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赵府,相较往日,又是一番天地。
自那日阿彦找到赵诠,将他接回府上,先是不知为何看他消沉了几日,几日后,阿彦总觉得他看似恢复了精神气,但又说不上来有哪里怪怪的。
直到赵诠终于对他吩咐了事宜,阿彦才斗胆问他道:“大人,那日我们将您找回来,身旁却不见有二夫人的影子,不知二夫人她——”
赵诠没听他讲完,直接打断了他,神情有些淡漠,说:“以后不要再提她。”
纵然阿彦觉得奇怪,他也不能对赵诠的话生出任何疑议。只能故作顺从地点头,说:“是。”
“近日我需要外出一趟,你就留在这边帮我打理事宜,有事尽快通报。”
阿彦点头,知道赵诠口中的去处在哪,便说:“大人且放心去,这边有我,您不必担心。”
“阿彦,你是我最信得过的手下。”
赵诠看着阿彦,语气像是要将自己的所有托付给他一般。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口的一个身影给堵住了。
“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
阿彦刚退出门,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明若娴,作揖道:“大夫人好。”
明若娴点点头,才跨过书房的门槛,就听前方传来一句:“你出去吧,日后除非我的吩咐,不要再来书房。”
“可大人……”
明若娴收回了刚要迈出的脚步,低头看着手上的食盒,不甘心,又抬起头说:“大人,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我就放在门口,你若肚子饿了,便拿去尝尝吧。”
赵诠抬头看了眼她,随后点头说:“就放那吧。”
“嗯。”
明若娴将食盒放下,便转身顺走带上了门。
走出书房,明若娴还在门口愣了好一会,见阿彦准备出去,她才小跑上去,抓住问他:“阿彦,你可看见二夫人?”
阿彦摇摇头,并说:“大人叫我们日后都不要再提二夫人了,想必有些事,也只能大人心里慢慢消化。我们只陪在他身边就好。”
听话,明若娴只连说着:“好,好。”
此前她虽不喜唐姝,但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也渐渐明白了赵诠对唐姝的心意,非自己能敌。本想将就着过活,如今唐姝却突然没了音讯,惹得赵诠更是连自己理都不想理。
她再一次意识到,若非唐姝的存在,自己与赵诠,甚至同之前的相敬如宾都维持不了。
“碧兰,我出去走走,你就留在府上好了。”
明若娴吩咐她道,碧兰不敢多说,只能点头应着:“那夫人早些回来,这些日府上造访的大人一个接一个的,说不定大人哪时候就需要夫人在场了。”
明若娴点点头,便独自一人走了出去。若赵诠当真需要自己,便不会连同自己讲一句话都不想。
碧兰所说也没错,这几日府上虽少了二夫人,却多了许多生面孔。
听阿彦说,他们都是某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看见他们,可不能有失仪态。
而碧兰还说自己根本没什么露面的机会,因这些大人一来到府上,赵诠也不需要下人去服侍款待,他们一来,便统统往大人的住所去了。
不得不说,这赵府少了二夫人,怎么说都少了些与人做对的乐趣。
……
翌日一早,李稚醒了酒,却还觉得有些头疼脑胀。他从床上坐起,看见门口那扇门,昨晚的记忆就如泉涌般一股脑钻进了他的脑袋。
他使劲拍了两下头,终于又将其搅乱。
推开房门,李稚就见果儿在自己门前徘徊着,一副焦急的模样。
见李稚出来了,果儿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的,连忙上前行礼,说:“大人,奴婢今早去唐姑娘的房间,发现她人已经走了,哪找也找不见,平时是定不会这样的。”
“什么?”李稚瞥向她的房门,内心失落与不安交杂着。
“还有,这是唐姑娘压在案桌上的一封信,奴婢没敢拆开。”
说着,果儿就将一封没上漆封的信递到他面前。李稚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只是他没想到,唐姝能这么快就做好决定。
果儿还处在无措之中,直到李稚对她说:“你吩咐下去,即日起从辽王府上的调派的下人重新回去府上,东西也一并打包走。唐姑娘的那间屋子不要动。”
“是。”果儿尽管疑惑,也只能按他的话照办。
说罢,李稚便转身回了房。
次日,李稚起程进宫。
承光殿内,只见李普端坐在案桌前,桌上除了成堆的奏折,便是还未入口的几碗汤药。
“臣弟拜见皇上。”
听闻李稚前来,李普难得舒颜,刚想开口,却止不住呛咳起来。
一旁的奴才见状连忙替李普顺着背,劝着说:“皇上,您已经批了好一会了,趁热先将汤药给喝了吧。”
李稚听言,也说:“皇上日理万机,定也要多注重些身体才是。”
李普却是摇摇头,目光中透露出些无奈,笑说:“晚喽。”
“皇兄!”李稚看着面前头发已近乎花白的天子,心中纵有万千逆反的心,也在此时被收敛些许。
他叛的从不是李普打下的江山,而是下一代天子。
“七弟今日过来,是有何要事与朕商讨啊?”
李普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向前做。
“德禄,你们下去吧。”
“是,皇上。”
那个叫德禄的奴才也朝四周示意,待所有人都退下,整个寝殿内就剩下了皇帝与李稚二人。
“赵诠最近,可是有何动静?”
皇帝此时却乖乖拿起那碗快放凉的汤药,朝自己嘴边送去。可李稚注意到的是那双颤颤巍巍的手,以及送到嘴边却不及渗出的药液。
李稚垂下眸子,答道:“近日,臣弟手下在赵府周围看到钱桧等人聚集,想必是要与赵诠商讨些什么。此前抵不过朝堂上那帮逆臣,让赵诠前往北樾一带,也让其收获了诸多势力。”
皇帝“唉”了口气,“错过了除掉赵诠的最佳时机,再往后,便要等真正开战了。而开战,苦的,不就是大都的百姓嘛?”
“是。臣弟,斗胆向皇兄请命,请予我使节之名,让我往西部邹邑一去。希望在最后关头,能让邹邑王同意合作一事。若时间不及,让赵诠抢了这个人头,恐怕极不利于两方之间的对战。”
李稚今天早上看了唐姝留给自己的布防图,南部洛河虽尚未布军,但他不相信赵诠会放弃这么一个绝佳要塞。
只怕是人马未到。而赵诠最近这么频繁地会见各方权势,想必就是为这个做准备。
他要赶在赵诠之前说服邹邑王,且越快越好。
李普同意了他的想法。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和置自己与此地的邹邑王和解的,只是时机已到,只能放手一搏。
他对李稚说:“除了赵诠以后,等太子上位,朕希望你能好好扶持他。毕竟琛儿年纪尚小,刚刚登基,必定引来朝堂上众多臣子的不悦。而你,是朕的心腹,也早在那帮老臣面前树了一个榜样,他们定会对你的决定心悦诚服的。”
可正因李普所想,李稚才不更可能压抑心中的野心。
他伏地,拜的只是他这个长兄。
“臣弟,必谨遵皇兄的嘱托。”