火堆吃着烤鱼,“名字名字,叫什么好呢?”佩子芯祭出冰萤虫,逗得女童咯咯大笑。 颜启蓠想了想,“阿三找到的,就是阿三的妹妹,姓曾?” 曾锐接着说,“哟!哟!哟!的发脾气,名柔?” “曾柔曾柔,我们的新成员,小名就叫六子。”佩子芯一脸得意的定好了名字。 曾锐高兴的笑了笑,“捡了一个只会咿咿呀呀的曾柔妹妹。” 颜启蓠看着正在埋头啃鱼的新成员,“曾柔,安排什么阵位给你呢?” “把阵长位置给她咯!”宅羽伽导师一脸嬉笑的站在众人后方,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佩子芯一下子蹦起来,挽起宅羽伽导师的手,“五壮五壮,总是吓唬人,这是我们的新成员曾柔。” “原来是曾柔啊,怪不得跑到这么荒芜的地方。”如采莉游夫子从后方缓缓走出。 佩子芯虽然没听明白,但心里高兴,立刻又挽起如采莉游夫子的手,“敬山节敬山节,你说要在王宫呆着的呀。” 大家心里都有点纳闷,怎么突然就集合到一起了,但是宅羽伽导师和如采莉游夫子明显在注意着远处的黑暗。 “我去王宫里凑了一下热闹,没想到回来这里更热闹,有失远迎。”黑暗中传来一道冷冷的说话声。 听到说话声,周飞和李灼照立刻紧张起来,端起武器,摆出架势迎敌。 曾锐和颜启蓠不明所以,但是瞬间被带动起来,迅速结成阵形,佩子芯本能的补上位置。 只见一名眉目清秀的男子,身穿紫色长袍,一边说着一边从远处的黑暗中走来,“辰月,寂司参子仁,拜见万垒宗,拜见游夫子。” 周飞喃喃地说道,“就是他打伤我们的!” 曾锐听周飞这么一说,心头一紧,盯着参子仁的举动,双刀出鞘,蓝色光芒急速暴涨,却发现他正在微笑地看着自己。 突然,曾柔“咿咿呀呀”的往参子仁跑去。 就在曾锐蓄力之际,宅羽伽导师拉住了他。 如采莉游夫子拉住了曾柔,“你是寂司,那么佩......” “佩教主在暗月城闭门十年了,经常提起与游夫子的往事,有空请到暗月城作客。”参子仁寂司不等如采莉游夫子说完,就接话道。 如采莉游夫子不置可否,把曾柔拢在怀里,看着她手中的短笛,怔了一下,说道,“请向佩教主转达,我领养曾柔了。” “曾柔么?很好听的名字。 星命如此,我代教主谢过游夫子了。”参子仁寂司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曾锐,“大荒宗?幸会了!”说着就隐到黑暗中去了。 曾锐用力地凝视着黑暗,宅羽伽导师却一脸欣慰地看着他暴发出的蓝色光芒,越发加重力量压住了他的双肩,“你还没有能力突破紫焰域。” 曾锐吸了吸鼻子,“紫色土地,鲛人魅,我记住他了。” ——《地河湖经》:鱼猪喜食,肥硕如猪;鱼牛善伏,状若坚石;鱼蛙隐域,鸣似婴啼。 第29章 太阳之座 一 拓荫城有两条往北的路。 一是西北方向,穿过紫土高原和荒什盆地的陆路,可以到达突突城,这条路干燥炎热,全程约五百里,容易迷失在盆地的荒漠中,需要经验丰富的夸父向导带路。 二是东北方向,沿着望北江流入滁潦海的水路,入海口就是港口城市晴风城,这段水路直流而下,全程约五百里,满布礁石容易搁浅翻船,需要经验丰富的鲛人舵手操控。 如采莉游夫子需要解决十二年前的旧事,决定从陆路前往突突城,跟随夸父商队出发,曾柔便托附给众人,“极西暗泽,我在突突城等你们。” “六子六子,我们先到晴风城,带你去鲛人孪岛。”佩子芯可高兴了,曾柔也是特别粘着她,一行人乘上了前往晴风城的鲛人商船。 由于河道复杂,每天日夜兼程也不过百里。 开始两天,大家逗曾柔玩闹,还过得挺快活的。 第三天,大家都闷透了,可是曾柔有用不完的精力,在船头跟鲛人表演翻跟头要鱼干吃,在船仓捉老鼠蟑螂跟商贩换果子,在船尾帮船夫递茶倒水蹭烙饼,整船过百号人都喜欢上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 第四天,一大清早,曾柔又跑去船头了,大家已经习惯她独来独往了,没有太在意。 但是,曾柔很快就跑回来了,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挥舞着手中的短笛,“咿咿呀呀”喊个不停,“有血!”曾锐一眼就看到她鞋沿上的血污。 佩子芯吓了一激灵,赶快把曾柔抱过来检查一番,没有发现受伤,舒了一口气,“调皮调皮,哪里蹭的血。” 曾柔不会说话,但语气很激动,还是“咿咿呀呀”的大喊着。 颜启蓠意识到出了问题,看向宅羽伽导师,宅羽伽导师点了点头示意,他立刻拉着曾锐走向船头的驾驶室,周飞和李灼照无聊极了,一并跟了过去。 二 颜启蓠小心翼翼推开驾驶室的大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扑面而来,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随着大门的打开,惨烈景象让几人都呆住了。 驾驶室长宽不及十步,横竖躺着十多具尸体,在炽热的气浪中,皮肤滋滋作响,血污从皮下渗出,在地上已结成硬痂,周飞双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喃喃说道,“又是他?” 曾锐双刀出鞘,眉头紧皱。 李灼照听到了声响,看向墙角处,“还有活口!” 颜启蓠强忍着不适,走到墙角,“赛多吉卫长?” 赛多吉卫长勉强睁开双眼,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驾驶室外的甲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迎面驶来一条商船,曾锐大喊道,“弓箭!卧倒!” 大家迅速趴倒在地,堪堪躲过从头顶擦过的箭矢,颜启蓠趴在尸骸丛中,粘了一身的血污和焦油,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大声喊道,“列阵!” 大家踏着尸骸,在驾驶室结成阵形,看清迎面驶来的商船经过改装,拓宽的甲板上站着两排弓箭手,这时第二排弓箭手已引箭待发,“抵挡这波弓箭,撤退回去汇合。”颜启蓠凝神看着弓箭迎面射来。 颜启蓠苦苦一笑,因为这波弓箭并没有射向驾驶室,船尾却响起了阵阵惨叫声,商船瞬间失去了操控,卡住礁石挫顿晃动,横在了江上。 大家稳住身形后,发现迎面商船正在逐步拉近,船上弓箭手已更换长刀准备登船。 “回去汇合!”颜启蓠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好撤退。 船舱内人群被突然而来的惨叫声和摇摆感惊动了,在忙乱之中挤压踩踏,早已堵作一团,颜启蓠向曾锐点头示意后,发动移动之术消失了。 周飞和李灼照对视了一眼,望着曾锐,“阿三,听你的。” 曾锐双刀在手,身上蓝光泛起,“迎敌!”说完,从驾驶室跃出甲板。 周飞和李灼照感应到他身上强烈的星力,脸上惊恐一抹而去,紧随其后。 三人在甲板列阵,敌船长刀手却不下三十人,手持舷梯一脸轻蔑地等待两船相接。 抛出舷梯之时,敌船长刀手却顿了一下,曾锐已察觉到了,看了看身后补上位置的颜启蓠和佩子芯,“打架打架,不能没有远射。”大家会心一笑,结阵以待。 敌船长刀手发现突然闪现出来两人,显然有点顾虑,但是身后鼓声一响,长刀手“杀”声喊起,顺起舷梯冲锋过来。 “远射!”颜启蓠看准长刀手踏上舷梯重心不稳之时,发出指令。 佩子芯早已凝起白色光芒,应声而发,“破冰掌,凝指!” 一道白色劲光射出,掌风未及长刀手却倒了,佩子芯一脸疑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隔空隔空,吓倒的。” “不对,是他出手了。”曾锐吸了吸鼻子,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只见登上舷梯冲锋而来的长刀手,走不及五步就身体僵硬,意识全无,直直的一头栽倒水里。 倒了七人之后,长刀手不敢再登梯了,敌船也看出端倪,鸣金撤梯迅速拉开两船距离,长刀手重新端起弓箭射来。 大家列阵轻易地挡下三波箭矢后,敌船加快航速撤走了。 当敌船消失在水面之时,大家终于松弛下来,只有曾锐依然握紧手中的刀,“他,还在这里。” 颜启蓠心中盘算了一下,说道,“阿三留下警戒,带头大哥和老二操控商船,大美丽跟我去救人。” 周飞和李灼照勉强凑齐各个岗位的人员,虽然不及鲛人的熟练,但是总算把商船稳定下来,磕磕碰碰的顺着江水快速而下,偶尔遇到礁石也能擦身而过。 颜启蓠和佩子芯全身的血污,记不清救治了多少人,身旁堆满了拨下的箭头,“打仗打仗,误伤这么多无辜的人。”佩子芯累得瘫坐地上。 宅羽伽导师把赛多吉卫长抬到自己的房间里照料,到傍晚时分才走出房间,看着坐在地上的颜启蓠和佩子芯,一脸的心痛,“赛多吉卫长灼伤入髓,活不过来。” 佩子芯听到“灼伤”两字,立刻蹦了起来,“阿三阿三,还在船头。” 颜启蓠也想起来了,一下子弹起来朝船头跑去,刚好碰到迎面跑来的周飞,“阿三突然消失了。” 三 “阿三就站在这个位置。”大家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周飞描述当时的情景,“我们忙着操控商船,没有在意他,刚才情况好一些了,就去找他。” 李灼照补充说道,“阿三对着船头自言自语,然后响起一下石头碎裂的声音,他就消失了。” 颜启蓠和佩子芯没等周飞说完,身上光芒暴涨,颜启蓠几道残影闪现,佩子芯全身冰萤虫骤起,几个呼吸过后,“没有没有!阿三不在船上。”佩子芯紧张的快要哭出来了。 颜启蓠的脸色沉了下来,朝宅羽伽导师点了一下头,确认了佩子芯的说法。 突然,曾柔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刚才大家各忙各的,都没有留意她哪去了,现在忽然跑到大家的面前,两只小手挥舞着,两只小脚有节奏地一跺一跺。 佩子芯刚想抱她起来,只见她把手中的短笛往嘴里一塞,仰起头来,“嗷!嗷!嗷!” 三声长长的笛声,空灵,悠扬,深邃,大家霎时沉浸在笛声之中,心神感到一阵的清凉,全身的疲惫一扫而去。 冷不防,宅羽伽导师的武器从皮套中滑出,突然的变化让大家心中一惊,看向他时,才发现他的双眼通红,血丝密布,仿佛就要爆裂开来。 接着,只见他全身绿光暴涨,踏步向前,双手持器,朝船头虚空之中奋力一劈。 这一刻,大家有一种错觉,好像商船飞起来了,前方的景象向两侧推开,商船飘进一个紫色的洞穴,接着一股热浪汹涌而来。 “阿三阿三,快回来!”佩子芯看到了熟悉的背影,裂开嗓子大喊起来。 曾锐站在虚空之中扭转头来,一脸唳气,两眼渗血,手中双刀的刀锋上凝起刺眼的蓝光。 熟悉的暴走景象,吓得佩子锐连连后退躲在颜启蓠身后,颜启蓠心中一惊凝起橙色光芒护住全身,周飞和李灼照打了个寒颤,举起武器护在胸前。 宅羽伽导师似乎被佩子芯的呼喊声唤醒了,身体一振,双眼血光退去,猛的回头,一手按住曾柔手中的短笛,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敬言龙笛!” 大家都能感觉到剧烈的灼痛感,眼看着曾锐在紫焰之中苦苦抗衡。 曾柔正吹得起劲,被宅羽伽导师按住,很是不爽,两只小手拼命甩动,“哟!哟!哟!”喊个不停。 宅羽伽导师突然把按在短笛上手抽回,迅速握在武器的尖刃上,一缕热血顺着尖刃流下。 曾柔没有了压制,笛声再次响起。 伴着笛声,宅羽伽导师再次奋力挥出尖刃,鲜血顺着尖刃抛向虚空之中,那一瞬间,大家好像看见了一头巨大的绿色猛兽奔腾出去了。 前方裂开的景象逐渐合并起来了,紫色的洞穴消失了,灼热的紫焰消失了,曾锐就站在船头,双刀插在甲板上,随着蓝色光芒逐渐退去,重重的摔倒下来。 四 第六天清晨,终于看到晴风城了,船上响起感激声、欢呼声和喜泣声。 “醒了醒了,吓死我了。”佩子芯坐在床沿上,眼睛泛着泪光。 曾锐睁大双眼,一脸疑惑,“我,出来了?” “没事没事!就晕了一天一夜。”佩子芯一边说一边擦着泪花。 “参子仁,走了么?”曾锐看向宅羽伽导师。 宅羽伽导师懒洋洋地坐在窗边,望着升起的太阳,“赛多吉卫长说,他救了我们一船的人。” 曾锐好像早就知道了答案,“赛多吉卫长也不是他杀的。” “你打开了紫焰域?” “他放我进去的。” “多亏了曾柔的龙吟。” “也多亏了你的唳螭。” 宅羽伽导师笑了笑,闭上眼睛养神。 曾锐一脸轻松的看向窗外,“晴风城,好像托着升起的太阳。” 颜启蓠刚好拉着曾柔从门外进来,“晴风城,在鲛人的语言里,就是太阳之座。” 曾柔在一旁拨弄着短笛,吹嘴上堵着一块皮革,怎么样也扣不下来。 ——《荒墟学》:裂罗,器紫色土地,云州突突城。 第30章 水上篝火 一 晴风城是一座水城,一半陆地居住着人类,一半水域居住着鲛人,船坞和桥梁便是它的特色。 进入晴风城的南水门后,一名鲛人带队接手了商船,鲛人名字叫做北峰江勇,自称是上府的三管事,对宅羽伽导师百般感谢,得知大家要去鲛人孪岛,诚意要送大家一程。 但是佩子芯执意下船,不想再呆在这条船上,北峰江勇非常实诚,连忙拿出三枚金铢和一块手牌作为谢礼。 这一刻,宅羽伽导师眼睛里的金光,让几个小伙伴一脸的嫌弃。 佩子芯一把夺过手牌,上面刻着一个“上”字,“从晴风城到北峰城,持手牌可通行无阻。”北峰江勇一脸认真,“北峰城见面!” 大家走在城中,真正的感受到水城的魅力,纵横的水网和架空的浮屋,让人分不清脚下是土地还是水面,左拐右转,上坡下桥,中午才来到城中的集市。 集市很有气势,沿着海岸线延绵十里,有明显的种族特色,一条大路分两种材质,一边是人类商铺,以紫色的砖石为建筑主体,另一边鲛人商铺,用橙色的木桩连接成一体。 走在大路上,能够听到脚底下的海浪声,佩子芯专逛夹杂在其中,紫橙混搭特别窄小的店铺,终于停步在一家小裁缝店,“混族混族,就是特别漂亮。” 店里只有一个小男孩,不到十岁的样子,黑发带卷,眼大偏蓝,额上仍有小触突,耳后裂鳃闭合,指间的蹼呈透明状,明显是人类和鲛人结合的后代。 小男孩很热情周到,佩子芯为曾柔选了一件用高原苇草和深海绡草混织的紧身花裙,还配上一个腰袋,刚好装下她的短笛。 “美丽!”这是曾柔学会的第一个词语。 佩子芯在宅羽伽导师的钱袋子里掏出一个银毫,塞给小男孩,显然有点多,小男孩一脸兴奋连声道谢。 为了方便前往鲛人孪岛,宅羽伽导师在海边找到一家鲛人经营的客栈“贝壳海巢”,客栈架空在海面上,用巨型贝壳垒叠而成,客房潮湿阴冷,墙体四处漏风,“游历,就是要体验生活嘛!” 周飞和李灼照翻着白眼,“不就是便宜嘛,上府给的金铢是我们赚的。” 佩子芯最乐意稀奇古怪的事情,看着四处新奇,带着曾柔遛弯去了。 颜启蓠和曾锐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二 酉时,海洋退潮,客栈底下露出浅滩。 贝壳海巢里大多数的客人都是鲛人,他们自发的集合起来,跪坐在沙滩上面朝大海,时而口中发出水泡的声音,时而伏地亲吻湿润的沙地。 “海洋海洋,鲛人拜祭祖先。”佩子芯拉住一心想冲进人堆里的曾柔,随口说道。 “《远航记》里记载过鲛人的拜海仪式。 经过化生的鲛人,走向了陆地,认为自己背叛了海洋。 印池,器蓝色海洋,运行规律分为七天小周期和二十二天大周期。 每个大周期的最后一天,鲛人会在黄昏时间,面向大海举行拜海仪式。 一是缅怀海洋祖先,二是向印池告罪。 不过,现在只是形式了,拜海仪式之后,他们就会举办水上篝火。”颜启蓠接着说道。 曾锐很少对于秘术感兴趣,但听完颜启蓠的话,就立刻问道,“鲛人从蓝色海洋,转换为橙色沼泽,有什么区别么?” 颜启蓠听了非常诧异,“阿三,怎么对秘术感兴趣了?” “母亲母亲,印池秘术,紊流旋涡。”佩子芯抢着应道。 颜启蓠听着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便解释道,“印池,器蓝色海洋,感应星力可推动水的运动。 寰化,器橙色沼泽,感应星力可激发水的属性,化生术是最具代表的秘术。” 周飞和李灼照在一旁听得一愣愣的,“四儿感应荒星就好了,我们还停留在乙级,阿三忽然就是己级了。” “篝火篝火,要开始了。”佩子芯追着跑向火堆的曾柔,向大家招手喊道。 海上漂着篝火,阵阵烘烤海鲜的香味飘来,周飞和李灼照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 曾锐和颜启蓠一起摆了摆手,“太累了,回去睡。” 三 水上篝火是专属鲛人的乐园,善水的天性,加上深海绡草织布的疏水,使得他们在海中畅泳如同在陆上行走。 十多团篝火飘浮在海面上,时聚时分,鲛人随着篝火在海面上巡游着,跳着很别扭的舞蹈。 有很多小船在篝火之间穿梭,在嬉闹起哄中频频被弄翻。 曾柔看得高兴,咯咯的笑着,突然指向岸边一艘小船,大声喊到,“美丽!” 佩子芯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十几个人影围着岸边一艘小船,但是火光很暗,根本看不清楚。 周飞和李灼照也没有发现什么。 曾柔一下子就奔了过去,于是,大家跟随着往小船走去。 “小裁缝!”,离小船十步左右,佩子芯才看清是一群年龄相仿的鲛人小孩,正在欺负混族小男孩。 周飞和李灼照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武器,就驱散了鲛人小孩。 佩子芯扶起一脸泪痕的小裁缝,小裁缝好像已经被欺负习惯了,擦了擦眼睛的泪水,拍了拍身上的泥污,呜咽着说了一声“谢谢!”,艰难的拖着小船就往家里走。 周飞看着不忍,一手就拎起小船。 李灼照拿出一条烤鱼塞在小裁缝手里,小裁缝饿极了,大口大口的啃起来,一边吃一边往怀里塞了半条。 佩子芯抱起曾柔,观察着她的双眼,才发现她的曈孔比常人要黑很多,而且双眼聚焦特别分散,好像两只眼睛是独立运作的,“眼神眼神,太厉害了。” 小裁缝名字叫做嵩川,父亲是人类,母亲是鲛人。 一年前,父亲出海就没有回来了,母亲因此病了常年卧床。 混族人本来就受到歧视,没有了大人的支持,嵩川经常被人类和鲛人的小孩欺负。 今晚水上篝火,嵩川编织了一些工艺品,本想出海做点营生,结果被鲛人小孩抢走了。 佩子芯听得牙痒痒的,“揍了揍了,刚才就应该揍了。” 周飞和李灼照在前方停住了脚步,“现在也可以揍了。” 那几个鲛人小孩带着一群鲛人堵着前路,“就是这几个人类。” 周飞和李灼照粗略一看,面前有近二十名鲛人,不敢大意,迅速摆出阵势。 为首的鲛人踏步向前,手持一根三叉戟,一脸蔑视的说道,“晴风城的海岸线,是上府的地盘......” 佩子芯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双手凝起白色光芒,左右齐发,挥出两道破冰掌。 为首的鲛人本是气势凌人,但见佩子芯泛起白色光芒已惊慌起来,仓促间举起三叉戟硬接两道掌风,连人带武器飞出,撞倒身后一片。 曾柔在一旁看得咯咯大笑,“美丽!” 周飞和李灼照没有想到对手这么弱,脸上一笑,稍微显露了一下,面前的鲛人已全部倒地呻吟。 四 子时,曾锐和颜启蓠看着黑影蹿出,一路远远地跟着,“就知道他有古怪!” 走至集市大街,黑影消失了。 “跟丢了?”颜启蓠挠了挠头。 “小男孩的裁缝店?”曾锐看了看店铺,皱了皱眉。 “门上挂着上府那块手牌?”颜启蓠觉得有点想不明白了。 “大美丽干的好事吧?”曾锐脱口而出。 “没跟丢,就是小男孩的裁缝店!”宅羽伽导师在两人身后咬着耳朵说道。 两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扭头看向宅羽伽导师,只见他一脸的坏笑,“要来就来嘛,鬼鬼祟祟的。” 两人还在惊吓之中,只见宅羽伽导师从怀中取出一张麻布,包起三枚金铢扔进了屋里,“出发,第二站。” 两人还没有弄清楚什么回事,一脸懵圈的跟上宅羽伽导师的步伐,顺着前往码头的栈道,来到了一艘商船的甲板上。 “上府的商船?”颜启蓠又在挠头。 “行李落了么?”曾锐眉头皱得更紧。 两人看着宅羽伽导师,只见他一脸严肃,拔出皮套里的双尖刃,对着黑暗说道,“龙吟,启佑武术,惩示秘术。” “领教了,毁了半个界域。”黑暗中裂开一条光缝,一道紫色人影缓缓走出。 颜启蓠立刻紧张起来, “寂司,参子仁!” 曾锐却是一脸的放松,静静地看着光缝里的紫色火焰。 光缝深处隐约看见一头巨大的唳螭,就在光缝开闭的瞬间,奔向了宅羽伽导师手中的魂印武器。 ——《荒墟学》:寰化,器橙色沼泽,孪岛中畿城。 第31章 宁寰海峡 一 鲛人孪岛位于涣海和滁潦海之间,靠向西陆,与晴风城隔着宁寰海峡。 鲛人建国后,一直掌控着宁寰海峡,人类曾经多次发动战争夺取,都以失败告终,只好默认了鲛人的控制权。 所以,人类与鲛人在晴风城混居多年,海岸线却一直掌控在鲛人的手中,极少人类会前往孪岛。 码头,用木板和珊瑚拼搭而成,架空建在海面上,全是鲛人。 宅羽伽导师带着一行人,沿着长长的栈道走了进去,正想着找一艘渡船,一名鲛人“扑通”一声跪在大家面前,“英雄饶命!” 只见这名鲛人穿着军装,背着一根三叉戟,头上和双手都裹缠着厚厚的纱布,五体投地,全身发抖。 宅羽伽导师扭头看向颜启蓠,颜启蓠心里嘀咕,看向众人,“冲动冲动,带头大哥和老二出的手。”佩子芯一脸委屈的搂着曾柔说。 周飞和李灼照心里暗笑,“大美丽的掌风也是凌厉的呀。” 这时,鲛人抬着头来,鼻青脸肿,两眼泛红,“上府三管事让我在此等候,请各位英雄一定要原谅我呀。” “原谅原谅,下不为例哦。”佩子芯理直气壮的说。 “几位英雄是上府的贵客,我已经准备好渡船。”鲛人一脸真诚,生怕大家不肯上船。 “贵客贵客,上船!”佩子芯一点也不客气,拉起鲛人就走,鲛人诚惶诚恐,立刻在前方带路。 上府在晴风城码头设立护卫队,负责海岸线的治安,常驻军有一千多鲛人。 近年来,海盗猖獗,内河也时有抢盗商船事件,于是额外增加了一千驻军,负责保护码头的航运。 鲛人叫做芝卫东,是护卫队长,领着大家来到一艘战船,这是护卫队的驻所,跨越孪寰海峡在这里备案。 在芝卫东护卫队长的引领下,大家在战船上办好了备案,佩子芯却来了兴趣,四处参观起来。 “军队军队,就是不一样的哦。”佩子芯看着整齐划一的兵营,一脸感叹。 芝卫东护卫队长听到赞誉,一扫之前的窘迫,“战争,不是街头斗殴;军队,不是匹夫之勇。” “比划比划,再打一场。”佩子芯调皮的损起话来,曾柔在她的背上好像也明白意思,伸出小拳头来,“美丽!” 芝卫东护卫队长听了哈哈一笑,“十倍兵力,定能生擒诸位。” 周飞没有好气,“十打一?” 李灼照眼睛一斜,“那不是欺负人嘛!” “兵不厌诈!”芝卫东护卫队长话音一落,战船顶上传来“呜!呜!呜!”三声响亮又急促的号声,“敌袭!” 二 战船的船舱藏有逃生木伐,芝卫东护卫队长一边推动木伐一边喊道,“赶快走!” 木伐一离开船舱,就被一股海浪推进了码头的架空下层,这时大家看清,两艘战船从外海驶来,距离码头不及百丈。 两军已进入交战状态,双方弓箭手互射,箭支如雨般倾泻,一阵箭雨过后,十几名鲛人跌入海中,落在木伐近旁。 周飞和李灼照拼命划动木浆,朝海岸驶去。 突然,头顶传来阵阵杀声,轰隆隆的脚步声从海岸方向奔来,显然陆上也有敌兵,周飞和李灼照停下手中的浆,不知道怎么办。 阳光从木板和珊瑚的缝隙洒落下来,映在大家的脸上,渐渐地,被交战两方倒下的尸体遮蔽住了。 仅余的几处缝隙,却透出了诡异的红光。 “美丽!”曾柔的小手伸向了佩子芯,手上竟是一摊血迹,佩子芯回过神来一看,发现一滴血污刚好落在曾柔的额头上,已被她摸了一脸。 然后,一滴一滴,整个码头架空层在下着血雨。 接着,一丝一丝,浓稠的腥血拖出长长的尾影。 最后,大家全身都被血水淋透,周围的海水已腥红一片。 曾柔一动不动蜷缩在佩子芯的怀里,佩子芯在颜启蓠的臂弯下瑟瑟发抖,周飞和李灼照敞开胸膛围住他们。 曾锐手握刀柄,抬头迎着血雨,“这就是战争?” 宅羽伽导师低头坐着,双手抱臂,“这就是战争!” “可以上去看看么?”曾锐看了看宅羽伽导师。 大家同时转头看着曾锐,宅羽伽导师一动也没有动,“请便。” 曾锐按住刀柄上的手紧了紧,双刀出鞘,猛地挥向头顶上的架空层。 顿时,码头中间破开一丈多宽的巨洞,曾锐在翻飞的木屑和碎壳中升腾起来。 佩子芯一手搂紧曾柔,一手缠住颜启蓠的腰间,颜启蓠看了看她坚毅的眼神,把食指放进口中猛的一咬。 宅羽伽导师在摇晃的木伐上凝神闭目,周飞和李灼照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三 码头上,两方红着眼胶着厮杀,成片倒下的尸首和散落的残肢断臂,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在这极度混乱的场面中,突然地面炸开,冒出了几个血淋淋的人,闪现着几色光芒,尤其凝聚在双刀刀锋上蓝光,看着觉得刺眼。 两方都怔住了,纷纷停下手来,迅速靠向自己的阵营。 芝卫东护卫队长身上插着两箭,满脸鲜血,手中三叉戟已断了两叉,一眼就认出他们,大声喊道,“英雄,赶快走!” 鲛人军队听到是自己人,立刻来了士气,逐渐向他们靠拢。 颜启蓠硬着头皮说道,“列阵!” 大家迅速结成阵形,指向敌方,攻进码头的敌人都戴着面具,但是仍能看出里面既有人类也有鲛人。 僵持了片刻,颜启蓠觉得有点尴尬了,“前坦,边辅。” 周飞踏前一步,“豪烈撼,振!”,象力棒猛地击向地面,与此同时,李灼照应声跟进,“狂兽风,幕!” 对方阵中同时也冲出两人,一人手持短剑飞身刺向周飞,另一人白光闪现,加持在短剑,后发而先至。 周飞急忙扭转象力棒,横向推出挡在短剑上,在两件武器触碰瞬间,周飞感到两臂一麻,在李灼照狂兽风的加持下,象力棒才勉强没有脱手。 对方显然也经受重击,被弹飞回去。 周飞脱口而出,“朱珍?” 李灼照歪了歪脑袋,看向白光之人,“陆大海?” “铛!铛!铛!”敌方战船鸣金收兵。 颜启蓠抬眼望去,三艘鲛人战船正从远处向着码头驶来。 四 宁寰海峡,上府战船非常缓慢地行驶着。 北峰江勇三管事与宅羽伽导师并排坐在主座,十多位鲛人将官陪着大家,宴席上摆满了佳肴。 佩子芯和曾柔吃的忘乎所以。 周飞和李灼照一直在讨论着刚才一击。 曾锐和颜启蓠一脸的惆怅,为了刚才的冲动在自责。 忽然,周飞一拍曾锐的肩膀,“阿三,你说,那名持短剑的女子,像不像朱珍。” 另一边,李灼照也凑过来,“阿三,你说,那名白光加持的男子,像不像陆大海。” 曾锐想也没想,“朱珍,南斗机善,魂印武器甲和匕。 刚才那名持短剑的女子,南斗府令,魂印武器刀和剑。 你是不是太想念朱珍了。” 颜启蓠接着道,“陆大海,明月,器白色羽翼。 刚才那名白光加持的男子,太阳,器白色光明。 你是不是太想念教坊了。” 周飞和李灼照还是不服气,依然在喋喋不休。 宅羽伽导师听大家争论听得出了神,突然叹了一口气,“唉,原来还能这样啊!” ——《远航记》:涣海和滁潦海汇于宁寰海峡,海水流入地下裂谷。 第32章 北峰西门 一 鲛人孪岛西侧海岸线比较平坦,其它三面是一条接贯的环岛山脉,岛内是一片沼泽地。 鲛人孪岛分为北岛和南岛,宁寰海峡连接北岛。 北岛的环岛山脉叫做岩峰山脉,岛内沼泽地叫做贝海沼泽,北峰城建在贝海沼泽;南岛的环岛山脉叫做高圭山脉,岛内沼泽地叫做路遥沼泽,中畿城建在路遥沼泽。 路遥沼泽是鲛人的圣地,只有化生府的府君,才能入主路遥沼泽,并以其姓氏来命名路遥沼泽里的主城。 北岛和南岛的陆地是相连的,只是连接处的陆地与海面齐平,形成了长约三十里的沼泽长廊,鲛人称呼它为君廊。 穿越宁寰海峡,船速极慢,到达北峰城已是子夜。 “孔城孔城?跟泌阳城差不多模样嘛,就是雾有点大。”佩子芯一直期盼着鲛人的城市,却发现建造风格基本一样。 北峰江勇三管事解释道,“北峰城是鲛人唯一一座参照人类风格建造的城市。 第一任府君田中元吉的军师是一名人类,叫做孔颖哲,北峰城就是他的杰作,当时叫做孔城。 为了纪念他,西正门一直保留了孔城的城碑。” 颜启蓠挠了挠头,“《远航记》里好像没有记载这个人。” “他有一个鲛人的名字,叫做西门海语。” 颜启蓠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远航记》里记载的西门海语是鲛人中的最强海语者,“海语者是鲛人秘术师的尊称,西门海语是海语者么?” “我不懂秘术,你可以去西门祠了解。” 北峰江勇三管事暂代北峰城城主,对大家格外热情照顾,带大家住进了王宫。 连日的劳累,大家总算安心舒服地睡了一晚好觉。 二 第二天,大家起了个早,发现昨晚的雾气一直没有消散。 李灼照循着水泡的声音,找到了道路旁的水渠。 “海蚌海蚌,比头还大。”佩子芯随手拣起一个正在冒泡的大海蚌。 颜启蓠想了一想,随口说出,“雾蚌,鲛人喜欢潮湿,用来加湿空气的。 应该还有净草,净化海水的。” 颜启蓠话还没有说完,曾柔已在水渠里拖出一条长长的净草。 “难怪鲛人的眼睛这么大,特别是女鲛人,云里雾里的都能看得清。”周飞观察得特别仔细。 曾锐发现非常有趣,王宫里的守卫全是一对一对男女搭配,“父子兵,兄弟情,还可以夫妻档。” “鲛人钟于爱情,终身相伴。”颜启蓠看着也觉得别扭,但心里很是佩服。 大家一路嬉闹着走出了王宫,西门祠就建在王宫大门的正前方。 西门祠年代久远,有种颓败的感觉,而且占地很小,门廓很窄,就像一座小凉亭。 大家看着兴趣全没了,都懒得进去。 颜启蓠只好自己一人,轻轻推开小门,空间虽然小,但是摆设更少,一画像一方桌一长椅,显得里面空间很大,柔弱的灯光照不满全屋。 一名少年鲛人,上身赤裸正对门口端坐桌前,保留了较多的海洋属性,头发蓝橙相混,眼圆而大,额上隆起高高的触突,耳后鳃裂延至下巴,双掌带有完整且透明的蹼,肘部和肩上都长有硬鳞。 桌子中间放着一个金属盘子,上面刻满了符号,摆着一堆小物件,更多的小物件散落在盘子四周。 少年鲛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自顾自的摆弄着。 颜启蓠以为少年鲛人在下棋,来了兴致凑前一看,才发现金属棋盘上刻划了非常复杂的内容,像地图,像星轨,像洋流,像季风。 棋子是各式实物的模型,有人种并细分职业,有星辰、野兽和植物,有水火属性类的形态,虽然很多很杂乱,但细看就能辨别出模型代表的意思。 少年鲛人脸容扭曲,五官拧成一块,正陷入苦思之中,颜启蓠知道不能打扰,立在一旁细心的观察着。 曾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去,眼明手快,一下子从棋盘中央顺走了一个棋子。 颜启蓠吓得不轻,正想去夺曾柔手中的棋子。 没想到,少年鲛人被吓得更重,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曾柔被他给吓到了,手中棋子一松,“咿咿呀呀”地跑出去了。 颜启蓠连忙捡起那枚棋子,原来是一枚龙形棋子,跟曾柔短笛上的龙头长得有点相似。 少年鲛人盯着颜启蓠手中的棋子,两眼放光,一脸轻松,哈哈大笑,“既是他,也是他。” 然后,少年鲛人转身面对着画像,跪倒在地,“天演传人西门太良拜谢祖师。” 三 北峰江勇三管事把大家送到君廊就止步了,“各个家族明争暗斗,都在虎视府君之位。” 大家理解他不方便越界,换上绡草鞋,挥手道别踏进了君廊。 君廊是名副其实的沼泽长廊,泥泞、湿滑,长竹、短板、贝壳、鱼骨混搭铺成的道路,在海水的浸泡下,早已分离散落。 周飞和李灼照走在前方开路,一不小心就踩进泥坑,一会又被海草绊倒,一副狼狈的样子。 佩子芯背着曾柔,颜启蓠背着佩子芯,踩着他们开出来的路。 曾锐和宅羽伽导师,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自从短笛被堵住之后,曾柔挂在腰间不怎么玩了,现在手中拿着西门太良送给她的龙形棋子。 佩子芯觉得短笛碍事,摘下来随手就给了曾锐。 曾锐捣鼓了很久,都没能吹响,于是赖着宅羽伽导师,“你认识这支短笛?” “敬言龙笛!” “谁的?” “天驱,启示之君!” “魂印武器么?” “传闻魂兽是龙,不是武器,是信物!” “龙?信物?” “龙吟,启佑武术,惩示秘术!” “为什么我不能吹响?” “因为你不是启示之君!” “六子是启示之君?” “不是!” “为什么六子可以吹响?” “我猜,或是信使,或是信物!” ——《假书》:皇极经天派,创皇极经天仪,演谷玄七式联算,传人自称为“天演者”。 第33章 中畿之殇 一 一路上磕磕绊绊,迎着晚霞走到了君廊的尽头。 终于看到一望无际的路遥沼泽,长着两人多高的苇草,中间是一条用苇草铺成的道路。 一朵巨大的乌云压在路遥沼泽的上空,雨水绵绵。 “好玩好玩,一只脚有雨,一只脚没有雨。”虽然大家早就听说路遥沼泽的雨界奇观,但是佩子芯还是禁不住抱着曾柔在雨界来回窜跳。 雨界上卧着一个巨型的龟壳,就像是一栋小房子。 靠着君廊一侧干燥而龟纹开裂,靠着路遥沼泽一侧湿滑苔藓填满了龟纹,大家都以为是界碑一类的标志物。 佩子芯双脚横跨在雨界上,双掌凝起白光,一道破冰掌击向干壳,发出“哐!哐!哐!”的钟鸣声,另一道破冰掌在雨中凝起冰棱射向湿壳,“咻!咻!咻”地铲去成片成片的苔藓。 周飞和李灼照看着热闹,也武动起来,一撼一风,把雨界一侧漂落的雨水,一帘一帘地往干壳上泼。 颜启蓠同样跨在雨界上,两手摊开泛起橙色光芒,静静地感应着寰化星力,“好奇妙的感觉,好像天地都溶解在水里。” 曾锐看着大家各种炫技,蹦出一句,“这个龟壳,看着像一个房子。” 话刚说完,就听到苇草里传来一阵异响,像是马匹奔腾,又像是烈风刮草,只是几个呼吸,从草丛里冒出两队鲛人。 两个十人队,身披软甲,骑着鳄马,一队军旗写着“万叶”,另一队军旗写着“大良”。 两队为首的鲛人军官相互点头示意后,“万叶”军官大声喝道,“哨兵!何人进犯?” 大家不明所以,见这阵仗,早就退到一旁,“游历游历,我们不是进犯。”佩子芯连忙解释道。 “大良”军官明显没有把几个人类放在眼里,纵身跳下鳄马,走到龟壳跟前,朝着龟壳干湿的分界处猛踹了几脚,“哨兵!” 门开了,被踹开的,一股寒气从龟壳内透出。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龟壳是鲛人的哨所。 哨所里面横竖躺着多具鲛人尸体,尸体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 “大良”军官一惊,扭头看了看佩子芯掌上还没有溶化的冰碴,“敌袭!” 随着喊声一出,两队军人迅速包围靠拢。 佩子芯一时不知所措,赶快抖掉手中的冰碴,“不是我不是我,误会了。” 颜启蓠觉得解释已没有用了,“结阵!” 二 鲛人在海洋中以漂流城市的形式生存,往往多个家族联合聚居。 化生府由田中、中畿、北峰、万叶、大良、右加、高智,七个家族联合组成,七个姓氏的族人都居住在路遥沼泽。 “万叶”军官叫做万叶通鹏,“大良”军官叫做大良香锋,两人都是中畿石从小玩大的好朋友。 因此,两人对天然居教坊的游历和阵形有所了解。 虽然不能解开哨所迷团,但是沟通解释过后,总算解除了敌意,大家刚好跟随军队进入了中畿城。 为了配合调查,大家被安置在王宫旁边的别舍,也是一个大龟壳。 大家以为会被囚禁起来,没想到一住下来,好菜好肉就端上来了。 大家也顾不了这么多,一天的劳累,吃饱倒头都睡下了。 子时,颜启蓠睡意朦胧之中,被自己的呼吸给呛醒了,然后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寰化星力袭来,“洛振石?” 颜启蓠坐起环顾身旁,发现宅羽伽导师已不见了踪影,于是顺着感应,催动星力,调整呼吸,移动过去。 果然,洛振石在屋顶上,猫着腰,淋着雨,笑嘻嘻地看着闪现到身前的颜启蓠,一招手就领着他往王宫里走。 一路飞檐走壁,熟练地躲过所有岗哨,来到了一处大院。 颜启蓠瞥了一下院门的牌匾,“寰化神社”,顿时眼前一亮。 但是洛振石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穿过大院,来到大院后方的空地上,趴着一个大蟹壳。 洛振石在蟹壳上比划了几下,蟹壳横着张开了一道壳缝,两人俯着身就跨进去了。 门缝虽少,里面却宽敞,只有一张珊瑚方桌,桌上点着油灯。 正面坐着一名老鲛人,披着战甲,双目闭合,手上拿着烟杆,正在悠然地吐着烟圈。 左侧坐着一名赤裸的少年鲛人,侧脸看着很眼熟。 颜启蓠刚想喊出“西门太良”,洛振石就抢着嚷道,“上府阁,颜启蓠带来了。” 颜启蓠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怔怔地看着洛振石,“卖多少金铢了?” 洛振石嘻嘻一笑,手中翻出一颗橙色的珠子,颜启蓠一眼就认出来了,“海眼之泪!” 洛振石本想炫耀一番,没想到颜启蓠一脸漠然的说出来,感觉很无趣,一屁股就在珊瑚方桌的右侧坐下来了。 颜启蓠哭笑不得,向老鲛人作揖说道,“上府阁,学生颜启蓠拜见。” “快来,坐下。”老鲛人抬起头微微一笑,身上的战甲沙沙作响,脸上却是一脸慈祥。 颜启蓠感觉一股亲和的力量令他完全没法抗拒,便在下首坐下。 老鲛人双目如炬,盯着他看,“上府阁只是虚名,我叫做北峰忠信,你应该叫我外公。” 颜启蓠听着有点怪,但是立刻应声叫道,“外公好!” 北峰忠信上府阁仰头哈哈一笑,“好孙儿!” 说罢,转头对着西门太良说道,“天演者,这里就托付给你了。” 西门太良接话道,“经天演算。” “出发!”北峰忠信上府阁抖了抖手中的烟杆,洛振石尾随而出。 三 西门太良呆呆地坐着,似乎在感受着外面的动静。 颜启蓠也不言语,聆听着雨水冲刷蟹壳的声音。 忽然一声响亮的号角打破了寂静,西门太良眼睛亮光一闪,拉着颜启蓠直奔大院,来到了“寰化神社”的正堂。 正堂屹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像,西门太良背着两手,仰望石像,悠悠说道,“田中元吉,寰化最强秘术师,化生府创始人。 寰化,器橙色沼泽,代表游荡和偏离。 寰化的运行没有轨迹,随机出现在天空的任何一个位置,当然也包括地平线以下。 四十二年是一个周期,寰化全年盘旋在路遥沼泽的上空,最大星力投影地就是寰化神社。 田中、中畿、北峰、万叶、大良、右加、高智等七族鲛人,根据这个周期来选举化生府新一任府君。 鲛人平均寿命是七十岁,因此规定二十八周岁以下的族人,只要感应到寰化主星,就可以参加选举。” 颜启蓠听得入神,弱弱地问了一句,“没有我什么事吧?” 西门太良顿了一顿,“你有一半鲛人血统,是北峰族人。” 颜启蓠听得一头雾水,但不知道从何说起,“是不是找错人了?” “从你拿起龙棋的那一刻,整个鲛人的命运就与你牵绊在一起了。” 颜启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挠了一下头皮,“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哦。” “府君之争的号角已响起,七大家族的精英都在混战之中,你不想看看结果么?” 颜启蓠早已听见全城各处响起打斗叫喊声,先是脑袋一片空白,转瞬莫名惊慌起来,“我要回去了,宅羽伽导师会担心我的。” “我才不会担心你呢?”宅羽伽导师缓缓从石像后方走了出来,把颜启蓠吓了一跳,西门太良却是异常平静。 颜启蓠弱弱地问道,“宅羽伽导师!你也来看打架么?” 宅羽伽导师一脸正经地走到颜启蓠身旁,清了清嗓子,“我是应邀嘉宾。” 话音一落,一道寒风夹杂雨冰破门而来,“应邀应邀,我是嘉宾。”佩子芯已冲入正堂。 佩子芯看着眼前三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老二老二,辨声就知道这里是目的地。”说着,周飞、李灼照、曾锐背着曾柔也走进了正堂。 李灼照挠了挠头,悠悠说道,“城中各处的战斗声,都在往这里靠拢。” 宅羽伽导师似乎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笑了笑便转头望向西门太良说道,“天演者,准备好了么?” 西门太良已在地上摆好棋盘,双手一挥,一众棋子在盘上撒开,“经天演算!” 宅羽伽导师扫视一遍众人,“列阵!” 四 五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立刻紧绷起来,循着宅羽伽导师的目光,摆好战阵直指大门。 曾柔也感受到杀意,一路小碎跑,跳到宅羽伽导师怀里,一手捏着小粉拳,另一手攥着那枚龙棋。 城里烽烟四起,说是选举比赛,更像是屠戮,惨叫声此起彼伏。 门外一闪一闪的火光,柔弱的雨粉夹带着血腥飘进堂内,大家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凉意。 突然,曾柔朝着大门嚷嚷,“美丽美丽!” 颜启蓠吓了一个激灵,根本分辨不清,本能地说了一声,“远射!” 佩子芯早已做好准备,双掌猛地挥出一道白光,“破冰掌,叠。” 劲力十足的一道掌风,卷起一阵雨风,推进门外的黑暗之中,却激出了一束紫色的光斑,缓缓地散射开来。 佩子芯“咦”的一声,颜启蓠脸却青了,喃喃地说,“辰月,寂司,参子仁。” 大家看着逐渐消散的紫光,心里都发毛了,佩子芯不由分说,捏住手中亘白指环,凝起两指,“破冰掌,凝指。” 一道更凌厉耀眼的白光直射而出,这次大家总算是看清楚了,一颗颗紫色的光团,连成了一束光,迎面击在掌风之上,毫不费力地把白光击碎了,阵阵散开成紫色的光斑。 在淡淡的紫光映照下,五人身披长袍,戴着面具,走进了大堂,缓缓地摆出了天然居教坊的荒墟阵型。 颜启蓠一脸茫然,扭头看了看宅羽伽导师,发现他神情凝重,双眉紧锁。 西门太良在阵后快速地拨弄棋盘,忽然棋声一停,“中畿之殇!” 话音一落,面具人阵型发动,面具人前坦冲出,两臂铁甲从长袍中伸出。 周飞和李灼照迅速迎战,“豪烈撼,振!”,“狂兽风,幕!”,两人经过不断的练习,早已混成一体,气势比对手更为霸道。 刚一相交,两人的武器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折断脱手飞出。 面具人前坦劲力毫不减弱,继续冲撞,在金属和肋骨的崩断声下,两人口吐鲜血,弹开十步之外。 剩下三人呆住了,根本没想到对手如此之强,只一回合就被重创。 颜启蓠和佩子芯立即上前查看两人的伤势,曾锐双手持刀紧盯前方。 只见面具人前坦站在血雾之中,稍稍侧身,面具人游刺包裹着一团绿光,飞身而至。 曾锐怒吼一声,全身蓝光暴涨,举刀冲出迎战。 面具人游刺明显忌惮这股气势,冲势稍顿了一下。 曾锐抢先出招,廉贞刀法烂熟于心。 面具人游刺是密罗秘术师,施法像藤蔓缠绕,在方正刀锋之下,占不到半点便宜,双方竟缠斗了数十回合。 曾锐虽然战意不减,但是实战经验不足,承受星力过度,已经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佩子芯扶着晕死过去的周飞和李灼照,眼泪哗哗地流。 颜启蓠把佩子芯护在身后,食指咬在口中,鲜血沿着嘴角流下。 眼看曾锐快要抵挡不住了,面具人游刺跃上空中,一道绿弧劈下,正要结束战斗。 “祭移!”,霎时之间,场中颜启蓠和曾锐同时消失。 再现之时,已在面具人游刺身后。 面具人游刺在空中无法腾挪,曾锐全身蓝光凝在双刀锋刃之上,气势如虹一击。 “咣!”的一声,刀锋击在一面金色光幕之上,曾锐两臂酸痛,双刀反弹脱手而出。 “金光盾!金光盾!”佩子芯看着面具人中法施展出填盍秘术,感觉似曾相识,脱口而出,被吓的哭声都止住了。 “咳!咳!咳!”第六名面具人步入了大堂。 面具人边辅似乎收到了指令,猛地挥动手中铁锤,一股劲力推起了颜启蓠和曾锐。 曾锐已经瘫软无力,颜启蓠抱着曾锐连续发动移动之术,依然无法摆脱劲力。 几个闪现起落之后,颜启蓠脱手,曾锐猛地撞到墙上,倒地晕了。 颜启蓠强忍胸中那口热血,用最后一丝力气闪现挡在佩子芯的身前,一手护着她。 第六名面具人朝他俩看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向宅羽伽导师。 突然,一股极其强大而又熟悉的星力压迫而来,颜启蓠和佩子芯眼睛一黑,晕过去了。 ——《远航记》:焕海北临殇州,水温骤冷,寒流环绕。 第34章 骑陆海峡 一 “好冷!”颜启蓠打了一个寒颤。 “这里的确有点冷!” “啊?为什么呀!”颜启蓠以为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殇州!全年冰封!” “啊?不是鲛人孪岛么?”颜启蓠还在迷糊之中。 “还是那么蠢!不过身上有点鲛人的味道了。” “哦!是的,我好像是北峰族人。”颜启蓠想起了什么。 “北峰全族已战死了。” 颜启蓠吓了一激灵,定了定神,终于看清楚面前的大眼睛,“海眼前辈!大美丽也死了么?” “蠢货!回去吧!” 二 在茫茫的涣海上,覆着一个大贝壳,两扇壳展开十丈见方,壳上布满棘刺和沟壑,珊瑚和鱼骨陷在其中,构成简易的小房子,佩子芯用海草和鱼鳞涂挂在小房子上,看起来色彩斑澜。 颜启蓠醒来之时,大家已在海上漂流了一段时间。 佩子芯看着醒来的颜启蓠,眼泪哗哗地流,“六子六子,丢了。” 曾锐连忙上前帮颜启蓠换药,瞥了一眼宅羽伽导师,打趣道,“连一个小女孩都没有保护好。” 宅羽伽导师看见大家全都没事了,心里石头放下,没有好气的打岔,“第六个面具人是辛级以上 ,全九州不过半百。 曾柔一手拿着笛子,一手拿着棋子,主动跟人家走的。 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找到这条贝壳船,把你们五个人弄出来的。” “说起这船就来气,没有了象力棒,怎么划都不好使,只能顺着洋流漂。”周飞天天捣鼓操控,已经没有了脾气。 这时,李灼照从水中一跃而起,手持一根木叉,串着两条大海鱼,“哎,没有了雁长矛,抓鱼都费力! 哎哟,终于醒了! 烤鱼,这鱼肯定很好吃。” 曾锐接过两条大鱼,讪讪的问道,“为啥肯定很好吃?” 李灼照甩了甩身上的水,“这里的水特别冷。” 颜启蓠怔了一怔,“我们应该到达殇州了。” 三 贝壳船缓慢的漂着,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大家都沉默不语。 远处是骑陆海峡,连接西陆和北陆。 西陆一侧是乌托城,燃起了熊熊巨火,浓烟百里可见。 海水变得腥红,从海峡漂过来的浮尸,半数是人类,半数是夸父,偶尔也有羽人。 每当看见羽人的尸体,佩子芯就指挥大家进行打捞,逐一确认不是如采莉游夫子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夸父身影,几只冰萤虫蜇伏在他的身上,勉强发出惨淡的白光。 佩子芯没有哭闹,一脸的不解,摸着乌托亘达王子惨白的脸庞,为他擦拭冻结在眼睛上的冰霜。 曾锐捏了捏手中的指环,望向宅羽伽导师,“天驱使命是守护和平么?” 宅羽伽导师被突然一问,心里有点诧异,但是语气平和,“那只是世人的解读。” 佩子芯缓了一下情绪,接话道,“辰月辰月,使命是制造战争么?” 宅羽伽导师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目视前方的海峡,“不见得,应该也是世人的误解。” 周飞和李灼照一声不响,从佩子芯手中接过乌托亘达王子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在沉重的寂静之中,颜启蓠挺起虚弱的身体,盘坐在地上,仰天说道,“对立统一,莫退初心!” 四 战船,商船,渔船,数千条船混杂在一起,拼命从西陆驶向北陆。 碰撞,挤兑,倾轧,船毁人亡时有发生。 在北陆库泮城码头靠岸时,贝壳船沿途救起数百人类和夸父,几乎无处下脚。 码头搭建起临时的难民营和医馆,佩子芯一眼就看到脸上三道疤痕的巴哈特尔拜大叔,正在医馆门外安排救治伤兵。 巴哈特尔拜大叔也认出了佩子芯和她手上捧着的冰冷尸体,双脚一软,跪倒在地,热泪哗哗,“突突城,伊然家族,报仇!” 疲惫,愤恨,悲伤,六尺多的巨汉一声怒吼,就晕过去了,大家没有多想,就把巴哈特尔拜大叔抬进医馆。 进入医馆大篷,头颅,断肢,残臂,内脏,鲜血,排泄物,铺满一地,腥臭扑面而来。 佩子芯看着医馆里地狱一般的景象,胃里一阵难忍,“哕!”的一声就吐了。 颜启蓠向宅羽伽导师点了点头,便拉住佩子芯,回到贝壳船上。 贝壳船搁浅在岸边,佩子芯搭建装饰的小房子破败倒塌,满地都是遗弃的物品,但比起医馆的境况舒服多了。 两个小人紧紧依偎坐着,颜启蓠随手捡起一张毛皮把两人裹住,“殇州真的很冷。” 佩子芯已经平静下来了,“更冷更冷,最北面的雪山城。” “对哦,你最想去的地方。” “亘白亘白,星力投影地。” “我不怕冷,和你一起去。” “还有还有,雪山城旁边的蛮古山脉。” “爬山么?” “虫子虫子,白色光芒。” “好呀,明天就出发。” 两人正聊得开心,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只见一队百人夸父士兵,冲进了难民营和医馆,强行把人类驱赶出来,正在医馆帮助救治的宅羽伽导师众人也在其中。 为首的夸父将领大声宣告,“人类发动了针对夸父的战争,所有人类不得进入库泮城,明日之内必须离开北陆。” 有些人类不满,与士兵发生了冲突,宅羽佳导师还未来不及反应,在一片哭喊声中,带头闹事几名人类已身首分离。 冲突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类都被赶回船上。 看着那几具冰冷的尸体,“我们不能进入殇州了。”宅羽佳导师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众人回到贝壳船上。 五 贝壳船上,周飞和李灼照已呼呼大睡。 库泮城郊,佩子芯叠坐在颜启蓠的肩膀上,裹上兽皮装扮成夸父模样,进入了冰柏森林。 曾锐看着手中的纸条,工整地写着,“瀚州,火雷城见。”心里知道颜启蓠肯定扭不过佩子芯,带着她往蛮古山脉去了,正想动身追赶。 宅羽伽导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递给他一张纸条,“大宗主给你的任务。” 曾锐一脸不解地看着那几个大字,“察,大荒之变。” 宅羽伽导师淡淡说道,“北斗玉衡,天驱大荒,云州拓荫城。” 曾锐似乎明白了,可是眼睛禁不住看向了冰柏森林。 宅羽伽导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保护好他们。” 曾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大荒宗,领命!” 宅羽伽导师握起右拳平放胸前,“铁甲依然在!” 曾锐捏着指环,握拳举胸,“依然在!” ——《河络与夸父》:河络出郁,夸父逐亘。 第35章 冰柏森林 一 殇州是冰封之地,冰柏森林是仅有的一片绿地。 冰柏森林里只生长着一种树,柏树。 库泮城就建在冰柏森林的边缘。 两个小人儿披着斗篷叠着,勉强够着夸父的高度,一路跟随夸父商队,绕过了库泮城,趁大家不注意,就钻进了冰柏森林。 开始,两人还装作夸父模样,佩子芯骑在颜启蓠肩上,闲着没事,调教冰萤虫。 冰天雪地之中,冰萤虫似乎特别容易操控,一会拼成一只鸟,一会拼成一只犬。 佩子芯心意随形,一路上模仿各种各样的森林小兽,甚至以假乱真,被小兽以为是同伴。 颜启蓠看着眼前各种冰萤虫拼装的飞禽走兽,感叹道,“秘术领悟,让你玩出花了哦,起个名字呗。” “傀儡傀儡,就叫冰儡吧。” 走了两天,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便不再乔装,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林间。 一会头上盘旋着一群松鼠,一会身后游着一群章鱼。 二 林中柏树长了很多坚果,一口硬核一口软雪,不紧不慢地走着。 “传说夸父可以无限长高,如山般的巨大。” “嗯嗯嗯嗯!” “夸父很怕炎热,却在殇州西南部的火山带建造了最庞大的建筑群,称为‘雄鹰殿堂’。” “嗯嗯嗯嗯!” “夸父地画是用死去战士的头颅和野兽的头颅排列拼接而成,组成精神图腾。” “嗯嗯嗯嗯!” “夸父人口并不少,只是分布松散,等到冬季,在蛮古山脉的大祭祀才会聚合。” “嗯嗯嗯嗯!” “夸父部落的最强秘术师叫做萨满,感应亘白星力,施展星降术,比部落的首领更有发言权。” 颜启蓠不断讲解殇州和夸父的情况,佩子芯只是静静的听着,直到说到星降术,她轻轻的“唉”了一声。 颜启蓠知道她想起了乌托亘达王子之死,心中不免伤感,于是赶快转换的话题,“《河络与夸父》记载,冰柏森林是夸父伏尔邦的领地,他们的精神图腾是猿。” 佩子芯顿了顿脚步,“咦”的一声,用手指了指前方的巨形柏树。 虽然整个森林只有柏树,但是品类繁多,崖柏、花柏、刺柏、圆柏、侧柏、罗柏、翠柏、剑柏、湖柏、冠柏,一路走来,能叫上名字的都不下十种。 但是前方这棵柏树之巨,远远超过之前所见,两人环抱不住,只见柏树上挂着四个硕大的坚果。 “坚果坚果,好大的雪球。”佩子芯一时兴起,随手甩出一道破冰掌。 颜启蓠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直到那颗被击中的坚果雪球碎落了一地的人体残肢。 佩子芯彻底呆住了,毫无心理准备,被成百上千块冻硬了的碎肉围了一圈,其中一块透出一个眼球,灰蒙蒙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怵。 颜启蓠心中一惊,迅速抱起佩子芯跳出圈外,两人俯下身来,探查周边情况。 过了好一会,树林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危险气息。 “还有还有,三个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佩子芯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上。 颜启蓠知道她在想什么,拼命摇头,“不要啦,我们还在赶路。” 佩子芯瞥了他一眼,嘟着嘴哼了一声,说着就往树上爬。 颜启蓠无奈,从她身后一搂,两人就来到了树顶上。 颜启蓠放风警戒,佩子芯探查冰球。 佩子芯小心地抹掉浮雪,清楚看见冰球里冻僵的夸父,头戴铁盔,全身赤裸,蜷缩一团,面带微笑,双目灰朦,已无生气,“奇怪奇怪,没有星力的扰动,指环却有反应。” 颜启蓠听了心里担忧,却玩笑着说,“指环反应强不强,会不会破冰?” 佩子芯知道他在关心自己,故意嗔怒着凝指挥出,“破冰破冰,还会凝指呢!” “冻成一团冰碴,还笑得这么灿烂美丽。”颜启蓠接着揶揄。 “美丽美丽,不是这样子用的。”佩子芯有点急了。 “是的是的,不美丽,蜷缩着就像一只猿。”颜启蓠随口接了一句。 佩子芯愣了一下,颜启蓠也顿了一顿,两人一下子回过神来,重新检查三个冰球,发现他们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三 沿着方向一路走去,看见越来越高大的柏树,挂着越来越密集的冰球。 开始的时候,两人还仔细探查每个冰球,后来麻木了,因为实在有点多。 天黑了,两人停留在一颗十人环抱的柏树上,密密麻麻挂着上百颗冰球。 虽然千篇一律的样子,但是也有收获,颜启蓠喃喃道,“这应该是伏尔邦的冰葬仪式。 从死者的佩饰和陪品来看,应该是贵族或者战士。 指环的反应,来源于萨满施展的星降术。” 佩子芯一听就不服气了,“亘白亘白,星降术是亘白星力,我怎么就感知不到。” 颜启蓠也想不明白,回了一句,“寰化是鲛人登陆后的庇护星,我也无法感知他们的术。” 佩子芯一激灵,“破冰破冰,我感应错了么?” 夜幕,天空飘着白雪,两人披着斗篷,在树枝上依偎着,陷入了沉思。 忽然,一声悠长的猿啼打破了寂静。 只见一支百多人的队伍,从远处缓缓而来。 为首一名老夸父,头顶秃发,满脸胡子,裹着毛皮,驼着背,柱着骨杖,时而停下脚步,双手举天,口中发出一声猿啼。 队伍中间抬着一个木架,木架上躺着一具尸体,已经覆盖着一层薄雪,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名少年夸父。 两个小人一动都不敢动,屏着呼吸,静静地看着队伍走到了树底下。 老夸父绕着树干,一边转圈一边吟唱,一股绵软的亘白星力缓缓投射下来,在木架上慢慢凝聚。 颜启蓠一直注视着少年夸父的尸体,忽然,少年夸父的手指抖动了一下,颜启蓠心头一紧,脚下的冰雪滑落开来。 队伍中的人群都注意到树上的动静,只见一只松鼠往树顶窜去,然后大家又把目光回到了仪式之中。 少年夸父的尸体逐渐被一团白光包裹住,徐徐升起,慢慢蜷缩,扎根在一条粗壮的树枝上,白光慢慢散开,凝聚成一个冰团。 仪式十分简短,来时还有几声悲怆,完结时人群爆发了一阵阵欢呼声,清晰听到“猿神”、“冰柏”、“蛮古”、“亘白”等等口号! 四 直到队伍远去,颜启蓠才长舒一口气,看着佩子芯鄙夷的目光,“冰儡,佩服!” 佩子芯一脸得意,“松鼠松鼠!”说着,十多只松鼠从她身体跃出,绕着在树干上窜下跳。 颜启蓠一脸羡慕,“短短几天,就能操控自如,要达到己级了么?” “没有没有,还有许多不明不白的。”说着,佩子芯双手一挥,十多只松鼠就往少年夸父的冰团奔去。 怪异的一幕出现了,冰萤虫受到力量的拉扯,拼装的松鼠都歪了模样,有的身首分离,有的四肢翻转,有的尾巴分裂。 “快看快看,老夸父施法完了,已经没有亘白星力的扰动,却仍然产生影响。” 颜启蓠思索了一下,“乌托亘达王子和老夸父都感应亘白星力,都使用星降术,施法柔软绵长,与你的霸道力量不同。” 说着说着,两人围坐起来,认真探查冰团每个细节。 颜启蓠一直注视着少年夸父的手指,心里怀疑刚才的抖动是自己的错觉。 佩子芯催动星力,用晶石指环摩挲的冰团,仔细体会指环带来的异样感觉。 “真动了,还活着。”少年夸父的手指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颜启蓠吓了一个激灵,大声喊了出来。 颜启蓠扭头看向佩子芯,只见她完全没有反应,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少年夸父的眼睛,手中的指环在冰团上发出柔和的白光。 颜启蓠发觉异常,轻轻摇了她几下,还是一动不动,心中一急,伸手抓向她手中的指环。 就在触及指环的一瞬间,颜启蓠感觉双耳一震,“轰”的一声巨响,像是冰球炸开了,又像是指环在白光中爆发了。 五 “海眼前辈?奇怪,怎么变色了?”颜启蓠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虚无空间,面前瞪着一只巨大的眼睛。 “怎么来了一个蠢货!语无伦次!”大眼睛发出冰冷的神色。 “四儿四儿!你也进来了!”佩子芯从远处飘来,“大眼睛叫做冰眼。” “冰眼前辈,对不起,我认错眼睛了。”颜启蓠有点窘迫。 “还有还有,还可以变成大眼睛。”佩子芯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她的表演,接着冰萤虫就拼成了一模一样的大眼睛。 “哈哈哈哈,禁锢之术被你领悟成释放之术了。”大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很高兴。 “尸体尸体,也进来了。”佩子芯看着忽然凭空出现的少年夸父,有点厌恶的感觉。 “他是活的,奇怪,怎么变异了?”颜启蓠发觉少年夸父的身上长出了毛发。 “一个表演的,一个是蠢货,终于来了一个办正事的。”冰眼似乎不那么冷了。 颜启蓠有点不知所措,但生怕少年夸父会出什么乱子,微微侧身挡在了佩子芯的身前。 少年夸父很快地清醒过来,虽然对面前两人充满了疑惑,但是立刻直面冰眼,高举双手,“感谢猿神带领,让我追逐亘白轨迹,得以觐见冰眼神只,请给予我指引。” 佩子芯见少年夸父刚进来就吱吱歪歪,跳上前阻止道,“冰眼冰眼,我先到的哟,还没有教我呢?” “哈哈哈哈!人类啊!为什么不把自己拼出来呢?”大眼睛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把这个蠢货一起带走吧!” 佩子芯还没来得及回话,一股冰冷的寒风迎面袭来,睁眼之间就回到树枝上。 佩子芯看着食指上留下的指环印痕,与颜启蓠四目对望了一下,嘴巴一扁快要哭了,“指环指环,还没有教完呢。” 颜启蓠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安慰说道,“释放之术,听起来就很厉害嘛。” 佩子芯“哼”了一声,看着冰团融化,长出一身毛发的少年夸父,“不行不行,一定要他赔。” 话音刚落,少年夸父“唰”的坐了起来,满脸憨憨,尴尬一笑,“你们好,我叫伏尔彼维奇。” ——《假书》:亘白,代表镇静和坚毅,可以领悟禁锢。 第36章 冰炎地海 一 伏尔彼维奇是伏尔邦邦主的庶子,因为体格异常健壮,受到兄弟们的排斥,刚满十岁就被放逐在外。 游历了整个殇州,曾经进入瀚州,在人类城市火雷城生活过一段时间。 今年满十四周岁,母亲让他回领地举行成人礼。 进入领地当夜,邦主暴毙,长兄伏尔耶维奇宣布继位。 伏尔邦的萨满是他的舅舅,知道长兄会对他不利,于是施展禁锢术让他假死。 醒来的时候,就和众人一起出现在冰眼神只的面前。 佩子芯耐着性子听伏尔彼维奇讲故事,当讲到冰眼神只,全身爆发白光一把揪住他的胸毛,“赔我赔我,晶石指环,释放之术。” 成年夸父身高都在六尺以上,伏尔彼维奇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体格发育完好,已接近六尺身高,比佩子芯高出了三个头,却被一下子提了起来。 伏尔彼维奇惊愕了一下,眼睛却变得明亮起来,“冰眼神只指引,蛮古山脉敞开。” 佩子芯听到蛮古山脉,两眼放光,“出发出发,你带我们去蛮古山脉,就算扯平了。” 颜启蓠看着两人不着边的对话和反应,嘀咕了一句,“会不会带到地沟里去的呀!” 伏尔彼维奇接话道,“不叫地沟,叫做地海,冰炎地海。” 佩子芯扑哧一笑,“地沟地沟,冰炎地沟。” 二 冰炎地海不是海,是山脉。 在伏尔彼维奇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就走出了冰柏森林。 冰炎地海接壤冰柏森林,向东北方向延伸的一条火山带,山势并不高,地热丰富,到处是喷涌的温泉。 虽然气温依然很冷,但是围绕着温泉口灌木丛生,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草坪。 “这里是南部邦的领地,图腾是蛇。”伏尔彼维奇使用佩子芯的耳鼠匕首,熟练的剥着蛇皮,架在火上烤。 颜启蓠咬着一块蛇肉,“我们吃图腾,会不会挨揍哦?” 伏尔彼维奇哈哈一笑,“夸父的情感比人类更直接,作为食物的赠予,使得图腾更有意义。” “好吃好吃,跟老二的手艺有得一拼。”佩子芯好久没有吃如此美味。 “穿过冰炎地海,我们从冉河坐船,转入暮澜江,一路吃着冰豚,就可以到达蛮古山脉。”伏尔彼维奇咂咂嘴,回味着那股鲜味。 颜启蓠看着满天的星光,一只雄鹰从中间划过,随口问了一句,“雄鹰殿堂在冰炎地海这条火山带上么?” “听萨满舅舅讲,只有最高阶的萨满才有资格找到它。 传说中,雄鹰殿堂建在冰炎地海的尽头,依着悬崖,漂在海上,长三千六百尺,宽一千三百二十尺,有七道巨大的石门锁着。 只有五月初一和十一月初一的亥时,亘白星辰从西方的地平线升起,石门才会打开,雄鹰殿堂才会显现。”伏尔彼维奇绘声绘色地说着。 颜启蓠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瞟了佩子芯一眼,发现她两眼发光,默默念道,“幸亏赶不上了。” 只见佩子芯一把夺回伏尔彼维奇手中的耳鼠匕首,一边看着天空上的星辰,一边在地上划着标注,很快就算出了结果,“明天明天,五月初一。” 伏尔彼维奇看着地上的各种标注符号,心里佩服不已,仰着头估摸了一下,“大约两百五十里山路。” “最高阶萨满,传说的尽头,路途又远,时间又紧。”颜启蓠嘀咕着,极力阻止这次行动。 “好气好气,这么好玩的事情错过了。”佩子芯心里也知道,时间难以赶上。 “不会错过,滑道可以赶上。”伏尔彼维奇满心诚恳。 “滑道滑道,出发。”佩子芯拉起一脸苦意的颜启蓠。 三 滑道,依照山势和草势,修建用来运送货物的快速通道。 夜幕下,三人踩着滑板,沿着滑道飞驰,在草地上的滑速丝毫不亚于雪地。 一路上人迹稀少,紧赶慢赶,终于在五月初一晚上到达了冰炎地海尽头的悬崖边上。 两个小人都累瘫了,躺在悬崖边上,粗粗的气喘声差点盖过了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伏尔彼维奇脸不红心不跳,夸父本来耐力就好,流浪的时候也没少逃跑。 三人平静下来,看着浩瀚的天空和无边的大海,心情极好。 “亥时亥时,亘白准备升起来了。”佩子芯满心激动,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亘白,纯正的白色,地平线上只是那么一瞬,在漆黑的夜空中,仍是那么纯洁。 佩子芯感应着星辰,催动着星力,全身包裹在白光里,积聚了一会,“冰萤虫冰萤虫,雄鹰殿堂!”白光炸裂化身成千万颗光点,从悬崖向海潮扑下去。 “蛮古山脉,回到家乡。”伏尔彼维奇说着糊语,双脚一软就跪倒在地。 颜启蓠欣赏着满天的光点,感叹之时,被身旁伏尔彼维奇的举动吓了一跳,正想搀扶一把,却看见远处草飞光舞。 借着星光,只见一队百人队伍奔逐而来,淡淡的白光笼罩着整个队伍。 颜启蓠心一惊,催动星力凝出橙色光团护住全身,把佩子芯挡在身后。 队伍前进的速度惊人,很快就可以看见为首的夸父扛着一面大旗,旗上绣着一只白色的猿。 队伍中抬着一顶四人轿子,“舅舅!”伏尔彼维奇大声喊道。 颜启蓠也认出轿上坐着那名萨满老夸父,心里没有那么慌张,但回头看了看佩子芯,只见她若无其事,一心一意在探查中。 伏尔彼维奇迅速迎上去,一把抱着扛旗夸父,“姐姐!” 女夸父随手一摆,旗杆硬生生地插入地下,就把伏尔彼维奇搂在怀中,抚摸着他身上的毛发,“感谢猿神!可怜的弟弟。” 萨满老夸父下轿走来,骄傲地看着长出一身毛发的伏尔彼维奇,一下子就趴到他的脚下,亲吻了他鞋子,“感谢猿神!神佑邦主!” 女夸父紧随,趴下亲吻了他的鞋子,“神佑邦主!” 全体夸父应声跪倒,“邦主!” 伏尔彼维奇心头一震,立刻一手拉起萨满老夸父,一手拉起女夸父,“舅舅,这两位人类朋友带我觐见冰眼神只,我就醒过来了,长了一身的毛发。” 萨满老夸父听了这话,一脸不可思议,“冰眼神只?千年的传说,竟然是真的,伏尔邦要成为这块大陆的雄鹰么?” “雄鹰雄鹰,假的殿堂,什么都没有。”佩子芯一脸晦气,漫天的白色光点,缓缓地回到她的身体。 萨满老夸父还在诧异之中,又看见佩子芯操控着漫天的白光,更加惊愕,转而哈哈一笑,“冰眼神只!雄鹰殿堂!人类亘白!少年英雄啊!” 四 天空开始泛白。 悬崖边上一字排开几十顶帐篷。 佩子芯抱膝呆坐,面对大海一夜无眠。 萨满老夸父从帐篷中走来,并肩坐下。 “萨满萨满,什么是禁锢,什么是释放?”佩子芯想了一个晚上,脑子快打结了。 “亘白,守护夸父的星辰。 星降术是萨满与生俱来的秘术,使用单纯而强烈的情感来达到精神的集中,从而感受星力的降临。 传说之中,乌托邦曾经有一位萨满领悟了禁锢,以纯净的灵魂与亘白相互感应,可以无限使用星力。 