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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8章 龙潭山,南静庵!

    夜幕降临,贾家众人齐聚于贾母院中,现场气氛格外的凝重。

    惜春站在角落里,因她上午的轻率之举,原本此时她该被斥责,但所有人都略过了她。

    众人的焦点,全都落在了王夫人身上,此时这位低着头正抹泪。

    贾琏想要分家,对此贾赦心里面赞成,但没有同意。

    家丑不可扬,这个时候闹分家,只会让贾家更艰难,若再把老母亲气出个好歹来,背上不孝的罪名就更糟了。

    “老太太,以媳妇之见,让她们娘俩安分些,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才是保全咱们的唯一办法!”

    “对外么就说是病了,如此也省心许多,再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宝玉毕竟不是咱们家的人,把他养着倒也罢了!”

    “可他二叔你这一支,往后终究得靠兰儿承继香火,你该在他身上多费心才对!”

    邢夫人把话说完了,在场众人心思各异,但主要还是支持者多,比如李纨此时就暗自高兴,毕竟这对她来说是双喜临门。

    一则不用再受婆婆的气,二则自己儿子的地位确定了。

    沉默良久后,贾赦终于忍不住开口:“母亲,您怎么看?”

    贾母此时痛心无比,也忍不住在流眼泪,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虽然心里不愿把事情搞僵,但贾母也知这次王氏太失智,不处理绝对不行。

    “政儿,你怎么说?”贾母看向了儿子。

    “如此……也好!”

    在正式召开家庭会议前,贾政兄弟二人已在书房吵过,贾政知道兄长已有分家之意,所以此时不得不服软。

    当然贾政也知道,自家夫人确实太过分了,受此处置也属应当。

    王夫人更明白事情有多严重,所以此时并出言辩解,只想着等此事淡化之后,再慢慢在家中复出。

    我毕竟是王家女儿,是三妹的亲姐……王夫人暗自念道,这便是她的底气。

    可她哪里知道,此时在王家这边,她的哥嫂正在谈论此事,言谈之间不无讥笑之意。

    “你那兄弟……那宝玉都族谱除名了,算人家哪门子兄弟!”王家老爷嗤笑道,他是王夫人的兄长。

    这时王家夫人说道:“别说宝玉了,便是蟠儿这正经兄弟,在太子妃面前也不敢如此托大!”

    “这个蠢妇,往后你少跟她来往,薛家那边要多走动!”

    “还消你说,对了……明天我再去行宫拜见,把家里姑娘们都带去!”

    听到这话,王家老爷皱眉道:“别跟我说……你是想给太子身边塞人!”

    “我可没那么笨,每日来往行宫命妇极多,带她们去见见世面也好!”

    “嗯……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王家老爷点头。

    事实上,应天各府邸的高级命妇们,大多有跟王家一样的想法,都把太子妃到来当成展示家中女儿的机会。

    这是比较务实的做法,毕竟这些地方命妇们,跟太子妃的身份隔得太远,想借势太过不切实际。

    当然了,有对朱景洪夫妇巴结奉承的人,自然也就有对他俩恨之入骨的人。

    比如金陵本地大族们,尤其是那些开展海贸的家族,才来没几天就有三家被查了。

    清丈是为收田税,整饬市舶司是为商税,士大夫们敢怒不敢言,心里面都在骂朱家父子敲骨吸髓。

    朱景洪对此并不知情,当然知道了他也没办法,毕竟这纯粹就是利益之争,杀再多人都解决不了这个情况。

    一定程度上,朱景洪也理解这人的心思,毕竟“辛辛苦苦”挣来的利益,把他交出去那确实很难受。

    停驻在金陵,朱景洪一待便是一个月过去,期间他连金陵城都没出过。

    每天主要的任务就是听汇报,包括但不限于海贸、造船、清丈、重建“东都”之事宜。

    时间来到十一月,在将应天这边的事料理差不多后,朱景洪终于决定去水师看看。

    提前半个月,检阅水师的军令就已传下去,各支水师都已抽调兵力,赶往金陵水师驻地通州码头。

    现如今大明的四支水师,各舰队并非全部驻扎母港,而是轮戍在各要冲之地。

    比如辽东水师在朝鲜、日本有港口,金陵水师在吕宋、浙江水师在马六甲等地,守卫着大明的商道利益。

    十一月初八,朱景洪从应天府出发,在大批军队的护送下,朝着通州方向赶了去。

    原本他可以走水路,但因他不赶时间,且想着要看看民间,所以最终走的是陆路。

    沿着官道走出七八十里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于是军队便开始安营扎寨。

    这里有薛家一处别院,早早的就被收拾了出来,让朱景洪可以安心住进去。

    此处对朱景洪来说,也算得上是故地重游,他这辈子最危险的那天,便是在这里惊险度过。

    “育新,快十年了吧!”

    庭院之中,朱景洪背着手在散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陆育新。

    因是长途跋涉,外加是检阅军队,所以朱景洪没带宝钗,眼下便找了陆育新来说话。

    “回禀殿下,还差几个月就整整十年了!”

    “十年了,当初的惊险场景,如今都还历历在目啊!”

    “臣也一刻不敢忘记,时刻以此自警……再不敢有当年的过错!”

    继续往前走着,朱景洪问道:“当年你们那一批,如今各自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当年活下来的有三十二人,如今留龙禁卫的仅臣与张临,其他人要么在侍卫亲军,要么是在京营……都已有军功在身,官职都已经不低了!”

    “你这话是在点我啊,怨我没放你们俩出去领兵!”朱景洪停下脚步,面带笑容道。

    “臣不敢!”

    “留在龙禁卫,也没什么不好,我身边啊……总是要有自己人才行,你们都走了我岂不是孤身一人!”

    这些道理陆育新明白,他更明白继续留在龙禁卫,他与张临都能平安且官运亨通,所以他心中是真的没有埋怨。

    作为天子近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他又岂会不知好歹。

    只是现在的生活太安逸,没能领兵作战让他稍微有些遗憾,但这说穿了其实就是矫情。

    “殿下让臣做什么,臣都甘愿效死,绝无怨言!”陆育新极为郑重答道。

    朱景洪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别院外走了去,外面的防卫也是极其严密,数千名士兵坚守在周围。

    走到别院之外,目光越过原野,朱景洪看向了远处山林。

    “对了,当年咱们到此游玩,原计划到山上庙里看看,却在打猎时受了埋伏……登山之事也就罢了!”“如今故地重游,当年憾事……今日补足,你说如何?”

    对朱景洪来说,这是难得的一时兴起,所以此刻非常激动,仿佛又找回了少年感。

    “殿下,天色已晚,这……”陆育新面带迟疑。

    “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那山离咱们不到两里,去一趟来得及!”

    “多派些侍卫,沿途防守严密些,不会有事!”

    “可是……”

    “这辈子只来这一趟,上次考虑不周而遇险,此番数千军士护卫,难道还会遇险?”

    如今护送他的军队,京城各卫外加金陵都司抽调兵力,加在一起足有五千多人,除非大军来攻否则不可能出意外。

    见朱景洪执意要去转转,陆育新也只能应承下来,然后便去找各卫将领商议。

    “唉……东巡半年以来,实在是枯燥无味啊,如今便是这样,做了皇帝岂不更是无趣!”

    “也难怪历代先帝,总会培养些个人嗜好,否则日子是真没法儿熬!”

    这一版的历史上,朱家的十几位皇帝也都各有爱好,比如太宗好美女,高宗好藏书、仁宗好刻印,再比如朱咸铭好古董。

    我该培养什么爱好呢?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他的心里就已有了答案,那便是观看各种演出。

    此番他东巡专程把张小月带上,就是因为张小月按照他的心意,排练了各种音乐舞蹈和短剧,可以给他枯燥的生活解闷儿。

    回到院内转了一阵,接着又打了一套拳、然后又耍了一阵长枪后,很快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陆育新回来禀告说准备就绪,朱景洪方骑马带着一众将领,朝着龙潭山方向赶了去。