他带着族人进入瀚州,进入中州,人类节节败退。 后来,人类找到他的弱点,使用各种伎俩玷污他的灵魂。” “灵魂灵魂,禁锢灵魂。”佩子芯若有所思。 “肉体!情感!灵魂!星辰!”萨满老夸父一边说着,一边高举双手,感受着亘白星力。 佩子芯看着怪异的动作,心里好笑,情不自禁的模仿起来,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河络与夸父》:每一纪尽头,亘白派出冰眼使者,降临领地选拔少年,赐予力量统御大陆,建造英雄的雄鹰殿堂。 第37章 七重天罗 一 天池山脉与冰炎地海,是同一脉络的山脉,冉河从两条山脉穿过,冲刷形成一片开阔的山谷地。 宗央邦生活在这片山谷地上,建立了最悠久的夸父城市,沿河城。 沿河城在殇州的最西端,远离腹地,远离战争。 因此,宗央邦是最中立的夸父,沿河城是最繁华的领地。 伏尔彼维奇需要跟随萨满老夸父赶回自己的领地,为了表达感激之情,由女夸父带两个小人进入沿河城挑选礼物。 女夸父叫做伏尔彼诺娃,是伏尔彼维奇的亲姐姐,一路上滔滔不绝介绍着沿河城的繁华。 同行的夸父商队越来越多,唯一的运输工具,头上长有六个角的牛。 佩子芯第一次看见六只角的牛,心里疑惑,“好像好像,八门幻境中的角牛也长这个样。” 颜启蓠还专门观察了牛的前蹄,“没有振鼓,不是同一类吧。” 伏尔彼诺娃虽然听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你们喜欢六角牦牛,买两头给你们作为礼物。” “六角牦牛?跟长六个角的角牛,有关系的么?”颜启蓠忍不住问道。 “角牛是传说中的猛兽,生活在殇中冰原,我从来没有见过。六角牦牛是夸父的朋友,既可以干活也可以吃。”伏尔彼诺娃一脸正经的说。 “朋友朋友,六角牦牛肯定好吃。”佩子芯咂了咂嘴巴。 颜启蓠打了个寒颤,口中嘀咕,“千万不能跟夸父做朋友。” 忽然,前方的商队停顿了下来,伏尔彼诺娃兴奋地指着前方的冰山,“沿河城,到了。” 冰山边上竖着两根大石头,横七竖八建了很多冰房子,像是随手丢出去冰碴子,不认真看还注意不到。 不过认真察看,就可以发现冰房子的排布是有规则的,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熊头。 伏尔彼诺娃一脸期待,跟着商队后面等候进入。 “城市城市,还有比鲛人更随意的城市。”佩子芯看着一片冷冰冰的景象。 “沿河城,看着就像一个冰石广场。”与人类城市相比较,颜启蓠无法想像出繁华的含义。 二 进入殇州以来,颜启蓠发现夸父的建筑技巧落后于其他种族,只会打凿巨岩建造岩屋或者直接居住在修葺过的山洞中。 直到他看清,那竖着的两根大石头,是进入沿河城的大门的门轴,心里不由开始感叹。 漫天冰雪白茫茫一片,城门与周围环境混然一体,门后是完全掏空的山体,风雪戛然而止。 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向深处延伸不见终点,阳光通过冰镜投射在路面上,内外昼夜一致。 道路两侧规划有序,左侧的石屋交互重叠螺旋上升,右侧的冰屋错落有致逐层下降。 颜启蓠和佩子芯露出了刚才伏尔彼诺娃兴奋的神色,相互对望一眼,觉得太不可思议。 伏尔彼诺娃一进城就拉着两人从左侧的石阶往上走,“左侧是平民区,学习人类,住石屋吃熟食;右侧是贵族区,保留原始,住冰屋吃生食。” 颜启蓠想了一想,问道,“你算是贵族吧?” 伏尔彼诺娃嘻嘻一笑,“在自己的领地就要装一下,出来了没人管,怎么舒服怎样来,石屋越往上越平民,好吃特别多。” 一路转悠,终于来到美食一条街,清一色的烤肉店,“今年新开了一家店,人类开的,每天只烤一头六角牦牛,你们肯定喜欢。” 颜启蓠听明白了,因为夸父开的烤肉店,烤出来的肉还是滴着血,说是烤肉,只是烘干了表层的血渍。 佩子芯却不一样,看着带血的烤肉,口水快滴出来了。 于是,伏尔彼诺娃和佩子芯专门挑了一家熊肉店,每人捧着一大块烤熊肉,边走边吃,一抹嘴的红印,指缝间滴着鲜血。 差不多走到街的尽头,终于看到这家人类开的烤肉店,门口排着不长的队伍,大多是商队里的人类,看来口味真不错。 店里只有一个人干活,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精神小哥,正不紧不慢的在火炉上烤着肉,滋滋地冒着油星。 精神小哥扎着长马尾辫,一身白色的厨师袍,一条长长的丝线勒紧两袖,动作娴熟,出餐非常快捷。 或许因为商队赶路,大部分排队的人都不在店里用餐,一领到烤好的肉就赶紧离开了。 伏尔彼诺娃挑了最靠近火炉的桌子坐上,看着精神小哥熟练地洒着各种香料,“闻着心里都舒畅。” 颜启蓠看着伏尔彼诺娃那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心想这样的烤肉店在沁阳城满大街都是。 但是扭头一看佩子芯,也是一副满脸陶醉的样子。 然后,就感觉到一股淡雅的味道扑鼻而来,总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心里的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 三 接下来的几天,伏尔彼诺娃带着两人满城观光,铁器市场、毛皮市场、骨瓷市场、六角牦牛市场,每晚少不了到精神小哥的烤肉店。 精心挑选了三头六角牦牛当坐骑,养在精神小哥的店里,计划初六出发,因为五月初五是夸父的端酒节,必须凑个热闹。 根据亘白的运行轨迹,五月初五和十月初五是夸父的祭祀日,五月初五的祭祀又叫做端酒节,因为这天的祭祀仪式,就是在亥时喝烈酒。 精神小哥也混熟了,名字叫做苏元劳,原本住在宛州衡玉城,为了体验夸父的生活,搬来沿河城开了这家烤肉店。 大家约定,初五晚上亥时,一起到祭台,观礼饮酒。 祭祀有专门的场地,在冰屋一侧的最底层,一个巨大空旷的冰洞,可容纳万人。 冰洞中间,冰砌筑起一座七层塔式高台,朴实无华,没有任何雕刻和装饰,沿河城夸父称它为巨冰祭坛。 初五夜,苏元劳烤了一整只六角牦牛,四人一起抬着,绕着祭坛向在场的夸父分食。 分食是祭祀现场的传统,各种各样烤肉、坚果和野菜,更多的是烈酒,佩子芯专门准备了一个大酒壶,一边派发烤肉,一边收集烈酒。 烈酒用坚果和野菜酿造,兑上熊的鲜血,色红味苦辣,祭祀现场飘着浓浓的血腥味。 还没有到亥时,已经有不少酒醉的夸父,三五成群地打架,围观起哄声音震天。 颜启蓠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抓着烤肉,呆呆地站着,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般景象竟是祭祀仪式。 伏尔彼诺娃和佩子芯早就跟夸父闹到一起,吃肉喝酒唱歌跳舞,好不快活。 苏元劳还带了很多调料,发完烤肉又去发调料,见着肉就洒一把,一大圈洒完了才回来。 快到亥时,人群忽然静了下来,自发让出了一条通道,只见一名老夸父缓缓向巨冰祭坛走来。 老夸父头上戴着熊的头骨,身上披着熊皮,手中拄着牛角杖,佝偻着背,蹒跚踱步,好不容易才登上了巨冰祭坛。 “宗央邦的萨满跟我的萨满舅舅齐名,是夸父里最厉害的萨满,领悟了禁锢术。”伏尔彼诺娃想起了萨满舅舅和邦主弟弟,脸上神采奕奕,骄傲地说着。 佩子芯几天都没想秘术修炼的事情,现在一听就来了精神,“禁锢禁锢,要表演了。” 只见萨满端坐在巨冰祭坛上,双手举天,口中喃喃细语,亘白星力缓缓而来,白色光芒逐渐积聚,完全遮蔽住烛光。 在某一刻达到顶峰,光芒通过巨冰祭坛放大映射开来,整个冰洞如同白昼。 “辛级辛级,星力与邢征坊长差不多了。”佩子芯忍不住脱口而出。 颜启蓠双腿一软,跟随全场的夸父一起跪倒在地,看见身旁的佩子芯还在发愣,硬生生把她拽了下来。 全场夸父都在跪拜,沐浴在白光之中,感受着萨满带来的星力冲击。 颜启蓠和佩子芯都忍不住,一边跪拜,一边抬头注视着巨冰祭台上的萨满。 巨冰祭台发出刺眼的光芒,佩子芯以为自己看到了灵魂出窍,萨满的肉体还坐在台上,灵魂却挣脱了禁锢升腾开来。 颜启蓠看得真实,坐着的萨满只是光芒映射留下的残影,升腾开来的是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萨满尸体。 一瞬间,冰洞的光芒散尽,萨满的尸块从巨冰祭台上滚落下来,现场的夸父都呆住了。 “轰!”的一声,巨冰祭台裂开,这一响声把大家唤醒了,现场乱作一团,刀剑声、打斗声随之而来。 颜启蓠紧紧护着佩子芯,全身泛起橙光,在夸父巨大的身躯空隙之中闪现穿行。 四 一路上行,发现各处都有破坏和打斗,像是有预谋发起的暴乱,颜启蓠不及细想,拉着佩子芯拼命跑,“六角牦牛,离开沿河城。”苏元劳紧随其后,大声提醒。 兜兜转转,避开打斗,终于来到了烤肉店,整条美食街已被洗劫破坏,幸好六角牦牛还在。 苏元劳骑上六角牦牛说道,“我们人类不能再留下来了,我知道山顶的出口。” 颜启蓠脑子一片空白,只好扶着佩子芯各骑上一头六角牦牛,跟着苏元劳向更高处逃去。 果然,掏空的山体,在顶端有硕大的通风口,穿过通风口就到达了山顶。 山势并不险峻,而且六角牦牛耐力好,日出的时候,三人就来到了山体另一侧的脚下。 “我们沿着冉河往上游走,一天就可以到达静错湖,那里有船可以到达蛮古山脉。”苏元劳平静地说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想起来了,调料的感觉,跟八门幻境里的感觉很相似。”颜启蓠一边说着,一边凝起橙光,护在佩子芯的身前。 苏元劳尴尬一笑,“调料哪里有什么感觉嘛,烤肉好吃。” “明白明白,肉体和灵魂,既是对立的个体也是统一的整体。”佩子芯自言自语,没有理会他俩。 颜启蓠听着佩子芯说着不着边的话,挠了挠头,“吓坏了么?” 苏元劳又是一笑,“你们既是受到惊吓,也是整夜疲劳,难免会胡思乱想。” 佩子芯认真地看着苏元劳,“丝线丝线,我看明白了,萨满是被你切碎的。” 苏元劳笑不出来了,紧了一紧身上的丝线,“天罗,武部,洛元劳,奉命护送两位到火雷城。” ——《河络与夸父》:雪山城,用淘宝者的血与骸骨铸就而成。 第38章 再见西门 一 静错湖,清澈而冰冷的湖水,时而漂过一串浮冰,三个人类在湖边扎下了营地。 洛元劳结下丝网,在湖边捕鱼,“冰豚,殇州特有的鱼种,我吃过最鲜美的河鱼。” 颜启蓠和佩子芯都不愿搭理他,因为问了一整天,洛元劳也说不出个究竟。 洛元劳一点也不介怀,自顾自的架火烤鱼,随身带的调料,撒出阵阵清香。 佩子芯故意捏着鼻子,“迷药迷药,吃了睡觉。” 颜启蓠认真的吸了一下香味,“咦,没有那种感觉了。” 洛元劳笑了笑,“这个可以告诉你们,天罗特制的香料,叫做莞柳香,或闻或吃,能够让人感觉心情舒畅,全身松懈下来。” 佩子芯反呛道,“松懈松懈,杀人越货。” 洛元劳不置可否,看了看颜启蓠,“不错嘛,一下子就能够感觉出来,快来吃吧,没有添加莞柳香。” 佩子芯嘴上说着硬,身体却很诚实,接过烤鱼就啃了起来。 颜启蓠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确认没有问题才开吃。 这时大家都放松下来,洛元劳分析行程问道,“我们可以穿过茫中冰原,越过虎踏河,到达火雷城。 为什么要到蛮山古脉,山脚下的雪山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亘白亘白,主星,己级,秘术,领悟。”佩子芯抹着嘴,塞着肉,说话一截一截的。 颜启蓠补充说道,“蛮古山脉有晶石,山脚下的雪山城是亘白最大星力投影地。” 洛元劳听着哈哈大笑,“天然居教坊虽然人才辈出,但是把星力定位定级,太过迂腐了。” 颜启蓠立刻谦虚起来,讨教道,“位置有错么?级别不同么?” 洛元劳解释道,“晶石是星力凝聚的实体,能够发挥出星力的属性,我只见过四种。 第一种就是你们说的亘白冰晶,的确出现在你们所说的最大星力投影地雪山城,其实也有偏差,准确的说是在雪山城所在的蛮古山脉。 第二种是河络冶炼使用的郁非火晶,没有出现在你们所说的最大星力投影地越州珊瑚城,而是分布在越州六百里的渭余岭上。 第三种是鲛人用于水中呼吸的寰化泪晶,也没有出现在你们所说的最大星力投影地云州中畿城,而是生成在极东的海洋里。 第四种是填盍黄金,的确出现在你们所说的最大星力投影地宛州沁阳城,但是这种不算晶石,完全没有星力属性。 所以呀,天然居教坊所说并不正确。 至于评级嘛,更加不值一题,何必拘泥于何星何力何位何级何术,有用就行。” 颜启蓠听得一愣愣,好像听明白了,但又想不过来,“哦,有用就行。” 佩子芯一激灵蹦起,自言自语道,“有用有用,夸父禁锢,人类释放。” 颜启蓠被她吓了一跳,瞟了一眼就不放心里,这种情况以前经常发生,她总是话唠,跟自己的冰萤虫聊天。 洛元劳看着眼前两人神经兮兮,“这次任务有点棘手了。” 二 经过慎重考虑,佩子芯决定放弃水路,先骑六角牦牛进入茫中冰原寻找角牛,绕道再前往蛮古山脉。 洛元劳十分懊悔提及茫中冰原,叹了一句,“亏本生意!” 颜启蓠开始极力反对,结果没有什么改变,一行人从静错湖进入了茫中冰原。 洛元劳一路叨叨,“茫中冰原,茫是一种草,殇州中部特有的一种植物,只会扎根在冰上。 这里有冰的各种存在形式,可以坚硬如金属,可以柔软如流水,长出来的茫草形态不同。 这里生活着夸父最原始的部落,叫做柏亚邦,图腾是狼。 传说,在茫中冰原的最深处,有一个巨大的祭台,方圆百丈,高十丈,由一块整石雕刻而成。 这个祭台叫做山天祭坛,守护兽就是角牛。” 颜启蓠一边听一边观察,恍然大悟,“《河络与夸父》描绘茫中冰原:静错漫漫,草木皆茫。 现在总算明白了,茫中冰原是静错湖水漫开来的一块湿地,只是长年冰封。 茫草长在坚冰上可达三尺以上,长在冰屑上不过一尺。” 劲风刮起地上的冰屑,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随风飘逸的茫草,奔跑着白色毛发的动物,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佩子芯看着白茫茫一片,心中特别舒畅,爆发阵阵白光,冰萤虫漫天飞舞,“美丽美丽,白色的草原。” 洛元劳,天罗的觉悟,总是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特别不放心这种随意释放的行为,刚想阻止却又停住了,因为已经太迟了。 白茫茫的冰原,看似一望无际,事实上天地混然一体,导致能见度极低。 近百多人的商队,牵着近千头六角牦毛,驮着重重的货物,循着光亮浩浩荡荡地走来,已近及百步。 颜启蓠看着洛元劳已经拉长着脸,小心解释道,“商队,或许顺路,结个伴也好嘛。” 既然没有办法躲藏,就只好装作路人,等待相逢。 佩子芯一点也不放心里,频频探头望个真实,突然扬起手大喊,“大叔大叔,巴哈特尔拜大叔。” 颜启蓠也看清楚了,商队为首开路的正是三道疤痕的巴哈特尔拜大叔,心中踏实了很多。 巴哈特尔拜大叔策动六角牦牛,大步冲来,“虎神,美丽,蛮古山脉,哈哈哈哈。” 虽然词不达意,佩子芯听明白了,“绕路绕路,穿过茫中冰原,再北上蛮古山脉。” “顺路,护送,金属,柏亚邦。”巴哈特尔拜大叔指了指商队,一副骄傲的样子。 这时商队开始围圈聚拢围圈,看样子是原地结营休整,一名人类骑着六角牦牛,慢悠悠跑上来。 颜启蓠看着面熟,想了一想,“衡玉城商会,苏邝雄会长?” 苏邝雄会长并不擅长驾驭,左扭右摆才来到大家面前,双手抱拳,满脸客气,“哎哟,真巧,天然居教坊游历,别来无恙啊!” 三 衡玉城,宛州最大的港口城市,开通了北陆和西陆的航线。 衡玉城商会,负责宛州商会最大的殇州金属贸易业务。 乌托城发生战事,祸及库泮城,苏邝雄会长商队一行连人带货被扣押在库泮城港口。 幸亏这批货物是乌托邦所订,将要送往宗央邦的沿河城,作为乌托邦的将军,巴哈特尔拜大叔带领十名战士承担起护送责任。 苏邝雄会长自然对巴哈特尔拜大叔百般感激,“既是巴哈将军的朋友,又是来自家乡宛州天然居教坊的学生,贵宾啊。”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营帐,但是尽显宛州商会的奢华,挂着牛头装饰,铺着毛皮地毯,摆着红木方桌,座位是丝绸织枕,每人面前置一个小火炉,炉上烤着热茶和牛肉。 佩子芯和巴哈特尔拜大叔一坐下来就开动了,一边叙一边吃,时而感叹,时而窃笑。 苏邝雄会长又是感激一番,“巴哈将军是我们宛州商会的大恩人,解决了库泮城扣押的事情。 遭遇宗央邦沿河城发生政变,立刻带领我们进入茫中冰原,转送货物去柏亚邦。 请受苏某一拜!”说着就鞠起躬来。 巴哈特尔拜大叔直率之人,“商会,订货,买马,没有用,呜呜呜。” 佩子芯没有听明白,但是心里佩服他,在发生这么大变故的情况下,仍然恪守承诺,抹着他的泪痕,“不哭不哭,我们送完货,一起去蛮古山脉玩。” 颜启蓠觉得太多事情凑在一起,转头看了看洛元劳身上的丝线,随口说道,“我们游历,经过衡玉城,得到过苏邝雄会长的照顾。” 洛元劳本来在一旁自顾自的埋头用餐,听到这么一说,就停下手来,向着苏邝雄会长深深一揖,“在下陈元劳,在衡玉城久闻会长大名。 如今在殇州开店,一身厨艺就是在会长的商会客栈所习。” 苏邝雄会长捏着下巴,回想了一会,“唉呀,商会人手众多,真的想不起来,大家在殇州能够走到一块,都是朋友啊!” 一会一句感激,一会一句朋友,颜启蓠看着两人,觉得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四 茫中冰原,资源十分丰富,沿路可以看到散居的夸父。 商队驮运的货物都是金属,夸父最喜爱的物资,一路受到热情接待。 第四天傍晚,商队就找到柏亚邦邦主家族的冰屋营地。 柏亚邦是游牧族群,随着茫草的生长而迁徙。 冰屋是临时搭建的,但是形态逐层递进,布局有序合理。 “冰屋冰屋,一盘棋子。”佩子芯逐格逐层的往里走,感觉走在一个棋盘上面,随口说了一句。 颜启蓠也有强烈的感觉,听她这样一说,想起了西门太良的棋盘,“冰屋的排列,是他们的地画图案。” 洛元劳插了一句,“还融入了星辰的位置。” 苏邝雄会长一脸赞赏,竖着拇指,“一眼就能看出夸父的精妙布局,英雄少年啊!” 一路上夸了几天,颜启蓠和佩子芯都有点飘飘然,觉得苏邝雄会长特别有亲切感。 洛元劳故意谦虚了一句,“苏邝雄会长见多识广,才是我们晚辈学习的榜样。” 苏邝雄会长连连摆手,“要说学习,当然是学习柏亚邦的萨满。 以人类身份成为萨满,自称天演者。” 颜启蓠和佩子芯不约而同“咦”了一声,颜启蓠小声嘀咕道,“难道也叫做西门么?” 苏邝雄会长鼓掌称赞,“哎哟,神了,姓西门都能够猜到。 我到了殇州才知道的,老萨满临终前指定让他接任,叫做西门缅科。” 佩子芯撇了撇嘴,“西门西门,最会下棋。” 颜启蓠眉头一紧震,心想或许可以问到中畿城一战的情况。 五 晚宴,邦主家族成员、苏邝雄会长商队一行、巴哈特尔拜大叔护卫一行,在营地围火畅饮。 萨满竟然不在场,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他的性情孤僻,喜欢独居,住在营地的最边缘,守着他心爱的祭坛。 颜启蓠想着萨满,佩子芯想着祭坛,两人草草吃饱,趁大家不注意开溜退场。 洛元劳看出他俩有想法,早在场边等着,刚好碰个照面,“任务提示的难度没有那么高级。” 颜启蓠尴尬一笑,佩子芯学着他的模样,“亏本亏本,传说中的角牛哦。” 洛元劳微微一笑,“出发。” 六 佩子芯看着山天祭坛四个大字的旗帜,看着旗帜下不及三尺高的石墩,估摸石墩上仅能容纳站立一人,“整石整石,方圆百丈高十丈。” 洛元劳脸红红,“传说嘛!” 佩子芯又指指拴在不远处的六角牦牛,“角牛角牛,山天祭坛守护兽。” 洛元劳脸上又是一阵红,“传说嘛!” 佩子芯啥心情都没有了,一屁股就坐在石墩上,生着闷气。 洛元劳挨着旗杆,逗笑着说,“萨满大人,祭祀仪式要开始了么?” 颜启蓠完全没有在意石墩,一心看着旗帜前方的牛皮帐篷,这是人类的居住习惯。 帐篷远离冰屋,在旗帜和石墩的陪伴下,显得不那么孤单。 颜启蓠走到帐门正想开口,里面就传来声音,“在下西门缅科,等候多时,请进。” 颜启蓠见识过西门太良的谷玄七式联算,似乎也在意料之中,于是轻轻推门而进。 帐篷里空间很小,一画像一方桌一长椅,桌子中间放着一个金属盘子,棋子散落其中,柔弱的灯光闪烁不定。 一名中年人类,全身裹着黑袍,正对门口端坐桌前,双眼炯炯有神,直视着他。 颜启蓠看着熟悉的景象,躬身一拜,“在下颜启蓠,天然居教坊游历到此,有事请教。” 西门缅科萨满拨动棋盘上的棋子,叹了一口气,“不可知,无需问。” 颜启蓠明白天演者的意思,心里有些黯然,静默不语。 西门缅科萨满又叹了一口气,“世事难料,推衍十之四五已是逆星之举。” 颜启蓠努力笑了一笑,“天演者谦虚了,预知我们到来,真了不起。” 西门缅科萨满不再叹气,咬了咬牙,“今夜变故,请务必出手相助。” 颜启蓠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犹豫之际,一股冷风吹入,佩子芯气还没撒完,双手叉腰站在门处,“出手出手,祭祀仪式么?” 七 在西门缅科萨满的带领下,四人返回晚宴,远远就能够听见阵阵鼓掌声和喝彩声。 走近一看,巴哈特尔拜大叔正在武动双锤,招式灵动飘逸,火星和冰屑被卷起,跟随锤风漫天飞舞,划出一白一红两道光影,表演高潮处,大家都忍不住站起来高呼。 佩子芯看得兴奋,嚷嚷了一句,“阿三阿三,七进七出。” 颜启蓠灵光一闪,想起巴哈特尔拜大叔双锤大开大合,不会使用这么花哨的武术,再认真看看他的双眼,完全没有了光亮,像是蒙上一层灰烬。 颜启蓠想起西门缅科萨满的再三嘱咐,不敢大意,催动星力,凝起橙光,口中咬指,时刻准备应对。 这时,巴哈特尔拜大叔准备收式,左锤猛地一砸,地面一抖,随之震起一片冰雾包裹全身,众人再次爆发激烈的喝彩声。 右锤在喝彩声的掩盖之下,在冰雾之中呼啸而出,直取柏亚邦邦主,眼看避无可避,一众人等大声惊呼。 忽然,一团橙光包裹起柏亚邦邦主,仅仅侧移了一个身位,铁锤掠身而过,把后方的冰屋砸个稀碎。 只一刹,柏亚邦邦主身旁的护卫就反应过来,猛地冲出护在他的身前,隔开冰雾中的巴哈特尔拜大叔。 冰雾散尽,却只留下巴哈特尔拜大叔瘫软扭曲的尸体。 佩子芯看着巴哈特尔拜大叔早已僵冷不动的尸体,整个人都呆住了,看了看坐在柏亚邦邦主身旁的苏邝雄会长,已被吓得钻在桌子底下,再看了看身后的洛元劳,只见他紧了紧身上的丝线,摊了摊双手,表示跟自己无关。 西门缅科萨满从人丛中走出,“乌托邦巴哈特尔拜刺杀我邦邦主,已被天然居教坊英雄颜启蓠诛杀,其余无关人等一概赦免,即日离开我邦领地。” ——《假书》:天罗以忠为信条,以天空中一颗暗淡的小星“辅”作为守护星,不忠之人和失败之事都记录在辅本里。 第39章 白色虫子 一 西门缅科萨满一直护送三人走出茫中冰原,“蛮古山脉是夸父的圣地,也是北部邦的领地。 蛮古日祭祀的时候,才允许邻邦进入。” 颜启蓠骑着六角牦牛,一边挥手道谢,一边拖着佩子芯六角牦牛的缰绳,往蛮古山脉走去。 佩子芯躺在六角牦牛的背上,生着闷气却又满心欢喜,因为西门缅科萨满赠送了一枚冰晶指环。 洛元劳有理有据,证明此事与他无关,颜启蓠和佩子芯心里笃定是他使得坏,但是不好发作。 现在只剩下三人了,佩子芯开始叨叨,“天罗天罗,是谁成立的?” 颜启蓠应声回道,“《魅灵之书》的魅卷有记载,一对魅族夫妻,男的人类魅叫做龙明锦,女的羽人魅叫做阴依薇,在混乱年代里为了保护族人,把他们团结起来建立的组织。” “天罗天罗,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颜启蓠依书直说,“开始没有名字,自从一个人类叫做苏定烈的加入,他擅于制造和使用奇特工具,其中最厉害的是九重天罗,因此得名。” “天罗天罗,九重天罗是什么?” 颜启蓠卡住了,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摇了摇头,看向洛元劳,“天罗,你知道么?” 洛元劳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小人在闹别扭,心里有点喜欢他们了,“九重天罗嘛,要从这个故事讲起。 夸父里有个好邦,长年与人类交往,承接了宛州商会在殇州的业务。 夸父里也有个坏邦,先是挑起了好邦与人类的战争,再是抢夺好邦与宛州商会的殇州业务。 好邦里有个英雄,发现了坏邦的阴谋,没来得及揭露,惨遭杀害。 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小人带来了九重天罗,复活英雄搞刺杀;另一个小人带来了皇极经天,破坏刺杀得了赏。” 洛元劳哼着小调,说得颜启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佩子芯听得入神,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九重九重,不是杀人技?而是操控术?” 洛元劳身体一震,不明白佩子芯是什么个逻辑推理,慌忙打岔,“瞎编,逗乐,别认真。” 颜启蓠知道洛元劳在逗他们玩,但是总觉得巴哈特尔拜大叔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别开我们玩笑了,巴哈特尔拜大叔死得不明不白,我心里还难受着呢。” 洛元劳嘻嘻一笑,“小英雄,那一道祭移的残影,将永远记载在天罗的辅本里。” 颜启蓠以为他还在开玩笑,还没来得及回怼,佩子芯又开始自言自语了,“九重九重,操控,残影。” 二 蛮古山脉,自北往南约两百里,从海边延伸至茫中冰原,是两条河流的源头。 暮澜江,自山脉中段向西流入大海,殇州最主要的河流。 虎踏河,自山脉南端向东南流至溟朦海湖,再向南流入焕海,是殇州和瀚州的分界线。 雪山城建在暮澜江的源头,蛮古山脉的脚下。 每年十一月初五蛮古节,夸父聚集在蛮古山脉举行祭祀仪式,雪山城起初是祭祀者的临时落脚点,淘宝者涌入后,逐渐发展建成规模。 洛元劳提起雪山城就一脸奇怪的表情,“亘白冰晶,极其稀少,非常昂贵,只在雪山城才有真品出售。 淘宝者,流放的犯人,亡命的暴徒,爆裂的武技,炫酷的秘术。 雪山城,夸父的罪恶之城,游历的最佳体验。” 颜启蓠越听越发觉不对劲,学着他的口吻,“雪山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洛元劳一本正经的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才有特别好玩的嘛。” 自从离开了茫中冰原,颜启蓠感觉到洛元劳的态度完全转变了,总是想带他们进坑,幸亏佩子芯很坚定,搓了搓手上的冰晶指环,“山脉山脉,白色虫子才好玩。” 洛元劳故作可惜,“山脉南麓地势陡峭,六角牦牛进不去哟。” 佩子芯还没等他说完,就跳了下来,“好吃好吃,就是不怎么好骑。” 颜启蓠也忍不住跳下坐骑,搓了搓硌痛的屁股,“真的不好骑。” 洛元劳哈哈一笑,“走吧,进山。” 蛮古山脉,长年大雪封山云雾缠绕,阳光无法穿透,却丝毫不影响植物的生长,一路走来,阔叶、窄叶、针叶,乔木、灌木、草木,应有尽有,白雪只是绿被的装饰而已。 茂盛的森林,孕育了品种繁多的动物,披着厚长的毛发,毛发竟然都是黑色的,偶尔看到灰的,只是黑毛混着白雪产生的视觉效果。 开始三天新鲜感满满,佩子芯借着冰晶的帮助,把破冰掌凝指练得出神入化,十个指头轮着套指环,一路铲草皮修树丫。 后来三天已经麻木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无穷无尽,反反复复,佩子芯又耍起冰萤虫,冰儡术模仿起各种动物。 颜启蓠一脸羡慕的陪练,白光橙光不断交织。 洛元劳唯一的乐趣就是烤肉,所有动物几乎吃了个遍。 “黑毛黑毛,看着就好吃。”佩子芯啃着熊掌,从来不嫌弃食物。 颜启蓠却是难以下咽,因为烤肉有一股浓浓的酸馊味道,一边啃着野果,一边喃喃道,“终年不见阳光,所有动物长的肉都是发霉的。” 洛元劳也是吃得津津有味,正想怼他几句,远处山头传来了一阵阵的沉闷鼓声,激起了一圈圈的白色雪雾,“夸父围猎。” 三 循着鼓声一路小心追踪,观察一天一夜之后,终于慢慢靠近了夸父的围猎队伍。 夸父分成了三个小队,每队三十二人,十人持斧在前方开路,十人持长枪在后面压阵,十人持刀盾守护两翼,阵中守护着两人,其中一人持旗引领,一人击鼓施号。 三个小队呈三角之势,明显在驱赶着猎物,正在收缩包围,相互僵持之中。 两个小人看不明形势,都望向洛元劳,他也是皱着眉头,“夸父天生擅于狩猎,这样阵仗从未见过,或许遇到异兽了。” “异兽也会敲鼓么?”颜启蓠指了指被合围的山峰,山峰隐约回响着鼓声。 洛元劳想不到什么原由,搪塞了一句,“军事演练。” “捉迷藏捉迷藏,三捉一。”佩子芯一脸兴奋。 三人悄悄接近鼓声回响的山峰,越接近鼓声越大,逐渐盖过了夸父三个小队的鼓声。 颜启蓠感觉山峰上的鼓声有点异样,再看看夸父战队,步步为营,缓慢前进。 就在他疑惑之时,山峰上响起更高亢的鼓声,冰雪在鼓声之中一层层剥落,接着半个山峰徐徐崩塌下来,带起厚厚的雪雾。 与此同时,夸父鼓声加密,三个小队快速前进,从不同方向靠近雪崩的山峰。 冰雪很快安静下来,三面鼓声再次响起,夸父登山合围。 洛元劳喃喃说道,“荫满密轴,最佳突破口。” 颜启蓠和佩子芯几乎同时开口,“南斗梁荫,荫满?”,“密罗密罗,密轴?” 洛元劳随口应道,“天罗,有自己独特的星学理论。” 颜启蓠终于找到自己的兴趣点了,一脸诚恳,眼睛眨巴,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佩子芯看洛元劳故作神秘的样子,急了,“荒墟荒墟,主星副星。” 洛元劳鄙视一笑,“哪有什么荒和墟,主和副。 天罗以一百零九颗星来定方位,最暗淡那颗星叫做辅,是守护星,其余一百零八颗星就是天然居教坊荒墟学里所说的副星。 最重要的方位,就是守护星的进和退。” 颜启蓠听得入神,脑子里飞快盘算一百零九颗星的运行,头顶差点干冒烟了,才粗略推算出洛元劳所说的荫满密轴方位,向山峰一比对,正是雪崩的位置,“方位正确,要突破了么?” 洛元劳看他领悟如此之快,会心一笑,正想夸奖几句,佩子芯嚷嚷道,“不懂不懂,山峰半天没有动静了。” 四 三人顺着雪崩冲刷出来的路径,踩着断木残枝,一步一步往山顶靠近。 越靠近山顶,云雾越重,可见度越低,依稀看到一排排的人影。 雪崩把山顶的覆雪都带走了,露出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三队夸父稳住阵形,保持合围之势,伫立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颜启蓠和佩子芯离得远远,伸长脖子,想看清楚他们在包围着什么东西。 洛元劳却一跃而出,从容地走去,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颜启蓠和佩子芯都看呆了。 直到洛元劳推了其中一名夸父一下,那名夸父笔直地倒了下去,他俩这才意识到,这群夸父都没有了呼吸。 三人检查了一圈,无打斗痕迹,无致命伤口,身躯还有余温,就像一瞬间被抽掉了生命。 洛元劳喃喃说道,“角牛奋蹄,灵魂出离。” 佩子芯正在纳闷中,听见他说着糊话,没有好气的应道,“角牛角牛,前蹄振鼓,踏地震波。” 洛元劳松开了全身的丝线,“振鼓?震波?那是人类书上瞎编的。” 颜启蓠一脸不解,“瞎编就瞎编呗,用不着亮出武器呀。” 洛元劳全神贯注地应战,“天罗,拥有更高的危险感知,做好准备吧。” 现场气氛本就有点怪异,在洛元劳的烘托下,颜启蓠和佩子芯不敢大意,立刻催动星力,提防着已经完全冻硬了的夸父。 “咚!”高亢的鼓声突然响起,分辨不清方向,就像在自己的身体里窜出。 接着,地面微微颤抖,三人稳了稳身形,并无大碍,但是夸父僵直的尸体都纷纷摔倒。 “隆!”沉闷的一声巨响,一道无形的气场从中间快速漫延开来,夸父尸体应声炸裂,无数白色的虫子从碎裂尸身之中迸出,瞬间包裹住整个山头。 洛元劳甩出两股丝线,全身奋力收拢。 颜启蓠一手感觉被丝线缠绕,另一手猛地扣住佩子芯的手腕。 佩子芯敞开双手,“灵魂灵魂,白色虫子。” 五 “冰眼冰眼,还没有教完呢?”佩子芯开心的大叫起来。 “哦,拿来。” 佩子芯双手一握,护住手中的指环,“骗子骗子,我刚刚新得的指环。” “咳,你不是学会了么?” 佩子芯一脸鄙视,“没有没有,释放之术,学会再给。” “看看旁边。” 佩子芯顺着看去,发现有一个影子在不远处也在看着自己,她向着影子飘去,发现影子的神态和动作,跟自己一模一样。 虽然心里有点疑惑,顿了一下,壮着胆子,伸出手去,试着抚摸影子。 两只相向的手慢慢地接近,就在触碰的瞬间,手上的指环迸裂,强烈的白色光芒映亮整个空间,终于看清楚了,影子就是她自己。 佩子芯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星力,强烈的暖流充盈全身,回头望去,冰眼竟变成了一对眼睛,“释放释放,好温暖啊!” “啧,快冻死的人都会觉得温暖。” 佩子芯皱了皱眉头,忽然感觉指环处传来剧痛,低头一看,手上的指环已经不见了,但是留下来的勒痕越来越深,猛地醒觉,“冻死冻死,我在雪山上。” 洛元劳咬紧牙关,十指紧拉,全身缠绕丝线,早已勒进肉里,血染透了长袍。 颜启蓠半梦半醒之间,手指拼死扣紧,指头已陷入佩子芯的手腕里,鲜血直流。 不知道撑了多久,佩子芯已全身结出冰霜,体温正在下降。 