    其经过的路上,那真是隔几米有人士兵站岗,随行护卫的侍卫更有五百多人,把朱景洪牢牢保护在中间。

    除此之外,在更远些还有骑兵游弋,杜绝任何人靠近队伍,核心防御圈以朱景洪为中,半径至少有一百多米。

    除此之外,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锦衣卫、以及地方都司的人来回巡视,以朱景洪为中心的三百米内,没有一个能自由活动的人畜。

    包括龙潭山上的南静庵内,所有修行的几十名尼姑,都被士兵们看押在禅房,其中就包括有出家半年的探春。

    探春原以为,自己脱离家族之后,不再听那些闲言碎语,每日诵经礼佛便可内心安定。

    只是在真正剃度出家后,她就发现情况和她所想不一样,待在这里青灯古佛实在难熬。

    刚开始她还努力坚持,以改变自己的方式来适应环境,但后果是她的心越发难安宁。

    自己本为国公府之女,才华横溢容貌非凡,却要在这地方孤独终老,探春是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到了这一步她也只能认命,每日做着那些重复枯燥无味的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今日发生的这件事,让她干枯的心焕发了生机。

    太子殿下过来巡游,她看到了一丝机会,摆脱当前生活的机会。

    虽然希望渺茫,甚至还有生命之危,但探春向来做事果决,思虑一番后便下定了决心。

    与其默默无闻孤独死去,她愿意豁出命去搏一把!

    不要觉得探春是异想天开,一个尼姑也敢妄想攀附太子,毕竟她那位修道的姐姐已给她做好了榜样。

    可现在被看押在此,让她即便聪慧绝伦,此时也感无计可施,毕竟她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待在禅房之内,探春坐在住持身旁,思索着该如何破局,很快就是半个时辰过去。

    南静庵不是很大,外面的动静她能听到,所以当朱景洪进院时,探春很容易就察觉到了。

    可这时她不敢妄动,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是杀身之祸,所以她只能继续思索对策。

    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可眼下她什么都做不了,探春心中无疑非常憋屈。

    可人生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当探春苦思对策之时,机会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谁是住持?”

    禅房的门被打开,一名锦衣卫千户出现在外,身后还跟着几名威风凛凛的校尉。

    虽然只是四个字,探春却明白这是太子相召,这对她来说便是机会。

    “师父!”探春提醒了身旁老尼。

    这位老尼已五十多岁,平日里应天府来往贵人极多,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可今日是太子前来,这阵仗可把她吓到了,此时答话竟磕磕绊绊。

    “是……老尼便……便是!”

    “殿下有召,出来!”

    “是……是……”

    坐在老尼身旁,探春感受到了她的惊恐,那颤抖的身体连站起来都费劲。

    “师傅,我扶着您去!”探春轻声道。

    至于其他尼姑,此刻没一个出来说话,毕竟谁也不想躺这浑水,见太子在她们看来太危险,老老实实待禅房里更安全。

    “好……也好!”

    这位老尼极为感动,庆幸自己没少关照这位富家小姐,今日竟只有她有这番孝心。

    乃至于在被搀扶起身时,这老尼已经开始在盘算,日后把衣钵传给这位年轻人。

    她那里会知道,探春眼睛是朝天看的,小小南静庵不在她视线中。

    走到门口,没等锦衣卫的人发问,探春便先开口道:“千户大人,住持年迈,需人搀扶,还请见谅!”

    貌美是极大的优势,见探春温柔知礼,也不存在什么危险性,这位千户便没多说什么。

    毕竟探春不扶过去,总不能让公公们来扶,小小尼姑还没这资格!

    当然,毕竟是要见朱景洪,这两人在出了禅房都,就被随行侍女带进一处偏房,然后脱了衣服仔细检查了身体,确保没有携带凶器之类的东西。

    看着忙碌的宫女们,探春心中暗道:“我的凶器并非外物!”

    她把自己当成了武器,而将朱景洪当成了猎物,她原本应该称其为“姐夫”,如今要把他变成自己男人。

    检查结束后,探春重新穿好了衣服,扶着被越发紧张的师傅,朝着内院的大佛殿缓缓走去。

    借助昏暗的光线,探春木管穿过佛殿大门,已看到殿内负手而立的背影,此刻正仰着头盯着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