又仿佛只是一刹,另一个佩子芯出现了,只见她全身白光闪现,飘逸在空中的白色虫子瞬间融化在强烈的光芒之中。 ——《假书》:夸父崇拜灵魂,认为它是星辰降临的精神碎片。 第40章 和平村 一 虎踏河,上游河面宽阔,流速十分缓慢,三个人挤在一只竹排上,悠悠地漂着。 两岸的景色截然不同,殇州一侧白色的冰天雪地,瀚州一侧绿色的清新草地。 洛元劳一身的伤,脸上的伤疤最触目,从左耳横断鼻子再贯穿到右耳,却是一脸轻松地坐在前头,吹着微风哼着调。 颜启蓠一只手被丝线勒的全是血痕,另一只手指甲崩裂,都在隐隐作痛,在后头勉强掌着舵。 佩子芯不再自言自语,因为她与另一个自己对话,颜启蓠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佩子芯,又羡慕又欣赏,“太棒了,己级星力,领悟了释放之术。” 佩子芯心里有点发愁,“灵魂灵魂,释魂术,太累了。”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冰萤虫聊天。 两天的水路,颜启蓠请教了洛元劳许多问题。 “荒墟学,有很多需要纠正的地方么?” “流派之言,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羽人的元极道。” “天罗方位,也是一个流派么?” “不算,确切来说是一种战斗技术。” “角牛,真的存在么?” “异兽,真正看见它的人都进了它的肚子。” “九重天罗,是秘术么?” “武术与秘术的结合。” “释魂术,为什么会这么累?” “精神释放,损耗太大。” “天罗丝线,用什么打造的?” “不知道,家长给我的。” “祭移术,能够用灵魂献祭么?” “没有灵魂,那是星力激发的精神碎片。” 佩子芯听出道道了,“天罗天罗,有没有天驱和辰月厉害?” 洛元劳哈哈一笑,“守护和平?制造战争?我只知道,天驱睚眦必报,辰月既往不咎。” 二 溟朦海湖,不是海,也不是湖,是一块湿地,形成肥沃的火雷原。 虎踏河在这里漫延开来,平均水深不到一尺,却形成两条急流,一条虎踏河下游向南流进涣海,另一条叫做绯云河,灌进瀚州形成朔方原。 瀚州是人类蛮族生活的地方,经常与夸父发生摩擦,溟朦海湖是冲突最激烈的地方,于是屯军建造了火雷城。 溟朦海湖生长一种独特的水生植物,形似竹子,隐于水下,只露出一个小尖头,叫做荷草。 火雷城近在咫尺,竹排却被十多枚荷草扎在底下,动弹不得。 迎面驶来了一根木桩,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木桩上,身穿灰袍打满了补丁,手持长竹划水,轻易从荷草中穿行靠近,“接着。”一边说一边从腰间甩出一条长绳。 洛元劳拉着长绳的一端,一下子就把竹排拖动起来,中年男子也不含糊,扒拉了几下,就把大家带到岸上来,“在下长门修会右夫子桂俊煌,等候多时,欢迎来到火雷城。” 三 桂俊煌右夫子在瀚州修行多年,当年行至溟朦海湖,碰上夸父劫掠火雷城,出手相助击伤了夸父的首领,迫使夸父退兵。 自此,定居在火雷城,在城郊靠近虎踏河边建起一条小村,命名和平村,专门收容战争中的孤儿。 偶尔也会越过溟朦海湖进入殇州,夸父在溟朦海湖边上建造了黄花城,城里乞讨的夸父遗孤也被他收容回来。 早些日子,收到失联了十二年如采莉游夫子的讯息,知道天然居教坊的游历学子从旋关洞域中救了她出来,因此,每天都在溟朦海湖边等候。 佩子芯一听到如采莉游夫子就来劲了,“暗泽暗泽,最黑暗地方。” 颜启蓠想起了曾柔,“六子,应该还好吧!” 洛元劳本想带大家进城完成护送任务,但听说了和平村的故事,紧了紧身上的丝线,就跟随一同前往。 桂俊煌右夫子一边带路一边讲述着瀚州的故事,在入夜之时,大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和平村,说是村子,只是用荷草编织的围蓠,圈起一大片草地。 村子里有十多顶帐篷,空地上已点起篝火,近百个小孩子,围着篝火在嬉戏。 桂俊煌右夫子还没有进入村口,小孩子已成群结队在围蓠内熙熙攘攘地迎接。 他一进村就抱起一个夸父小女孩,“小芳华,想不想右夫子了。” 小芳华的长相跟夸父相差比较大,五官精致,手脚细长,只是拥有一头乌黑蓬松的夸父卷发,“好想,潼潼夫子和峰峰夫子不让我出去玩。” 潼潼夫子和峰峰夫子是孩子们里面较为年长的,一身长门修会的灰袍补丁装扮,拉起小芳华往村里走,一边走一边装凶吓唬,“村外有狼,专吃夸父小孩。” 映着篝火,啃着鱼肉,载歌载舞,佩子芯跟孩子们都玩疯了,破冰掌、冰儡术各种炫技。 潼潼夫子和峰峰夫子带着年纪稍长的孩子在围蓠边上站岗,颜启蓠想了想问道,“阴羽驰狼,听说比朔方战马还厉害。” 桂俊煌右夫子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了一下,“北方阴羽原的驰狼,不会出现在火雷原上。 瀚州蛮族有四大部落,我们所在火雷原的涌席部落,占据朔方原北都城的依畎部落,北方阴羽原的迪赤部落,南方青茸原的瞒巴部落。 不久前,有人送来了小芳华,传闻他的父亲是夸父最高阶的兽魂战士,与迪赤部落有着血海深仇。 于是,迪赤部落频繁有人过来打听,打发了一批又一批,为防不测,已经禁止孩子们离开村子,并且设立了岗哨守护。” 这边话音刚落,洛元劳便抬头望向远方,“来了!” 颜启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方山包上泛起点点绿光,“迪赤部落?阴羽驰狼?” 桂俊煌右夫子无奈点了点头,“他们似乎确认了她的身份,只是忌讳和平村是中立地,不敢轻易闯进来。” 洛元劳笑了笑,“他们是忌讳你腰间的长绳吧。” 桂俊煌右夫子更是无奈,“迪赤部落的狼兵,传闻可以在雪地里蛰伏三天三夜。” 洛元劳若有所思,讲起一个故事,“殇州,雪山城,靠近蛮古山脉的城角处,有一个很大的洞穴。 洞穴里住满了人类的小孩,他们都是奴隶,有些父母死在淘宝路上的,有些残疾被遗弃的,有些从瀚州拐卖过去的。 那一年,我才四岁,只知道自己叫做陈元劳,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在洞穴里,吃不饱穿不暖,不停的干活,不停的挨打。 直到他出现,把我拐走了,然后我就姓洛了。” 颜启蓠喃喃了一句,“难怪一说起雪山城就怪怪的。” 桂俊煌右夫子这时才注意到缠在洛元劳身上的丝线,微微松了一下腰间的长绳,“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吧!” 洛元劳盯着小芳华,手上的丝线也松了下来,“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觉得,她是魅,夸父魅。” 颜启蓠眉头皱了皱,“阿三在这就好了,一下就可以嗅出来。” 桂俊煌右夫子看向小芳华,若有所思,有点不舍地说道,“拜托了!” 洛元劳拱了拱手,“天罗,武部,南斗七杀,武器透蛛丝,武术七重天罗,请指教。” 桂俊煌右夫子同样回了礼,“长门修会,右夫子,南斗七杀,武器荷绳,武术竹刺,请指教。” 颜启蓠还在分析着小芳华的外表,冷不防两人突然开打,心里咯噔一跳,迅速跳出战圈。 颜启蓠不懂武术,只看到一条白色光带和一条绿色光带,相互纠缠,时分时合,交锋处“啪啪”作响,正想着要不要劝架。 佩子芯在不远处跟孩子们表演着秘术,眼看这边更加光芒四射,似乎心中不服,霎时白光暴涨,洒出千万点光斑闪耀半空。 远方山包产生阵阵骚动,点点绿光奔腾而来。 颜启蓠这时才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催动星力,凝起橙光,在村里四处闪现,橙色光影若隐若现。 两条光带翻飞卷起篝火,几顶帐篷被点燃,现场乱作一团,潼潼夫子和峰峰夫子顾不了那么多,带着孩子们到河边取水救火。 颜启蓠看着背起小芳华涉水而去的洛元劳,笑了笑,“洛芳华,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四 天微亮,桂俊煌右夫子声泪俱下,控诉着拐贩的恶行,迪赤部落狼兵一无所获,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佩子芯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脸烟熏,全身脱力,没有好气的说,“好累好累,又是表演又是救火。” 颜启蓠一脸嬉笑,“论表演,还得看右夫子呀。” 这时,桂俊煌右夫子擦着泪花走来,佩子芯坏笑着说,“表演表演,眼泪真实在。” 桂俊煌右夫子讪讪说道,“烧了五顶帐篷,心痛呀。” ——《铁沁图说》:部落领主是盘鞑天神的使者,库里格大会是使者听从盘鞑天神旨意的祭祀仪式。 第41章 叼羊会 一 桂俊煌右夫子带着两人走向火雷城,一路上介绍火雷城的特色,“火雷原最辉煌的时候,夸父不敢越过溟朦海湖,那是真颜部落全盛的时代,只因反对库里格大会,被当年盟主青阳部落联合六大部落联合剿灭。 部落最强秘术师,称为合萨,负责部落的祭祀。 传说真颜部落的合萨姓孔,是东陆华族人,却拥有蛮族《石鼓卷》上、下两集,既通晓蛮族古文化,又获得岁正星辰的庇护,领悟秘术移魂,当年青阳部落的世子就是他救活的。 火雷城沿袭了真颜部落的婚嫁风俗,每年的今天,五月二十日,举行叼羊会,可热闹了。” 颜启蓠一心想着书籍《石鼓卷》,心中盘算着岁正的轨迹。 佩子芯很认真地问道,“移魂移魂,灵魂么?” 桂俊煌右夫子被问到了,想了想说,“怎样移嘛?什么魂嘛?传闻他能够点石成金、化水为油。” 佩子芯若有所思,又开始自言自语,“不对不对,移不走。” 颜启蓠看她最近自言自语,一会有所觉悟,一会推翻重来,心里好笑,“不移就不移呗,叼羊会,看新郎新娘。” 佩子芯也是卡住了,叹了一口气,“叼羊叼羊,烤着吃么?” 桂俊煌右夫子呵呵一笑,“叼羊会,一群贵族年轻人,骑着马抽着鞭甩着绳索,争夺一只脊背染红的岩羊,谁抢到并且带回帐篷,就可以迎娶新娘。 现在只是形式,几个友善的小伙伴假意争夺,最后簇拥着选定的女婿,带着岩羊回答帐篷。 今年叼羊会肯定特别热闹,因为涌席部落领主的小女儿犬由阮年满十二岁,叼羊招婿。” 二 火雷城,名副其实的军事城郭,铜门铁锁,厚土重墙,百步一岗亭,百丈一塔哨。 桂俊煌右夫子带着两人一路走到城中心的塔楼群,“这里是贵族居住的地方,略带东陆人类华族的建筑风格。” 颜启蓠看了看桂俊煌右夫子身上满是油渍和补丁的灰袍,“这样子进去,会不会被赶出来呀!” 桂俊煌右夫子难得的露出骄傲的神情,只是随意的挥了一挥手,就径直走进塔楼群边上的小破泥房里。 佩子芯耷拉着脸,“长门长门,不苦不是夫子。” 颜启蓠仿佛知道了目的地,反而心舒了,“看书看书!” 泥房不是一般的小,眼见只有三步见方,估计仅能容得下一人居住。 进门只有一条漆黑的木梯,沿木梯下行,豁然开朗,桂俊煌右夫子解释道,“这是阴羽原极北之地的居住习惯,叫做卡宏。” 卡宏十分宽敞明亮,没有家具,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一个老人躺在草垛上。 草垛边上跪坐着一少年,背着双刀,虽然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是背影那么的熟悉。 “阿三阿三,哥哥哥哥。”就在少年回头的一刹,佩子芯热泪涌出,一下子扑到他的背上。 曾锐一边抚着她的头发,一边看着颜启蓠,两人相视默契一笑。 颜启蓠正想问曾锐身上伤势的情况,老人似乎没有在意进来的众人,气若游丝,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大荒宗,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希望你能够帮助涌席部落度到这次危机。” 桂俊煌右夫子这才注意到老人受了重伤,已命悬一线,皱眉问道,“合萨,发生了什么事情?” 卡宏四周墙壁是密排的原木,这时,一根原木缓缓翘起,一个精致的女孩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钻了进来。 女孩头戴棉帽,身穿毛皮,脚踩长靴,帽子上插着的一根鹰羽,显出了她的稚嫩。 女孩一进来就扑在桂俊煌右夫子身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不停地抽泣。 桂俊煌右夫子轻拍她的后背,眉头皱得更紧了,“犬由阮,怎么回事了?” 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曾锐搓了搓头上的绷带说道,“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搅动了雷、云两州,现在又进入到瀚州。” 桂俊煌右夫子看着曾锐,顿了一下,“大荒宗?” 曾锐不置可否,“昨夜,我追踪到火雷城,刚好遇上合萨与他们交战。” 合萨双手颤抖着,从颈脖上取下兽牙串成的项链,“他们掳走了犬由阮的未婚夫,冲着叼羊会而来。 右夫子,叼羊会交托给你了。” 犬由阮哭得更厉害了,一头趴在合萨身上。 桂俊煌右夫子心头一热,双手接了过来,“合萨,我尽力而为。” 合萨没有接他的话,用尽最后的力气,柔声说道,“由阮,担起重任,保护族人。” 犬由阮,依旧啜??着,根本回不上话来。 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进入了卡宏,犬由阮终于止住了哭声,“阿爸!” 部落领主一头褐色披散长发,身着丝织锦袍,额上盘着一圈金叶子,疲倦的双眼扫视了一圈众人,行至草垛前,拉着合萨的手,“合萨,盘鞑天神的旨意,愿从召唤。” 抚着犬由阮的长发,“由阮,换上嫁衣,叼羊会如期举行。” 看了看右夫子手中的兽牙项链,“右夫子,兽牙项链是祭祀之令,叼羊会交托给你主持了。” 摸了摸曾锐头上的绷带,“涌席部落最敬仰勇敢的战士,谢谢你的刀和血。” 佩子芯没等他反应过来,竖起两个手指,“叼羊叼羊,勇士两名。” 三 中心广场,长宽超过百步,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桂俊煌右夫子挂着兽牙项链,一脸正经的嘱咐,“祝祝,潼潼,峰峰,是我最早收养的孩子,都跟随我的姓氏。 桂祝祝与犬由阮青梅竹马,本来今天举行叼羊会,昨夜被掳走,如今却下落不明。 涌席部落有四大贵族,犬、乌、石、兰,他们都有可疑,贵族联姻有很深的政治背景。 所以,这次叼羊会,不是形式,是真的比拼,乌、石、兰都派出年轻人参加。 涌席部落贵族聚居在火雷城中,贵族的叼羊会一般选择在城里的中心广场举行。 不用骑马,不带武器,只有马鞭和套绳。 抢夺岩羊,送到我的手上。” 颜启蓠怔了一下,“娶新娘么?” 曾锐苦着脸,“不能用刀?” 佩子芯只是为了凑热闹,“叼羊叼羊,抢他们的。” 突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部落领主携着犬由阮登上了主席台,“正午已到,叼羊会开始。”说着,桂俊煌右夫子走进场中。 犬由阮盛妆打扮,戴着花冠,一身红绸,脖子上挂着金项圈,两只手佩戴了一整排或玉或银的镯子,长靴上捆起一束束兽牙,绯红的脸颊,闪亮的眼神,跟卡宏里的状态完全不同。 曾锐和颜启蓠都看呆了,全然不顾场上的情形,冷不防被佩子芯从背后一推,“点名点名,出场了。” 曾锐一个踉跄就踏进了场上,颜启蓠脚一磕摔进去了。 广场中间已站着七人,蛮族战士打扮,束发披肩,皮革裹身,长靴护膝,都是一副久经沙场的模样。 一只背上印着红色“犬”字的岩羊正朝着他们“咩咩”叫着,两人红着脸,相视尴尬一笑。 全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开始!”桂俊煌右夫子高声宣布。 场中七人分站成三组,其中有一组三人尤其突出,显然有备而来,没有任何犹豫,丢下其它人和岩羊不管,径直围向曾锐和颜启蓠。 曾锐拔出腰间的两根马鞭,鞭尾已抽掉了,两根短棍当作双刀,迅速摆出架势。 颜启蓠也迅速爬起来,靠向曾锐说道,“三组人,这组一人持套绳,抢夺岩羊;旁边另两人持马鞭,拦截对手。” 曾锐点了点表示认同,“什么战术?” “你抢攻,吸引集火,我找机会夺羊。” “七进七出!”话音一落,曾锐挥舞双棍冲向三人,颜启蓠紧随其后。 人类并没有很明确的人种区分,基于生活习惯,与夸父较为相似的瀚州人类,习惯上叫做蛮族,身型和体格都优于东陆的华族。 因此,曾锐的抢攻,换来了场上阵阵喝彩声,也让三个蛮族小伙呆了一下。 三个蛮族小伙也是训练有素,左右两人同时向中间收缩,两条马鞭一长一短直扑曾锐。 曾锐只是佯攻,两手前后一翻,一缠住了马鞭就拉紧不再前进,“夺羊!” 颜启蓠从曾锐身后冲出,直奔岩羊,意料之中,一条套绳隔空而来。 颜启蓠早有准备,就在套绳不及一尺之时,橙光一闪,套绳只拴住了残影。 在一片吹呼声中,颜启蓠已出现在岩羊身旁,心中得意,双手一抱。 曾锐与两个蛮族小伙角力,已落入下风,情不得已蓝光暴起,双手木棍完全经不起星力的贯注,应声而碎,木屑飞舞,劲力一松,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一头两个蛮族小伙,看着手上马鞭被震断几截,瞪着惊讶的眼睛,同样摔倒在地上。 甩套绳的蛮族小伙,手中套绳一击不中,再次发力,闪现出绿光,追随着橙光而来。 颜启蓠的双手,蛮族小伙的套绳,“犬”字岩羊,在这一刻,交汇在一处。 岩羊并不是草原上的动物,它生长在蛮古山脉,出没在靠近火雷原一侧的悬崖上,敏捷、速度、爆发力是它的特点。 “犬”字岩羊踏了踏前蹄,在不以为意之间,已弹开了一个身位。 双手抱空,套绳甩空,同时撤回,却发生了滑稽的一幕,套绳竟捆住了双手,一拉一扯之间,双方都不为意,相向的摔了一个跟头。 五人同时滚在地上,全场爆发出大笑,佩子芯笑毁了,“岩羊岩羊,还得看我的。” 场上另两组的四名蛮族少年,看着热闹也在捧腹大笑,笑着笑着脸就凝固了,因为场上一下子出现了九只“犬”字岩羊。 九个人站在场内,不明所以,手忙脚乱,纷纷捉住身边就近的岩羊,场外观众笑得更开心了。 颜启蓠知道是佩子芯捣的鬼,朝曾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催动星力,全身泛起橙光。 曾锐似懂非懂,跟着催动星力,全身泛起蓝光。 套绳蛮族小伙瞬间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同时催动星力,全身泛起绿光。 三个光团越来越耀眼,忽然曾锐手中的岩羊抵受不住星力的加持,“澎”的地声碎裂开来,化开点点白光。 接着,套绳蛮族小伙手中的岩羊也爆成点点白光。 大家都被剩下的橙色光团吸引住,死死盯着颜启蓠怀中的岩羊,岩羊没有炸开,反而“咩”地叫了一场,“真的!”颜启蓠说着,就把怀中的岩羊塞给曾锐。 其他人一下子慌了,纷纷扔下手中的岩羊,奔着曾锐而来。 没有魂印武器,对战有点吃亏,但是闪躲还是强项,只见七个蛮族小伙追着曾锐满广场跑。 七个蛮族小伙三组人并不齐心,给了曾锐机会,或高或低、或快或慢,愣是捉不到。 场外观众有呐喊助威的,有欢呼喝彩的,还有破口大骂的。 颜启蓠觉得时机来了,看了看佩子芯,只见她瞟了远处角落一眼,他立刻会意,口中咬指。 曾锐勉强在人缝中闪身而过,但是脚下不稳,连人带羊绊倒在地,岩羊在跌倒的一瞬间幻化成点点白光。 随即,场上的岩羊幻发生连串反应,一只接一只爆开,散裂的点点白光笼罩住整个广场,场上众人一下子都懵了。 场上场下一片寂静,在白色雾光飘散之时,颜启蓠已抱着一只岩羊出现在桂俊煌右夫子身旁。 桂俊煌右夫子在观众的一片欢呼喝彩声中,对着曾锐笑了笑,摸了摸颜启蓠的头,并没有接过岩羊,一步一步走到广场中间。 桂俊煌右夫子看了看主席台,得到坚定的回应后,大声宣布,“盘鞑天神接走合萨,传位犬由阮。”说着,走上主席台,把兽牙项链戴在犬由阮的脖上。 台下众人纷纷跪倒,“盘鞑天神万岁,犬由阮合萨万岁。” 四 卡宏里,四个小人,喝着老合萨剩下的古尔沁烈酒。 佩子芯和犬由阮在草垛上窃窃私语,时而嬉嬉暗笑。 颜启蓠帮曾锐换药,一番激战,头上的绷带已被血渗透了。 “哦,一股强大的势力是什么东西?”颜启蓠忍不住提起这个话题。 “在雷州,能够挑起各城的矛盾,推动了噶尔丹家族的内战。 在云州,能够建立佣军,联合扎提家族驱逐鲛人,联合伊然家族驱逐夸父。 在鲛人孪岛,能够策动七大家族自相残杀。” “哇,这么强大的势力,六子也是他们抢走的么?”颜启蓠不禁担心起来。 “是的,就是因为六子身上的味道,我才追到这里来的,不过那个味道已经消失不见了。” “哇,你一路追着他们,没有出事就太好了。”颜启蓠想起那晚交手的情形,心里还有点慌。 “昨晚,老合萨在城外拦截他们,我只打了一个照面,就被他们打晕了。” “啊,幸亏不严重,只是蹭破了皮。”颜启蓠已经帮曾锐包扎好了。 “我有种感觉,他们认识我们,就像鲛人孪岛那天晚上,故意放我们走的。”曾锐自己说着都有点不相信。 佩子芯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一下蹦到曾锐背上,“六子六子,抢他们的。” ——《假书》:岁正,代表平衡和循环,可以领悟置换。 第42章 库里格市集 一 政治同盟也好,贵族联姻也好,都是家族和长辈的算盘,年轻人并不买账。 曾锐和颜启蓠天天跟叼羊会上场的七个蛮族小伙玩在一起,骑马射箭、摔跤比武、喝酒烤肉。 卸鞍城是北陆瀚州连接东陆中州的港口城市,桂俊煌右夫子决定去卸鞍城寻找祝祝夫子,委托犬由阮合萨守护和平村。 佩子芯腻着犬由阮合萨,天天往和平村跑,嘴上说帮忙照顾村里的孩子,其实一门心思探听青梅竹马的故事。 三天过去了,大家都喜欢上了草原蛮族的率真和奔放,尤其是佩子芯,每天都能收到蛮族小伙送来的礼物。 第四天一大早,犬由阮合萨跟随部落领主出发北都城,因为所有部落的共主“大君”,召集库里格大会。 佩子芯便接下了照顾村子的任务,硬拉着曾锐和颜启蓠陪她守村。 三个小伙伴躺在草原上晒着太阳,吹着从虎踏河畔吹来的凉风,看着孩子们放羊牧马嬉笑打闹。 佩子芯并不惬意,“叼羊叼羊,当了合萨就不能叼羊了。” 曾锐开着玩笑说,“四儿叼羊了,照样没有用。” 颜启蓠红了红脸,“大美丽最厉害,一次可以叼出好多岩羊,会到好多蛮族小伙。” 佩子芯不乐意了,本来挺伤感的,还拿她逗乐,嘟着嘴,“好多好多,大美丽最厉害。”一下子白光暴涨,冰萤虫倾泻而出,光团之中几十只岩羊窜出,场面极其壮观。 曾锐不由吸了吸鼻子,“真的好多,真的厉害。” 颜启蓠被羊群围得晕头转向,“真的好多,真的厉害。” 接着,远方也传来了回声,“真的好多,真的厉害。” 佩子芯顺着方向望去,咧嘴大笑,挥手喊道,“五壮五壮,我好想你们啊!” 二 和平村里燃着篝火,佩子芯带着小孩子围着圈,唱歌跳舞。 周飞和颜启蓠修葺营帐,李灼照和曾锐杀鱼宰羊。 宅羽伽导师坐在村口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天黑之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人一骑很快就来到了村口,几人放下手上的工作,都凑了过来。 一名蛮族女子,红色的头发扎起长长的辫子,全身裹着黑衣,背上一柄长型武器也裹着黑布,脸上遮着黑纱,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勒马停在宅羽伽导师身前。 “别来无恙!”宅羽伽导师上前牵住了缰绳。 “武器。”蛮族女子并没有下马的意思,一边说着一边从坐骑身上解下两件铁器。 “任务?”宅羽伽导师看出对方要离去。 “叛翼者在虎皮峪现身。”蛮族女子调转马头,一夹马肚,已跑出十步之外。 宅羽伽导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叛翼者?二十五年了吧!” 周飞松了松身上的筋骨,“绿色大眼睛,好重的杀气!” 李灼照侧着耳朵听着远去的马蹄声,“朔方战马,紫青毛色,踏草如飞。” 曾锐拾起地上两件武器,看着已隐在夜幕中的身影,“她背上的武器有一种风的味道。” 颜启蓠接着话道,“肯定是疯,虎皮峪在瀚州最东边彤云山脉的脚下,离这里超过六百里,这么着急么?” 佩子芯学着宅羽伽导师的模样,长长叹了一口气,“叛翼叛翼,很厉害的吧!” 宅羽伽导师被她逗乐了,哈哈一笑,“叛翼者,羽人的禁忌,却是与鹤雪士齐名的存在。” 然后,拿过曾锐手上的武器,抛给周飞和李灼照,扫视一眼众人,“列阵!” 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本能地的摆出战阵,直指蛮族女子离去的方向。 前方一片黑暗寂静,风从背后吹来了村子里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使得众人头皮发麻,迅速催动星力,各色光团亮起。 在大家警视四周凝神应战之时,宅羽伽导师很轻松的咳咳了两声,“表现很好!明早,周飞、李灼照和颜启蓠跟我出发,北都城锻造魂印武器,曾锐和佩子芯守护和平村照顾孩子。” 三 绯云河是虎踏河的支流,河床浅窄水势平稳,横贯朔方原,流经彤云山脉后水量才变大,一直流入潍海。 北都城建在朔方原的绯云河畔上,由部落共主“大君”所占领。 “大君”只是一个虚名,专门召集所有部落召开库里格大会。 库里格大会,不论部族大小,都有机会平等地坐下来说话,只决定诸如战争、迁徙和新大君确立等等大事。 库里格大会不定期召开,开会期间,北都城实施封闭,严格限制进出人员。 因此,北都城的城南,绯云河畔,搭建了临时的市集,方便来往的客商交易,大家称它为“库里格市集”。 即使在雨水充沛的年份,绯云河也保持缓慢的流速,竹排在河上漂了三天,到了天黑之时才靠岸。 库里格市集一片繁华的景象,放眼望去,燃起了几十团篝火,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其中有一团远离人群的火焰,特别的鲜艳,特别的耀眼,宅羽伽导师毫不犹豫,领着大家直奔火焰所在的营帐。 营帐外竖着一杆白色的旗子,旗子上绣了一株青草,青草根部结着一颗红色的果实。 营帐虽然特别矮小,但帐外燃起的篝火特别高光。 宅羽伽导师停在营帐外,“请问,草石苏行在么?” 营帐里传出阵阵杂声,磨蹭了好一会,一个睡眼惺忪的小河络扒开帐门出来,“我的名字叫做施特拉青汗,今年五岁了,太阳下山就睡觉了。 今天早上,草石苏行吃过早饭对我说,大君邀请他进北都城,现在还没有回来。” 宅羽伽导师等他一字一眼地把话说完,问道,“施特拉青汗,我需要锻造两把武器,有兽魂么?” 施特拉青汗搓了搓眼睛,扳着手指头,“草石苏行带了八个寄魂石,刚到北都城用了两个,转到库里格市集用了两个,今天早上带走了两个,现在还有两个在营帐里。” 宅羽伽导师追问道,“什么兽魂?” 施特拉青汗有点兴奋的说,“我去年在宁州,北冷高原真的很冷,那里有银鹰,很难抓的。 今年初,到了殇州,在茫中冰原抓的六角牦牛。 两只猛兽都是野生族群首领,特别凶猛,我自己封印的。” 宅羽伽导师心里高兴,“太好了,两个我都要了,什么价钱。” 施特拉青汗摆了摆手,“草石苏行说过,我要多练习,不用收钱。” 宅羽伽导师更开心了,生怕他反悔,一把推出颜启蓠,“他也会魂印之术,帮你打下手。” 颜启蓠心里也有这个想法,接过周飞和李灼照的武器,就跟着施特拉青汗钻进了营帐。 四 营帐外观虽少,里面却宽敞,因为往地下深挖了十尺。 地洞中间放了一个火炉,火炉里烧着两块拳头大的石头。 “这就是寄魂石么?”颜启蓠看着烧得通红的石头。 施特拉青汗一边在地上铺干草,一边回答道,“我们青草部落居住在曲蛇丘陵,只有我们青草部落才懂得培育寄魂草。 地火节的时候,梦火者在北邙山脉取回新的地火火种。 寄魂草得到新地火的养分,就能够结出寄魂石。 寄魂石质量的好坏决定了可以寄居兽魂的凶猛度。 但是一个寄魂石只能寄居一只兽魂。” 颜启蓠略懂魂印之术,却完全没看明白他在准备什么,“这是寄魂草么?铺在地上干什么用的?” 施特拉青汗一边铺一边丈量尺寸,“这就是寄魂草,需要编织一个封闭的容器。 寄魂石和武器放在里面,等到寄魂石的能量消散,兽魂就印在武器里了。” 颜启蓠心里嘀咕,又问道,“魂印之术,各个河络部落使用的方法都不一样的么?” 施特拉青汗已经开始编织第一个容器了,“魂印之术是人类的说法,河络称它为创造术。 有咒语法、有锻锤法、有火淬法、有水浸法,好多好多。 我们青草部落特别喜欢用寄居法。” 颜启蓠开了眼界,不再啰嗦,静静地看他操作。 施特拉青汗根据武器的尺寸,最快就编好了两个草袋。 武器比较重,颜启蓠帮忙着一起套上了两把武器。 然后,施特拉青汗赤手从火炉中拿起一块寄魂石,颜启蓠眼睛瞪得老大,心里直喊痛,但是施特拉青汗若无其事,把火红的寄魂石捧在手中掂量着。 颜启蓠忍不住拉了拉他,“烧红的石头,不烫么?” 施特拉青汗一脸的轻松,观察着石头,“寄魂石需要不停地吸收能量,用来维持寄居的兽魂。 寄魂石越红能量越充足,六角牦牛在里面多活跃。” 颜启蓠实在好奇,试探性的拿起另一块石头,果然一点烫手的感觉都没有,而且可以清楚地看到火红的石头里面有一只银鹰在展翅。 施特拉青汗熟练地把寄魂石放进草袋里,扎紧袋口,然后端坐一旁,一手扶着一个草袋。 “盘瓠真神赋予我最优秀的创造力,我的创造是对真神最直接的荣耀。”说着,施特拉青汗双手凝聚起青色的光团,光团逐渐渗透进草袋里。 颜启蓠看着眼前的小河络,一脸不可思议,口中默默念道,“岁正,器青色草原,竟然达到己级。” 五 第二天,周飞和李灼照拿到新武器,迫不及待跑到河边试练。 颜启蓠本想找施特拉青汗请教魂印之术,但是他一大早也被请进了北都城,于是一个人躺在矮小营帐外发呆。 “魂印之术,河络与生俱来的创造术,强求不了。”宅羽伽导师在库里格市集闲逛,不知道何时来到了颜启蓠身边。 颜启蓠被一眼识穿心思,脸红红的,“移动之术,也是鲛人的水中术,我是不是走错路子了。” 宅羽伽导师鄙夷一笑,“亘白,夸父的禁锢之术,在佩子芯的手中,亦攻亦守,可收可放。” 颜启蓠的脸变得更红了,不经意地低下了头,“我真的太笨了。” 宅羽伽导师摸了摸他的头,“莫退初心!” 颜启蓠心底莫名的颤了一下,“我要成为一个光明的人。” “为什么?” “海眼前辈教的。” ——《蛮族考察报告》:虎皮峪是彤云山脉中段的山谷,凶险而神秘,生活着蛮族的山地分支,较之草原蛮族,山地蛮族人数稀少,但更为彪悍好斗。 第43章 矮小营帐 一 南斗相印,器棒和锤,最大星力投影地殇州天池山脉。 分开的日子里,宅羽伽导师带着周飞和李灼照,通过海路穿过晶落湾,绕道进入殇州,在天池山脉的北面登陆。 周飞在天池山脉感应到强烈的南斗相印星力,修炼迅速突破,达到了戊级。 然后,沿殇州内陆水路到达火雷原。 拿到魂印武器后,宅羽伽导师便天天带着他到河边练习,领悟了武术“豪烈撼,冲击”。 李灼照虽然也升至丙级,但已经无法与他对练了,三招之内便被击溃。 颜启蓠对武术不感兴趣,并且也答应过施特拉青汗守着矮小营帐,所以每天留着帐内,拨弄着火炉和寄魂石。 不经不觉七天了,这天中午时分,颜启蓠在营帐里感应着星力,凝聚起橙色光团,缓缓输进寄魂石中,不过还是失败,他终于肯定了,寄魂石与他的寰化星力不相容。 就在他彻底放弃之时,营帐外传来喊门声,“草石苏行在么?” 颜启蓠掀开帐门,只见一个老妇人,一脸春风似的笑意,身后跟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两人同样的着装,一身灰袍,打满补丁,少年两个靴子上还有个破洞,露出了大拇指脚丫。 颜启蓠礼貌地回话,“草石苏行和他的徒弟进北都城了,已经有好些天,还没有回来。” 老妇人有点失望,但是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哦”了一声,“谢谢!”便转身离开。 颜启蓠心里产生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挽留说道,“老奶奶是长门修会的夫子么?我刚去过桂俊煌右夫子的和平村。” 老妇人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少年反应强烈,立刻走上前来,一把挽住颜启蓠的手,“右夫子好么?” 颜启蓠猜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了问,“桂祝祝夫子?” 少年双眼一亮,“祝祝是我。”说完就恭敬地向颜启蓠介绍道,“长门修会,杨雅姿门持。” 二 营帐内,颜启蓠叙述着火雷城发生的事情,桂祝祝夫子一边听一边落泪。 颜启蓠明白他在伤心与犬由阮合萨的情意,于是故意把自己抢夺岩羊的细节忽略过了。 杨雅姿门持一直微笑倾听,“感谢你和同伴们对长门修会的帮助。” 然后,她抚摸着桂祝祝夫子的头发,“走吧,我们到和平村等待右夫子回来。” 桂祝祝夫子哭得更伤心了,摇着头哽咽说不话来,杨雅姿门持也不强求,“这样吧,我们在这里等,汇合右夫子,再一起回去。” 桂祝祝夫子心里委曲屈极了,但是擦了擦眼泪,“我标注去了。” 颜启蓠看着桂祝祝夫子离开的背影,脸上有点疑惑,杨雅姿门持解释道,“长门修会没有固定的传道场所,被确认夫子身份后,可以获得标识。 有意寻道的修者可以根据标识寻找夫子,进行知识的传授。” 颜启蓠在杨雅姿门持面前,感觉很轻松,过往很多与长门修会有关的事情闪现,脸上不觉笑了笑。 杨雅姿门持接着说道,“长门修会对夫子身份的确认相当严格,门持传给我的时候,夫子寥寥可数,这样不利于知识的传授。 因此,我亲传了游、左、中、右四名夫子,让他们在各州游历,传授知识、坚定信仰、提高德望。 所有追随的修者,都赋予夫子的身份。” 颜启蓠正想接话,说一些自己和长门修会的事情,但是门外又传来了喊门声,“草石苏行在么?” 颜启蓠掀开帐门,一名中年男子,身材高挑,穿着白皮长袍,披着头套,四眼对望,“羽......” 颜启蓠话还没有说出来,对方哈哈一笑,“好久不见。”一边说着,一边牵着他进入了营帐。 颜启蓠招呼中年男子坐下,便说道,“草石苏行和他的徒弟进北都城了,已经有好些天,还没有回来。” 然后,转头向杨雅姿门持介绍道,“这位是近卫团羽至勋副团长,我在雷州游历时认识的好朋友。” 接着,又转头向羽至勋副团长介绍,“这位......” 颜启蓠还没有说完,一股强烈的星力突然袭来,白色光团瞬间充盈了整个营帐,顿时全身无法动弹。 杨雅姿门持依然微笑着,手上持着一柄戒尺,缓缓说道,“鹤雪士,放弃了飞翔和箭术? 颜启蓠是长门修会的恩人,请自重。” 羽至勋副团长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双手艰难地从长袍里伸出,“鹤雪团,右翼领,羽至勋,拜见前辈。” 颜启蓠完全搞不懂情况,“门持,副团长,误会了?” 杨雅姿门持看着颜启蓠,微笑中带点慈祥,光团柔和地撤去,接着说道,“长门修会不参与世俗的纠纷,右翼领可不可以给出一个理由。” 羽至勋右翼领脸露难色,“在下眼拙,不知杨雅姿门持在此,多有得罪。 叛翼会追杀,实属无奈。” 杨雅姿门持似乎早就料到,微微点头,“我保证颜启蓠不会向任务人透露你的行踪。” 羽至勋右翼领不再多言,轻轻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颜启蓠依然一头雾水,但是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杨雅姿门持,“比邢征坊长更强的星力,是壬级么?” 杨雅姿门持哈哈一笑,“天然居教坊,为了方便教学,定义了星力层级,虽然有一点古板,但是挺实用的。” 颜启蓠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情形极其凶险,脸上一红,“近卫团?鹤雪团?副团么?右翼领?羽至勋到底怎么了?” 杨雅姿门持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羽人,有五十个城邦,实行联合制。 各城邦的邦主联合起来,推选最有权威的邦主作为羽王,形成羽国。 同时,各城邦分别推选出一名议事,组成议事会,选出议事长,负责具体的国家事务。 鹤雪团向羽王负责,近卫团向议事长负责。 因为羽王和议事长相互制约,所以鹤雪团和近卫团的成员极少交流。 我经过宁州时,已听说羽至勋从近卫团副团长,换岗至鹤雪团右翼领,目的为了刺杀羽王,但是失败了。” 颜启蓠追问道,“叛翼会很厉害的么?” 杨雅姿门持顿了顿,“鹤雪士,感应明月星力,精通飞翔术和神箭术,刺杀方面可谓天下第一。 叛翼者,感应明月星力的异端,或者感应暗月星力的黑翅,喜欢直面敌人,让敌人在恐惧之中崩溃。 叛翼会是叛翼者自发组成的松散组织,首领称作叛使,他们介于近卫团和鹤雪团之间,既可以臣服于羽王,也可以臣服于议事长,或者两方都不理。” 颜启蓠有点失落,“所以羽至勋右翼领,为了逃避追杀,刚才打算杀了我,以便隐藏行踪。” 杨雅姿门持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笑了笑说道,“他是打算杀了我们。” 颜启蓠想了想,觉得心里有愧,“门持,对不起,连累到你了。” 杨雅姿门持泛起慈祥的笑意,抚了抚他的头,“这孩子真有意识!” 颜启蓠得到赞赏,也不再伤感了,一心向杨雅姿门持请教知识,“我感应寰化星辰,星力一直停留在丙级,秘术无法进展。” 杨雅姿门持很认真的说道,“寰化,代表游荡和偏离,可以领悟缔合。 鲛人的化生术,只是缔合的一种形式。 缔合,固达则坚硬如铁,液融则练刚成柔,气化则消散无形。” 颜启蓠似懂非懂,陷入沉思,“固达?液融?气化?” 这时,营帐外传来了两阵喊声,“四儿,我们回来了,吃烤鱼喝古尔沁酒”,“门持,右夫子回来了,我们回和平村”。 三 在营帐门前送别,颜启蓠察觉到杨雅姿门持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匆忙告别了。 颜启蓠看着杨雅姿门持领着桂俊煌右夫子和祝祝夫子离去的背影,转向宅羽伽导师问道,“刚才,杨雅姿门持跟羽人打起来,也是这般的慈祥,为啥却不待见你?” 宅羽伽导师不自觉地搓了搓怀里的指环,撇了撇嘴,搪塞道,“天然居教坊,宛州梦沼之下大块大块的黄金,长门修会是要饭的,自然不待见。 哦?什么羽人,打起来啦?” 颜启蓠知道他在瞎扯,再问也没有结果,就随便应了一句,“听说,羽人的叛翼者来了北都城。” 宅羽伽导师看着远方一人一骑疾驰而来,“不用听说,我已经看到了。” 几个呼吸之后,红发绿眼的蛮族女子勒着紫青毛色的战马,带起一片风尘,已停在营帐门前。 宅羽伽导师让周飞和李灼照去准备一些素食,然后招呼蛮族女子进入营帐,示意颜启蓠一起。 蛮族女子摘下面纱灌了几口水,面纱之下,一道疤痕从鼻梁左侧斜贯右嘴角直达下颚,让人感觉整张分开了两半。 颜启蓠却是看呆了,红发和绿眼,挺拔的鼻梁,细长的薄唇,皓白的牙齿,与那道疤痕整合在一起,完全符合她来去如风的飒爽。 蛮族女子一点也不在意,看了看颜启蓠,以为他吓圷了,再看着宅羽伽导师。 宅羽伽导师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拍醒了颜启蓠,说道,“这是我的学生颜启蓠,可以直说。” 蛮族女子也拍了拍颜启蓠,“我叫做紫木岚,长得好看么?” 颜启蓠的脸唰一下子就红透了,低着头细语,“好看,真的好看。” 紫木岚被他逗乐了,“眼瞎了,有空带他去治治。” 宅羽伽导师笑歪了嘴,岔着气说道,“说正事吧,什么情况了?” 紫木岚神情严肃下来,“山地蛮族在彤云山脉与羽人交往很深,因此羽人守在灭云关,多年都相安无事。 最近,羽人发生内讧,羽王被刺受伤,议事长失踪。 草原四大部落密谋进军彤云山脉,趁机消灭山地蛮族,意图夺取灭云关。” 宅羽伽导师沉思了片刻,“辰月么?” 紫木岚应道,“佩雨玟接任教主后,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甚至没有召集过阳、阴、寂三司。” 宅羽伽导师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正在撼动各个州的稳定。” 紫木岚不置可否,“大宗主很久没有派出任务了。” 宅羽伽导师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紫木岚攥紧手上的长兵,“叛翼者!” 宅羽伽导师苦笑了一下,“有消息么?” “等!” 四 每年六月初九,北都城在城北的草原上举办达慕雅尔运动会,也称为三夺大赛,分别是夺弓、夺马、夺旗的三人组比赛。 因此,北都城的城北,前来参赛、观赛的人群越聚越多,大小营帐围了几层。 六月初七一大早,或许为了配合运动会的举行,库里格大会结束了,北都城封闭解除。 库里格市集随之解散,宅羽伽导师和紫木岚混进市集的商人中,进城打探消息。 周飞和李灼照没有到绯云河边练武,却带回来了一个小伙伴,名称叫做飞冉,来自彤云山脉的山地蛮族,自称天生神力。 周飞和李灼照搞不清楚情况,就让颜启蓠帮忙甄别。 颜启蓠几番测试,给出结论,南斗机善,器甲和匕,戊级。 周飞和李灼照兴奋不已,原来他们正在筹划参加三夺大赛,正想找一个合适的伙伴组成三人团。 周飞淘回来一副老旧肩甲,李灼照在绯云河里抓了一只锷龟,飞冉负责架炉生火。 颜启蓠研究了一段时间青草部落使用寄魂石的魂印之术,虽然没有很大突破,但对魂印之术理解有所加深。 “南宿之神,天机司善,魂兮谋远,近甲匕虑!”在颜启蓠的低声吟唱之下,锷龟与肩甲在火焰中渐渐融合,封印之下肩甲焕发出锷光。 三人团欢呼喧闹着,正想出门去报名参加比赛,营帐外传来了一阵甜美的喊门声,“请问,草石苏行在么?” 掀出帐门,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周飞、李灼照和飞冉都呆站在门口处。 颜启蓠嘀咕了一句,“草石苏行怎么还不回来,又来客人了。”一边收拾着火炉,一边朝堵着门口的三人说,“招呼客人进来坐坐呀。” “呵呵呵,不欢迎我么?”门外女子声如银铃,三人团手足无措,推搡着让出一条道来。 颜启蓠终于看清门外女子的模样,身材清瘦高挑,穿着绿色薄纱,披着一头金发,眼瞳泛蓝带着秋波,双眼皮附着瞬膜,细长的鼻子带个鹰勾,嘴唇丰厚涂着粉膏,是个极标致的少年女羽人。 颜启蓠礼貌地邀请女羽人进屋,门帘落下,还能听见门外三人团驻足,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动身。 “草石苏行进北都城未回,我叫做颜启蓠,帮忙守营帐。”颜启蓠毫无波澜,想不明白三人团到底怎么回事了。 “呵呵呵,老朋友而已,碰巧遇上,打扰了。”女羽人媚态十足,肢体语言已经超过口中所说。 颜启蓠觉得有些不自在,“北都城已解封,或许进城里可以找到他。” “呵呵呵,不着急,歇息一下,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就好。”女羽人依然娇嗔,并且有意地往他身上靠。 颜启蓠感觉这个女羽人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但又不知道怎样回话,往一旁挪了一下,静静地坐着。 “你不问问我叫什么吗?”女羽人打破了沉默,语气变得生硬了一些,但依然笑脸桃花。 颜启蓠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失礼了,请问,怎样称呼?” 女羽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冷冷说道,“叛翼会,副使,川雪睱。” ——《假书》:明月,器白色羽翼,可以领悟飞翔。 第44章 媚惑术 一 入夜,宅羽伽导师和紫木岚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营帐内的争论。 “闭月羞花!”“明月么?没有开花!” “沉鱼落雁!”“雁长矛?断了丢掉!” “倾国倾城!”“北都城?还未进去!” 三人团快要被颜启蓠气死了,“眼瞎,有空让阿三帮你治治。” 宅羽伽导师没有听出所以然,紫木岚却一个箭步冲进营帐,“你们看见谁了?” 三人团被吓了一激灵,一时语塞,颜启蓠淡淡然,说道,“川雪睱。” 紫木岚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谁?” “叛翼会,副使!”颜启蓠很肯定的说。 “长什么样子?”紫木岚追问道。 三人团反应过来了,抢着说,“金发披肩”,“蓝瞳瞬膜”,“挺鼻鹰勾”,“粉厚嘴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紫木岚不假思索,“肯定是她。” 颜启蓠一脸不屑,“他们乱说,骨瘦如柴,尖嘴猴腮,嗓音嘶哑,装扮成少女,一副恶心模样。” 宅羽伽导师眼神闪亮,“真没想到,颜启蓠还有这种本领。” 紫木岚更是激动不已,双手扶着他的双肩,盯着他的双眼,“妩媚长空,诡惑翱翔。” 颜启蓠被她吓到了,以为说错话了,赶快解释说道,“真的,还没有你长得好看呢。” 宅羽伽导师这次没有笑了,“北辰之神,苍青之君,广兮长空,以翱以翔。 真的好看!” 紫木岚听得心里一紧,紧紧地搂着颜启蓠,捏着他的脸蛋,“真的好看,明天一起进北都城翱翔。” 二 华蛮互质多年,蛮族质子成为大君后,都会按照中州天启帝都的布局,对北都城进行扩建,但是草原上的建筑难以抵挡风沙,规模太大便难以维护,内外城都显得破败不堪。 依畎部落领主悦北淮,年幼作为质子在中州天启帝都生活了十年,成为草原大君后,精简了内外城的规模,并且加高加宽了城墙,宽阔的城墙平台上又种植了草皮,挡住了风沙,逐步建成了二十四坊的北都城。 夜半,颜启蓠在半梦半醒之间,发觉自己趴在马背上,“哇”的一声惊醒侧身摔下,慌乱一把拉着一双衣袖,忽然一股柔风把他托了起来。 颜启蓠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惊魂未定,只听见紫木岚在身后说道,“醒了就好,很快就到。” 颜启蓠看着近在眼前北都城城墙,感觉后背发凉,弱弱地问,“怎么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了。” 紫木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明月,器白色羽翼,异端者可以领悟媚惑。 传说,羽人的姬武神,以泰格里斯之舞施术,可以同时媚惑千人,死士战力爆发,攻势锐不可挡。 你的任务,帮我找到她,剩下的交给我。” 颜启蓠已经感受到紫木岚的阵阵杀意,有点不忍地说道,“叛翼会川雪睱副使么?她虽然长得有点怪,而且偷走了寄魂石,但是没有伤害人呀。” 紫木岚冷笑了一下,“寄魂石用来做什么的?” “封印兽魂。” “兽魂用来做什么的?” “铸造魂印兵器。” “如果封印人魂呢?” “啊,有什么用呢?” “媚惑术,制造惑像。” 颜启蓠想了想,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媚惑所看到的,都是被封印的人魂。” “可惜了,你自解媚惑,看不见!” 颜启蓠咬了咬嘴唇,“宅羽伽导师一起么?” 紫木岚拉着他翻身下马,“半夜溜出来,就是不想让他跟着。” 颜启蓠还想追问,被她捂住了嘴,只感觉到身体一轻,心中一惊又拉着她的衣袖,又是一股柔风,眨眼间已越过城墙,轻轻地降落在另一侧。 紫木岚带着颜启蓠在外城各坊之间穿行,避过巡兵和更夫,即使一路疾行,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绕到内城的北门。 隐在城门下,依稀听到城墙上巡兵走动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远,颜启蓠已做好越墙的准备,双手拉着紫木岚的衣袖。 “咔咔咔”几下清脆的声响,大门旁耳门的一侧裂开了一条小石缝,紫木岚甩了甩衣袖,闪进石缝中,颜启蓠脸上一热,侧着身挤了进去。 石缝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即便关上了,借着微弱的灯光,颜启蓠一眼就闪出来,“草石苏行!” 在城墙里,一条狭长的甬道,草石苏行在前方弯腰行走,紫木岚和颜启蓠只能爬行。 爬了约一刻钟,从一个厨房的灶台处翻出,施特拉青汗正坐在一旁守着火炉,火炉上烤着六块寄魂石。 紫木岚向草石苏行施了一礼,便领着颜启蓠走出厨房,是一个四合院,院里整齐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铁器,刀枪剑戟,锅碗瓢盆。 紫木岚递给他一只哨子,“在东厢盯着,看见她就吹响哨子。”说着就走进了西厢的房子。 颜启蓠躺在东厢的床上,手中捏着哨子,一直想着杨雅姿门持的话,“缔合!固达?液融?气化?”,晕晕沉沉就睡着了。 三 天刚亮,草石苏行和施特拉青汗把火炉搬到院子里,锻炼着铁器。 炉边烤着几个木薯,一股清香的甜味飘散开来。 院子的大门被急速的敲响了,施特拉青汗应了一声“来了!”便小跑着打开了院门。 羽至勋右翼领披头散发,一身鲜血跌进门来,施特拉青汗被他一头撞倒在地上。 羽至勋右翼领顾不上太多,匆忙把大门关上反锁,身躯勉强倚在门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颜启蓠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应不应该出去,看了一眼东厢,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于是趴在窗台上静观其变。 果然,门外传来风铃般的笑声,“右翼领,我逮到你了。”颜启蓠觉得那嗓音犹如拉锯,听得头皮发麻。 接着,羽至勋右翼领和大门都飞了起来,重重的落在院子里,火炉掀了起来,散了一地的炭火。 川雪瑕副使轻轻地飘进院子,面若桃花笑如靥,捡起地上的寄魂石,“呵呵呵,全是我的啦。” 草石苏行不管不顾,“哎哟”一声,慌忙捡起地上的木薯,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施特拉青汗蹲在院门处,检查着门框的承轴,嘴上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东厢依然毫无反应,但是颜启蓠醒起来了,连忙抓起哨子使劲吹。 哨子里面竟然没有珠球,预想之中的“嘘嘘”声没有了,却发出“呵呵呵”的叫声。 颜启蓠傻眼了,东厢依然没有动作,川雪瑕副使反倒注意过来了,“哟哟哟,小朋友也在,还敢讥讽我呢?”说着,便往西厢走来。 颜启蓠脑里子迅速盘算,天罗方位,守护星的进和退。 就在川雪瑕副使推门的一瞬间,方位已定,颜启蓠全身橙光乍现,只留下一道残影。 熟悉的景象,无数的出口,目标东厢房门,就在他迈向出口的一刹,一只纤瘦的玉手伸来,搭在了他的脖子上,衣袖是绿色薄纱,依稀有点印象。 颜启蓠还没有想明白绿色薄纱的来处,纤瘦的玉手竟似千钧巨石,挡住了他的前进方向。 出口的吸力,玉手的阻力,紧紧卡住了脖子,完全没法呼吸,咬紧牙关,拼命挣扎,双手硬掰,毫无作用。 颜启蓠闭上了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阿三救我!大美丽快来!” “别嚷嚷,吵死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压力全然褪去,“谢谢海眼前辈救我。” “傻小子,糊话连篇。” 颜启蓠没能听明白,但是死亡的感觉依然笼罩着,“移动之术被破了,半途卡住了,不能呼吸。” “移动之术,就是呼吸之术呀。” 颜启蓠被噎住了,“对哦,为什么我这么难受呢?” “跑偏了呗!” “啊?杨雅姿门持教错了?” “怎么说?” “她说缔合!固达,液融,气化。” “什么鬼东西,瞎扯!” “但是实实在在的被卡住了哦!” “太硬才卡住,软些就过去了呗!” “哦?我以为要再硬些,才能冲过去。” “固达不行,就改成液融嘛!” “什么,海眼前辈你说什么了?” “咳咳,没有说什么呀,我说要坚守光明” “哦,知道了,我要努力成为一个光明的人!” “你看,光明不就来了嘛!” “什么光明?什么来了?” “天亮了呀,快走!” 四 颜启蓠两眼一睁,醒坐在床上,太阳已在正午当空,院子里的铁器折射着阳光,映亮了整个房间。 颜启蓠立刻检查了一下哨子,珠球还在。 火炉搬到了院子的中间,火焰跳跃着,旁边横七竖八摆放了好一些铁器,看似接待了不少的客人,草石苏行正在收拾着。 火炉上架着一张铁网,整齐地码着一排木薯,阵阵清香飘来,施特拉青汗正拿着铁叉给木薯翻面。 这时,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了,“草石苏行在么?” 草石苏行朝施特拉青汗嘀咕了一声,“中午打烊。” 施特拉青汗点了点头,朝着门外喊道,“草石苏行在收拾工具,我在烤木薯吃,他说中午打烊了。” 门外之人识趣,“好的好的,下午再来。”说着,脚步声走远了。 施特拉青汗毫无厨艺可言,火候已过,都烤焦了,院子里飘着一股焦味,他忙乱着挑起木薯。 草石苏行一点也不嫌弃,拿起一个就啃起来。 施特拉青汗吸了吸鼻子,“烤木薯,有焦味,还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这时,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了,声音温柔清脆而有规律。 草石苏行自顾自地啃着木薯,没有理会。 施特拉青汗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应了一声“来了!”爽快地跑去打开了大门。 一对中年夫妻,长相普通,穿着草原上常见的兽袍服饰,男子手中持着一柄长满铁锈的短斧。 女子挽着男子的手,进门连连道歉,“中午打扰了,我们下午要赶回去虎皮峪,时间真不凑巧。” 草石苏行放下木薯,应了一声,“无妨!拿来!”说着,就伸手去接男子手上的短斧。 “哔哔哔!”颜启蓠急速地吹响了哨子,院子里响彻着哨声。 紫木岚虽然蛰伏多时,但是看着一点也不着急,缓缓地推开西厢的大门,不紧不慢地走进院子里。 草石苏行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赶忙缩回伸出去的手,转头拉着施特拉青汗退到厨房里面。 紫木岚在中年夫妻面前来回踱步,女子有点紧张,紧紧拉住男子的臂膀,一脸无辜不知所措。 紫木岚一脸得意,向着东厢招了招手,“看你还怎么装?” 颜启蓠心里忐忑,硬着头皮推开了东厢的房门,低着头垂着眼,慢慢地走到紫木岚的身旁。 女子神态骤变,一脸轻松笑意,松开了男子的手,甜甜地说,“哎哟,颜启蓠小朋友来了。” 紫木岚更是得意,哈哈一笑,“媚,继续媚。”说着,指着女子,转头向颜启蓠问道,“这是谁?” 颜启蓠觉得场面好尴尬,低着声说,“叛翼会,川雪睱副使。” 紫木岚褪去包布上的扎带,亮出了手上的武器,一把长柄砍刀,通体散发着青光,“青风斩刀!尝尝么?” 川雪睱副使笑意更浓,指着身边的男子,转头向颜启蓠问道,“这是谁?” 颜启蓠脑子嗡嗡的,声音更低沉了,“鹤雪团,羽至勋右翼领。” 话音一落,媚惑术褪去,羽至勋右翼领把手上的破斧随手一扔,“天然居教坊,英雄辈出!” 紫木岚这才看清面前两人的真实模样,立刻紧张起来,一手把颜启蓠拉到身后,青风斩刀横于胸前直面羽至勋右翼领。 川雪睱副使得意起来了,哈哈一笑,“我来取石头的,用不着打打杀杀。”一边说着一边从火炉里取出寄魂石。 颜启蓠躲在紫木岚身后,大气不敢呼,只觉得紫木岚全身紧绷,一心应对着羽至勋右翼领,对川雪睱副使的动作不管不顾。 川雪睱副使包好六块寄魂石,转身便要离去,不忘回头向颜启蓠抛了个媚眼,“小英雄,宁州见,一定让你认不出我来。” ——《石鼓卷》:六月初九,岁正降临瀚州,青草最青最盛。 第45章 三夺大赛 一 曾锐和佩子芯来到矮小营帐的时候,颜启蓠正在与三人团商量三夺大赛的战术,宅羽伽导师却在一旁冷嘲热讽。 “三夺大赛,是抢夺之战。” “哪有蛮力抢夺?达慕雅尔运动会,达慕雅尔是蛮族对岁正的别称,是秘术之战。” “每人负责一项,带头大哥夺弓,飞冉夺马,老二夺旗。” “哪有这么多名堂?只是一种,摔跤。” “旗,不是马旗,是箭旗。” “哪是什么箭旗?星旗,代表主星的岁正,还有代表副星的岁默、岁猖、岁狂、岁飞、岁走、岁巧,所以七数。” 颜启蓠瞥了宅羽伽导师一眼,觉得他在暗示着什么,嘀咕道,“导师教教我们呗。” 宅羽伽导师清了清嗓子,“这个嘛......” 还没有开始说,佩子芯一头钻在营帐里,“我知道我知道,岁正,移魂。” 几个小伙伴聚齐了,嬉笑打闹,全然不管第二天的大赛,因为佩子芯把大家都带偏了,各种炫技,看得大家眼花缭乱。 二 六月初九,岁正在北都城的正上方经过,草原蛮族齐聚北都城,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歌颂盘鞑天神,祈求水草丰收。 跑马,摔跤,射箭,棋艺,歌舞,各式娱乐表演。 牛羊,皮毛,蛋奶,器皿,牧具,各式物资交易。 宅羽伽导师带着大家进城里游玩,在集市中看见草石苏行带着施特拉青汗在摆摊售卖铁器,围着里外三层顾客,紫木岚依然带着面纱,在一旁协助,忙得不亦乐乎。 宅羽伽导师一眼就认出她来,只是招了招手便经过了,紫木岚也伸手回应了,还故意学川雪睱副使的模样,向颜启蓠抛了个媚眼。 颜启蓠脸一红,也挥手回应了。 佩子芯看在眼里,哈哈大笑,“媚眼媚眼,四儿脸红了。” 曾锐也察觉了,推搡着笑道,“面纱?媚眼?” 颜启蓠一脸窘迫,把羽人的鹤雪团、近卫团、叛翼会的事讲述了一遍。 周飞和李灼照在一旁添油加醋,“头发一会红一会绿,眼睛一会长一会圆,鼻子一会挺一会扁,嘴唇一会薄一会厚,身材和衣服也能随之变化。” 佩子芯听得入神,自言自语道,“分合分合,两个人合在一起可以转换?” 曾锐看她自言自语又犯了,没有好气的说,“唉,这么精彩,错过了。” 宅羽伽导师前些天还没有什么,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就来气了,嚷嚷道,“以后,没有我的同意,禁止擅自离队!” 三 正午,依畎部落的领主,草原的大君,悦北淮,站在外城北门的城楼上主持达慕雅尔运动会开场。 广阔的草场上,距离城门百丈处围着三个大圈,分别放置了弓、马、旗各七数,在圈内可以相互抢夺,成功带出圈外便算成功,一组人需集齐弓、马、旗,骑马回城门处,射出箭旗,击中门楼顶上的钟靶,钟响为胜。 一百组选手,每组三人,都是又高又壮的大汉,站在门楼下蓄势待发。 每人身上绑着七条彩带,彩带全部掉落视为出局。 周飞、李灼照和飞冉来到场上,一下子就淹没在人群和彩带之中,总算找到了几个矮小一些的,挤到一块去了。 草场上坐满了观众,熙熙攘攘,把整个会场围住了,佩子芯到处晃荡凑热闹去了。 颜启蓠看着城门下挤满了牛高马大的壮汉,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种场面,“任何一组都无法能够集齐弓、马、旗,怎么办?” 宅羽伽导师嘿嘿一笑,“我刚才下注了?” 曾锐听不明白,“赌博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呀?” “只有四组人,首名胜利者的赔率低于八成。” 颜启蓠愣了愣,“只有四组人是真的?其它都是协助的同伙?” “这四个组人,每组至少有十组人陪着。” 曾锐心里盘算了一下,“有一半的同伙!根本没得比呀?” “四组人,有七支箭呐。” 佩子芯突然出现了,凑过来,“赔率赔率,咱们多少?” 宅羽伽导师嘻嘻一笑,“买一赔一万!” “发财发财,买一个金铢,赔一万个金铢。” 宅羽伽导师一撇嘴,“我够意思了,买了自已人!” 城楼上钟声一响,比赛开始。 开局就进入混战,前后都有人堵截,人群根本跑不开。 场外观众阵阵喝彩哄笑,越发激起场中的争斗,时而闪现出点点青光。 正如宅羽伽导师所说,岁正秘术师隐在了人群之中。 草原蛮族身体强壮,摔跤跟玩耍似的,扎堆一起很快就已经撂倒了一半。 虽然场面混乱,但是曾锐很快就找到那四组人,明显被保护了起来,“大美丽,通知他们远离那四组人。” 佩子芯立刻放出冰萤虫带话,微弱的白色光点隐在青光之下,并不容易察觉。 颜启蓠脑子里盘算着天罗方位,不停给出突破方向,佩子芯不断放出冰萤虫传话。 城门下僵斗了不到一刻钟,已有约一半人的彩带全部脱落, 周飞、李灼照和飞冉虽然得到场外的支持,远离斗争核心,依然被撕掉过半的彩带。 周飞身体较为强壮,一直保护着两人,路上多次摔倒,身上只留下一根彩带。 随着出局的人员离开,场上越来越空旷了,队型也扩散开来,有几组人也突破的包围,往百丈外的三圈跑去。 场外观众的欢呼声,似乎引起了场内的注视。 那四组人的同伙分工明确,一部保护,另一部追截,于是在奔跑的路上,各种拉腿,拦腰,熊抱,又是滚倒一片。 在一阵阵的哄笑声中,场上突然爆发出几团青光,引得场外又一阵嚎叫。 宅羽伽导师有点得意,拍了拍颜启蓠,“岁正秘术师,正式出场咯。” 佩子芯跺了跺脚,“魂印魂印,带头大哥和老二没有武器。” 颜启蓠也看在眼里,“飞冉肩甲的兽魂有些弱,但是自身感应星力较强,应该可以抵挡一阵。” 果然,三人团感受到秘术,立刻换了攻防阵型,飞冉抵在前方开路,周飞和李灼照护在两翼。 曾锐看着场上的局势,觉得三人分散容易被围攻,“集中力量,先夺弓,权当武器使用。” 颜启蓠稍作计算,给出方位,“杀慧,明辟!” 佩子芯看得紧张不已,立刻发出冰萤虫。 三人团在进退两难之中,忽然方向一转,竟从人缝之中穿出,径直跑向弓圈。 没有人想到在重重包围拦截之下,竟有一组人能够冲破,引到观众声声喝彩。 场内也紧张起来,不再路上纠缠,迅速分散开来,直奔三圈。 三人团最快进入弓圈,地上摆着七张弓,三人随手一人捡着一把,立刻翻出栅栏冲向马圈。 马圈里已跑进数人,正在抢夺马匹。 周飞和李灼照武器在手,心里一点不虚,一翻进马圈立刻冲前,前方青色光团骤起。 周飞率先出手,横弓推出,“豪烈撼,冲击”,李灼照跟上,全力挥弓,“狂兽风,幕!” 没有魂印武器的加持,地震叠加狂风,也不算太强,但在青色光团的激发之下,竟卷起了一阵风沙,就这么一刹,飞冉找准机会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周飞和李灼照手中弓弦,经不起星力的加持,“砰”的一声断裂,众人一拥而上,扭打一团,两人彩带全部脱落出局。 朔方战马,九州第一战马,比赛用马虽是退役的老马,依然气势不减,几个弹跳已跃进箭圈。 圈内众人抢夺,早已乱作一团,又是青光一闪,战马受惊跃起,飞冉翻身下马,咬咬牙,顶起肩甲冲向人群。 飞冉已经预感着冲撞带来的劲力,却在隐约之间听到,“两个龟儿子!” 随即,正在扭打的人群全部捂耳倒地,飞冉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明白自己的冲撞竟有如此威力。 犹豫了一下,立马捡起一支箭旗策马回城,一边跑一边扭头回看,后方紧跟着四骑人马。 毫无意外,飞冉第一个把箭旗射响了钟靶,全场掌声雷动,紧接着又是四声,掌声持续不息。 曾锐和颜启蓠欢呼着,把佩子芯抬上肩膀,围着宅羽伽导师转圈圈,边转边喊,“召龟术,炸耳!” 宅羽伽导师一脸痛苦,一手支地,一手捂着心口。 佩子芯高高在上,满脸得意,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发财发财,一万金铢。” 宅羽伽导师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别嚷嚷了,心口痛啊,只买了一个铜锱。” 四 依畎部落有五大贵族,姓氏是悦、喜、乐、兴、庆。 内城是五大贵族居住的地方,中央处是王宫。 按照惯例,悦北淮大君在王宫设下夜宴,款待五组胜利者。 佩子芯也不例外,受到了依畎部落合萨兴雅茨的邀请,“青色光团中的点点白光,太有意思了。” 宅羽伽导师手里捏着一个金铢,心情极好,想也没想就同意她赴宴,让曾锐和颜启蓠陪同一起。 夜宴上,五大贵族推杯换盏,其余四组胜利者相互交流互动,反而把首名胜利者晾在了一边。 周飞和李灼照不在乎这些,自顾自的大吃大喝,飞冉三杯就倒,已经睡在一旁醉了。 佩子芯和兴雅茨合萨腻在一起,一少一老勾肩搭背,交谈甚欢。 曾锐和颜启蓠本来就不被邀请,坐在角落处更觉冷寞了,静静地看大家热闹。 宴席散了,佩子芯满心欢喜,在前头一蹦一跳地走着。 周飞和李灼照带着酒意,挟着飞冉,三人并排走得东倒西歪。 曾锐和颜启蓠跟在后头,心情沉重极了。 曾锐打破了沉静,“五大贵族,只有庆姓贵族没有派人参加本次达慕雅尔运动会。” 颜启蓠顿了顿,“庆姓贵族掌管依畎部落的财政大权,应该是为了避嫌吧。” 曾锐点了点头,“庆姓贵族操控这场草原盛会,竟然可获利过万金铢。” “五壮这么抠门,也忍不住参与了,投注总额应该很大吧。” 曾锐又点了点头,“既能使我们不经意间获得首名,又让四大贵族组得到胜利,最优结果。” “兴雅茨合萨高深莫测,场上应该有很多他培养出来的岁正秘术师。” 曾锐再点了点头,“大家这么高兴,我们就不捅破了吧。” 这时,轮到颜启蓠点了点头,“反正大家都喝醉了,什么也没有听到。” 佩子芯从两人中间窜出,“听到听到,兴雅茨合萨说,一开始就找到我了,锁定了我们是首名胜利者。” 曾锐和颜启蓠相视一笑,朝着佩子芯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假书》:蛮族铁浮屠,朔方战马驱动的机括。 第46章 战争生意 一 绯云河横贯朔方原,在北都城脚下,向南面额外分出了两条支流。 西南流向叫做曲河,流进涣海,东南流向叫做铁线河,流进潍海。 发达的水系孕育着朔方原,北都城以南的草原,是九州最茂盛的草场。 依畎部落乐姓贵族,管理着这片草场,饲养出最强壮的马群,草原蛮族称它为朔方战马。 三夺大旗的奖品就是射出的那支箭旗,是草原勇士的象征,送给了飞冉。 飞冉急不及待要赶回族群,向阿爸阿妈和妹妹炫耀,于是告别西行,约定大家在虎皮峪相见。 大家离开北都城一路向南走,期待踏上朔方战马场。 辽阔的草原,阵阵清风袭来,卷起青草的气息,带来心旷神怡的感受。 说说笑笑,训练训练,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三天,一路走来,人迹罕至,鸟兽也出奇的少。 越往南走,草长得越高,佩子芯刚好能露出双眼。 在入夜的时候,看到远处闪着火光升起了炊烟。 一个后勤兵营,驻扎着一个班七人,专门负责制备干草,班长叫做乐柏橡,异常豪爽好客。 营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和美酒,“这片草场是朔方战马的专属牧区,牧民不得进入该区放牧。 华蛮签订了和约,进入中州的朔方战马,只能供应天启帝都,商人也没有了。 为了保证草场的草料充足,把野兽都赶去北边了。 半年了,你们是第一批客人,喝!” 草原独有的古尔沁烈酒,蛮族士兵的奔放舞蹈,佩子芯的冰萤虫炫技,大家很快融成一片,无话不说。 宅羽伽导师漫不经心的问道,“营帐外堆放干草如山,才一个班的人手,实在辛苦。” 乐柏橡班长灌下一大口酒,猛地一摆手,“别提了,今年以来,每个月都是双倍的草量,每到月底发往宁州。” 宅羽伽导师眉毛跳了一下,面不改色,打哈哈道,“不能卖马了,卖点干草也好。” 乐柏橡班长猛地一点头,“哈哈,好酒好菜,就是这样来的嘛!” 李灼照最关心战马,“朔方战马是火雷原特有的品种么?” “火雷原,传说中的异兽叫做雷麒,通体紫色毛发,头上长有独角,能够发出雷霆。 朔方战马,便是从雷麒驯化而来,隆额黑瞳紫青毛发,肩高六尺重三千斤。 繁殖过程中,有一条杂毛都不合格,可谓千里挑一!” “雷丹军马和朔方战马,有什么不同?” “雷丹军马,轻骑适合长途奔袭;朔方战马,重骑适合阵前冲锋!” “朔方战马,最厉害的重骑叫什么?” “人马皆双层铠甲的铁浮屠!” “铁浮屠有多厉害?” “未尝败绩,唯一平局!” “哪个唯一平局?” “星流5217年,对抗楚卫山阵!” “楚卫山阵使用什么战马?” “楚卫山阵是步兵!” “骑兵不迂回么?” “盘鞑天神的荣耀,铁浮屠必须正面敌人!” 话音一落,乐柏橡班长仿佛置身两千多年前的那场战争,满脸的荣耀,其余士兵皆振臂高呼,“盘鞑天神!” 李灼照有种刺骨的寒意,不再追问下去。 周飞也有点诧异,“楚卫山阵是怎样的兵阵?” “楚卫山阵共三旅,每旅四千零九十六人,组成密集战阵,长枪抵地,只能防御正面!” “单兵素质如何?” “身穿六十斤铁甲,手持三十尺长三十斤重铁枪。” 曾锐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种冲击,“重步直面重骑,太过惨烈!” 颜启蓠问道,“平局,有多少伤亡?” “楚卫山阵,三旅共一万二千二百八十八人,尽殁;铁浮屠,全编共一千零二十四人骑,全灭,机括全毁;草原敬重英雄,喝!” 颜启蓠心里莫名的产生一个念头,自言自语道,“敌我,并不对立。” 曾锐颤着手端起酒碗,嘀咕了一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佩子芯一点也不为意,“平局平局,择日再战!” 乐柏橡班长忽然有点黯然,“朔方战马,光芒不再!”不知道是真的伤感,还是酒劲太大,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 根据乐柏橡班长的预测,战马场应该迁徙至火原雷的东南角处。 于是,大家转往东南方向,沿着铁线河又走了三天,已接近火雷原的边缘。 因为草场明显减弱,开始出现一些矮灌木植物,伴随着一些小野兽。 “前方是青茸原了,再沿着铁线河走下去,就要看到潍海。”颜启蓠挠了挠头,看向宅羽伽导师。 宅羽伽导师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看风景。 颜启蓠正在发愁,听见佩子芯一边咀嚼一边说,“好吃好吃,甜甜的浆果。” 佩子芯摘着灌木丛的浆果吃,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颜启蓠于是说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宅羽伽导师紧接着话,“既然阵长决定了,我们就在铁线河边扎营吧。” 颜启蓠更是挠头,感觉宅羽伽导师自从后勤兵营出来之后,就有点怪怪的,瞟了一眼曾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扎营!” 火雷原与青茸原没有明显的边界,有些牧民沿着灌木带扎营,蹭一些草场的资源。 佩子芯天天跑去蹭饭,周飞和李灼照还好,捕些小兽钓些小鱼,不会空手而去。 宅羽伽导师窝在营地不出门,颜启蓠和曾锐更愿意躺在河边晒太阳。 扎营的第四天早上,周飞和李灼照在铁线河里搞到一条二十斤的大鲤鱼,急不及待喊上佩子芯,就往最近的牧民营帐赶。 因为,今晚附近的牧民聚集联欢,邀请了他们参加。 宅羽伽导师指导了一会曾锐的武术,又缩回营地里了。 颜启蓠和曾锐两人肩并肩躺在河边,静静地享受阳光和水汽,“阿三,你是天驱武士么?” 曾锐不自觉地摩挲着怀里的指环,“英崇前辈说过,秉承“守护安宁”理念的武士,都可以称之为天驱武士。” 颜启蓠有些不解,“守护安宁,一村一乡,一城一州,还是整个种族?” 曾锐也没明白具体的理念,“天驱有七枚“宗主”指环,英嵩前辈送给我的是大荒指环,天驱宗主的任务是守护和平。” 颜启蓠认真的说道,“荒墟学的理论不完整,还有很多缺陷。 天罗武部成员洛元劳,教我天罗方位,与荒墟学完全不是一个系统,实战却非常有用。 他还说,感应北斗七星的人极少,每一颗北斗七星,同一时期的感应者,不会超过一个人。” 曾锐搞不清楚理论系统,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仿佛看到了一尊神像,然后就感应到北斗玉衡了。” 颜启蓠心里莫名的高兴,“哇,阿三是天驱大荒宗主了么?” 曾锐自嘲地笑了笑,“成为天驱宗主,需要启示之君的认可。” “启示之君是谁?” “不知道,五壮说启示之君很厉害,既可以启佑武术,又能够惩示秘术。” 一条巨型的战船从铁线河逆流而来,依稀看到船上人来人往忙碌着,“木叶兰舟!”宅羽伽导师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曾锐也不禁感叹,“这么大的战船,竟然可以在内河行驶。” 颜启蓠接话道,“《飞翔的羽人》记载,木叶兰舟,宁州羽人最强战舰,以轻巧着称! 这么大的船,来瀚州做什么呢?” 曾锐想了想,“乐柏橡班长说过,到月底了,干草运往宁州!” 宅羽伽导师拍了拍他俩的头,“宁州羽人,并不擅骑,要干草做什么? 运送干草,需要这么大的船么?” 曾锐嘀咕了一声,“羽人吃素?” 颜启蓠蹦出一句,“攻打北都城?” 宅羽伽导师十分鄙夷,没有好气的说,“借羽人之义,假干草之名,实则运送朔方战马。” 曾锐思索了一下,“澜州么?” 颜启蓠不明所以,“为什么?” 曾锐不敢肯定,小声解释道,“木叶兰舟上有人类,有羽人,有河络。” 颜启蓠一拍脑袋,“差点忘了,阿三在澜州长大。” 宅羽伽导师宽慰地笑了,“我也是这样猜的。” 曾锐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任务?” 宅羽伽导师看着曾锐,满脸笑意地说道,“沧溟宗已从澜州出发,即日便到。” 三 子夜,牧民驾着马车,把酩酊大醉的三人拉了回来。 据说,有一个天启帝都派来的质子,居住在卸鞍城,平时喜欢呆在青茸原玩,刚好今晚碰到一起,热闹了大半夜,竟然都喝醉了。 宅羽伽导师赔着笑把牧民送走了,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团烂泥,“嘿嘿”一笑就休息去了。 曾锐和颜启蓠又是清污秽,又是敷热巾,又是递茶水,照料了一个多时辰,迷迷糊糊之间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一阵凉风袭来,曾锐冷了一哆嗦,发现营帐的门被吹开了,仿佛之间有一个人影在门外闪过。 曾锐扫了一眼营帐,发现宅羽伽导师不见了,于是推了推颜启蓠,看他睡得正沉,嘟囔了两声翻身继续睡了。 曾锐只好自己跟了出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影往铁线河边走去,虽然人影的脚步不紧不慢,却越离越远,来到河边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在月光之下。 曾锐站在河边心里纳闷,忽然之间,一股强大的星力在身后爆发,月光瞬间暗淡,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曾锐心中大惊,立刻催动星力,全身蓝光乍起,迅速拔刀转身,堪堪格住人影刺来的长枪,借力顺势跳出枪圈。 还没有看清人影的长相,长枪又至,直指面门。 曾锐已稳住身形,廉贞刀法了然在胸,左右双刀大开大合。 为了弥补兵器的短处,曾锐不断抢攻,试图突破枪圈逼近人影。 但是对方长枪极其霸道,每前进一步就被逼退两步,始终被压得无法靠近。 十回合下来,曾锐已经感觉双臂发酸,虎口剧痛,越战越退,双脚已经踏进河里。 这时,远处传来颜启蓠的喊声,“阿三!” 人影迟滞了一刹,曾锐在地上一个翻滚,迅速闪开一侧,“哗哗哗”地带起河水,全身湿透极其狼狈。 人影并不着急动手,似乎有意在等他们。 一蓝一橙两个光团靠在一起,终于看清人影的外形,一身黑袍,宽大的帽兜把眼睛也遮上了。 “七闪!”曾锐决定继续抢攻,颜启蓠迅速就位,隐到他的身后。 无数次的演练,七进七出配合移动之术,可以使出七闪。 第一闪,身后,左刀直劈,右刀横推,人影往前一踏步避过左刀,长枪后摆格开右刀; 第二闪,左侧,左右刀夹击,人影侧移一步,转身带动长枪刺出; 第三闪,右侧,双刀横推,人影不退反进,侧身压着长枪抵住双刀; 第四闪,左侧,左刀直刺,右刀斜砍,人影挑起枪圈,弹开双刀; 第五闪,右侧,收起左刀,右刀反手挥出,人影斜举枪杆格挡; 第六闪,身后,双刀齐劈,人影举枪硬扛,兵器相交“哐”的一声巨响; 第七闪,前方,却只有橙色光团,蓝色光团借着兵器相交之力腾起十尺之高,全身蓝光凝在刀刃之上,奋力劈向人影的后背。 人影扭头望向腾起半空的曾锐,那雷霆之势卷起一阵劲风,瞬间掀开人影的帽兜。 只见人影一脸笑意,淡淡地说了一句,“很好!” 然后,轻描淡写的一挥枪,双刀脱力飞出。 曾锐不偏不倚落在人影的后背上,没有了声息。 颜启蓠看到曾锐被抓了,吓得不轻,慌忙大声喊道,“五壮,救命啊!” “别嚷嚷,大半夜的。”宅羽伽导师从阴影之中走出,一脸轻松。 颜启蓠还在慌乱之中,嘴里吱吱唔唔,双眼无辜地看着宅羽伽导师,手指颤抖着指向人影背上的曾锐,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忽然,听到了曾锐的哽咽声,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父亲!” 人影轻轻地放下曾锐,抚摸着他湿透了的头发,“英嵩的廉贞刀法,看似方正规矩,却是招招抢险,主攻。” 曾锐想起了往事,更加止不住啜泣,从怀中掏出了鹰环,双手捧着。 人影脸上笑容一僵,右拳举胸,“铁甲依然在!” 曾锐顿了一下哭声,捏着鹰环右拳举胸,勉强咬着牙回礼,“依然在!” 人影面容放宽了,“希望你够资格吧,后面使的刀法是什么名堂?” 曾锐还是说不出话来,用手指了指宅羽伽导师。 颜启蓠回过神来,接话道,“宅羽伽导师教的,由前朝闻鞑将军的七进七出枪法演变以来。” 人影哈哈一笑,“七进七出,看似长驱直入,却是招招避锋,主守。” 曾锐终于止住了,抹了抹眼泪,“明白,攻守结合。” 人影宽心的笑了,拍了拍他后背,“今晚还有任务,离远一些。” 说着,人影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月亮,宅羽伽导师也慢慢地靠拢过来。 四 虽然天空上什么也没有看见,曾锐和颜启蓠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两人退出了百步。 忽然,天空中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颜启蓠顿时头皮发麻,“叛翼会,川雪瑕副使。” 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遮蔽着月光,从空中徐徐降下。 身后是白色翅膀的羽至勋右翼领,川雪瑕副使勾着他的臂膀,相继着地。 “呵呵呵,沧溟宗表演了一晚上,原来是来引诱我们的呀!”川雪瑕笑靥如花,双手插腰一脸娇嗔,向着人影靠去。 颜启蓠看着心里发述,嘴脸拧成了一团,“恶心死了!” 曾锐终于见识到了,十分不解,“川雪瑕副使,面如桃花,声如天籁,真的好想知道你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 颜启蓠还是皱着眉头,“应该,像你闻到的红色一样吧?” 两个小伙伴相视一笑,接着看热闹。 沧溟宗挥了挥手上的长枪,看向黑色翅膀的羽人,“向怨荥叛使,好久不见。” 向怨荥叛使振动了一下黑色翅膀,散开成点点黑斑,“沧溟宗曾剑雍,好久不见。” 川雪瑕副使被长枪挡了挡,顿住了脚步 ,甩了甩媚眼,“哎哟,小气鬼,真无趣。”说着一甩手便朝曾锐和颜启蓠的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招手,“天然居教坊的小英雄,我们又见面啦!” 曾锐被夸得心头一阵暧意,竟招手回应。 颜启蓠在一旁拉都拉不及,只觉得全身起着疙瘩。 羽至勋右翼领往前一步,问道,“天驱,一定要管这事么?” 宅羽伽导师也上前一步,反问道,“鹤雪团,近卫团,叛翼会,出奇的一致,没有问题么?” 向怨荥叛使沉思了片刻,“一年期限,可否?” 曾剑雍沧溟宗不假思索,“两年!” “一年半!” “成交!” 事情应该是谈妥了,向怨荥叛使抖了抖双肩,“切磋一下?” 曾剑雍沧溟宗握了握长枪,“动手!” “叛翼会,叛使,向怨荥,暗月,秘术息羽。” “天驱,沧溟宗,曾剑雍,猛虎啸牙枪,武术圈刺。” 宅羽伽导师在一旁“嘿嘿”一笑,“天驱,万垒宗,宅羽伽,边锋螭刃,武术匿蚀。” 羽至勋右翼领心领神会,“鹤雪团,右翼领,羽至勋,明月,秘术裂矢。” 川雪瑕副使还没来得及细聊,“快看,打起来了。”说着,就拖起两人的手,拉着就往前靠。 曾锐趁着阵阵芳香,跟着跑了起来。 颜启蓠却一脸嫌弃,却甩不开手,只得被带着往前赶。 两股黑色光团,隔绝着月色,分分合合,所到之处草木飞屑,沙石溅射。 绿色光团与白色光团却拉开距离,无数支光箭穿舞,迸发出道道光圈。 曾锐和颜启蓠看得眼花缭乱,完全看不清楚什么回事。 川雪瑕副使却看得起劲,时而“啧啧”叹息,时而“哇哇”叫好,拉着两人越靠越近。 忽然之间,无声无息之下,一道黑影从天空笼罩下来,曾锐和颜启蓠猛地一抬头,只见月光逐渐被遮蔽,隐约之间紫色和青色融合而来。 川雪瑕副使猛地向后跌去,太迟了,根本无法躲避。 朔方战马高高跃起,带出一道紫青色的残影。 紫木岚骑于马上,手持六尺青风斩刀,挥出一条青色光弧。 就在命悬一线之间,宅羽伽导师勒住了缰绳,曾剑雍沧溟宗格住了青风斩刀。 向怨荥叛使和羽至勋右翼领,一人拉住川雪瑕副使的一只手,猛地拖在地上。 刀锋堪堪抵至川雪瑕副使的头顶,几根丝发飘落,随风而去。 川雪瑕副使竟面不改色,完全没有摔倒地上的狼狈,反而顺势往地上一躺,“来呀来呀,天驱滥杀无辜。” 紫木岚咬牙切齿,“哼”了一声,瞟了一眼众人,一拉缰绳,“蹄哒蹄哒”就跑没影了。 向怨荥叛使看着远去的背影,赞叹地说道,“天驱,青君宗,紫木岚,青风斩刀,一人一骑,隐于黑暗,无声无息。” 说着,看向在地上耍赖的川雪瑕副使,“要不是两个小兄弟在你身边阻了一下,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川雪瑕副使一下子弹起身来,向着曾锐和颜启蓠,一脸谄媚,抛着媚眼,“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到宁州好生招呼!” 曾锐脸一红,“谢谢!” 颜启蓠感觉牙齿都是酸的,拉着曾锐就走。 未曾想,川雪瑕副使一手拉住颜启蓠,“哎哟,小英雄,脾气真不小哦。” 曾剑雍沧溟宗长枪一振,发出虎啸之声,川雪瑕副使赶紧缩手,一改媚态,恶狠狠盯着他说道,“天驱,都是小气鬼。” ——《假书》:明月,器白色羽翼,代表爱情和繁殖。 第47章 朔方战马 一 周飞和李灼照宿醉未醒,强撑着眼皮。 佩子芯生着闷气,两行眼泪“叭啦叭啦”直掉。 宅羽伽导师认真地复盘昨晚的战斗,“廉贞刀法大开大合难以配合,七进七出攻势太弱,在七闪里施展不出威力。 此后,周飞和李灼照的组合技,搭配颜启蓠的移动之术。 曾锐和佩子芯都能感应主星达到己级星力,攻守平衡与释魂术,互相配合,领悟使用之法。” 宅羽伽导师正要转身离去,抚了抚右臂,似乎受了伤,对着曾锐补充说道,“紫木岚只为报私仇,才不想伤及无辜。 如果她在执行任务,那一刀会毫不犹豫横扫过去,你们三人都不可能有生存的机会。 或者,因为你的父亲在场吧。” 曾锐只感觉后背一凉,佩子芯却终于忍不住了,“哗哗”大哭,“父亲父亲。” 周飞和李灼照等宅羽伽导师一走,倒头就睡。 曾锐和颜启蓠带着佩子芯来到河边,好不容易才哄好了,“父亲看你酒醉,可心痛了,没有喊醒你。 父亲说,《魅灵之书》的《灵卷》,有记载释魂之法,可以到宁州的厌火城和南药城找找线索。 父亲还说,经过宁州的时候,遇到你娘娘,到宁州她就会接你去暗月城。” 佩子芯一撇嘴,“知道知道,娘娘可疼我了。” 颜启蓠听的一头雾水,“谁是娘娘?” 佩子芯一脸幸福的说,“母亲母亲,养育我的。 娘娘娘娘,生育我的。” 颜启蓠也觉得好幸福,“太好了,有两个妈妈。” 曾锐却显得有点失落,“自从我们上了教坊,母亲就去了极东海岛,寻找她的孪生姐姐,至今都没有回音。 父亲让我不要告诉你的。” 话还没有说完呢,佩子芯的嘴就扁了,两行眼泪又掉了下来,“母亲母亲,丢了一年多了呀,我也要去极东海岛。” 二 傍晚,太阳下山,草原凉风阵阵,铁线河边水雾缭绕。 周飞和李灼照虽然还是头晕晕的,但是跟颜启蓠配合练习,发现武术威力大增,两人心里痛快。 曾锐与佩子芯在不远处,蓝色光团凝成两条光带,白色光团时分时合,打得难分难解。 忽然,地面传来震动,接着一支庞大的马群从西边而来,由近百名护卫押送着。 “朔方战马!”李灼照终于等到心心念念的战马,莫名的兴奋酒醒。 这次,不等佩子芯主动了。 一人一骑直奔而来,“我叫乐柏桦,乐柏橡班长的弟弟,火雷原监马。 听说天然居教坊的小英雄游历到这里,今晚开喝。” 周飞听到“喝”字,脑子嗡嗡响,抚着胃,好像隐隐要痛起来了。 李灼照却上前一拱手,“乐柏桦监马,不见不散。” 佩子芯有点疑惑,“老二老二,要买马么?” 李灼照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道,“好像,它们在叫唤我。” 佩子芯眼睛瞪大了,“召唤召唤,巫术之一,最强的召唤术,可以跟魂进行对话。” 李灼照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长矛,“银鹰兽魂,我似乎可以听清楚很多东西。” 颜启蓠细细想了想,“《河络与夸父》记载,银鹰分布在越州中白山脉,居于洞穴之中。 眼瞎,耳聪,专门吸食耳鼠血液。 肉质爽脆,血嫩鲜甜,河络喜欢生拌血肉而脍。” 三 入夜,宅羽伽导师伤势未愈。 颜启蓠带队,依然是丰盛的菜肴,酒坛摞成了一堵墙,不醉不休。 乐柏桦监马也是豪爽之人,酒过三巡,向李灼照问道,“三夺大赛,各位小英雄的故事传遍草原了。 但是哥哥强调说,你对朔方战马特别感兴趣,有什么独特见解,说来听听。” 李灼照一听进入正题,立刻精神起来,“朔方战马的培育,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乐柏桦监马猛一点头,“火雷原,可以承载十万匹战马的供养,以往每千匹战马可以产出一匹纯紫青毛色的正统。 现在,万匹战马都不一定有一匹纯血统。” 李灼照接着问道,“问题出在哪里呢?” 乐柏桦监马头一低,“领主和合萨都来看过,找不出问题! 中州天启帝都以为我们故意藏着,也派人来看过,还是找不到问题所在。“ “可以看看么?” 乐柏桦监马一招手,“牵马!” 数十匹幼马依次牵来,“这些都是近期产的幼马,不是头上带白斑,就是脚下带白斑,长大肩高不及四尺体重不超一千五百斤。 离真正的纯血统,差太远了。” 李灼照似乎没有在听乐柏桦监马说的话,而是凑到马前细听,“雷?” 李灼照不敢肯定自己所听,“可以再看看么?” 乐柏桦监马一下子蹦起来,“走,进马场看看。” 营帐后不远处,黑压压一片,战马被打扰到了,嘶鸣声此起彼伏。 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下,李灼照一脸痛苦,捂住耳朵痛苦倒地。 周飞一把拖起他,连忙退出马场之外。 乐柏桦监马已经觉察到什么,很认真地问道,“小英雄,有什么发现?” 李灼照甩了甩头,拍了拍耳朵,清醒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它们在喊,雷!” 大家都听得莫名其妙,佩子芯插话道,“异兽异兽,雷麒,它们的祖先。” 四 彤云山脉,是一组自北向南扩散开来的山脉群,主脉的南端有一个季节湖,叫做瀛海。 山脉群挤着一条河道,叫做雪嵩河,在水量丰富的春夏季,瀛海汇聚成湖;而在秋冬时分,雪嵩河水量趋减,瀛海水位逐渐退却,化为沼泽。 从朔方原出发,穿过青茸原约二百里路,即可到达瀛海。 “《蛮族考察报告》记载,青茸原东北端,与彤云山脉和瀛海接壤的地方生活着一个小部落,名字叫做蛮舞部落,以女子美貌艳惊而闻名。 蛮舞部落在瀛海培植了一种可作香料却带有剧毒的草,名字叫做麝草。” “《石鼓卷》记载蛮族古文化,有一个故事讲述一只巨大的怪兽从天而降,它喷出剧毒的火焰,没有人可以抵挡,占领了草原,奴役人民。 有一个美丽的蛮舞部落姑娘阿遥,穿着漂亮的衣服,打扮盛艳的妆容,引诱怪兽把她掳回洞穴,然后千方百计地去激怒怪兽,被怪兽一口吞进肚子里。 阿遥预先服用了大量麝草提炼的毒液,最后与怪兽同归于尽。 怪兽死的时候吐出大量鲜血,染红了整个草原,发出一股腥臭。 麝草叶面本就暗红色,完全不受影响,依然发出淡淡的芳香,使得草原逐渐恢复了生机。 因此,当地人又称它为阿遥草。” “《铁沁图说》作为蛮族的宗教经典,却是另一番说法。 每年六月三十日的子夜,瀛海水量由盛转衰,蛮舞部落举行祭祀仪式,纪念一位女巫。 相传,她骑着异兽雷麒,从雷霆之中走来,给蛮舞部落带来了麝草,传授部落女子提炼香料之法和引诱男子之术。 她的名字,叫做雷遥。” 第二天一早,大家信心满满地出发,目的地瀛海。 进入青茸原,牧民逐渐多起来,佩子芯打着三夺大赛首名胜利者的头衔,到哪都好吃好喝。 一路上拖拖拉拉,走了七天才到达瀛海,湖边种着一望无际的麝草。 湖风吹来,带着阵阵芳香,沁人心脾,通窍醒神。 蛮舞部落一派繁忙的景象,披红挂绿,杀羊宰牛,垒设祭台。 佩子芯故技重施,一行人得到热情招呼,被安置在祭台边的帐篷中,作为祭祀仪式的主礼嘉宾。 周飞和李灼照被奉为勇士,在各艳丽女子帐篷流连,开始还好,后来应付不过来,引致几起争风吃醋的斗殴。 曾锐和颜启蓠一边劝架,一边笑得不轻。 佩子芯纯凑热闹,还在一旁指导怎样打架。 宅羽伽导师实在看不过眼,训斥了一顿,“进瀛海,找雷!” 五 蛮舞部落生活在瀛海旁,天生擅水,喜食水产,但是竟没有像样的船。 渔民船主一再叮嘱,“瀛海北边,靠近彤云山脉的脚下,因为雪融,时有山崩,震声雷动,千万不要靠近。” 五人挤在一条木筏上,目标明确,一路向北,向彤云山脉划去。 麝草生长能力极强,已渐渐铺满了瀛海的水底,暗红的叶面倒映在水上。 天空气清,远远就能看见彤云山脉,积雪反射出一片红蓝之色。 山顶升腾着雾气,偶尔滚落的雪球,卷动出一条雾带,带着砂石掉进瀛海,翻起一圈圈波浪。 麝草不开花,果实长在叶面的背部,青红色酸涩有毒,蛮舞族人称它为“麝子”,小孩子偶尔尝新三五颗并无大碍。 湖面飘着一片又一片,跟随着波浪翻腾,佩子芯专门挑大的捡,“好吃好吃,比岸上的大多了。” 来到近处,山脉横断,壁立千仞,无数条细小的水瀑,夹杂着冰碴和碎石。 佩子芯看着眼前稀稀拉拉的山崩,“雷动雷动,千万不要靠近。” 周飞和李灼照知道她在开玩笑,但是真不敢靠太近,沿着峭壁慢慢划行。 曾锐在后方掌着舵,搅动着水面,随口扯了一句,“雷,会不会在水里面?” 颜启蓠哈哈一笑,“雷在水下游,麒在天上飞。” 话音一落,水下和天上同时传来异响,众人立刻警戒起来。 水面忽然沸腾起来,冒起一簇簇汽泡,一阵浓郁又刺鼻的香味升腾开来。 浪花带起木筏左右抖动,众人立刻催动星力稳住身形。 山壁“哗哗”作响,人体大小的石头滚滚而落,激起更大的浪涛。 木筏顿时被掀翻,众人纷纷落水,周飞和李灼照撑起曾锐,颜启蓠抱住佩子芯。 幸亏木筏还算牢固,只是翻了个面,虽然落汤鸡有点狼狈,但不妨碍大家重新站稳在木筏上。 然后,悬崖上传来一声长嘶,李灼照嘀咕道,“朔方战马!” 接着,头上又是一阵“哗哗”作响,又激起一圈浪花,不是石头,全部浮出了水面。 周飞挥动牦牛棒,一股震波荡出,击退了波浪。 曾锐压住船舵,稳住了木筏。 佩子芯吓得脸色煞青,掩面躲到颜启蓠怀中。 李灼照数了数,十具尸体,摔得脑浆迸裂,抬眼望向崖顶,听到一声惨叫,转头望向颜启蓠,“飞冉!” 颜启蓠看着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又是一声更凄厉的惨叫,李灼照双手紧握银鹰矛,“三人团!” 颜启蓠不再犹豫,橙光一闪,带起李灼照,连续七个残影,堪堪来到崖顶。 纯紫青毛色的朔方战马,在崖顶上显得格外庞大,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山风嗖嗖吹着,刮起紫木岚脸上的黑纱,横断的伤疤显得她异常冷峻。 手中青风斩刀发出隐隐青光,血迹尚未干透,沿着刀尖滴落。 飞冉跪倒在地,鲜血渗透全身衣裳,肩甲碎裂散了一地碎块。 颜启蓠全身脱力,瘫软在地,喘着粗气。 李灼照早已蓄势待发,一着地便全身爆发星力,“狂兽风,幕!” 紫木岚被突如其来的两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诈尸了。 朔方战马却完全无惧,竟比紫木岚更快反应,马头一摆,低吼一声,竟完全化去李灼照的攻击。 那么一刹,飞冉没有了压制,全身弹起,大喊一声,“走!”一手扛起一人,往悬崖跃去。 三人在空中迅速跌落,颜启蓠毫无准备,吓得“哇哇”大叫。 周飞端起牦牛棒直插入水,“豪烈撼,冲击!”带起一张水幕,木筏跟随水幕瞬间倾覆。 佩子芯在落水之前,全身白光骤起,冰萤虫交织成一片丝网。 “咚咚咚”,众人先后落水,并无大碍,迅速爬上木筏,捞起已晕死的飞冉,急匆匆的逃离。 子夜,大家筋疲力尽,一靠岸就躺倒湖边,一簇簇的麝草迎风飘逸,散发的芳香气息,瞬间舒缓精神。 接船的渔民船主吓得不轻,慌慌张张大喊,“世子!世子!” 佩子芯一脸鄙夷,掏了掏口袋,“杮子杮子,我还有麝子呢?” 七 飞冉,原名冉飞,蛮舞部落世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冉游,冉飞的妹妹,自幼体弱多病,趴在床边已哭晕了。 冉夏谍,蛮舞部落领主,坐在床头紧锁眉头。 茅纽纹,蛮舞部落合萨,静立一旁,等待领主的决断。 宅羽伽导师知道关键时刻不便打扰,把众人拉出营帐外,“被击杀的十人,有什么特征?” 周飞扭头看向曾锐,佩子芯也用手指着他。 曾锐整理了一下思绪,“有五个蛮族人,军人打扮,胸口纹着一匹马。 另五人是羽人特征,一身轻装,两臂纹图,左手纹着各种短器:戒刀、匕首、铁钩、飞镖、铜匙,右手统一四字:我身无形。” 宅羽伽导师点了点头,“宁州,南药城寨,山地蛮族的沙陀部落,被称为山匪。 宁州,厌火城,影者,被称为盗贼。” 颜启蓠有点不解,问道,“紫木岚,为什么要杀他们?” 宅羽伽导师思考了一会,说道,“紫木岚调查蛮羽战事,撞破山地蛮族,与宁州南药城寨和厌火城的密约。 审问冉飞之时,被你们救走。” 曾锐弱弱的问了一句,“真的被救走的么?” 宅羽伽导师苦笑一下,“骑在朔方战马上的紫木岚,无人能敌。 冉飞无可用情报,将死之人,放走而已。” 忽然,营帐内青光大作,岁正星力缓缓而来,整整持续了一刻钟。 接着,几名兵士从营帐内抬出一具尸体,盖着一层白布,周飞和李灼照低头垂泪,不忍直示。 正当大家难过之时,冉飞神采奕奕走出帐门,挥手喊道,“周飞,李灼照,你们都来了呀!” ——《假书》:影者,躲藏在阳光下;生存,是他们的唯一信仰。 第48章 雷霆天赋 一 六月三十日,子夜,茅纽纹合萨在祭台上主持着祭祀仪式。 冉夏谍领主和冉飞世子在台下接受着大家的祝福,依次品尝他们递来的美食。 美食只有两种,一种是用麝草香料生拌的海鲜,一种是用麝子熬制的果酱。 周飞和李灼照被蛮舞部落奉为英雄,紧挨在冉飞世子身旁,学着模样夹起一块海鲜,蘸着果酱吃。 渔民船主叫做茅悔,是茅纽纹合萨的父亲,邀请其余人到家中作客。 宅羽伽导师与茅悔并坐主位,互相聊着家常。 佩子芯在美食当前一点也不客气,一口海鲜,一口果酱,“麝子麝子,熬熟好吃多了。” 茅悔哈哈一笑,“小英雄,麝草没有毒,制成香料可吃可涂。 但是,麝子有毒,熬熟了才能吃。” 佩子芯想起生吃麝子的酸涩,唉气道,“中毒中毒,拉了两天肚子。” 茅悔笑得更乐了,“人吃了会中毒,轻则上吐下泻,重则毙命。” 接着,夹起一大块海蟹的膏黄,“海鲜却不会中毒,瀛海里的鱼虾蟹吃了,却变得特别肥美。 佩子芯根本停不下来,大口大口咀嚼着,“肥美肥美,真的好吃。” 茅悔脸上骄傲不已,却又露出伤感,“纽纹母亲死得早,不然也能看到纽纹的成就呀。” 颜启蓠猛地点头,“蛮舞部落合萨,岁正星力强大,昨晚就感受到了。” 茅悔猛地摆手,“小英雄,我说的是粮食,蛮舞部落历来受欺负,草场没有我们的份,牛羊产量太少了。 瀛海的海鲜,产量再高也有限呀。 自从纽纹把麝草改良了,能够种进瀛海的湖底。 你们进瀛海,有没有发现忽然从水里冒起的汽泡? 那就是麝子成熟发酵了,汽泡带着果实浮到水面上。 开始只是为了增加湖里的植物,未曾想,海鲜更喜欢吃麝子,产量可高了。 现在,蛮舞部落不再担心粮食问题了。” 颜启蓠有点不好意思,嘀咕道,“有毒,却能高产,真的神奇。” 茅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小声说道,“有毒肯定有影响的嘛,这些鱼虾蟹有花纹,不易辨别。 你细看一下,这条海参,通体黑色,足端有明显的白斑,再看这只海胆,通体黑色,嘴边也有明显的白斑。 有白斑的才肥美,赶快尝尝。” 曾锐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瀛海,会流进朔方原么?” 茅悔猛地兴奋起来,“小英雄,你怎么发现的呀? 那时,我整日整日泡在瀛海里,就为了种植麝草。 绯云河和雪嵩河汇聚成瀛海,从七月一日起,雪嵩河水量变小,瀛海逐渐变成沼泽。 在这个过程中,绯云河的水流出现分层,上层依然流进瀛海,下层却是逆流,瀛海的水倒灌进朔方原。 那时,泡得全身皮扶溃烂,一上岸,纽纹母亲就送来温热的麝草香茶。”说着说着,竟然伤心地流出泪来。 颜启蓠听了这番话,也想到了什么,看着茅悔如此伤心,连忙岔开话题说道,“茅纽纹合萨能文能武,蛮舞部落之幸。” 茅悔又骄傲起来,“蛮舞部落,冉夏谍领主视纽纹如己出。 纽纹是独子,同样把冉飞和冉游看作弟妹,虽然冉游体弱多病,唉,啊,哦,可惜了。” 宅羽伽导师听出茅悔欲言又止,知道不好追问,向众人摆了摆手,“过节,好好吃饭!” 营帐掀开,茅纽纹合萨进门施礼,周飞和李灼照跟随其后,“父亲,宅羽伽导师和天然居教坊小英雄,是蛮舞部落的恩人。”说着,便坐到宅羽伽导师的身旁。” “冉飞伤重将死,冉游舍命救兄。 移魂术,要求舍命者意志坚毅,心甘情愿。 冉飞并未痊愈,记忆产生紊乱,需要有很长时间修复。 请各位体谅。” 二 告别蛮舞部落,坐着茅悔送的木筏沿绯云河逆流北上。 为了证实绯云河的流势,李灼照每隔两个时辰就潜进河中,每次都能捞出几颗麝子,给佩子芯解解馋。 颜启蓠推论道,“瀛海里的麝子带毒,毒水逆流灌进朔方原,影响了朔方战马的生长。” 李灼照觉得有可能,但是又不确定,“朔方战马喊“雷”,是什么原因呢?” 颜启蓠想不明白,自言自语道,“雷州?雷原?” 佩子芯看他们讨论了一路,还没有一个结论,嚷道,“雷麒雷麒,朔方战马的祖先。” 颜启蓠接着话道,“雷麒,瀚州火雷原,全身紫毛,头长独角,发出雷霆。” 佩子芯无聊极了,玩起冰萤虫,大家都感觉到冰萤虫在耳边炸开的冰凉快意,听到各种传来的叨叨: “召龟术召龟术!” “炸耳炸耳!” “龟儿子龟儿子!” “麝子麝子!” “雷麒雷麒!” 李灼照看着颜启蓠和曾锐一脸黑,被逗得嘿嘿一笑,“这么厉害的秘术,不能总叫龟儿子吧,起个响亮的名字嘛。” 佩子芯抠了抠手指,“起名起名,老二给个主意!” 李灼照稍作思考,“这么喜欢雷,就叫雷音吧。” 佩子芯感觉很不错,接着,大家的耳边都响起来了,“老二老二!雷音雷音!” 大家都被他逗乐了,李灼照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头栽在木筏上。 周飞身体一靠,就把他接住了。 佩子芯吓呆了,摆了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曾锐和颜启蓠迅速警戒起来,守住木筏前后。 没有察觉任何的危险气息,宅羽伽导师侧身望了望岸上,“雪嵩河峡谷!” 雪嵩河峡谷是彤云山脉最大的峡谷,与虎皮峪平行,谷口正对着朔方原。 靠着峡谷停下,好不容易才弄醒了李灼照。 李灼照醒过来就缓缓道,“好大的雷声!” 众人将信将疑,因为除了轻柔的风声和水声,什么都没有听见。 宅羽伽导师却非常认真,“多大响声?” “雷霆一般!” “什么感觉?” “震彻心扉!” “什么特征?” “高亢尖锐!” “相仿声音?” “在八门幻境中,翼风发出风割的声音!” 越说越玄,佩子芯忍不住了,摊开双手,“翼风翼风,还没有风呢?” 话还没有说完呢,一股腥臭之风从雪嵩河峡谷内袭来。 宅羽伽导师脸上一笑,“天赋辨声!” 然后,扭头看着颜启蓠,“来了!” 颜启蓠愣了一下,一团黑影从空中俯冲而来,“列阵!” 翼风,生长在宁州的大风口。 成年翼风身长可以超过二十尺,体重最大达三千斤,翼展达五十尺,翼下长有羽棘,挥翼能够产生风割。 眼前,翼风的身长约五尺,双翼展开,也足以遮盖整只木筏。 情急之下,周飞已挥出牦牛棒,“豪烈撼,冲击!”空气顿时扭曲,卷起一阵风浪。 颜启蓠搭着李灼照,橙光闪现,已悬在空中的风浪之中,“狂兽风,幕!”风浪激发,在天空中凝起一堵风墙。 翼风一头撞在风墙,引颈仰头双翅一挥,弹开跃向空中。 李灼照真切地听到那一声尖鸣,双手捂耳,武器一下子掉落在木筏上。 翼风猛的一个回头,引颈仰头双翅一挥,天空中闪出两支青色羽箭。 李灼照耳边再次响起尖鸣,双手捂头,感觉全身酸软。 佩子芯两手已凝着白光,“破冰掌,凝指!”两道白光瞬间击溃羽箭。 曾锐双刀在手,抵在前方,凝起蓝光,准备给出最后一击。 隐约之中,听到雪嵩河峡谷之中传来哨声。 翼风似乎感受到压力,慌忙向着雪嵩河峡谷飞回。 曾锐还在提防着,盯着远去的翼风,恍然之间,雪嵩河峡谷之中有人影闪现。 宅羽伽导师拍了拍李灼照,“星力不足以支撑天赋,到了澜州的擎梁山脉,就会好的了。” 李灼照晃了晃脑袋,“翼风的叫声让人感觉酸软,跟之前的雷声完全不同。” 三 虎皮峪是一条裂谷,分隔开草原和山地。 裂谷里冰川、绝壁、陡坡、泥石流和汹涌的地下河交错在一起,环境十分恶劣, 孕育出一片异样的景象,荒地与森林相间,冰雪与温泉交错,各种各样的动物在谷内穿行。 挨着虎皮峪的彤云山边上,随处可见袅烟。 从虎皮峪的草原一侧望去,阳光变幻着各种色彩,光芒落满了山野树林,美不胜收。 沿着这一侧走来,草场稀薄,牧民绝迹。 每天,早上赶路,中午打猎,下午对练,晚上复盘,悠游自在。 不经不觉,这天中午,大家已来到虎皮峪的断口处,已隐约看到与彤云山脉接壤的勾戈山脉。 正准备生火做饭,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孩子从山中走来。 身后跟着一只翼风,一对翅膀都掉了一大块羽毛,就是前些天被他们击伤的那只翼风。 小孩子脚步蹒跚,应该带有脚伤。 翼风在地上行走,没有天空中的威风,走着路来一扭一拐的。 小孩子是善意的,因为他的手上捧着一盘水果。 翼风的脖子上挂着三只野鸡。 大家静静地看着小孩子靠前,只见他憋得一脸通红,低着头,支支吾吾,不知道从何说起。 佩子芯毫不客气,上前从盘里捡了一个大的果子,擦了擦就啃起来,“好甜好甜,真好吃!” 小孩子脸上一下子露出笑容,“雪戈果,我叔叔从宁州带回来的。” 佩子芯侧眼看了看翼风,“翼风翼风,是你的么?”翼风打了一哆嗦,往后挪了几步。 小孩子高兴地点了点头,“小艺,我叔叔从宁州带回来的。” 佩子芯看他好玩,逗着问道,“宁州宁州,你也是宁州来的么?” 小孩子连忙摆摆手,“我是山虎部落的,宁州的好朋友。”说着,就撩开衣服,胸膛刻着个虎头。 佩子芯笑喷了,“真巧真巧,我们也要去宁州。” 小孩子又摆摆手,“灭云关闭门了,从七月初一到初七,展翅日之后才开门。” 佩子芯嘴一扁,“糟了糟了,我们就是赶展翅日,为了看飞天的。” 小孩子双眼一亮,“我叔叔认识路,绕过灭云关,走鹰翔山谷,到达宁州南药城。” 颜启蓠接话问道,“我们刚在蛮舞部落问过路,走鹰翔山谷需要经过铁剑峡和罔象林,地势陡峭险恶,无路可行。” 小孩子自豪地拍了拍翼风,“小艺驮我过去,很快的。” 佩子芯觉得自己被耍了,没有好气,“小孩子小孩子,真淘气。” 小孩子终于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脸一红说道,“大家都叫我小淘虎,我叔叔也说我淘气。 那天在雪嵩河峡谷玩耍,摔下山坡,扭伤了脚。 小艺看见有人闯进雪嵩河峡谷,冲着木筏就飞过去,幸亏没有出事。 我叔叔说,做错了就要认,就算小艺犯的错,我也要承担。 我一直在虎皮峪对岸跟过来,赔礼道歉。” 一边说着,一边递上果盘,取下挂在小艺脖子上的野鸡。 李灼照连忙上前接过,“没事,省了打猎。” 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了一句,“小艺,平时怎样叫的?” 小淘虎觉得已经被原谅了,又高兴起来,回答道,“翼风都不会叫,只会风割。” 李灼照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端起食材生火去了。 颜启蓠想了想,问道,“小淘虎还小,小艺可以驮着你飞,你叔叔怎样过铁剑峡和罔象林的呢?” 小淘虎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我叔叔会飞呀,翅膀可是黑色的。” 颜启蓠感觉牙关一紧,猛地一惊,“叛翼会?” 小淘虎没有听明白,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向东问叔叔,住在灭云关。” 四 小淘虎是南药城的孤儿,流落街头,向东问收留了他,带到山虎部落,寄养在普通山民的家中。 小淘虎过惯自由自在的生活,经常一个人跑出来,大家早都习惯了。 小淘虎生存技能很强,有小艺的帮助如虎添翼,已经在外头游荡三个月了。 虽然诉说着以往种种辛酸经历,但依然挂着阳光般的笑脸。 小艺一会在前方盘旋探路,一会捱着佩子芯摇头摆尾。 不紧不慢地走了两天,终于来到了灭云关下。 灭云关,蛮族为了控制勾戈山脉东麓地区所建造,矗立在勾戈山脉和彤云山脉的隘口处。 灭云关向瀚州一侧,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地势平坦,无任何屏障;向宁州一面,是高耸的城墙和崇山峻岭,易守难攻。 多年前的蛮羽战争,灭云关几度易手,羽人却最终难以坚守而将它放弃。 随着草原蛮族和山地蛮族的矛盾加剧,羽人在山地蛮族的帮助下,重新夺取灭云关并成功坚守下来。 根据羽人的势力分配习惯,灭云关由齐格林城的议事长负责。 因此,近卫团副团长翼彩音兼任灭云关的关长。 向东问是翼彩音的丈夫,他们无儿无女。 小淘虎的到来,让夫妻俩很欢喜。 于是,天然居教坊一行人受到了友好的接待。 晚宴非常绿色,全是水果蔬菜,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几十种。 佩子芯和小淘虎吃得最开,小艺竟然也爱吃。 周飞和李灼照听说灭云关下的月亮河水产十分丰富,借机溜了出去。 向东问一点也不忌讳叛翼会,非常友善,笑脸盈盈,“向怨荥叛使是我的发小,非要让我进叛翼会,封了一个帕使的名号,其实啥贡献也没有做过。” 颜启蓠对这个组织很疑惑,“叛翼会与鹤雪团、近卫团齐名,难道不应该非常厉害的么?” 向东问帕使哈哈一笑,“向怨荥叛使与羽王、议事长有一些联系,算得上厉害吧。 川雪瑕副使比较事多,名声也算响亮,她与厌火城铁爷交情好,为厌火城做了不少事,深受厌火城无翼民的爱戴。 我这个帕使,只是混名号的,要不是娶了彩音,也不会守在灭云关这种凶险之地。 川嘉,陆使,从来不离开南药城,天天捣鼓草药,自称包治百病。 向德弛,克使,专门跟鹤雪团、近卫团退役下来的战士混在一起,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上的困难。” 颜启蓠嘀咕了一句,“川雪瑕副使,原来这么厉害的呀!” 翼彩音副团长听着不忿,“那妖女行事乖张,勾人魂魄,到你的嘴里就变成深受爱戴。” 向东问帕使憨憨一笑,“不就勾走一个副团长嘛,近卫团还有你这个副团长在呀,守灭云关最了不得。” 翼彩音副团长嫣然一笑,两人竟打情骂俏起来。 画风突变,曾锐也嘀咕了一句,“守边关是这样子的哦。” 佩子芯挤上前嚷道,“过关过关,明日看飞天。” ——《假书》:瀚州,岁正之地,风之秘术,音爆。 第49章 展翅日 一 第二天清早,周飞和李灼照打算喊上佩子芯去月亮河玩水,却没有听到她嚷嚷的叽喳声,只留下一张纸条,“娘娘接我,杉右城见。” 翼彩音副团长头皮发麻,“宁州,只有一个人,可以在灭云关毫无声息地带走一个人。” 向东问帕使脸上没有了标志性的笑容,接话道,“暗月城,佩雨玟城主,已经很久没见了。” 曾锐不自觉地摩挲着怀里的指环。 颜启蓠显得有些失落。 宅羽伽导师看着失神的两人,喊道,“走啊,看飞天去。” 二 月亮河起源于勾戈山脉,是宁州的主要河流,从灭云关脚下自西向东流,与另一条发源自莫若山脉的三寐河相交于雪因湖。 月亮河的上游,两岸都是茂盛的森林,北岸叫做明月森林,南岸叫做云下森林。 蛮羽战争中,蛮族焚毁整的云下森林,火势向东、向南蔓延,森林燃烧的浓烟在宁州上空笼罩了十八年,一直将宁东烧成了广阔的戈壁,羽人称之为西南戈壁。 经过多年的风雨洗礼,西南戈壁逐渐缩小,形成了北面的戈北森林,南面的戈南森林,还有东面的朔漠。 云下森林重现生机,羽人为了纪念烟火十八年,把它改名为云火森林。 七月初七,未时,太阳即将落下,明月逐渐升起。 羽人将这一天称为展翅日,是宁州最重大的节日。 羽人展翅飞在天空中,表达爱情比翼齐飞,或是成人礼遨游天际。 未时,明月完全遮盖暗月,离大地最近,星力最强。 盛大的节日,随处可见鲜花和野果,羽人相互祝福,并友好的接待客人。 宅羽伽导师领着众人一路走一路吃,一直走到云火森林的深处。 只见整个森林飘逸着白色点点闪光,“那是星力扰动产生的精神力量。 云火森林是羽人华内邦的领地,这里有一个极大的银矿,所以银矿周边随处可以看到河络搭建的遮棚。 遮棚只是入口,遮棚下可能是深达百尺的地洞。 遮棚顶上都插着同一徽记的旗帜,那是银针部落的松树徽记。” 正说着,羽人适时起飞,十之七八都跃在天空之中。 河络在地下欢呼雀跃,仿佛自己飘在天上。 虽然星力源源不断无限传来,但承受能力有限。 有些羽人不够一刻钟就落了下来,还有一些逞强硬撑,在空中脱力崩散了双翅,直直栽落树顶,险象横生。 颜启蓠看着天上密密麻麻的羽人,不免感叹,“人类太平凡了,其它种族都各有特点。” 曾锐点了点头,“宁可对阵地上的角牛,也不要遇到天上的大风。” 河络把他们的竞技活动带来了宁州,称作“洞球”。 羽人在这天举办了盛大的洞球比赛活动,赛场上围了上万人。 赛场上的羽人和河络正在乱战,每人手持一支银杆,操控一个银球。 自己的银杆不能击打别人的银球,只能通过银球相撞来控制路线。 河络原来的玩法,分成两组,洞在地上,把对方的球全部击进洞中为胜。 羽人提升了难度和乐趣,把洞设在树上,把对方的银球击进洞中,就可以赢取这颗银球,可以一直乱战下去。 赛场上时时爆发出喝彩声,代表又一枚银球被收走。 周飞和李灼照对天上的羽人不感兴趣,用手上的武器做抵押,换来了银杆和银球,加入了赛团。 三 天上的羽人精彩纷呈,为争夺情人在单挑的,成人礼分成派系约架的,还有更多凑热闹的。 看热闹的羽人围成一个个球体,完全遮挡住地面的视线,却时而爆发出哄笑声。 曾锐和颜启蓠躺在树顶,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感受到羽人在天空上的自由,不时发出感叹。 宅羽伽导师靠在树干上,听着两人的叹息,解释道,“十之七的羽人,可在每年的展翅日凝出翅膀,称为岁羽;每个月,明月星力最盛那天可凝出翅膀,称为俜羽,少于十之二;少数的羽人,可以每天都飞翔,称为至羽,不及十之一。 这是明月的庇护,也是暗月的诅咒,由于先天的秘术体质,导致羽人骨骼轻盈,武术奇差。” 颜启蓠挠了挠头,应了一句,“对立统一,有利也有弊。” 曾锐搓了搓鼻子,说道,“明月的庇护,看着真不错;暗月的诅咒,没什么问题呀?” 颜启蓠也反应过来,“武术与秘术,本来就是此消彼长,不存在特殊嘛。” 宅羽伽导师嘿嘿一笑,“厌火城,去看看无翼民就知道了。” 未时一过,天上的羽人逐渐减少,地下的羽人却越聚越多。 周飞和李灼照已经无法挤进赛场,手里捧着三个银球,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宅羽伽导师可馋坏了,“一个银球差不多十个银毫。” 说着,一把搂住李灼照,“暗月,可以有效监测星力,却不能辨别天赋。” 四 沿着云火森林向东走,可以来到月亮河的一条支流,叫做无声河。 河如其名,无声无息,缓缓地流进戈北森林。 无声河边有一幢极辉煌的建筑,与羽人树屋的风格完全不同。 众人来到的时候已是子时,建筑里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建筑外面竖着一个纯银牌匾,“维斯彩坊!宁州最大的赌场。” 颜启蓠隐隐感觉到星力的扰动,顺着宅羽伽导师的话,问道,“好怪异的赌场秘术!” 宅羽伽导师一脸佩服的叹道,“暗月,秘术场,笼罩着整个维斯彩坊。 任何秘术的发动都会扰动秘术场,防止使用秘术使诈。” 曾锐听明白情况了,“老二的天赋,不算秘术,可以使诈。” 宅羽伽导师哈哈一笑,“魂印武器也会扰动秘术场。”说着,收走了大家身上的魂印武器, 根据宅羽伽导师的布局,周飞和曾锐一组,负责盯梢,发觉不对劲就撤;李灼照和颜启蓠一组,找一张人最少的赌桌,赢够一百银毫就收手。 维斯彩坊的内部更加豪华,金碧辉煌也不过如此。 宽敞的大堂,近百张赌桌,纸牌、骨牌、色子、转盘、弹珠,应有尽有。 各个种族在里面无分你我,红着眼叫着喊着,赢了的捧着银毫开怀大笑,输了的两手空空痛哭流涕。 周飞和曾锐本来对赌博没有什么兴致,四处游荡,却偶然发现场上还有十多号人跟他们一样,根本无心参与赌博,装着样子在各赌桌间游荡。 李灼照和颜启蓠选定了一张猜色子大小的赌桌,桌上只有一个羽人。 一头灰黑色的头发已经结团,耳朵特别尖长从发团中竖起,满脸油光滑腻,眼睛血丝密布,两手推出十个银毫,死死盯着盖盅,“大!大!大!” 李灼照已掌握了这张桌子的色子声音,十个银毫,压小。 黑发羽人旁若无人,专注赌局。 荷官是一位很水灵的女羽人,声音甜美,揭盅,“1,2,3,六点小!” 说着,就把黑发羽人押的十个银毫推给了李灼照,并从中拣了一枚放到自己口袋里。 李灼照突然兴奋起来,把银毫揽到怀里,欣喜若狂。 如此,连开了三局小,女羽人一直娇笑着,每局都获取一个银毫,李灼照的状态变得更兴奋了。 这时,黑发羽人才反应过来身旁有人,扭头看了一眼李灼照和颜启蓠,嘴里嘟囔道,“我就不信了,一定要大。”说着,又压了大,十个银毫。 颜启蓠隐约感受到女羽人的动作很怪异,似乎能够操控色子,并且故意要激怒黑发羽人。 果然,连续十把小,李灼照怀里捧着一百银毫,女羽人也装了十个银毫进口袋,黑发羽人身前已空空如也。 颜启蓠连忙推了推李灼照,但是,此时的李灼照两眼通红,完全感受不到外界。 黑发羽人抬眼望望颜启蓠,“解惑,让川雪瑕副使认栽!” 颜启蓠全身汗毛直竖,冷汗立马从头顶流下,还没有来得及回神,女羽人接话道,“英雄出少年呀!” 颜启蓠突然有种深陷重围的感觉,李灼照还在死死盯着盖盅,周飞和曾锐不知所踪。 黑发羽人脸色一沉,“杀了?” 女羽人呵呵一笑,“秘术,容易暴露行踪!” 颜启蓠忽然想起某个熟悉的画面,双手一摊,“我保证不会向任务人透露你们的行踪。” 黑发羽人被他突然而来的举动逗笑了,“英雄,一言既出哦。” 颜启蓠猛地点头,拉着尚未清醒的李灼照,弱弱地说道,“我们可以走了么?” 黑发羽人甩了甩手,“你们继续玩,我们走。”说着,就掏出一个大袋子,一路走,一边从路过的赌桌上装银毫,同伙竟然还有十多号人。 大堂里的人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就当他们是透明的一样。 颜启蓠等他们走出大门了,拉起李灼照,顺道扯上还在瞎逛的周飞和曾锐,匆匆离开维斯彩坊。 五 云火森林,宅羽伽导师在一棵大树上伸着懒腰。 曙光初露,树下几人狼狈不已,撒了一地的银毫。 几人各说各话,完全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夜晚。 宅羽伽导师打着哈欠,迎着曙光说道,“叛翼会,劫富济贫,是南药城和厌火城的曙光。” ——《飞翔的羽人》:羽人得到明月的庇护。血统高贵纯正的羽人,对明月星力的感应已经不受明月运行的限制,可以随时凝出羽翼,可以在任意时间飞翔。 第50章 风元节 一 接下来的行程,有三条路径。 周飞和李灼照在水边长大,更喜欢山峰,希望北上,那里有鹰翔山脉和莫若山脉,还有两个山脉之间的大风口。 曾锐希望南下,绕过南玉山脉,就是南药城和厌火城,那里有草药和无翼民。 颜启蓠更希望沿要主河道走,由月亮河转入三寐河,到达齐格林城,这里是明月的最大星力投影地。 宅羽伽导师在等大家的最终结果,但是察觉佩子芯没在,没有人做最后总结定论,“羽人傲慢偏见,对外族不热情。 各城邦没有特点,千篇一律。 我们走西南戈壁,进朔漠。 穿过朔漠,到雪因湖的月光岛。 再划船到东岸的戎灿原。” 大家一听都呆了,自西向东穿越宁州整个无人区。 颜启蓠知道他闹着玩呢,于是改口道,“走山路吧,带头大哥和老二都喜欢。” 宅羽伽导师头一歪,“颜启蓠阵长带队,周飞和李灼照,鹰翔山脉,大风口,莫若山脉,齐格林城,雪因湖,蓝湖,杉右城。 曾锐跟我一组,戈南森林,南药城,厌火城,南丘森林,杉右城。 一个月时间,出发。” 说着,宅羽伽导师就往南边走去,曾锐向大家招了招手,跟上去了。 周飞、李灼照、颜启蓠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影已远去,知道这次是认真的了,整理了一下,向北进发。 二 跨过月亮河,对岸就是明月森林。 明月森林是缂网邦和屯诚花邦的地盘,两邦交错,混杂一起。 正如宅羽伽导师所说的,傲慢偏见,一路走来,羽人对三人熟视无睹,各做各的。 森林里各种野果茂盛,动物与羽人邻居,三人都不好意思打猎,只得一路啃瓜咽菜。 好不容易穿过了明月森林,来到了鹰翔山脉的脚下。 鹰翔山脉自西向东,延绵三百多里,山林中居住着七个的城邦。 大家见多了就发现,羽人各城邦之间的样貌没有明显差异,他们区分的主要标志是眼睛的颜色。 红、橙、黄、绿、蓝、青、紫,基于七色又相互渗透,例如鹰翔山脉的最东段,接近大风口时,可以看见黄青相间的明达邦族人,眼睛的颜色与如采莉游夫子一样。 大家一路急行,除了练习就是赶路,因为实在太无聊了,吃太多果子,脸也绿了。 走出鹰翔山脉,就是大风口,这里是丘陵地带,常年大风,因此树木都长不大,野果不多。 但是茂密的灌木丛中,繁殖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而且,明达邦羽人喜欢吃肉。 大家走进大风口,就遇到一个捉野兔的小羽人。 在小羽人崇拜的眼光和热烈的掌声下,周飞左手三只野兔,右手两只野鸡。 但是,小羽人把两只野鸡放走了,“这是长鸣鸟,受明月庇护,不能吃。” 大家围在火堆,三只野兔也够大家饱肚了,小羽人一边吃着,一边收起一块兔肉,“母亲可以吃饱肚子了。” 小羽人叫做杰图拉,今年六岁,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在鹰翔山脉的山脚下,经常在大风口打猎。 为了感谢馈赠,杰图拉邀请众人到家里做客,“明天是风元节,一起到城邦玩,很热闹的哟。” 三 大风口没有高大的乔木,羽人的房屋不同于森林中的树屋。 为了抵挡自北向南的冷风,大多房屋建在小山包的南侧,以灌木丛为顶,挖地十尺,树根缠绕为墙,形成半地下的树洞。 离家还有百步,杰图拉就喊道,“母亲,我回来啦!” 树洞前,有两个羽人,男羽人站着,女羽人半跪在地上,靠着男羽人的双腿,正在哭泣抹着眼泪。 听到杰图拉的喊声,女羽人连忙起身,走进树洞,男羽人呆站在原处。 杰图拉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状况,一路小跑,与树洞前的男羽人愉快地打了招呼,进去树洞了。 三人行近至百尺处,颜启蓠猛地发现男羽人竟是羽至勋右翼领,脚步立马停下来。 霎时之间,一股怪异的感觉从侧边的灌木丛传来,颜启蓠感觉头皮发麻,往灌木丛中看去,正是川雪瑕副使。 “呵呵呵,感知很好嘛。”川雪瑕副使一边说着,一边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颜启蓠还没来得及反应,周飞和李灼照两眼发直,已经走进灌木丛中。 颜启蓠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嘴上却忍不住嘀咕道,“原形,更自然美丽呀。” 周飞憨憨一笑,“美丽,真的美丽!” 川雪瑕副使还是那副高傲的嘴脸,“在宁州,老娘用不着伪装嘛。” 颜启蓠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那为啥催动星力?” 川雪瑕副使又娇嗔起来,“你们三人,老娘打不过呀,先下手为强,媚惑一下呀。” 李灼照没有周飞那么严重,总算意识有点清醒,“叛翼会?川雪瑕副使?媚惑?真的美丽!真的无力!” “呵呵呵,那就对了嘛。”说着就变了脸,严肃地看着颜启蓠,“天赋异禀,怕了么?” 颜启蓠觉得有点无辜,“我不受影响,怕什么。 而且,叛翼会,劫富济贫,是南药城和厌火城的曙光。” 川雪瑕副使感受到他的真诚,“谁教你这样哄人的呀!” 颜启蓠顿了顿,“我们在维斯彩坊,遇到了你的同伴。” 川雪瑕副使高兴似地“哼”了一声,明月星力消散,秘术撤去,周飞和李灼照才回过神来。 周飞晃了晃脑袋,“叛翼会?川雪瑕副使?真的美丽!” 川雪瑕副使被夸高兴了,撇头看向树洞,“一家三口团聚了呢。” 颜启蓠想起羽至勋右翼领对他动了杀心,现在看着树洞前一家三口的温馨场面,忍不住问道,“羽至勋右翼领,怎么回事?” 川雪瑕副使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在搅动宁州,似乎跟厌火城城主铁爷有关。 齐格林城的议事长,杉右城的羽王,都觉得事态有点严重,派出近卫团和鹤雪团调查。 越调查越复杂,现在议事长失踪了,羽王受伤了。 羽至勋从近卫团副团长换岗到鹤雪团右翼领,只是一只棋子,什么也不知道,自然就成为替罪羊。 叛翼会向来照顾近卫团和鹤雪团的退役官兵,也不希望在这件事上面被牵着走,于是承诺保护他。 他只能隐居在这里了。” 李灼照有些不解,“杰图拉说自幼没有父亲,母亲也没有告诉他父亲是谁?” 川雪瑕副使应道,“羽人崇尚天空崇尚自由,很多城邦都是走婚制度,没有固定恋人也没有固定夫妻。 杰图拉是他的孩子,一家团聚多好。” 周飞接话道,“完了,杰图拉答应明天带我们去风元节。” 川雪瑕副使媚眼一抛,“还有老娘呢?” 正说着,大风口冷冽的风逐渐在减弱。 “《飞翔的羽人》记载,大风口的名字来源于异兽大风,常年的冷风是大风扇动翅膀把北冷高原的风雪输送下来。”颜启蓠早已对各种书本的记载抱着怀疑,小心地问道。 川雪瑕副使哈哈一笑,“异兽大风,从来没有人见过。 大风口的风,也不是整年的吹。 风元节的来源就是从风的转变而来。 自七月十五,风元节开始,大风口的下半年都是处于弱风状态。” 周飞张开双手感受着,“不但风变小了,冰冷的气息也减弱了。” 李灼照有点期待,“风元节有什么好玩的?” 川雪瑕副使装了个鬼脸,“有呀,扮鬼!” 四 大风口是一条宽百里的狭窄走廊,道路迂回曲折,可以直通北冷高原。 明达邦居住在大风口,大多数依东西两侧山脉的山脚而居,或者在南边弱风处靠近月亮河建树屋。 但是明达邦的城邦却在大风口的最北端,由巨石堆砌而成,一圈接一圈,形成里十层外十层的圆形封闭结构,中央是巨木搭建的圆木广场。 挨着北冷冰原,孤单地趴着,与它身后林立的冰柱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然风势已减弱,但是逆着风,走了一整天才来到明达邦城。 未时一过,天色已渐暗,刚好赶在闭门前进城。 城里的节日气氛很浓,巨木上挂着彩灯,巨石上涂着彩妆。 彩灯全是各种果实,把果实镂空,开出窗眼,放入果胶点燃,挖出的果肉制成各色的果酱,作为彩妆颜料。 满城飘着水果的香甜和焦糖味。 羽人皮肤白皙,眼睛七彩,头发金色卷长,却在这天把脸和双手涂黑,然后画上各种彩谱。 川雪瑕副使佩戴着一张假脸谱,“风元节是明达邦特有的节日,黑脸表示凶恶,要把大风吓跑,换来下半年的和风细雨。” 周飞和李灼照觉得新奇,所有能露出来的皮肤都涂黑了,颜启蓠用黑纱把整个人都遮起来,在风中一摇一晃,三个人一路上吓唬小羽人,玩得不亦乐呼。 节日吸引了很多其它邦的羽人,沿路很多小摊小贩,出售着各邦的特色物品。 全城都在狂欢中,路上越来越挤,都在往城中心靠拢。 忽然,李灼照感觉身上的包袱一轻,“银毫!” 人群熙熙攘攘往前赶,根本没有办法转身,好不容易挤进一条小巷里,检查发现,银毫全被盗了。 川雪瑕副使还幸灾乐祸,“呵呵呵,竟然被影者盯上了,你的荣幸呀。” 李灼照苦着脸,“早知道全部交给五壮了?” 颜启蓠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是厌火城的影者?” 川雪瑕副使一脸神秘,“你看,那个卖雪戈果的壮汉;再看,那个卖纱布的大娘;还有,那个帮小孩画鬼脸的少女。” 颜启蓠看着一路的小摊小贩,啥都没有看出来,以为川雪瑕副使在逗他玩,嘟囔着说道,“小摊躲藏在阳光下,小贩的生存信仰。” 川雪瑕副使没有好气的说,“感知虽然不错,眼力确实不行。” 正说着,一个小孩子画好了鬼脸,掏出一个袋子,拿了一个银毫给少女摊主,“我的银袋子,小偷!”李灼照指着小孩子嚷道。 小孩子的脸上画着一只翼风,异常精神,故意盯着李灼照,生怕他记不住这张脸。 小孩子专门挑小巷子钻,灵活机敏,四个人在后头紧追。 颜启蓠几次发动移动之术,都被小孩子堪堪躲过,始终未能赶上,川雪瑕副使却高兴极了,“哈哈哈,黑影刀,势托。” 七拐八绕,已经接近中央的圆木广场,突然,小孩子不跑了,巷子封闭,没有了去路。 小孩子不慌不忙,悠悠然地一抛一抛手中的银袋子。 周飞和李灼照体力还好,颜启蓠和川雪瑕副使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川雪瑕副使故作生气,“势托,跑死老娘了。” 势托有些惊愕,“川雪瑕副使?”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身无形!”接着,丢下银袋子,轻轻一纵,便翻墙走了。 川雪瑕副使脸色沉下来,“到处都不安宁啦!” 颜启蓠察觉她的变化,问道,“刚才还挺高兴的,怎么就黑脸了。” 川雪瑕副使解释道,“厌火城,城主铁爷,组建铁军,军中有一支特殊的队伍叫做影者。 影者的首领,白影刀柳峡芊,黑影刀势托。 我身无形,是影者的切口。 他们在这里执行任务。” 颜启蓠还想问下去,李灼照插话道,“墙里有人!” 石缝徐徐裂开一道门,如采莉游夫子笑容可掬,“天然居教坊的小英雄莅临大风口,欢迎参加明达邦的风元节。” 川雪瑕副使一脸嫌弃,“长门跟天驱一样可恶。”说着,转身就走了,“老娘找影者玩去。” 五 如采莉游夫子打着火把,带着大家逐级往地下走去,“明达邦有八大家族,如、圣、利斯、德、鲁、曼、罗彻、布,每个家族都有一名掌匙人。 有四个家族早就丢失了钥匙。 今年,另三个家族的掌匙人离奇暴毙,钥匙也不知所踪。 现在,明达邦只剩下如家,在我手上的这把钥匙。 每把钥匙都可以打开地下室的大门,但是集齐八把,就可以打开它的封印。” 石阶的尽头,是一堵巨大的石门。 如采莉游夫子从怀中掏出一支约一尺长的短镖,轻轻插进匙孔,石门徐徐打开。 一进石门,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星力笼罩全身,“先辈布下的暗月场,为了隔绝它与明月的感应,已经睡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如采莉游夫子举起火把,点燃石门前方的巨大灯座。 巨大灯座燃起后,火光一点一点向两侧延续,灯座每隔百步一座,整整过了半刻钟,才总算延伸至尽头合围,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一个巨大的深坑在灯座的包围之中,一团白茫茫的冰雪堆在坑里,散射着火光,使得地下室更加光亮。 如采莉游夫子望着眼前这一堆冰雪,“地下室与地上城邦面积相同,它竟与城邦同样大小。” 周飞和李灼耀看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话。 颜启蓠似乎想到了什么,弱弱地问了一句,“与城邦同样大小?异兽大风?” 如采莉游夫子淡淡地说道,“是的,大风。” 说着,拿起短镖,“镖匙是魂印武器,莫若山脉寒铁打造,兽魂长鸣鸟,陆续被盗。 父王认为有人在策划唤醒它,把最后的钥匙交给我,希望我带离宁州。 我怀疑与影者有关,去厌火城找铁爷。 铁爷一口否认,但觉得事关影者声誉,让黑影刀势托领队潜伏在明达邦城。 前些天,暗月城城主佩雨玟深夜到访,只留下一张字条。” 说着,递过纸条给颜启蓠。 颜启蓠展开一看,只有“天然居教坊”五个大字,“所以,把我们带来这里了。” 如采莉游夫子轻叹一下,“你们进城后,我就在观察,实在没有头绪,只能带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颜启蓠看着五个大字发呆。 李灼照听到杂声,说道,“门外有人。” 周飞挥出牦牛棒,迅速挡在众人身前,还没来得及摆出架势,棒掉了。 纸条也从颜启蓠的手中飘落。 李灼照拉着如采莉游夫子连连后退。 五人身披长袍,戴着面具,以天然居教坊的荒墟阵型徐徐踏进石门。 如采莉游夫子喊道,“暗月场,隔绝星力感应,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第六名面具人,手持七枚镖匙,不紧不慢地投进石门前的巨大灯座之中。 地下室笼罩的星力瞬间减弱,深坑中的冰雪巍巍颤动。 如采莉游夫子抽出缠在身上的丝带,泛起紫光,再次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周飞也感受到星力充沛,提起牦牛棒,盯住面具人前坦,对方同样对视着。 李灼照持着银鹰矛,也做好随着动手的准备。 颜启蓠深知无法抗衡,正在举棋不定。 如采莉游夫子已经发动了,紫光暴起,手中丝带展开十多尺长,迅速渗进土地之中,星力强横,竟达辛级。 三人顿时来了精神,同样,对方也不敢怠慢,迅速展开攻势。 第六名面具人爆发出同等级的白色光芒,光芒倾泻一地,立刻与地下涌出的紫光纠结一起。 强烈的星力扰动,似乎惊动了大风,深坑中的冰雪四处开裂,裂缝散射出一圈圈冰碴,颜启蓠硬着头皮,“进攻!”。 周飞应声而出,“豪烈撼,冲击!”举起牦牛棒直冲对方阵形,对方前坦早就做好准备,迎面端起两臂铁甲。 颜启蓠与他们演练多时,看准时机,抱起李灼照,“出击!” 两人身影闪动,出现在周飞牦牛棒形成的冲击波旁,进行二次加强,“狂兽风,幕!” 没有训练时出现的叠加力量,因为银鹰矛硬生生地劈在一面金色光盾之上。 面具人前坦轻松挡过周飞的冲击波,面具人边辅顺势一挥铁锤,三人瞬间被两重叠加的劲力击溃,直接滚飞,砸到一起。 面具人远射两手一挥,数枚紫色光球径直射向如采莉游夫子,面具人游刺跟随光球迅速逼近。 如采莉游夫子无奈撤出丝带,在身前一卷,化解掉所有光球。 面具人游刺甩出数条绿色藤蔓,如采莉游夫子只好后撤,跃出战圈。 面具人游刺不进反退,同时后撤,如采莉游夫子身上的镖匙已被卷走。 随着第八枚镖匙被投进巨大灯座之中,暗月场完全消逝。 这时,第七名面具人踏进石门,身材娇小,举止轻柔,全身裹在红袍之中。 深坑中的冰雪已沸腾起来,聚集起强烈的白色光芒。 第七名面具人高举双手,托起一颗红色光球;第六名面具人抽起分散在地上的白色光团,缓缓输入红色光球之中。 其余五名面具人迅速摆出阵势,凝起各色光芒结成护盾。 如采莉游夫子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纵身一跃,在三人身边迅速凝起紫色光团。 颜启蓠受伤最轻,不敢怠慢,猛地拉起周飞和李灼照,贴着如采莉游夫子的紫色光团,迅速咬破双手拇指催动星力,凝起橙光融合进紫色光团之中。 六 “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狼狈。” “海眼前辈,我觉得好冷。”颜启蓠看着双指喷着鲜血,有点不知所措。 “血都快流干了,还有点晕吧?” “海眼前辈,真的感觉很晕。”颜启蓠感觉双眼开始模糊了,说话已经颤抖起来。 “应该快要死了。” “海眼前辈,可以帮帮我么?”颜启蓠眼泪哗哗地掉。 “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事情么?” “记得,要成为一个光明的人!”颜启蓠晃了晃脑袋,咬紧牙关。 “很好,这里这么黑,你是怎么看见我的呀?” “黑吗?”颜启蓠眨了眨眼睛,忽然发现面前的景像越来越暗,直到笼罩在黑暗之中。 “海眼前辈,还在么?”颜启蓠慌张地四处张望,一丝光亮都没有。 “光在心中,用心去看。” 颜启蓠觉得生命的气息正在一丝一丝剥离,眼皮越来越重,渐渐闭了起来,“我要死了么?” 颜启蓠突然感觉重重的窒息感,原来佩子芯正趴在自己的背上,双手捂住他的嘴巴和鼻子,“憋气憋气,四儿快试试嘛。” 颜启蓠猛地一回神,“呼移,我看见了!” 两眼使劲一睁,已置身在一片水域之中,青苔巨石缝中长出水草随波飘动,珊瑚成片排列出千姿百态,色彩斑斓的鱼、虾、蟹在畅游,海龟在身前漫不经心的闲庭信步。 两只巨大的眼睛,正在远处盯着他。 “海眼前辈,我一直以为你是独眼的。” “啧,竟然看见了。” 七 如采莉游夫子正在死死抗衡着压力,七窍都在渗着鲜血。 周飞和李灼照已晕倒在光团之中。 颜启蓠握拳捏起正在喷洒鲜血的两只拇指,闭起双眼感受着寰化星辰,星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而来,橙色光团暴涨。 如采莉游夫子缓了一下,微微喘了一口气。 忽然,颜启蓠觉得那颗红色光球近在面前,于是伸出双手,残影一闪一现,只是那么一霎,好像触碰到光球了,接着,重重地倒在原地。 八 深坑之中,只有一摊清水,冒着热气。 如采莉游夫子拉着还没有醒透的三人,艰难地搀扶着走出地下室。 正当子时,风元节活动高潮,满城妆扮的妖魔鬼怪,嚎叫着,呼喊着,奔跑着,追逐着。 川雪瑕副使和势托黑影刀在不远处徘徊着,“哟哟哟,找你们一晚上了,风元节啥情况也没有,白费功夫。” 如采莉游夫子硬挤出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感谢叛翼会和影者的帮助。” ——《假书》:南斗同福,器箭和镖,最大星力投影地宁州莫若山脉。 第51章 齐格林城 一 离开明达邦城,川雪瑕副使详细问及地下室发生的事情,得出四个结论。 “第一,颜启蓠已经得到寰化星辰的认可。” “第二,纸条上天然居教坊这五个字,不是指你们,而是指如采莉游夫子,她是天然居教坊澜州分坊的第一百三十届学生,中途退学了,跟随杨雅姿门持加入了长门修会。” “第三,七个面具人,可以确认身份的是身穿红袍的河络,她叫做芃井,灸医部落的阿夫卡,部落活动在越州北部的雷中平原,使用十字徽记。” “第四,人力布置的暗月场,只可能用作探测星力扰动;以南斗同福星力,制造魂印武器为引,再以暗月星力布场,不可能完全隔断星力感应;只有在青魈山,这种自然界力量之中,才能产生完全隔断的效果。” “八百里莫若山脉是宁州北部的城墙”,这是一句夸张的说法,为了突出莫若山脉的重要性。 莫若山脉自西向东,从大风口延伸入海,全长四百里。 前中段发源了三寐河,孕育了宁州最茂盛的西畔森林和东畔森林。 齐格林城位于西畔森林北端,依三寐河西岸而建。 穿过大风口一百里,沿莫若山脉南麓行进一百里,就可以到达齐格林城,只需要不到三天的路程。 但是,川雪瑕副使非要带大家到青魈山,为了印证她的说法。 青魈山是三寐河的发源处,莫若山脉最高的山峰。 在山中穿行了七天,终于来到青魈山前,川雪瑕副使一脸神秘说道,“羽人说的青魈,其实指代天生黑翅的羽人,黑翅羽人通常被视为不吉之兆,青魈山即恐惧山。 青魈山笼罩着一层天然的暗月场,从踏进山谷那一刻,所有的星力感应都被屏蔽。” 颜启蓠怀疑道,“《荒墟学》没有标注青魈山。 暗月,器黑色羽翼,最大星力投影地宁州暗月城。” “呵呵呵,书呆子,那只是一面之辞。” 李灼照凝神倾听,满脸疑惑,“青魈山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哪有什么荒啊墟啊,哪有什么投影不投影,老娘带你们游历,见识真正的暗月场。” 二 青魈山,巍峨高耸,山体一片翠绿,山顶覆雪与白云相融,夕阳下映出一片金灿灿。 这是一座独体山峰,莫若山脉鞍部在此处忽然断裂,形成山谷两侧陡峭的崖壁。 川雪瑕副使轻车熟路,带着大家盘旋环绕,在天黑之时落到了山谷底处。 这时,已经分不清太阳下山了,还是山谷原本的昏暗。 川雪瑕副使一本正经地站在谷界处,左右两手同时凝起两个白色光团,“看好了哟!” 说着,一只手往谷里伸去,手上白色光团瞬间熄灭,另一手上的光团依旧闪烁。 周飞和李灼照看着好玩,亮出魂印武器在山谷左冲右突,感应星力一惊一乍,好玩极了。 “没有星力感应,魂印武器就是烂铁。”川雪瑕副使看他俩捧着武器像江湖卖艺一样。 颜启蓠真正感受到星力屏蔽的强大,无论怎样施展移动之术,都无法突破暗月场,硬生生地拦阻在场外。 “没有星力感应,秘术就是耍猴。”川雪瑕副使故意顿了一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颜启蓠看着她想了想,“晶石?” “哟哟哟,脑子不笨嘛。” 颜启蓠撇了撇嘴,“海眼之泪,被海眼前辈收走了。” 川雪瑕副使叹了一声,“泪晶,起码存在嘛,明月和暗月,就没有发现过晶石。” 颜启蓠回过神来,“是的,以后找海眼前辈商量要回来。” 周飞和李灼照玩累了,提议进山里,抓几只小动物烤了吃。 川雪瑕副使摆了摆手,“别去,山里的动物都是呆呆的,一身骨头不好吃。” 李灼照想不明白,“这么大的山,动植物都很丰富多彩的呀,怎么会呆呆瘦瘦的呢?” 川雪瑕副使摊开双手,“不清楚,或许是暗月的诅咒吧。” 颜启蓠抿了一下嘴巴,“荒与墟,对立统一!” 川雪瑕副使听得莫名其妙,“哦哦哦,荒墟学?” 颜启蓠想了想,“星力被屏蔽,动植物没有了物质和精神的牵引,所以又呆又瘦。” 三 青魈山距离齐格林城并不远,但是一系列的横断山崖阻挡,不能直接翻越。 只能顺着山里的溪流绕行,整整漂了三天,才划出了山脉,正式进入三寐河。 三寐河源头的西畔,一片青葱高大的树林,“青都!”川雪瑕副使兴奋起来了,“也可以称它为齐格林城。 齐格林城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羽人世代的都城。 城市中央有一棵古老高大的榕树,独木成林,是中心大楼,羽人习惯称它为年木。” 川雪瑕副使领着大家上岸,在林木之中穿行,“齐格林城所在的西畔森林,是地安邦的领地,但他们不住在齐格林城。” 周飞有点不解,“不喜欢住在城里,却喜欢住在乡下么?” 川雪瑕副使哈哈一笑,“明月,是羽人的信仰。 正如荒墟学所说的,齐格林城是明月的最大星力投影地。 地安邦太弱小了,被赶了出去。” 李灼照接着问道,“齐格林城,就是一片树林,也没有看见什么城墙和边界呀?” “明月星力笼罩之下,树木的生长异常茁壮,我们从三寐河进城没有很大的感觉,森林那边的边界感特别明显。” 颜启蓠连连点头,“还是走青魈山和三寐河有收获,要比森林里吃果子强多了。” 川雪瑕副使被夸到了,一脸傲娇,“城市中央的年木,明月星力的中心点,近卫团在守护。 介绍最强双羽给你们认识。” 颜启蓠又连连点头,“谁?” “近卫团,团长,明津。” “哦,明津团长的双羽有特别厉害之处么?” “呵呵呵!双羽,是两个羽人!” “哦,还有一个是谁?” “鹤雪团,翼领,翼柯夺。” “翼柯夺翼领也在齐格林城么?” “羽王和鹤雪团都在杉右城。” 李灼照觉得有点不对,问道,“羽王怎么不在都城?” “蛮羽战争,烟霜十八年,浓烟不散,羽王躲到宁州的东南角,海边的杉右城,索性住下来了。” 颜启蓠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还要带我们去杉右城么?” “高兴不高兴,喜欢不喜欢!” 周飞憨憨地接一句,“高兴,喜欢。” “哈哈哈,前面就是齐格林城的年木啦。” 四 百丈高的榕树,盘根圈地达千步,无数须根迎风飘扬,数百间树屋绕着主干错落有致。 羽人有五十个城邦,各城邦在齐格林城派出了议事员,议事员的办事处安置在年木上,一路攀爬,随处可见争吵,偶尔还有动手扯头发撕衣服的。 周飞看着好玩,“要打,就往死里干,咋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川雪瑕副使看着就来气,“这些个议事员,都是闲得慌,别看他们现在瞪鼻子上眼的,晚上聚在一起喝得可欢呢。” 李灼照远远就能听清对话,也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听,那两个女议事员,为了明天开会用什么颜色的桌布,竟然打起来了。” 川雪瑕副使都懒得看,“年木分成根、中、顶三个区,根区都是这些烦人琐事,中区才是议事长和护卫团所在地。” 颜启蓠眨巴眼睛,“顶区呢?” “元极道,羽人的宗教,顶区聚集了宗教的长老和祭司,一群老顽固。” “元极道有很厉害的秘术么?”颜启蓠领悟秘术觉得异常艰难,总想着寻求突破。 川雪瑕副使虽然反感宗教,但是对于秘术的理解很深,“元极道对秘术的理解很特别,认为墟星的十二颗主星并不是独立的。 例如太阳对应谷玄,明月对应暗月。 顶区的最顶端就是观月台,用来观测星辰的运行轨迹。” 颜启蓠追问道,“寰化呢?对应什么?” “岁正对应寰化,表示规律和无序!” 颜启蓠喃喃道,“规律?无序?可以到观月台看看么?” 川雪瑕副使顿了一下,面露难色,“一群老顽固,先找到明津大哥。” 中区,近卫团层层设岗,川雪瑕副使甩着一块白色腰牌,一路通行。 忽然一个人影闪现,川雪瑕副使一阵狂喜,直奔而去,“明津大哥!” 明津团长像是看到瘟神一样,扭头就跑,川雪瑕副使在后方穷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在年木上绕来绕去,终于追丢了。 川雪瑕副使气喘吁吁,“哟哟哟,不愧是双羽,又跟丢了。” 李灼照站在一旁,手一指,“没丢呀,头顶上呢!” 川雪瑕副使顺势一看,头上密密麻麻的阔叶,遮蔽着阳光,“哪有呀?” 周飞和颜启蓠也在抬头看着,啥也没有发现。 李灼照折了一小段树枝,直直射向一片裹着根须的大叶子。 树枝在大叶子前一尺的空中停下了,明津团长双臂一挥,从大叶子背后翻了出来,凝着双翅徐徐落下。 川雪瑕副使哈哈一笑,上前挽着明津团长,“明津大哥,这回丢大了吧。” 明津团长似乎早就习惯这种捉迷藏了,并不为意,看着李灼照问道,“怎样做到的?” 李灼照用手指弹了弹耳朵,“听到的!” 五 顶区,数百名羽人在书籍、仪器、模型、地图、星图中穿行。 每个羽人都有强烈的宗教仪式感,每一项操作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明津团长带着大家来到一处半露天的空中阁楼,推门一瞬间就把李灼照吓到,连忙捂起耳朵。 阁楼里,密密麻麻排着近百只翼风,每只翼风都戴起脚镣,拴在地上的铁环中。 一个老羽人带着十多名年轻羽人,捧着各种瓶瓶罐罐,正在给其中一只翼风检查翅膀。 明津团长向老羽人一拱手,“大长老,天然居教坊宛州分坊的学生,游学到此。” 老羽人眼也不抬,“明津团长,有屁快放。” 川雪瑕副使哈哈一笑,“飞薛盛,老顽固!” 老羽人似乎被触动了一下,猛地转身,“叛翼,胆敢闯进顶区。” 明津团长在老羽人面前唯唯诺诺,不敢声张。 川雪瑕副使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甩了甩手上的白色腰牌,“明津大哥给的。” 老羽人有点愠怒,“放肆!全部退下。” 那十多名年轻羽人,立刻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急急忙忙退出了阁楼。 颜启蓠眼见要出状况了,连忙拉着周飞和李灼照,打算跟着羽人一起溜走。 但是周飞和李灼照却一动不动,脚下生根,只是呆呆地看着川雪瑕副使。 颜启蓠立马明白过来,川雪瑕副使发动了媚惑术,正当他想质问的时候,老羽人却盯上他了。 颜启蓠心里一沉,却发现老羽人脸色变得和蔼起来,一把拉着川雪瑕副使,“死丫头,瘦了。” 川雪瑕副使变得乖巧起来,“老顽固,别这么劳累。” 明津团长也变得轻松起来,“羽至勋副团长,安排妥了么?” 川雪瑕副使应声道,“安置在大风口了,但是大风口的明达邦出大事了。” 明津团长还想问下去,但老羽人打断了。 老羽人哦了一声,似乎不感兴趣,转向颜启蓠问道,“小小人类,免疫媚惑术?” 川雪瑕副使一摆臭脸,“完全免疫,我的魂惑,川嘉的药惑,都能解除。” 说着,推了推李灼照,“还有这个,天赋辨声,可以听到翼风的风割。” 李灼照被推醒了,缓了缓神,眼瞅着一只翼风引颈展翅,吓得连忙捂上耳朵。 老羽人啧啧几声,“明津团长和他留下,我要好好聊聊,你们去别处玩吧。” 川雪瑕副使朝颜启蓠使了一个眼色,“哪都不好玩,我们就到观月台吹吹风。” 老羽人急着聊事,一挥手,“去吧!” 六 老羽人叫做飞薛盛,是元极道的宗教领袖,称呼为大长老。 川雪瑕副使是他的女儿,因为叛翼者的身份,自小被家族驱赶。 飞薛盛大长老,一直在暗地里,派明津团长照顾她。 川雪瑕副使诉说的过往,眼是含泪,但是一登上观月台,心胸顿时开朗,什么事情都抛脑后了。 周飞索性躺了下来,感受着和煦的微风。 观月台,百丈之顶,与云雾交融,飘渺之中远眺无限。 夕阳之下,整个齐格林城尽收眼底。 观月台用巨大的岩石铺铸,岩石上刻着墟星的十二颗主星,然后是各种连接的线条。 颜启蓠站在寰化星处,看着各种发散的线条,皱起了眉头。 川雪瑕副使解释道,“元极道,认为星辰存在关联。 对应关系和比邻关系,只是两颗星的基础。 还有更复杂的转化关系,每三颗星一组,密罗—谷玄—寰化,可以领悟更高级的秘术。” 颜启蓠望向落下的太阳,喃喃道,“太阳,光明!” ——《飞翔的羽人》:雪因湖中的月光岛,盛产月白石,那是西纳邦的恶习。 第52章 月白石牙 一 三寐河发源于莫若山脉,自北向南流,与发源于鹰翔山肪的清溯河交于雪因湖,然后转向西南,经厌火城流入潍海的鲸落湾。 齐格林城运往中州的货物,只有经三寐河运至厌火城,再经海运到中州的毕止城。 三寐河是宁州最主要的航道,河面宽阔,流速均衡。 从齐格林城出发,约200里,到达雪因湖,雪因湖上的月牙岛,是这个航道上最重要的补给站。 月牙岛上盛产一种石头,称为月白石。 每个月的明月日,明月星力最强之时,月白石经过一晚的照耀,可以吸收明月星力产生白色光芒,并且保持在三天之内熠熠发光。 雪因湖,月牙岛,是西纳邦的领地。 很多羽人认为,月牙岛的名称来源,是因为这个岛屿长得像月牙形。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西纳邦的女羽人,在十四岁成年后,把自己的犬牙拔掉,换上打磨成牙齿形状的月白石。 在三寐河上行驶的船只,大多是木兰长船,可军可民,载货多,航速快。 早上出发,太阳下山就进入雪因湖中,但中转补给的船太多,子夜才登上了月牙岛。 一路上,大家听着川雪瑕副使的介绍,对月牙岛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周飞,总想看看牙齿发光的女羽人。 李灼照对月光岛和月白石都没有兴趣,一直在练习飞薛盛大长老教他的导声术,“翼风声带振动,通过翅膀共鸣,发出高频声音,虽然听不见,但是形成强烈的声频攻击,就是风割。 同样,耳朵接收声频,传导至其它身体部位,可以减弱这种声频攻击。” 李灼照一路上各种尝试,正站在船头上,一头黑发都竖了起来,连大家上岸了都不知道。 颜启蓠站在码头上,大声喊道,“老二,上岸了。” 李灼照双手捋着头发,一脸欢乐,“声音导到头发上,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弱耳朵的负担。” 周飞看着他满头蓬松的发丝,“这样的发型也不错嘛。” 颜启蓠对着周飞掰了掰指头,“七月的明月日早就过去了,发光牙齿怕是看不着了。” 川雪瑕副使一边赞赏地拍了拍李灼照,然后不以为然地对周飞说道,“西纳邦,祭司,暗月。” 二 子夜,走出码头,一条长长的直道,两边都是高大的树屋,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川雪瑕副使一脸坏笑,“宁州,最大的胭脂场,石牙街。” 每家店铺门前,都站着三两个妆饰艳丽、衣着暴露的女羽人,笑脸热情,招手揽客。 勾搭之间,露出四颗熠熠发光的犬牙,显得异常妖艳。 街上的行人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多半醉醺醺,与女羽人在树下拉扯着,互相搂肩贴背。 周飞看着到处艳丽的画面,忍不住凑着女羽人的脸看牙齿,女羽人都开放好客。 一不小心,就被赏了几口牙印,好几次差点就被拉到树上。 李灼照和颜启蓠看得一脸通红,哈哈大笑。 遇到好几处醉汉闹事挑衅的,从树屋旁的阴影处,忽然闪出几个训练有素的男羽人,几下拳脚便解决了问题。 拖拖拉拉地走了一刻钟,石牙街还未看到尾,川雪瑕副使停住了脚步,“西纳邦,年木。” 面前是一棵特别高大的榕树,或许因为天黑,走近了才发现,虽然只有齐格林城年木的十之二三,但与沿路的树屋对比,别具规模。 年木下排着一条约有百人的队伍,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羽人无精打采地等待着,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风情。 川雪瑕副使带着大家登上年木,弯弯绕绕来到了顶端最大的树屋,沿路有羽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对他们熟视无睹。 颜启蓠看着奇怪,再一看周飞和李灼照呆呆的样子,没有好气的说道,“跟主人家打个招呼嘛,动不动就施术,很耗体力的哦。” “哟哟哟,小英雄这么关心我呀,我就乐意这样。”川雪瑕副使银铃般的笑了起来,像是故意让别人听见一样。 果然,离顶端最近树屋的门打开了,一名黑发羽人探出头来,“来就来嘛,带啥子礼物呢?” 颜启蓠心里一咯噔,正是维斯彩坊的黑发羽人,吓得全身汗毛竖起,弱弱地问道,“我们三个,是礼物么?” 川雪瑕副使呵呵一笑,“叛翼会,克使,向德弛,逗你玩的呢。 这是西纳邦的祭司屋。 向德弛克使是西纳邦的祭司。” 三 祭司屋很大,整个树干都掏空了,没有任何摆设,除了门,四周密不透风。 地面上密密麻麻排满了近万颗牙齿形状的月白石,一颗颗闪烁着白色光芒,非常炫丽。 不断有羽人进来选取月白石牙齿,然后毕恭毕敬交上银毫。 向德弛克还是提着那个大袋子,一手向月白石牙齿施术,一手接过银毫往里装。 周飞本来对犬牙发光的女羽人充满好奇,但看着这么一地的牙齿,却觉得莫名的恶心起来。 李灼照听着“咣咣”作响的银袋子,“有三百多银毫吧!” 向德弛克使明显的愣了一下,“三百二十四,辨声?怪不得在维斯彩坊连赢这么多把!” 颜启蓠生怕挑起维斯彩坊的事情,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不断注入明月星力,维持月白石的光芒么? 川雪瑕副使应道,“靠人手注入明月星力,不可能完成这么大体量的需求。” 向德弛克使一脸不屑,“那是蛮力,赚不到钱。” 说着,随手捡起一颗月白石牙齿,递到颜启蓠的眼前,“看清楚了,有什么?” 颜启蓠仔细察看,“白色光芒中夹有一丝黑线!” 向德弛克使立刻得意起来,“这就是我灌注进去的暗月星力。” 颜启蓠眨巴眼睛,“有什么不一样了?” “月白石仅有明月星力的时候,释放速度很快,白色光芒持续不超过三天。 贯注暗月星力之后,释放速度放缓,至少可维持十天。 只要定期维护,足可以支撑到下一个明月之日。” 颜启蓠喃喃道,“元极道,星辰对应关系?” 向德弛克使端详着自己的杰作,“元极不元极,对应不对应,赚钱就行。” 李灼照看着一大袋子银毫,有些感叹道,“一晚上就能赚好多钱啦!” 向德弛克使也感叹了一下,“战争只是一时之快,战后的安置,才是最大的考验。” 川雪瑕副使立马反应过来,“羽至勋右翼领,安置在大风口,记得定期发生活费哟。” 向德弛克使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名字和地址,在最后一行默默地记了下来。 川雪瑕副使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月光岛的胭脂繁华,子夜过后就露幕了,是时候休息哟。” 四 大家随意找个树丫,倚在树干上睡觉。 颜启蓠睡着睡着,感觉身下的树丫摇摇晃晃,有种快要断裂的感觉。 于是,打算挪个地方,忽然眼前有一抹红闪过。 还以为天要亮了,但是寂静的石牙街已没有一丝光亮,远处的天边依然黑着。 一阵冷风吹过,打了一个寒颤,已无睡意。 颜启蓠蹑手蹑脚翻过祭司屋,爬到年木的顶端,满天的星辰忽明忽暗,让人倍感舒畅。 正在放松之时,颜启蓠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一片红海之中,全身无法动弹,一脸惊慌。 第七名面具人,一裘红袍的河络隐隐现身在红光之中,“不要害怕,我来检查你的伤势,快伸出双手来。” 颜启蓠感觉被完全压制,毫无反抗之力,乖乖摊开双手,“我没有受伤呀。” 河络面具人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双手,确认无碍了,问道,“真奇怪,你是怎样出现在阳焰之前的。” 颜启蓠回想了一下,“我从海眼前辈那里回来,感觉星力源源不断而来,然后就看见火球了,伸手去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晕了。” 河络面具人喃喃说道,“意现!幸亏呀,还没有达成。” 颜启蓠感觉河络面具人挺和蔼,兴致地追问到,“我练习移动之术,意现是什么秘术?” 河络面具人解释道,“寰化,是鲛人的守护星,是鲛人的呼吸之术。 你感应寰化星力,领悟出移动之术,是一种异端。 移动,需要路径,需要出口,可以被中途伏击,也可以被堵塞出路。 意现,光明所及,即是终点。” 颜启蓠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敬佩之意油然而生,脱口说道,“谢谢芃井阿夫卡。” 河络面具人一下子愣住了,徐徐摘下面具。 面具下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庞,眼睛大而黑,长直发黑中透着红,很高兴的问道,“你认识我么?” 颜启蓠看她撤下面具的那一刻,全身汗毛直竖,心里悔恨不已,“不认识,但是我绝对不会向任务人透露你的行踪。” 河络面具人只是“哦”了一声,便重新戴上面具,“还以为遇到熟人呢?” 颜启蓠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转换话题,“阿夫卡专门来帮我治病的么?” “是呀,那天治疗大风有点费力,后来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治疗大风?阳焰秘术?” 芃井阿夫卡一脸虔诚,双手合十贴在额前,“盘瓠真神庇护,阳焰可以燃烧一切苦厄。” ——《假书》:郁非,器红色火焰,可以领悟燃烧。 第53章 宁州四城 一 雪因湖有一条向南的支流,叫做源河。 源河,河床较浅,水面收窄,流速极快,不利于航行,因此这条水路甚少商船。 源河流至南丘森林边缘时,变向往东,河面逐渐变宽,流速逐渐减慢。 变向约百里,形成了宁州第二大湖,蓝湖。 蓝湖得名于一种小鱼,只有两指大小,名叫冷玉灯鱼。 冷玉灯鱼的头上长了一挑灯,能够发出微弱的白光,白光在水里映出泛蓝的光芒。 川雪瑕副使找来一条小渔船,大家从雪因湖一直顺流划到蓝湖,一路吃着河鲜,悠然快活。 川雪瑕副使虽然没有像传统羽人一样吃素,但也不会吃太多荤腥,也实在忍不住多吃了几条,“哎哟,发光的鱼真好吃。” 周飞在水中翻腾,捉得还没有吃得快。 李灼照在船上架着小土炉,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颜启蓠啃着酥脆的鱼骨,开起玩笑,“羽人喜欢吃素,为了保持身形,有利于飞翔。 不用飞翔,就可以多吃几条。” 一路走来,大家都混熟悉了,川雪瑕副使知道他在逗乐,反讥道,“不然呢,你只是没有见过灵活的胖子而已。” 李灼照哈哈一笑,“啥时候可以见到呀?” 川雪瑕副使又拿起一条烤鱼,“杉右城不是快到了嘛,最强双羽。 鹤雪团,翼领,翼柯夺。” 颜启蓠“啊”了一声,“翼柯夺翼领,胖子?最强双羽?” 李灼照补充问了一句,“多胖?” 川雪瑕副使拿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三百斤吧!” 二 源河经蓝湖后,折向东南方,流入外海。 蓝湖还有一条向南的支流,叫做承河,流入潍海。 源河下游与承河形成了一个温暖湿润的三角洲,这里草树丰茂,动物品类繁多。 杉右城建在三角洲上,挨着源河的出海口,是通往东陆澜州的海港。 源河下游水速更加缓慢,走水路太无聊。 大家在蓝湖登岸,“这一片三角洲是佑欧邦的领地,盛产药材,与南药城不相上下。” 越深入三角洲的腹地,高大的乔木越少,更多的灌木丛,都是羽人开发的田园,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药材。 周飞最先看出问题,“上岸以来,一个男羽人也没有看见,全是女羽人在干活。” 川雪瑕副使见怪不怪,“佑欧邦实行母系族群的制度,一个家族有成千上万人,女羽人在外为主,男羽人在家为辅。” 李灼照接了一句,“又要生小孩,又要干重活,这是双重压迫呀。” 川雪瑕副使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考虑过,随便回了一句,“佑欧邦女少男多,大多是一妻多夫,女羽人当家,没有压迫呀。” 颜启蓠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少男多?” 川雪瑕副使也愣了一下,“估计,药材吃多了吧。” 正说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一群女羽人包围住,手上拿着一株植物,正在讲解着。 女羽人围坐着听讲,时而鼓着掌,时而哄笑着。 周飞嘀咕着说,“我们要向阿三学习呀,懂医术,受女孩子欢迎哦。” 曾锐也注意到他们了,招着手,“快来呀,月华花,泡茶可香了。” 女羽人们非常好客,端出糕点,泡着花茶,让大家在树棚里围坐着休息。 曾锐看着一脸娇媚的川雪瑕副使,总觉得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颜启蓠知道曾锐的疑惑,正想解释,川雪瑕副使白光一闪。 曾锐恍然间醒悟过来,盯着川雪瑕副使,“原形么?” 周飞在一旁甩了甩头,呵呵一笑,“刚才那一霎的媚像,不比现在的原形好看呀。” 李灼照双手抱头,甩了又甩,“一会一样的,总觉得脑子里面进水了。” 颜启蓠看着大家的反应,哈哈大笑,解释道,“川雪瑕副使,一路带着我们游历。” 曾锐有点脸红,说道,“原形,更好看!” 川雪瑕副使还是那样傲骄,“不过一个月而已,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曾锐为了缓解一下尴尬,品了一口茶说道,“这是三角洲最大的月华花种植场,品质最好。” 周飞憨憨一笑,“这是女羽人最多的地方!” 李灼照呷呷嘴,“月华花茶配冷玉灯鱼,肯定一绝。” 颜启蓠问道,“月华花有什么特别的么?” 曾锐解释道,“佑欧邦女多男少,严重失衡,我在附近的药材种植场转悠了好多天了。 发现问题出在月华花的身上,月华花的生长,受到明月的星力影响。 当地人喜欢新鲜的月华花,煮水泡茶都是直接添加,身体间接承受过多的明月星力,表现出阴柔的一面。 因此,佑欧邦一直维系着母系族群的生活模式。” 川雪瑕副使脸上表情一亮,心里佩服,“有什么解决办法么?” “在太阳底下晒干,驱散明月星力的影响,中和之后再用就可以了。” 川雪瑕副使啧啧称奇,“这是一笔大买卖哦,回头跟向德弛克使说说。” 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们的导师去哪了?” “今天早上,跟一个大胖子羽人进入杉右城了。” 三 杉右城,完全依照人类城市模式建造,砖石结构让羽人感觉压迫,因此城内有大量的绿植,处处可见石缝中长出的粗枝,院前屋后都盛开的鲜花。 杉右城,最初是海盗建造的物资交易所,承担渠道引流的作用,所以城市一直保持高度开放,随街可见人类、夸父和河络。 自从进入杉右城,各式货物让人眼花缭乱,各族各州的特色产品,应有尽有。 川雪瑕副使领着大家在城里穿行,来到一条工匠街,才放慢了脚步,“木,瓦,铁,石,皮,毡,剃,裁,白影八匠。” 颜启蓠弱弱的问道,“厌火城?白影刀?这里可是杉右城哦?” “厌火城每遇战事,工匠生意惨淡,为避战祸迁徙到杉右城,已形成重要分支。” 曾锐接话道,“难怪,这里的布局,与厌火城的工匠街完全一致,甚至更加完备有序。” 颜启蓠有点不明白,“不是说好最强双羽么?怎么改成影者双刀了?” 川雪瑕副使有些得意,嘿嘿一笑,“影者没有统一的徽记,但每一个影者都有自己独特的信息标志。” 曾锐喃喃说道,“标志是真的没有看到,但气息一路飘散着。” 川雪瑕副使一脸迷惑,“什么气息?” “青色草原,羽人魅。” “怎样嗅到的?在哪?” 大家正路过一家皮匠铺,一名纤瘦的女羽人穿着紧身青衣,在铺前挑选皮毛,与皮匠商讨着款式和尺寸。 相隔不及十步,曾锐指了指这名女羽人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道,“很强烈的气息,青衣裳的女羽人。” 川雪瑕副使看着背影不敢肯定,但那名女羽人微微侧身,朝着众人回眸嫣然一笑。 女羽人一副标准的羽人长相,金发蓝眼,瞬膜全透明,鼻尖嘴细,那一笑似有一股劲力袭来。 霎时之间,大家都有一种心神振荡的错觉,李灼照的头发全部炸起,但还是没法完全抵挡,迅速抵住双耳,沉声说道,“朔方战马,就是她。” 川雪瑕副使早有预备,完全不受影响,但是双眼瞪得大大的,“一个是耳朵,一个是鼻子,一个是意念。”然后,瞟了一眼周飞,“你有啥天赋哟?” 周飞还在恍神之间,随口应了一句,“身体棒棒的!” 四 影者,白影刀,柳峡芊,皮匠铺是影者在杉右城创建的联络据点。 皮匠铺,前店后院,院子很大,内堂朴实,全是毛皮碎料拼接铺成的地面。 大家席地而坐,品尝着来自各族各州的特色美食。 川雪瑕副使对吃的欲望很低,开口问道,“一进城就看见你留下来的标志了,找我啥事呀?” 柳峡芊白影刀,“议事长失踪,近卫团毫无头绪。 羽王被刺受伤,鹤雪团动作迟滞。 羽至勋曾任近卫团副团长和鹤雪团右翼领,已被叛翼会控制住。” 川雪瑕副使不置可否,“哦哦”应付了一声,“然后呢?” “铁爷预感战争在即,希望不要祸及厌火城,派出全体影者搜集情报。” “有什么消息么?” 柳峡芊白影刀轻叹了一口气,“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扰动宁州。” “多强大的势力?” “在势托黑影刀的眼皮底下,掳走了明达邦的大风!” “还有么?” “羽王宫的典藏室,与龙渊阁有关,藏有《魅灵之书》。” “被盗了啦?” 柳峡芊白影刀支吾了一下,“是的,昨天!” 川雪瑕副使哈哈一笑,“在盗贼团伙的面前,接连盗走东西,这面子往哪搁呀。” 柳峡芊白影刀轻咳了两下,“影者,不是盗贼。” 川雪瑕副使也觉得说过头了,赶忙岔开话题,“开玩笑啦,有什么帮忙的么?” 柳峡芊白影刀又轻咳了两声,“我知道羽至勋右翼领是无辜的,只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川雪瑕副使顿了顿,说道,“向怨荥叛使猜测,议事长和羽王达成了共识,计划发动战争,目标暂时不明确。 叛翼会全力配合近卫团和鹤雪团的行动,只求自保,不希望南药城卷进这场战争之中。” “两起大案,势托黑影刀和我都难以撇清,今天一大早,翼柯夺翼领故意从工匠街巡视经过。”柳峡芊白影刀说着,长跪而起,倒头就拜,“姐姐,厌火城的无翼民,也是无辜的呀。” 大家听着宁州四城之间的阴谋诡计,已经转不过来了,忽然再来一出姐妹相认,脑子有点发热了。 川雪瑕副使默不作声,柳峡芊白影刀拜倒不起,场面非常尴尬。 颜启蓠逮住时机,说道,“宅羽伽导师等我们集合呢,我们要赶路到羽王宫了。” 川雪瑕副使叹了一声,扶着柳峡芊白影刀,说道,“妹妹,天驱参与此事,说明与厌火城的无翼民关系不大。 战争的矛头不是指向南药城,就是进攻瀚州。 无论如何,只要发动战争,南药城和厌火城都逃不过劫难呀。” 五 羽王宫并不在杉右城的主城中,而是建在海滨的半岛山崖之上。 明月当空皎洁,与暗月相互掩食,映出暗月模糊的轮廓。 满天星辰,若隐若现,主星的光芒特别闪耀,支撑起整个天幕。 山崖上刮着柔和的海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周飞早已呼呼大睡。 李灼照闭眼聆听着风声和浪声,头发一惊一乍地飘逸着。 曾锐打破了宁静,“守护和平,困难而艰巨的任务。” 颜启蓠侧了侧身,“是非对错,很难分辨清楚。” “她回来了!”李灼照两眼一睁,看着天空中那一片黑暗。 曾锐用力吸了吸鼻子,“很淡的气息,羽人魅,黑色羽翼。” “美丽美丽,我想死你们啦!”佩子芯从不远处落下,奔向众人歇息的草丛。 “他也回来了!”李灼照竖了竖耳朵,看向羽王宫的大门。 一条身影从门缝闪出,径直向众人走来。 佩子芯挥手大喊,“五壮五壮,我回来了啦!” 宅羽伽导师看着大家,一脸轻松,回头看了看羽王宫,“宁州不安宁了,登船前往澜州。” ——《假书》:南斗梁荫,器枪和棍,最大星力投影地澜州擎梁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